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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谢顺如愿以偿去了骆驼队，常常往返丝路，却从没能回老家。谢文元对劫后余生的故乡忧心如焚。

　　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年）四月军阀刘振华围困西安长达八个月之久，在这期间，城里粮食耗尽，野菜树皮吃光，皮带、皮革、癞蛤蟆、老鼠也都没有了。进入严冬，饥寒交迫，横尸街衢，不少人忍痛以人肉充饥。直到十一月，冯玉祥大败刘振华部，西安才得以解围。

　　年末，魏家的驼队去西安办货，这将是谢顺第一次踏上三秦大地，回到爹魂牵梦萦的故乡。舅给了他三天假，他要回家告诉父亲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谢忠猫着腰在回家的路口向他招手，谢顺快步过去说：“二老，你在这里干啥呢？”

　　“送你回去。”

　　谢顺拍打着二老身上的尘灰，说：“二老，我自己可以回去。这么冷的天站得有工夫了。”

　　“庄户人哪个不是天不亮就起来，晚了能行？正好我要去给家里送面、菜，顺便捎你回去。吃了没有？你二妈还给你热着饭呢。”

　　谢顺心疼地说：“准是又推了一夜的面，我的二老啊，站在野地里咳嗽，也不进去说一声，我带着馍呢。”

　　“面是你二妈磨的，我知道你娃性子急，怕迟了，你再不来我就赶上车迎去了。上一次我去送柴，你爹说一定让你回去一趟，有事呢。”

　　“啥事？”

　　谢忠说：“没说，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那走吧。我爹那脾气，唉！”

　　“你爹这几年好多了，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吃口热饭再走，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二妈等着呢。”

　　谢顺应好，一老一少相伴向家走去。谢顺老远就看见二妈站在大门口张望，跑上去说：“二妈这么冷的天，你别站在门口，当心着凉了。”

　　囡囡拉着他的手说：“等你吃饭呢，咋等也不见人。”

　　“本来想自己走，还是把你和二老惊动了，真不好意思。”

　　“跟我还客套起来了，快进屋炕上坐，山里代放的羊下来了，油葫芦一样。你二老正要送羊肉去呢，你娘的闹心病有些肥肉吃就舒服多了。我把杂碎烩上了，你热热地吃完好赶路。”锅里的羊杂碎汤上浮着一层红红的油辣子，撒上葱、蒜苗、芫荽，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谢顺见只端上来一碗，说：“二老一起吃。小牛呢？”

　　谢忠说：“我们吃了，这是你的。小牛和你小时候一样爱放鸽子呢。”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我去叫小牛去。”谢顺穿上鞋就去了后院。

　　小牛看二哥来了高兴，说：“二哥，飞个点点子。”

　　谢顺拉着小牛的手说：“走，跟哥吃羊杂碎去。”

　　谢顺把锅里的羊杂碎分了四碗说：“全家人一起吃才香呢。”

　　“这娃，我咳嗽吃辣子不行。”一到冬天谢忠的咳嗽病就犯了。

　　囡囡推说自己初一十五吃素，谢顺把一碗的辣子油撇到自己碗里，说：“我们三个人吃，谁不吃我也不吃。”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囡囡又把她的那份倒给谢顺，谢顺又给小牛分了些。吃好了，谢忠、谢顺准备走了。谢忠往车上装了白面、荞面、黄米、小米、冻豆腐、油茶和放在麻袋里的一只整羊。谢顺把麻袋拿进伙房，把后半截羊肉掏出来劈开，半个放在案板上，又把羊肉装好。

　　囡囡问：“这是干啥呢？”

　　“留下你们吃。”

　　谢忠从门外跟进来说：“我们留下了。”

　　“二老这样，我爹娘能情愿吗？二老上车，该走了。”说完，谢顺吆车出了门。

　　中午时分车停在了谢家门口，正碰上谢国提着东西回家：“算着你们这会儿到家，思怡让我下班买包素雅斋的酥皮点心，二老喜欢吃。”

　　谢忠咳咳咳地吐了痰说：“贪嘴了，让你笑话。”

　　“这是侄儿孝敬二老的，还有顺儿这个馋嘴猫爱吃的卤鸡。二老你咳嗽得这么厉害，明天我陪你去看病。”

　　谢忠摆手：“看过了，冬天就厉害了，没办法。”

　　谢文元出来说：“有病就得治，明天我跟你去，大家把东西搬回去。”

　　谢顺说：“我搬就行了，别把衣服都弄脏了。”

　　谢文元拉着谢忠说：“让他们弟兄仨干去，咱俩进去喝茶。”

　　思怡拿着笤帚子要给二老扫尘，谢忠要自己扫。谢文元说：“你侄媳妇有啥不行的？”

　　谢忠说：“我这埋汰的，侄媳妇不方便的，还是我自己来。侄媳妇你要多吃些吃胖些。”

　　思怡肚子显了，红着脸说：“二老，我就这么个样，哪有那么娇气。”

　　魏秀娥接过话说：“有了闹口呢，比怀明明时厉害，吃饭像个猫儿啄似的，我说得好好养呢，不能再不识闲了。”

　　谢国搬东西进屋，接了思怡手上的笤帚子给二老扫尘，说道：“她啊，说得不听，得看着呢。”

　　放好了车上的东西，兄弟几个互相扫尘进屋。思怡又给丈夫扫了一番，帮着把洗脸水兑好了，看着丈夫洗了脸，擦了脸油，换了家里穿的短衫，梳理好头发，这才一同捧着点心进了上房。

　　谢国奉上点心，说：“爹，素雅斋刚出锅的点心，人多得很，先尝一尝，我帮小妹做饭去。”

　　谢文元说：“昨天的还有呢。”

　　思怡解释道：“爹说今天二老来，我又让买些好的。”

　　“别为我破费，我看侄媳妇做的干粮就好吃得很。”

　　这时谢芳进来叫吃饭，午饭后谢忠却急着要赶回去。谢文元说：“不是说好了吗？明天看了病，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