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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哑巴没有想到谢顺对侍弄牲口、照看魏仁福的鸽子斗鸡那么在行。他喜欢这个能干事的娃。天黑以后哑巴靠着窗台一锅接着一锅地抽烟，呛得谢顺只能把头蒙在被子里。他想娘、想家，偷偷地哭了。
马不吃夜草不肥，哑巴晚上起来喂马。谢顺也要起来，哑巴按着他不让他去。哑巴对他好，铡草让他续草，起圈帮他推车，放牲口让他骑马，喜欢鸽子就让他玩鸽子，能少干就让他少干些，随着他。他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晚上听不见哑巴的鼾声还睡不好了，这一老一少相处十分融洽，像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冰雪消融后往地里送肥是让他最高兴的，出了后门哑巴就让他回去看一看。谢忠见谢顺回来，问：“你咋敢回来？”
“哑叔让我回来看娘，看我的鸽子和斗鸡。二老，我娘呢？”
谢忠说：“你爹城里的房子，让你娘过去看怎么搞好。鸡和鸽子都好着呢，你可别偷偷地往家跑，让魏大少爷知道了没你的好。”他遇见老铁打听谢顺的情况，对顺儿挨打心疼不已。
谢顺说：“我跟哑叔往地里送粪，他不知道。”
谢忠担心魏仁福找顺儿麻烦，说：“本不该悄悄回来，你还是小心些好。你二妈昨天烧了些红烧肉，你去吃上些再回去。”
“二老和二妈吃就好了，我还小，吃的日子多着呢。”
谢忠说：“我们吃不吃都一样，你可不要亏了身子，听话，快去。”
“我正有事跟二妈商量呢。”谢顺说完，一趟子跑了过来。
囡囡摸着谢顺的头，心疼地说：“枯焦的，热馍馍就着红烧肉好好吃上些。”
谢顺狼吞虎咽吃好了，说：“吃饱了喝胀了，跟有钱的娃娃一样了。看冲发君把我怎样？二妈，哑叔的被子破得盖不住了，我明天拿过来二妈给补一补、洗一洗，行不行？”
囡囡答应了：“只要能对我顺儿好，干啥都行，你明天送被子时把你要洗的、要补的都给我带过来，我一并干了。”
临走时，谢顺拿热馍夹上肉给哑巴带去，说：“哑叔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得赶紧走。”
第二天早晨，谢顺愣是说通了哑巴把他那床被子送到囡囡那里，晚上拿回来的却是一床新被子。囡囡说实在烂的没办法弄了，棉花里虱子多得硌硬，便在外面地里点了把火烧了。哑巴摸着新被子感动得不知道怎么好，这也许是他这辈子用过的最好的铺盖。
魏秀娥总觉得二儿子可怜，在二闺女家住了几天，把房子的事儿商量好了，就准备回家。女儿女婿留住又住了几天，见她唉声叹气、不思茶饭，只得赶紧送她回家。
魏秀娥放下东西就直奔哥家。长工们正忙着地里的活。哥出去看诊没在家，魏秀娥便跟嫂子谈起谢顺。
魏夫人说：“好着呢，长工们对他不错。没想到这孩子人小，却有心眼，会维人得很。晚上给长工说书，大家听得上了瘾了。要补的、要洗的，我说我这里就行了，他不让。他二妈拿来洗补好的，拿走要洗要补的，在心得很，妹子放心就是了。”
魏秀娥满心感激地说：“我这个二小子就交给哥嫂了，将来出息了，我不知怎么报答呢。”
“你哥就怕出了事不好交代，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让你大侄子经心呢，责任大得很。”
“我知道给哥嫂添麻烦了。嫂子，我这个老二犟得很，却不会惹是生非，你放心，不会有事。”她有这样的预感，顺儿指得住。
下午魏承祖回来，兄妹说的还是谢顺。魏承祖说：“这娃错不了，过了年我准备让他学铁匠、木工，他喜欢个啥就着重培养他，也好给妹子一个交代。等他回来，你领他回去住上几天。我这里可不能对他有好脸子，以免他得意忘形。”
“对得很，他爹不让他回家住，我今天破个例，明天一准让他回来。哥，我就不等了，顺儿回来告诉他我回来了。”
傍晚谢顺异常兴奋地跑了回来，一进院子就喊：“娘，娘，我回来了。”
谢芳听见二哥的叫声先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
谢顺抱起小妹问：“小妹想哥了没有？”
“想了。”
“哪里想了？”
谢芳指着心说：“这里。”
“我也是想小妹呢。”说完便抱着小妹在原地风车似的转起圈。
魏秀娥担心他们摔倒，在一旁着急：“疯的，都不小了，别摔着。”
谢顺放下小妹，看见谢芳被裹了脚，抹一把头上的汗，说：“娘，现在不兴裹脚了，你咋还给小妹裹脚，受罪的。”
“大脚片子难看，嫁得出去？”
“娘啊，再剃头我把辫子剃了，麻烦的。”
魏秀娥说：“万万不可，你这条辫子稀罕着呢，有几个能长上你这条辫子？你可得给娘好好地干，学出个样子来，娘老了还指望你呢。”
“哎，有啥学的，还不是给人家受苦。”谢顺不以为然。
“你舅说你农活干得好，来年让你学铁匠、木匠。铁匠、木匠干得好，可以到驼队学着做生意。就看你是个啥料。儿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你了。”
谢顺不出声，魏秀娥接着说：“你要好好干活，千万不能逮着空儿就往家跑，放不下你的鸽子啊斗鸡的，让你大表哥知道了，没你的好。儿啊，你该懂事了，要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魏秀娥在家，谢顺晚上收了工逮着机会就往家跑。魏秀娥担心他，问：“给你大表哥说了没有？”
“要叫他知道了那就完了。哑叔给我打掩护，没事。”
魏秀娥说：“娘明天一早要过去看着拾掇房子，得些日子，收拾好了就搬过去住。儿一天一天地长大，听娘的话，不要再惦记着鸽子、斗鸡偷着往家跑，定下心来好好干活，你大表哥通过了，你舅也好让你学本事。少惹麻烦，没事就回去吧。”
“娘啊，你咋赶开儿子了，天天晚饭是汤面条子，我就想个家的风干馍馍。”
魏秀娥知道二儿子吃汤饭吃不饱，便说：“你二妈还给你留着红烧肉呢。”
“二妈织布呢，别惊动她了。”说完便拿起母亲预备好的风干馍馍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魏秀娥把凉开水递给二儿子：“慢些，别噎着。”这个儿子不管开水，还是凉水，抓起来就是猛灌。吃了风干馍馍，喝了凉白开，谢顺拍着肚子心满意足，然后和母亲聊起天来：“别看冲发君现在威风，总有让他知道我厉害的那一天呢。”
魏秀娥拉着他的手说：“你还记开仇来，那是你大表哥。不把你那个野性制服了，你还不反了天了。”
“我没他这个大表哥，二眼别在鬓角上，光找我的茬。”
“那也是为你学出个人样来。”魏秀娥开解道。
“娘和他串通起来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不是为了你好，让你学好争气，谁闲得没事干了，算计起自己的儿子了。想上学了，回来跟娘进城上学去。”
“娘啊，开个玩笑您就不愿意了。爹打我，我不怨爹，我这么大的人跟上娃娃上学，再挨板子那不丢死人了，不上不上。”
“看起来儿是铁了心不上学了。看你邋遢的，鞋都破了，娘给你做的新鞋你回去换上。”魏秀娥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了。
“下地干活穿新的那不糟蹋了，二妈给我做的都没上脚，娘别再给我做了。”
“二老二妈对你有多好，你长大了，要知道感恩呢。”
“娘，我知道。我告诉二老一声，就回去了，免得叫冲发君知道了。”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