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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敌我双方休战，一晚上没有枪炮声。屈昶芸按照公公的安排，五更开饭，每人一碗黄米汤、一个饼。半袋黄米是陈年的黄米，都生虫了，赵太太让昶梦扔掉，昶梦请勤务兵送过来的，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赵太太把屈昶梦看得死死的，不让回来，也不让自由活动，把她当丫鬟使，端屎端尿、端茶送饭、伺候起居，一点儿不如意就拳打脚踢、拿烟签子扎。昶梦过得生不如死。

　　谢、屈两家去抢收，带的饭真有点奢侈，一人两个饼、一块珍贵的老咸菜。

　　谢昌说：“二嫂，吃了今天的能扛两三天。”

　　屈昶芸笑着说：“你得感谢娘。”

　　谢昌说：“还是娘疼我们。”

　　魏秀娥尴尬地说：“吃饱了多收麦。”她只喝了稀饭，把自己的饼也偷偷放到了干粮包里。她让昶芸、昶芳穿上补丁衣服，脸上抹些锅灰，戴上晒得发焦的草帽子，“你们姊妹太抢眼了，昶梦就是个样子，扮丑了少惹事。”

　　天色朦胧，谢文元让谢国、昶芸、昶芳上车，让谢昌牵牢驴赶车，自己跟上走。通往城门的路上已经挤满了人，赶着收麦的人们心急如焚、望眼欲穿，夜色慢慢褪去，一缕霞光显现了。

　　大家急不可耐地喊着：“太阳出来了！开城门！”

　　“开城！开城！开城门！”

　　守城门的士兵把挤进城门洞的饥民往外推，告饶道：“老乡们，太阳还没有出来，没有长官的命令不敢开城门啊！”

　　终于盼到朝霞沸腾，人群里又沸腾起来：“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

　　站岗的士兵没得到长官开城门的命令，还是不敢开门，饥民们前拥后挤，忍无可忍，叫骂起来。

　　一阵混乱后，终于见到赵营长打着哈欠举着枪出来，他喊了一声：“妈了个巴子，把城门打开。”

　　城门一开，饥民们向城外奔去，有的饿得连走带爬，见到能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填，凡是能充饥的粮食都往袋里装。黄了的麦地里，人头攒动，你争我抢。

　　谢文元和家人快速地向自己家的地里前进，没有多少人跟上来。谢文元走得打颤，被谢昌扶上车，屈昶芸让爹赶紧吃一个饼。围城以来公公总是把自己的口粮紧着沁丰，外孙正在长身体的年龄。

　　谢文元想起了昶梦，心里难受，对昶芸说道：“你可不能这样亏待自己，你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你顿顿只吃点剩饭，瘦得不成样儿了。你要是饿倒了，这个家难过了。”在他的心里有一种感觉，昶芸关系着这个家的未来，能靠实的。自己近一段时间精神大不似以前，浑身乏力，头晕心悸。

　　屈昶芸说：“爹，我的身体好，没事。你要保重，我们都依靠爹。爹好了我们才有精神。”

　　上了鸡鸭场的大坡，是一望无际金黄的麦田。如果没有及时雨，今年的麦子就完了，老天有眼，保住了收成。谢昌把车停在靠自家地与吴家地的左公柳下，屈昶芸高兴说：“爹，我们地挨着的吴家地，左公柳上挂了件灰衣服，一定是上元哥挂的。”

　　谢文元也看见了，说道：“咱们也赶快干起来。”

　　吴上元老爹停下镰刀，弓着腰说：“谢先生，你也来了，这仗打的……咳咳咳……”他从嗓子里咳出一口黏痰：“娃他舅怎么没有一起来？”

　　谢文元说：“老哥，亲家病还没有好利索。”

　　“谢大老，我爹耳朵背得很了。”吴上元大声对着爹的耳朵喊，“舅舅病了。”

　　“我儿子可多亏你们了，我们在家里吓死了，苦了一辈子挣死挣活，置下的牲口、攒下的粮食都没有了。谢先生，死的心我都有呢。”吴老爹心里苦得很。

　　“好好活着抱孙子！”谢文元劝了几句，交代孩子们赶紧割麦子。吴上元请谢文元去树下喝茶，自己割得差不多了来帮他们。

　　“多收一点就能多救条命。”地里的活儿谢文元熟，割麦子不输给年轻人。弓腰挥镰，麦子一把一把有规律地摆在身后。

　　到中午，割了有两亩多地，屈昶芸捆完麦子说：“上元哥把割下来的麦子拉到场上碾去吧。”

　　吴上元说：“有了牲口不用人拉车，就能多收多打，我来割，你们往场上拉麦子，让我爹碾场。”

　　屈昶芸对爹说：“爹，你帮着往场上拉麦子，我们割。”

　　“也好，先拉上几车。让驴拉磙子，我们往场上送麦子，上元他爹碾场。上元一个人能顶我们好几个。”

　　谢昌想让女眷休息会儿，安排道：“我驾辕，妹子拉套，嫂子在后面推，爹看着就行了。”

　　屈昶芸说：“我还是连捆带割的好。”

　　谢文元见大家争来争去，说：“分工不分家，哪里需要就在哪里干，全力以赴多收些，谁也不知道这个城什么时候能解围。车装好了，我们先往场上拉。”

　　吴上元说：“我们都听谢大老的。”

　　割的割、拉的拉、碾的碾，收到手才算数。忙到了太阳快下山，吴老爹赶着装满麦子的车过来说：“快走吧，不是说太阳落山以前要回去吗？”

　　吴上元从地里抱了些麦子，遮着装麦子的口袋说：“谢大老，你坐在车前面，我们快些回。”

　　谢文元说：“我能行，谢国你上去。”

　　谢国说：“爹，我就不回去了，看今天的情况，休战是真的，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没事的。明天太阳出来我就干，能收到手的就会多一点。”

　　吴上元和谢国想到一块儿了，说：“大哥，我和你一起，谢大老你们快走吧，明天早上也不要那么急，把你们送到了我再回来。”

　　“国儿，我这里还有一个饼，留着饿了吃，晚上一定要警醒些，千万不要出问题。”谢文元交代道。

　　“爹，你放心，没事。”谢国从兜里拿出没吃的饼。

　　谢昌、昶芸纷纷拿出自己省下的饼留给谢国，吴上元说：“守着庄稼地还能饿肚子？”

　　吴老爹提着一篮子刚出锅的全麦面饼，赶过来说：“拿上这个，快些走。”

　　一路上往回赶的抢收灾民，争先恐后，生怕过了时辰回不去。谢文元遇到年老病衰的，都要帮上一把。一筐子全麦面饼也散得差不多了。到了大营房，谢文元让上元快回去，又多谢他照顾谢国。吴上元请他放心，看他们驾车走了才往回赶。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