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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爷的荣誉 王松 3479 2021-04-06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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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爷娶的姨太太叫秋蕊,也就是我四爷的生母。秋蕊的娘家是上游柳集的,家里是个农户。她爹也姓王,叫王麦根儿,是个种田的行家。他这行家不是一般的行家,抬头看看云彩,就知道有雨没雨,开春儿蹲的河边尝一口河水,就知道这一年是旱是涝。在滹沱河边,把这种种田的行家叫庄稼把式。但这王麦根儿跟别的庄稼把式又不一样,他不光会种田,脑子也比一般人好使。滹沱河边种庄稼,一年是两季,一季春庄稼,一季秋庄稼。大秋以后收了庄稼,也就农闲了。别的庄稼把式一农闲,入冬也就不出来了,俗话叫“猫冬儿”。王麦根儿不是,他不光不“猫冬儿”,入了冬反倒比农忙时更忙。王麦根儿还有一手绝活儿,老话儿叫“袖里吞金”。这“袖里吞金”是一种古老的计算方法,只用一只手,褪的袄袖儿里,就能顶一个算盘使,不要说几十几百,就是成千上万的账也能算得飞快。王麦根儿练就这手绝活儿当然不是闲着玩儿的。每年一到农闲,牲口市上也就忙起来。买卖牲口的中间人叫牲口牙子,牙子给两头儿来回说合儿,不能用嘴。王麦根儿跟青海那边过来的牲口贩子学了一句话,叫“拉特”,也就是“拉手”的意思。两头儿的心气儿怎么样,这边打算要多少,那边打算出多少,王麦根儿只要让两边的人在自己袖里一拉手,也就全明白了。所以这王麦根儿一个冬天过来,远比春秋两季种庄稼挣得多。家里虽是小门小户儿,日子也就挺宽裕。

  我太爷娶这秋蕊,是村里秦大夫给搭的桥。秦大夫早知道我太爷有再娶个姨太太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一年冬天,王麦根儿的背上生了个痈。长了痈不光疼,王麦根儿的心里也急,一年就这冬天一季儿是牲口牙子挣钱的时候,耽误了时候也就是耽误了钱。于是把秦大夫请来,说不管吃多贵的药,只要赶快把病治好。秦大夫只去了三趟,就把王麦根儿的痈治好了。去了这三趟,也就看明白王麦根儿家里的意思,又见这王麦根儿的闺女十八岁,长得像模像样,一下就想起我太爷。到第四趟去时,其实已是可去可不去,去也就是为的说这事。等看完了病,临走像是有意无意,就问王麦根儿,家里的闺女说没说婆家。王麦根儿的脑子好使,一听就明白了。又想,这秦大夫是行医的,串百家门,谁家的门高户低也就一清二楚。赶紧就说,还没说婆家。王麦根儿这话,也只说了一半儿的实话。这时并不是还没说婆家,而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儿。王麦根儿给女儿定的条件也太高,一般的小门小户儿不行,就算不是大宅门儿,最不济也得是个大户人家。可要找大户人家,倘明媒正娶,又有个门当户对的问题,于是也就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拖下来。王麦根儿看看秦大夫,试探着问,听先生的意思,想给搭个桥儿?秦大夫是个大夫,看病行,说别的事就有点儿迂。可迂也知道,自己这事管成管不成另说,只是让人家的闺女去做小,这是招骂的事,倘王麦根儿一翻脸,把自己从家里轰出去,以后这柳集也就没法儿再来了。

  这么一想,就又有些犹豫。

  王麦根儿看出秦大夫好像锛嘴,就笑笑说,先生要有觉着合适的人家儿只管说,没关系,俗话说,一家女百家问,问问也不犯逮,成了更好,不成就只当没说。秦大夫一听王麦根儿这么说了,才把我太爷的事说出来。不料王麦根儿一听就同意了,连连点头说,行啊,这官宅可已不是大户人家,人家祖上是在朝里做官的,咱这小门小户儿的闺女,配得上人家吗?秦大夫一听王麦根儿这样说话,心里才松口气,于是说,我看差不多,去说个试试吧。

  秦大夫来我家,跟我太爷一说,我太爷也同意。这事就成了。只是这一下,秦大夫就把我太奶得罪了。本来我太爷想再娶个小,也跟我太奶商量过。我太爷一直想再生个儿子,可我太奶自从生了老三云财,就再也生不出来了。再后来还吃素,每逢初一十五还要烧一炷香。我太爷一说这事,我太奶也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可同意是同意,我太爷真这么干了,心里还是不痛快。再一听,这事儿竟是秦大夫给牵线搭的桥,也就开始烦秦大夫。一次秦大夫去亳州进药回来,像往常一样,又给我太奶带了一些亳州的桂花。不过自从秋蕊过门,秦大夫知道秋蕊爱吃亳州曹街子的萝卜,也特意带了几个一块儿送来。我太奶看了,冲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你一个行医的大夫,治病才是正业,别整天净管些没用的闲事儿。秦大夫听了脸一红,知道我太奶指的是什么事,这以后也就不常来了。

  我太爷是个好面子的人。娶了这房姨太太,虽说心里满意,可这姨太太比自己小儿子的岁数还小,更要命的是,自己反倒比这老丈人的岁数大,且也姓王,就觉着说不清,也抹不开脸儿,翁婿见面实在叫不出口。所以逢年过节,虽礼数丝毫不差,也就尽量不跟王麦根儿打交道。但王麦根儿倒不在乎,自从有了官宅这门亲戚,反倒觉着有了靠山。这靠山倒不是指的势力,而是做买卖的信誉。牲口市上只要一提跟官宅是亲家,别人也就没话说了。

  我太爷当初娶秋蕊时,时局还没大乱。后来越来越不太平,加上我太奶自从这秋蕊进门儿,也就不出屋了,偶尔见了我太爷也没几句话。再加上后来家里又接连出了这些事,我太爷的心思也就越来越不整。就在这时,云财从北平捎信来。当年何家父子在绸缎庄时,用铺子里的钱又偷偷在古北口开了一爿“德升货栈”。后来云财把何家父子打发走了,古北口的这个铺子也就留下来,又把字号改成“洪德利”。这次云财捎信来说,现在古北口那边也乱起来。这“洪德利货栈”自从接了手一直在那边撂着,大栅栏儿这边的生意忙不过来,也就没顾上那边。云财说,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索性就把这买卖关了,倘不关,就得派人过去。铺子得有人打理,不打理没生意,人吃马喂的干赔,还不如不开。云财说,让我太爷拿个主意。我太爷想了一晚上,就想到了王麦根儿。这王麦根儿自从把秋蕊嫁过来,索性就不再种庄稼,在牲口市上做起了专业的牲口牙子,且生意越做越大,在牙子行儿里已经是说话占地方的人。我太爷想,这王麦根儿做生意倒是把好手儿,倘让他去古北口打理“洪德利货栈”,应该是个合适的人。这时已经有了我四爷。秋蕊刚来我家时,还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小门小户儿出来的,在官宅失了礼,偶尔见了我太奶也是低眉顺眼。可自从生了这儿子就不一样了,再出来进去头就扬起来。我太爷已看出来,照这样下去,还别说外面不太平,家里也得越来越乱。倘这王麦根儿真答应去古北口,索性就让秋蕊也带着孩子跟过去。秋蕊在自己娘家爹妈的跟前,自然不会受委屈,这样也就放心了。后面的事,只能看一看时局的发展再定。这么想了,就让管家王辰儿去找王麦根儿,跟他把这事说了。王麦根儿一听古北口有个现成的铺子,且还是个货栈,自然求之不得,当即满口答应了。我太爷这才又跟秋蕊商量。秋蕊一听是跟娘家爹妈一块儿去,心里也高兴,立刻就同意了。

  这次长贵回来,我太爷就又想起让王麦根儿带秋蕊去古北口的事,一天晚上,把长贵叫到后面的梨树小院,问他,在家已住了这些日子,后面怎么打算。长贵说,也没啥具体打算,当初从济南回来时,给学校同学留的地址是燕京大学“爱莲社”,只是不太放心,不知现在“爱莲社”还有没有人,倘济南那边真有事,来社里找他,这边又没人,就把事耽误了。

  我太爷问,你的意思呢?

  长贵说,我想去北平看看,倘有济南的消息,就去济南,没消息再回来。

  我太爷一听点头说,这就正好了,家里有件事,正要让你去办。

  然后,就把让他送秋蕊去古北口的事说了。长贵一听,这事虽有些麻烦,但自己这些年从没为家里做过什么正经事,况且又是秋蕊一家,还带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答应了。 爷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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