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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谢夫人搬进新居，庄子上没人见她迈出过大门。她日日在家中操持，天明即起，首先在夫君灵前上三炷香、奉上鲜果。接着便是同众人一同打扫庭院，下厨房指导囡囡做饭。饭后收拾干净，便进机房看囡囡纺纱织布，教囡囡做女红。谢夫人手巧活精细，出自她手的绣品皆是上品，不愁没有富家顾客定购。

　　谢文元忙着春种，上午读书，下午干活，晚上作文。谢夫人心疼儿子，每每相伴到深夜，儿不催母不歇。母亲的灯熄了，儿子才上炕。守孝三年期间，他要跟母亲一起吃素，母亲不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劳心费力，况且儿子须吃些油大的滑肠。所以每次谢忠赶集，谢夫人总叮嘱买些肥肋条肉回来。不过，初一、十五全家是吃素的。

　　谢忠有了田种，准备着大展拳脚。他征得谢母、谢文元的同意，留下黑骏马，把自家的枣红马卖了，买了头黄牛，添置了些农具。谢文元又是个有脑子的，农事上也下得功夫，每每魏继业推广新品种，谢家总是不遗余力尝试，如今粮、棉、油、菜自给有余，日子过得不错。

　　囡囡个儿不高，话语不多，憨厚实诚，做饭、织布、喂猪、养鸡事事用心尽力，谢夫人自是宽厚相待。

　　秀娥每天上午都过来请安，陪谢夫人做针线，说体己话儿，细心照料谢夫人饮食起居，桩桩件件都能让谢夫人喜欢。魏夫人也常来探视，问寒问暖，照顾有加。魏承祖按时前来给谢夫人看病，见脉象趋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这个坎儿总算是过了，遂以养心健脾丸早晚服用，交代其安心静养，慢慢调理。

　　时光荏苒，寒暑交替，又是一年春来到，杏花纷纷桃含苞。谢文元三年守孝期满。谢夫人急着抱孙子，希望儿子早日完婚，这日正想着与魏家商议此事，便听到囡囡通报魏老爷、魏夫人身着礼服往谢家来了。

　　谢夫人忙出来迎客：“正想着去家拜见，二位亲家就到了，快请屋里用茶！”囡囡端上八宝茶，知道主家人有事商议就退了出去。

　　魏继业说：“亲家母要注意身体，切莫劳累着，家务活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谢夫人说：“手里有活儿，心里面不慌，日子过得实在。囡囡踏实肯干，家务事多是她在做。现如今，我要有个孙儿那就太好了。”

　　魏夫人说：“姐姐不上街、不听戏、不玩牌、不串门，着实爱清静。”

　　谢夫人说：“我就喜欢在家里绣绣花儿，若有个孙儿带着，便是乐事了。”

　　魏夫人掩嘴笑笑，拿过谢夫人绣的红缎枕头赞道：“鸳鸯戏水。哎呀，姐姐简直绣活了！我就没长上这双巧手。”

　　谢夫人道：“这是为文元来日大婚早做准备，我老了，眼花手拙，也只能这样了，我看亲家母的活儿就好。”

　　听到这话，魏夫人才想起正事，说：“我家老爷今天来，有喜事与姐姐商量。”

　　谢夫人忙应：“亲家莫不也是想着文元和秀娥的婚事？”

　　魏继业说：“正是为婚事而来，亲家母若同意，择良辰吉日，两家把婚事办了，您意下如何？”

　　谢夫人说：“我就盼着这一天呢，正想请媒人上门定日子，一时又没个合适的人，急得我没辙啊！”

　　魏夫人说：“结婚的事有我们操办呢，亲家母切莫过度操劳，累坏了身子。”

　　谢夫人道：“亲家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夫君在世时早就有所筹划，这三年我也用心准备着，亲家不妨过去瞧一瞧，看看还有什么要做的。”

　　谢夫人陪着魏继业夫妻过来，囡囡开了东厢门迎候。一进门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方砖地，白粉墙，一尘不染。外屋是厅堂，正面是檀色方桌、靠椅，南墙有书橱、茶具橱，东窗下设洗漱器具。里屋是卧室，西墙青砖木沿儿的炕上铺着和田红毯子。一对红漆铜扣儿的胡杨木箱，左面箱子是文元的，右面是秀娥的，周到精致。箱子上压两条红缎面儿褥子，四床男红女绿绣缎被整整齐齐，上面罩着红绸子钩花网边。水曲柳的炕桌，梳妆台精雕细琢，一应俱全。

　　魏继业埋怨妻子：“这等准备，你也不告诉我。”

　　魏夫人道：“没听亲家母提起啊！”

　　谢夫人解释道：“这些都是文元与谢忠抽空儿一点一点备下来的。”

　　魏继业说：“他俩能干出这么好的活儿？”

　　谢夫人说：“我家老爷在时，空闲就爱抚弄个木工瓦匠活儿，两个孩子从小跟着学的。今后家里有什么粗话让他俩去干。”

　　魏继业说：“这让我说啥好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是我家老爷的心愿，却没有看到这一天。”谢夫人有些伤感。

　　魏夫人见这情景，赶紧把话引到婚事上：“千里姻缘一线牵，祈求送子娘娘快快送个大胖孙子，亲家母就有事干了。”

　　听这话，谢夫人也转过话头：“你们家孙娃子福福会走了吧？”

　　魏夫人说：“能扶着走了，一刻也离不开人。”

　　谢夫人问魏继业：“亲家，还有什么不周之处尽管吩咐。”

　　魏继业说：“我看这样就好得很了。”

　　“那就请亲家做主把日子定下，咱们把婚事办了。”

　　魏继业说：“明天就是个好日子，不如让媒婆明早过来举行合帖礼。大喜的日子定在六月十六。谢夫人若是没有意见，就定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看够了。”

　　谢文元正在地里除草，囡囡急急忙忙来请他回去：“少爷，魏老爷魏夫人来了，咱家夫人让你快些回去呢。”

　　谢文元回来洗漱干净，重新装扮一番，穿着绛色长衫，脚踏千层底圆口青布鞋，一条大辫子梳得整整齐齐，这才进来拜见魏老爷、魏夫人。

　　魏继业说道：“晒黑了，乡试准备得如何？”

　　谢文元答：“遵照岳父指教，用心准备着，就看临场发挥了。”

　　魏继业说：“如今科考拜门成风，令人担忧啊！”

　　谢文元说：“官场虽腐败，个人自当有所坚守。”

　　“好孩子，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劲儿。”魏继业话锋一转，“现下该谈你的婚姻大事了。”

　　谢夫人接话：“我与你泰山大人商定，准备为你完婚，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谢文元恭敬回答：“谨遵上命。”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