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毓崧 王船山先生年谱(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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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毓崧 王船山先生年谱(增补)
曾国荃序
自古圣贤豪杰负环玮之姿而有康济之才者,皆思摅其所藏,设施于世,亭毒万类,归于太和,非苟为富贵已也。其不幸遭世乱颠沛,崎岖艰厄,一无所施,则以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荡之气,蓄而为道德,发而为文章箸述,如山如渊;如云桡波委,其态无穷;如日月星辰,燦然亘万古而不蔽;如水火菽粟之裨益民生,不可斯须无。其与设施于世,亭毒万类者固无以异,非徒托空文,雕虫篆刻,小儒之所为也。书契以来,孔、孟尚矣。其下儒家则有荀卿、王通及宋之周、程、张、朱诸子,抱用世之具无所遇,箸书名山,以贻来者。而王应麟、马端临、顾炎武之伦尤博赡无涯涘,稽考名物制度,终身矻矻,不暇他慕。此其人岂真甘心肥遁,与物相忘,毋亦堙塞寥落,无聊而后出于此欤?
衡阳王船山先生生明季,举崇祯壬午乡试,年才弱冠,遭流寇之乱,自刺救父。桂藩监国,授行人司行人。是时明庶孽浸微,先生知势无可为,顾乃走粤中,踉跄补苴,调和将帅,几幸延余烬于旦夕。奸人害之,几被戕杀,遂匿名船山以老。呜呼,其志良足悲已!当圣清龙兴,海内高才巨儒,乘时利见,黼黻文明,挟所学以取卿相者,前后相耀。先生乃浪迹穷山,潜影销声,与猿鹤侣,至姓名不为当世所知。先生不一自表襮,而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荡之气,遏抑不已,尽发之文章箸述。凡经类二十有三,史类四,子类十有七,集类三十有三。何其富也!
同治初年,国荃刻其遗书三十八种。仪征刘毓崧伯山复为撰年谱二卷,事迹多采之先生遗书,掇其只辞片语,想像得之,虽不免于挂漏,要其平生梗概略备矣。后之读是书者,论其世,知其人,则于先生所志所学,尤是圣贤豪杰之用心,方之王、马、顾诸君固无多让,由是上溯荀、王、周、程、张、朱之道,有不造阈而入室者乎?是为序。
光绪十五年岁在己丑三月湘乡曾国荃撰。
自序
衡阳王船山先生,于前明为遗老,于我朝为大儒,著述收入《四库全书》,事迹载于国朝《儒林传》。其丛书得湘乡爵相及介弟爵帅刊刻流传,毓崧为之检核稿本。既竣事,复采录群书,编年谱二卷。所惜书阙有间,挂漏良多。
盖先生著作内自述其生平者,有《家世节录》《南窗漫记》,其他如《永历实录》《莲峰志》以及经部子部各书,于事迹有关者皆可援据,而最要者为《龙源夜话》,遍访不获,湘潭欧阳晓琴言廿年前曾见稿本,先生一生踪迹皆在其中,如得此书编入年谱,即事半功倍。其未备者一也。
先生诗集编年,文集词集亦可推寻岁月,而早年之《漧涛园集》,晚年之《买薇稿》,皆散失不传,《姜斋文集》亦多阙略,如《武夷先生行状》之类。其未备者二也。
先生哲嗣虎止明经所撰行述虽存,然系节本而非完本,自来传志皆略于行述,今行述反略于传,故知删节也。其《蕉畦存稿》《笈云草》并其子信芳茂才之《芸者韵语》等书,可以考见先生逸事,而皆未睹全帙,其来备者三也。
抄本王氏家谱载先生世系行第生卒葬地,而李中丞焘所撰少峰公墓表,刘参宪明遇所撰陶孺人墓志,及先生所撰郑孺人墓志,皆但有题目,未录全文,虎止昆仲及孙曾以下事迹未录,元孙以下名字未录。其未备者四也。
潘书原中丞为先生作传,叙次较详,而余氏存吾所撰传未见全篇,《儒林传稿》采余廷燦《船山先生传》,仅有数行。储氏六雅纪于《存砚楼集》者,亦未觅得,其未备者五也。
《儒林传稿》载先生学行,得其大纲,而邓氏湘皋增辑《楚宝》,补传于《文苑》门内者,未见印本。邓氏《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余增辑《楚宝》,尝论撰先生学行作传。”《船山著述目录》云:“显鹤增辑《楚宝》,《文苑》亦有传,不具述。”今《楚宝》《文苑》门印本无先生传。其未备者六也。
全氏谢山《鲒埼亭集·刘继庄传》中曾举先生姓氏里居,《刘继庄传》言其所严事者曰梁溪顾畇滋、衡山王而农。邓氏湘皋云:全氏于鼎革诸老搜罗殆遍,汲汲表章,惟恐不及。先生名姓仅一见于《刘继庄传》,盖不能详也。此外诸家谅亦间有涉及,而不少概见,其未备者七也。
故编辑此谱,时阅半年,仅成初稿,虽草创粗具,尚未讨论,容俟异日绩有见闻,重加考订焉。
同治乙丑十一月后学征仪刘毓崧识。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上
先生姓王氏,名夫之,字而农,别号姜斋。
按:先生《庄子通》自序云:“己未伏日南岳卖姜翁自叙。”《船山鼓棹初集》女冠子调《卖姜词》自注:“余旧题茅堂曰姜斋。”此更称卖姜翁,戏为之词。
中岁称一瓠道人。
按:先生《遣兴诗》自记作于癸卯六月,其中自称一瓠道人,又两称一瓠。《雁字诗》末附《题芦雁绝句》作于庚戌,自注称瓠道人。《愚鼓歌》末附《十二时歌》,自注亦称瓠道人。《和梅花百咏》末附《追和王百榖梅花绝句十首》,作于乙巳,第三首自称一瓠先生。
更名壶。
按:《姜斋文集·砚铭》有“壶拜稽首”之语,据序所言,作于庚戌,先生年五十二。
晚岁仍用旧名。居于湘西蒸左之石船山,自为之记。
按:先生《说文广义》发例作于壬戌,称船山老农。《噩梦》自序亦作于壬戌,称船山遗老。《黄书》自序作于己已,称船山病叟。《夕堂永日绪论》自序作于庚午,称船山老人。
问字者称为船山先生。所评选绪论名曰《夕堂永日》。
《姜斋文集·南窗铭》云:“北窗凉风,南窗夕曛。五柳高卧之心,梦依京、洛。悲哉乎!夕堂拂蚁之志,邱首滇云。”
按:《沅湘耆旧集》载衡阳人刘庶仙近鲁有《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寻懿庵别业》诗。夕堂老人即先生也。
人士赠答者又称夕堂先生。
以上据先生次子敔所撰《姜斋公行述》。
又自署双髻外史。
按:《姜斋文集·孝烈传》自称双髻外史,盖先生避张献忠之乱,匿南岳双髻峰下,故以此自署。
梼杌外史。
按:先生《春秋世论》《春秋家说》《春秋稗疏》等书稿本,多以此自署。
王氏系出太原。元至正以前失谱不详。
《行述》。先生《家世节录》云:太原王氏,至离次子威而分,至雁门太守昶而著。《姜斋文集·章灵赋》自注云:“王之得姓自太原。”《黄书》自序云:“太原之系,世胄绵也。”
始祖仲一,扬州高邮人,明洪武间以从渡江功,官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
《行述》云:“十一世祖讳仲一,扬州高邮人,以功授千户。”《家世节录》云:“元末有居高邮州之打鱼村者,断为始祖骁骑公讳仲一。骁骑公兄弟,或云九人,或云七人。群雄逐元,公兄弟亦起义兵会焉,或殁于兵中。其与公并显者,公弟仲二公、仲三公,皆从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忡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袭长沙、衡州二卫指挥。”《章灵赋》自注云:“太祖始起于濠、泗,始祖骁骑公从扬之高邮举兵应之。”
按:先生《七十自定稿·敏侄五十》诗云:“邗沟启戟插湘滨,骁骑云仍到尔身。”《示侄孙生蕃》诗云:“吾家自维扬,来此十三世。”《姜斋文集·耐园家训跋》云:“吾家自骁骑公从邗上来,宅于衡十四世矣。”皆追溯高邮旧贯也。《沅湘耆旧集》载先生次子虎止明经敔《感怀》诗,亦有“吾宗发邗江,奋武昭勋最”之语。邓氏显鹤谓先生世为江都人,盖记忆之误也。
迁衡。祖成袭职,永乐间以从南下功,升衡州卫指挥佥事,晋同知世袭,始迁于衡阳。
《行述》云:“生轻车公讳成,以翊戴功升衡州卫指挥同知,遂籍于衡阳。”《家世节录》云:“骁骑公生明威将军上都尉公讳成,从成祖为下,功最,升衡州卫指挥佥事,乃宅于衡。”《章灵赋》自注云:“迨成祖靖难,又协赞成劳于滹沱河,故剖万户之封。”《儒林传稿》云:“王夫之,衡阳人”,注云:“《提要》误刊以为汉阳人,今改正。”
按:挥同班次在挥佥之上。《节录》言佥事,乃初升之阶;《行述》言同知,乃后加之秩。先生之从兄玉之犹袭挥同,则世职为挥同可知。
第二世祖全袭世职。
《家世节录》云:“嗣都尉讳全。”
第三世祖能袭世职。
《家世节录》云:“嗣都尉讳能。”
第四世祖纲袭世职,迁江西都指挥佥事。
《行述》云:“七世祖护军公讳纲,从都御史秦公金平郴、韶贼,以功晋骠骑将军上护军。”《家世节录》云:“昭勇将军上轻车都尉讳纲,累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挥佥事,掌卫事。时与太守古公偕见直指使,古公自司马郎出守郡,执旧属礼,与公争西上。公据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为直。会同里刘黄公昊请于廷,修南岳庙。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归督造庙,归然帝制,崇丽冠五岳,所费不过五千金,皆公所区画也。事具商文毅公辂碑记。后官江西,与藩臬会紫薇堂,藩使以公伉直,欲以文墨相难,连缀韵语,公应口和之如夙撰,藩臬皆为敛容焉。”
第五世祖震,字东斋,袭世职,迁镇守柳、庆参将。
《家世节录》云:“骠骑将军上护军公讳震,字东斋,累官镇守柳、庆参将。始轻车公所与伉太守古公者,擢大司马。骠骑公以舍人袭职过司马门下,古公怆然改容,作而叹曰:‘汝父风采,今日若在人目中。虎父不生豚儿,汝但好为之,无忧不大用。’护军公泣伏再拜而退。呜呼!先正体国用人,争而不忮如此,天下何得不晏然。顾非轻车公之大节,实有以厌君子之心者,亦无以得此。骠骑公累官二品,家无余赀。柳、庆居百蛮之冲,怀柔震叠,不侵不叛,其承堂构而报元老之知,亦有所自来也。”
按:明代官兵部尚书者,并无古姓。成化、宏治以前,由兵部郎出为衡州太守,后官大司马者,究系何人,俟考。
高祖宁,号一山居士。
《家世节录》云:“骠骑长子讳翰袭职。第四子处士公讳宁,号一山居士,始以文墨教子弟,起家儒素焉。”
曾祖雍,号静峰,隆庆庚午岁贡,官武冈州训导,升江西南城县教谕。
《家世节录》云:“一山公长子顺泉公讳亨,郡文学。次掌故公讳雍,号静蜂,隆庆四年乡贡,初授武冈州学训,升江西南城县学谕。凡应贡者类以捷得相竞,公届饩满,请让于所受业师,学使者义而许焉,公以迟之间岁。”
祖惟敬,字少峰。
《家世节录》云:“掌故公生三子:长次峰公讳惟恭;次少峰公讳惟敬,次太素公讳惟炳,补郡文学。少峰公之始生也,掌故公梦有奇征,故小字曰梦。公姿貌森伟,伉爽尚大节,岁时衣大褶,戴平定帽,坐起中句矩。或劝公曰:‘君阀阅胄子,郎君又以儒名家,独不可以儒服乎?’公笑而不应。课先君洎仲季二叔父诵习,每秉灯对酒,置笔座隅,令著文艺,恒中夜不辍。公年五十三,早卒,大中丞李公焘为表墓焉。”
父朝聘,字逸生,一字修侯,万历乙卯、辛酉两中副榜,学者称武夷先生。
《家世节录》云:“少峰公生三子:长先君;次仲父牧石先生,讳廷聘,字蔚仲;次季父讳家聘,字子翼,皆郡文学。先君讳上从从月,下从耳从甹。字逸生,一字修侯,志考亭、闽山之游,以颜其居,学者称武夷先生。少师事邑大儒伍学父先生定相,研极群籍。已游于邹泗山先生德溥之门,讲性命之学。万历间,为新建学者甚盛,淫于浮屠。先君敦尚践履,不务顽空,雅不与佛老人游。曾共释憨山德清谈义,已闻其论,咈然而退。终少峰公之世,有所呼召,未尝不称名以应。范孺人以痰疾终,收所唾孟藏之苫次,每捧以哭。待仲叔二父终身无一间言。或遇咈意事,相对二父,则笑语如常,脱然忘其所忧戚。一觞一咏,评古跋今,谐适送难,欢如朋友,而危坐正膝,不伤于媟。至于衣无私主,财无私藏,则初以为适然,未尝留先君胸中,不足细述也。万历间,诸以理学名者,拱手曳裾,糨褶峨巾以为容。先君口无过言,身无嫚度,而坦易和粹,衣冠亦如时制,无所矜也。早受知于邑令胡公,自童子中以国士相期,会学使者有所嗛于邑,故抑先君以示意。继新安立斋王公宗本令衡,复深相知。凡两最童子科,乃裙郡文学,以万历乙卯、辛酉两副秋榜。及门达者:先舅氏孝廉谭公允都、举首欧阳节庵瑾、开建令经元贵阳马丹邻之驯。里社后进,以文字求点定,如郭季林凤跹、夏叔直汝弼、何伟孙一琦,皆所鉴别,俱为名孝廉。伍学父先生与先君为师弟子,而相得如友生。先生藏书万余卷,居恒谓先君:‘此中郎所以遗仲宣者,行归之子。’后先生猝得热疾,懑急不能语,先君躬执药食。先生目语先君,如将有所授者,先君辄俯首不答,归而叹曰:‘吾宁负先生治命,不能受仲宣之托也。’恒谓处人己之问,当令有余,亲如子弟,贱如奴仆,且不可一往求尽,况其他乎!”
前母綦孺人。
《家世节录》云:“先君元配綦孺人,外大父掌故公讳某。孺人淑顺孝姻,生子一,三岁而殇。孺人以万历甲午岁卒。”
母谭孺人。
《家世节录》云:“继配先太孺人姓谭氏。外大父处士念乐公,讳时章,性和恺,为敦笃长者,顾崖岸俊崭峻,不可干侮;配欧阳太母,生子三。长惺欹公讳允阜,季玉卿公讳允琳,皆邑文学。中子小酉公讳允都,中天启甲子乡试,乙丑上春官,以文句犯权阉,置乙第。女二。长即先孺人。次适文学伍季咸公一盈,遇乱为贼所得,不屈,骂不绝口。贼以刀環乱筑,致殒。先孺人年十九归先君。以少峰公之严,顾于先孺人则不能不喜道之,曰:‘此孝妇也。’少峰公洎范孺人存日,起恒不待晓色,夜则暗坐彻丙夜。茗浆酒饵以进者,不敢使烹饵刀砧之声闻于外。与侍婢语,必附耳嚅唲。虽甚喜笑,不见齿也。少峰公昼出于外,薄暮入,则涤器移案之类,都不复作。与仲母吴太恭人相得如骨肉,白首无间言。一庭之中,兄弟訚訚于外,妯娌雍雍于内,欢然忘日月之长。季母万,晚得奇疾,性稍乱。先孺人一往问之,则流涕竟日。其卒也,一恸几绝。每遇綦孺人生忌,躬设香茗拜荐。事掌故公如父,綦太母如母。向卒五十年,言及尤为惨然变容。家承严政,内外肃粟者九代,自先孺人易之以和恺。遇诸新妇,则纯用柔道,谈笑拊摩,终岁不一蹙其眉。即有过失,不加诃谴,徐俟其悔悟而后微戒焉。顾恒叹曰:‘吾性不欲以严待人。自此以往流及于后,将有不率而反唇者乎?虽然,佳儿女岂须人诃责,不肖者操之益横出矣。人日趋下,顾非吾作法之凉也。’先孺人年七十四,伯兄洎夫之同举。外王母欧阳太君年九十二,生小酉公学于乡。欧阳太君母年八十有四,生元素公炳举于乡试,官郡丞。杨太母所生母年九十,生耻所杨公举于乡,官州刺史。凡四世略相等,戚里以为盛谈。”《姜斋文集·谭太孺人行状》云:“但闻太孺人述其事少峰公者三年,酷寒不敢热火,畏烟之出于牖罅也;炎暑不敢扑蚊,畏箑声之遥闻于静夜也;涤器不敢潄水,引濡巾而拭之。猫犬扰不敢迫逐,拥袂而遣之。每一语及,夔夔悚立。及述范太孺人疾病倾逝,则泪盈于睫,不异初丧。叔母吴太恭人长太孺人二岁,周旋四十年,欢如一日,迨既分居,经旬不相见,则皇皇问讯不绝。每围炉共语,呴呴如两新妇。季父子翼翁早未有子,嗣置侧室,或颇轻之。先孺人待之如姒娣。曰:‘且令叔氏有子,即贵矣。’前母外祖父学博綦公罢教归里,无子,太孺人承事敦笃,不异所生。綦公垂没,待太孺人而瞑。先叔祖太素翁罢诸生,落拓且无胤嗣,叔祖母朱,井臼不给。太孺人迎养敬事,怡然终老。盖推事父母者以事綦公,推事舅姑者以事太素翁,诚至而礼洽,亦不自知其厚也。”
兄弟三人。长兄介之,字石子,一字石崖,号耐园,又号铿斋,私谥贞献,崇祯壬午举人。次兄参之,字立三,一字叔稽,号硁斋,宏光选贡。先生其季也。
《家谱》云:“夫之,朝聘三子,行六。”《家世节录》云:“仲父生长兄玉之,起邑文学,以继绝嗣祖职,官指挥使。季父生珍之。”《姜斋文集·牧石先生墓表》云:“子玉之、剑之。玉之以文学袭衡州卫指挥同知。剑之早卒。”
按:先生亲兄弟三人,加以从兄弟三人,共六人。《家谱》言行六,合共祖兄弟言之也。
又按:《家世节录》云:“萧呈之从长兄万户、伯兄孝廉。”伯兄即石崖。从长兄即玉之。万户即指挥之旧名也。
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一六一九),先生一岁。
九月初一日子时,先生生。
《家谱》云:“生万历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时。”《行述》云:“祖母谭孺人,生亡考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时。”《章灵赋》自注云:“人生而形具,明斯丽之。其始生则尚熹微。然余生以九月朔旦,金气方盛,而揆日在初,虽秉气清刚,而寒铣不昌,乃虽遘凛秋,而犹争夕秀,其于时固已难矣。”
[万历]四十八年庚申(一六二〇),是岁八月以后为泰昌元年,先生二岁。
十二月初一日,武夷先生诞辰,是日极寒。
先生《七十自定稿》庚申《腊月一日寒雪有作》末二句云:“庚申慈氏说,寿酒素瓷肥。”自注:“是日为先征君弧辰。闻之先慈云:泰昌庚申大冻,杯孟凝冱。”
按:此诗作于康熙庚申,盖追述六十年前旧事也。
[天启]元年辛酉(一六二一),先生三岁。
是年武夷先生乡试中副榜,赴京师国子监。
《家世节录》云:“乙卯、辛酉两副秋榜,分考胡公允恭首荐,太史西溪缪公昌期业定录名次,以封策中犯副考朱黄门童蒙名,黄门不怿,置乙第。是年熹宗登极,以恩予副第者贡太学。先君年已五帙,倦于文场,叹曰:‘余分在此,且筮一命,或得报政而邀王言,以补禄养之不逮也。’遂应贡入辟雍。”
按:武夷先生卒于丁亥,年七十八。是岁五十二。
又按:朱童蒙官给事中时,劾邹忠介元标,得罪清议,寻以年例外迁。魏忠贤得志,召还,骤迁延绥巡抚。母死不持服,为忠贤建生祠。忠贤败,名丽逆案。与缪文贞品格高下悬殊,意见断难符合,宜其置武夷于乙第也。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首题《士不可以不弘毅》,次题《尊贤则不惑》,三题《天下大悦至咸以正无缺》。乙卯湖广乡试,正考官检讨邱士毅,字见南,江西丰城人,甲辰进士;副考官刑科姚若水,字巧元,直隶桐城人,辛丑进士。首题《此谓唯仁人》一节,次题《贤者识其大者》三句,三题《禹疏九河至可得而食也》。
石崖先生入学。
《姜斋文集·石崖先生传略》云:“十六补弟子员。”
按:石崖卒于康熙丙寅,年八十一,上溯生年在万历丙午,是年正十六也。
[天启]二年壬戌(一六二二),先生四岁。
是年先生当入家塾,从伯兄石崖先生读书。
潘宗洛《船山先生传》云:“先生颖悟过人,读书十行俱下,一字不遗。”《石崖先生传略》云:“仲兄稍长,同席受读,而仲兄病几痿,兄调护扶掖,齿指以授针艾,仲兄赖以愈,而卒以文章名南楚,无一非兄曲意怡声,亹亹讲说以成之者。若夫之狂娭无度,而檠括弛弓,闲勒逸马,夏楚无虚旬,面命无虚日者,又不待言。恻悱天极,孤高岳立,为夫之所侍函丈而习知者。”
按:先生入塾年分,未见明文。然天资既敏,家教复严,其入泮甫十四龄,则入塾必早,姑列于是年以俟考。
[天启]三年癸亥(一六二三),先生五岁。
[天启]四年甲子(一六二四),先生六岁。
是年武夷先生仍在京师未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昌、启间,先君子征入北雍。念先君子之留滞燕邸,苦寒善病,岁时晨夕,无欢笑之容。”《家世节录》云:“先君恒谓:‘昔在京师,见一名冢宰大书榜云:本部既不要钱,如何为人要钱?亦何至如此以为君子耶?’”
按:以《明史》纪传及《七卿表》考之,天启元年十二月张问达为吏部尚书,二年九月加少保致仕;赵南星代之,四年十月致仕。二公皆清风介节。武夷所称名冢宰,非张泾阳即赵高邑也。然泾阳不激不随,高邑则嫉恶甚锐。书榜之事,似是高邑所为。然则天启三四年间,武夷固留京未返矣。
[天启]五年乙丑(一六二五),先生七岁。
[天启]六年丙寅(一六二六),先生八岁。
是年武夷先生当自京师归。
《家世节录》云:“历满应部铨,时选政大坏,官以贿定,授正八品官。先君素矜风轨,及是,相知闻者谓必罢选不就。先君笑曰:‘积薪何常之有。我应此小用者何意,无亦聊与优游,而以悻悻去哉?’初,仲父闻之,亦为扼腕。先君自都门归,欣然尽遣诸胸中。仲父叹曰:‘吾兄所谓贤者不测也。’”又云:“北还遇盗于良乡界,掠夺殆尽。会有中丞赴镇,遇焉,遣人存问,并邀往见,欲为追捕。先君谢而不往,唯一笥中余二十金。同行者多有所余,而故之,以穷告。先君遂分所余授之,不取偿焉。”
按:《谭太孺人行状》有“先君子十年燕、赵”之语。武夷第二次入都,自戊辰至辛未,首尾四年;第一次入都,自辛酉至丙寅,首尾六年;合计共得十年。乙丑十二月,王绍徽为吏部尚书。绍徽乃魏忠贤死党,秉铨时选政大坏,武夷之授正八品官,疑即在十二月,其出都当在丙寅正初。至二月间忠贤兴后,六君子之狱,缪文贞被逮,则武夷已反里矣。
又按:明时贡监入国学者,坐监年月深浅无定,然中业以后,大都坐监三年内外,可以分拨诸司历事,至历事一年内外,即送吏部录用。武夷辛酉冬入都,丙寅春出都,首尾虽有六年,实则四年有余,于坐监拨历之期亦适相合也。
[天启]七年丁卯(一六二七),先生九岁。
是年先生两兄弟应乡试。
《家世节录》云:“两兄省试归,曾买小说一帙,奉先君为解颐之助,开卷视数则,辄束焉。嗣以遗族叔,且曰此儿子所奉也。”
按:先生以壬申入泮,癸酉以后乡试,当与石崖、硁斋偕往。今但言两兄,则非癸酉以后矣。甲子科武夷留京未归,庚午科复留京未归,故知当在是年也。
[崇祯]元年戊辰(一六二八),先生十岁。
是年春,武夷先生赴京师吏部谒选。
《家世节录》云:“先君方谒选,时同邑常卿陈公宗契、零陵铨司蒋公向荣深相引重,欲为先君地。皆笑而谢之。大参陈公圣典会先君,因致书长安达者。先君受之,中途发函,有先容语,遂不复致,橐之而归。初欲返之大参,已而曰:‘何用作此晓晓,折彼意为!’因不果返之。营道骆都督思恭掌金吾事,监修国史。史成,例荐纂修者,晋所考秩,予速选。以同乡故,咨先君于部。先君亦笑受其咨。既终不以赴部,亦不以返于骆,留笥中,抵家乃焚之。”又云:“先君早岁颇有酬和,皆削其稿尽,无传者。夫之所获见者,今皆忘之矣。又曾于刺尾得睹《过应山平靖关》一绝句,今附录焉:‘楚塞横开西接秦,平沙风起柳花春。即今江北须回首,渺渺江南愁杀人。’崇祯戊辰所作也。”
按:据诗中“江北回首、渺渺江南”之语,系由衡阳至应山时所作,故知以是年春间入都。
又按:先生《南窗漫记》载此诗,谓于释复支和韵笺尾得见,亦云戊辰春作,题系《过应山绝句》,诗云:“原草青青入望新,归云将雨润轻尘。只今江北春将尽,渺渺江南愁杀人。”字句与《家世节录》多异,盖各据所见之稿。
又按:武夷丙寅不留京、丁卯不入京者。以魏阉擅政之故。戊辰则魏阉已除,庄烈帝励精图治,故赴京谒选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伍举父定相诗五首,末首即此诗,小传后附录《南窗漫记》,盖本欲为武夷立传,既而未果,遂令阅者疑此为学父诗矣。
是年始学制义。
《姜斋文集·剩稿·时文俟解》自序云:“忽念身本经生,十岁授之父。”
按:先生有《夕堂永日绪论》,内篇论时,外编论制义,其自序云:“余自束发受业。”《经义》又云:“阅经义亦数万首。”盖自道其早年致力于此也。
[崇祯]二年己巳(一六二九),先生十一岁。
[崇祯]三年庚午(一六三〇),先生十二岁。
八月二十日,侄敞生。
《姜斋文集·文学原氏墓志》云:“原氏名敞,贞献先生之冢嗣,于余为从子,生以崇祯庚午八月二十日。”
是年武夷先生犹在京师谒选未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尝记庚午除夜侍先妣拜影堂后,独行步廊下,悲吟‘长安一片月’之诗,宛转欷歔,流涕被面。夫之幼而愚,不知所谓,及后思之,孺慕之情,同于思妇,当其必发,有不自知者存也。”
[崇祯]四年辛未(一六三一),先生十三岁。
是年武夷先生投劾不仕,自京师归。
《姜斋文集·武夷先生墓志》云:“天启辛酉以乙榜奉诏征入太学,无所屈合,投劾不仕,抱道幽居。”《家世节录》云:“已赴谒选,会乌程当国,操切以希上旨。其姻家唐元弼者乾没副贡籍,求府判所部核罢之。乌程怒,为罢铨郎。新铨郎蔡相弈深会乌程意,苛按辛酉副贡,移仪曹索故纸,束湿甚,暗索贿焉。先君曰:‘是尚可吏也乎?吾以求一命为先人,故俯折至此。若出赇吏胯下,以重辱先人,是必不可。’诣仪曹辞罢。大仪慈溪冯公起龙笑谢先君曰:‘观生气固不可折者。吾为选,君必旦暮为除遣,何有长者而作少年拂衣意气乎?’先君正色长揖而封曰:‘无所辱公嘉惠。某有田可耕,有子可教,终不敢欺天,以暮夜金博一官。’碎假帖而退。夜买驴出春明门,遂归。莳药灌畦,若未踏长安尘者。家居十七载,不一至郡邑庭。”
按:武夷卒于顺治丁亥。自是年至丁亥,首尾正十七年。
又按:以《明史》纪传及《宰辅表》核之,温体仁入阁在三年六月。至四年夏秋间,钱象坤、何如宠相继致仕,体仁遂为次辅。周延儒虽位在其上,然权焰迥不能如,故未有当国之名,已有当国之实。至于吏部尚书,四年三月之前为王永光,三月以后为闵洪学,皆体仁死党。则选曹之束湿索贿,固其所矣。
此后家居课子,不复远游。
《家世节录》云:“先君教两兄及夫之,以方严闻于族党。顾当所启迪,恒以温颜奖掖,或置棋枰令对弈焉,唯不许习博簺击毬游侠劣伎。闲坐则举先正语录,辨析开晓,及本朝沿革,史传所遗略者,与前辈风轨,下及制义,剔灯长谈,中夜不息。两兄淳至,无大过失,时或以小节违意旨。夫之少不自简,多口过,每至发露,先君不急加诘责,唯正色不与语,问亦不答,故夫之兄弟亦不易自请愆焉。如此旬余,必待真耻内动,流涕求改,而后谴诃得施,已乃释然,至于终世,未尝再举前过以相戒。庭戺之中,暄日严霜,并行不悖。”又云:“崇祯初,文士类以文社相标榜。夫之兄弟亦稍与声气中人往还。先君知之,辄蹙眉而不欢者经日。”《谭太孺人行状》云:“太孺人乃探先君子之志,而戒不孝兄弟以意之未先,志之未承也,详镝其动之即咎,善之终迷,申之以长傲从欲之不可,发不孝兄弟之慝于隐微,而述先君子之索履以昭涤其睯曶,既危责之,抑涕泗将之,然后终之以笑语而慰藉之。”《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孝自天丰,文因道胜。而夫之早岁披猖,不若庭训,先生时召置坐隅,酌酒劝诫,教以远利蹈义,惩傲谦,抚慰叮咛,至于泣下。”
[崇祯]五年壬申(一六三二),先生十四岁。
是年督学王志坚试衡州,先生入学。
《行述》云:“年十四,督学王闻修先生讳志坚拔入学。”
按:志坚字弱生,一字淑士,昆山人,万历庚戌造士,官至湖广提学、佥事。事见《明史·文苑传》。著有《读史商语》《四六法海》等书。
石崖先生食饩。
《石崖先生传略》云:“饩于庠者八年。”
按:石崖以己卯中副榜,自是岁至己卯,正八年也。
[崇祯]六年癸酉(一六三三),先生十五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先生《夕堂永日绪论外编》云:“因忆昔与黄冈熊渭公、李云田以默作一种文字,不犯一时下圆熟语,复不入古人字句,取精炼液,以静光达微言。所业未竟,而天倾文丧,生死契阔,念及只为哽塞。”
按:先生与熊渭公、李云田相识未知年分。壬午秋渭公会同人于黄鹤楼,先生亦在座,然未必是时初识面也。渭公与云田皆湖北人,距衡阳颇远。是时湖南与湖北统称湖广,未经分省,乡试皆在武昌。疑乡试时武昌相晤,附记于此以俟考。
又按:与同。熊字渭公,黄冈人,移居武昌,嗜古学,尤喜邵子《皇极书》,颇言未来事。十六年元旦,尽以所撰《性理格言》《图书悬象》《大易参》诸书付其三弟。城破前一日,言明日当觅我某树下。及期,行树旁。赋追至,跃入荷池以死。见《明史·忠义传》。
又按:《吴梅村集》有《荡子失意行赠李云田》,其首二句云:“君家楚山下,门前溪水流。”徐电发《续本事诗》云:“云田才高沦落,龚芝麓为赋《老荡子行》。”《感旧集》补传云:“李以笃字云田,湖广汉阳人,别自号老荡子。”陈其年《妇人集》亦言周宝灯归汉阳李云田此作。李以默疑是旧名。其不言汉阳而属诸黄冈,意者黄冈为本籍而汉阳为寄居,亦犹渭公由黄冈迁武昌欤?否则先生误记,抑或传写者脱去欤?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钱受益,浙江山阴人,乙丑进士。副考官张第元,山西汾阳人,壬戌进士。首题《君子思不出其位》,次题《修道之谓教》,三题《尧舜之智》三句。
[崇祯]七年甲戌(一六三四),先生十六岁。
是年始学为诗。
《夕堂永日绪论》自序云:“十六而学韵语,阅古今人所作诗不下十万。”
[崇祯]八年乙亥(一六三五),先生十七岁。
[崇祯]九年丙子(一六三六),先生十八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按:先生自壬申入学至壬午举于乡,十年之中有乡试四次。癸酉乡试容或录遗,以壬申恐是科试。未必定是岁试也。若丙子、己卯、壬午乡试之前,必应岁科试矣。《行述》云:“宁波水向若先生佳允、昆山王澄川先生永祚,皆鉴识首拨。”未审年分,附记于此。
又按:先生《莲峰志》卷三《名游》门云:“吾师高汇旃先生世泰以崇祯壬午腊月寻访,彻暮举野烧数十里,烛若白日,骇鹿冲笋舆,公快叫以为奇绝。”今考《楚宝》有梁溪高世泰序云:“楚幅员视十二省最赊,庚辰予来视学。”又晋江蔡道宪作于辛巳十月,其中亦云:“高督学以‘楚宝’额之。”《莲峰志》卷二《沿革》门云:崇祯己卯督学使迁治郧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壬午梁溪高公世泰汇旃。据此则庚辰、壬午岁科试当是高督学,丁丑至己卯岁科试当是王督学,甲戌至丙子岁科就当是水督学。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吴伟业,直隶太仓人,辛未进士。副考官朱玫,山东莱阳人,乙丑进士。首题《焕乎其有文章》,次题《天之所覆》二句,三题《易其田畴》一节。
[崇祯]十年丁丑(一六三七),先生十九岁。
[崇祯]十一年戊寅(一六三八),先生二十岁。
是年,元配陶孺人来归,
按:《七十自定稿》内《侄敏五十》七律二首作于丁卯。其第二首云:“吾方授室尔悬弧,一幅当年燕喜图。”据此,则敏生于陶孺人乘归之际矣。康熙丁卯敏年五十,则其生必在崇祯戊寅,故知陶孺人以是年来归也。
又按:第一首有“黄菊相期漉酒中”之语。第二首有“黄云初卷收香粒,赪枣重蒸酿软酥”之语。则敏之生辰当在八九月间。
处士万梧女,
《家世节录》云:“先君文词,夫之所获见者赠处士陶翁万梧文。”自注:“夫之妻父。”
年十七。
《家谱》云:“配陶氏,生天启壬戌十二月二十六日子时。”
从侄敏生。
按:《牧石先生墓表》云:“以伯兄玉之继绝,袭右职,遇覃恩,例得受赠。”又云:“子玉之、剑之。剑之早卒。孙恪、安国、恬、子伟、敏。恪、恬殇殒。子伟亦早世。曾孙生佑,子伟出。生荫,敏出。”又云:“乃克与敏辈勒遗绪于阡。”是敏乃牧石孙、玉之子也。
暇日与同人为文酒之会。
《鼓棹初集》“咏莲子”《水龙吟》第三阙自注云:“余既作莲子词二阙,梦有投素札者,披览之云:荻絮蓼花,金风玉露,皆余少年事。假以公弱冠时文酒轻狂,今日为公道,公其能不赪见于色乎?”
[崇祯]十二年己卯(一六三九),先生二十一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南窗漫记》云:“己卯自鄂归,至城陵矶,风历樯折,幸得登陆,步自矶上,走岳阳,小憩岳侯祠,见王澄川先生讳永祚题祠柱云:‘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大丈夫当如此矣。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小朝廷岂求活耶!’允为警切矣。”
按:此亦可证王澄川之莅楚在己卯以前。
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邵某,副考官章正宸,字羽侯,浙江会稽人,辛未进士。首题《为臣不易》,次题《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三题无考。
石崖先生中副榜,赴京师国子监。
《家世节录》云:“伯兄己卯上北雍。”《石崖先生传略》云:“乙卯以乙榜诏入太学。忆乡前辈欧阳正旸翁自北归,持兄家报,夫之往领焉。欧阳翁曰,伯兄无日不垂思亲之泪,吾诱之以弈,至三两局,则泪滴罫中矣。”
[崇祯]十三年庚辰(一六四〇),先生二十二岁。
是年石崖先生自京师应廷试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时以六曹策士,隽者即授美除。同舍皆气矜竞猎。兄以父母老,请告归,未允。诸同舍以旦夕释褐相留,兄尤憎其躁竞,曰:‘吾焉能一日与奔骛者伍?’遂拂衣不请而归。归而谢绝人事,授生徒以供菽水。”又云:“在崇祯末,人士以声誉相高,腾竿牍、征秋课者遍海内。兄一无所醻酢,黯然如岩穴之士。尝怆然谓夫之曰:‘此汉季处士召祸之象也。文章道丧,不十年而见矣。’”《家世节录》云:“先君严于取与。伯兄己卯上北雍,旋于白下市缚音娟制袷衣,著绵以进,弥月不敢呈,渐因先孺人奉之。笑视良久,取而藏之,经冬不御。间岁,仍返诸伯兄。伯兄复因仲父婉道意,乃以所值授伯兄,始取服焉。”
[崇祯]十四年辛巳(一六四一),先生二十三岁。
[崇祯]十五年壬午(一六四二),先生二十四岁。
七月,至武昌应乡试。
《南窗漫记》云:“壬午初秋,黄冈王又沂源曾、熊渭公会同人于黄鹤楼,与者百人,各拈韵赋诗。渭公作四言,末章云:‘试望木末,好花翩翩。清明佳气,勃发楹前。’渭公以禫制不与秋试,为同人祝也,命意不落凡近。清明者岂科名足以当之!”
黄冈熊茂才为先生序诗。
《南窗漫记》云:“渭公为余序诗,以眉山、淮海为戒。”
按:《漫记》此二语承上文壬午初秋而言,故知作于是年。
九月,榜发,中式第五名《春秋》经魁。
《家谱》云:“中崇祯壬午乡试第五名。”《行述》云:“崇祯十五年壬午以《春秋》魁。”
录文进呈。
《时文俟解》自序云:“弱冠,有司录以呈之君。”
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首题《请益曰无倦》,次题《义者宜也》,三题《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
房官欧阳霖。
《行述》云:“房师则安福欧阳方然先生介也。华亭章公讳旷、江门蔡公讳道宪,是科俱为分考。时国势渐不可支。出场后,遂引为知己,互相砥砺。”《家世节录》云:“先君家居,长吏到门,以疾却刺。夫之举主欧阳方然先生讳霖相过,请见者三,乃一报谒而止。”
按:先生《永历实录·李成栋传》言杜永和怒蒙正发曰:“吾将执而耐其鬓。”给事中欧阳霖上言,上释不问,霖挂冠去。《刘季矿传》言吉安人士不肯屈节者:安福欧阳霖,初名介,字方然,以泸溪教谕升北流知县,擢户科给事中。车驾幸肇庆,请西出桂林,与杜永和廷争,弃官归里,闭户食贫,不通人事。《曹煜传》:煜出迎降,北流知县欧阳霖抗节不屈,煜遣兵捕之,走南宁,得免。盖忠直敢言之士也。
又按:据史传,章于野是时官沔阳知州,蔡江门是时官长沙推官。
正考官翰林郭之祥,副考官给事孙承泽。
《行述》云:“大主考为太史吉水郭公之祥,副主考谏议大夫孙公承泽。”
按:孙承泽号退谷,崇祯辛未进士,官兵科给事中,受李自成伪防御使职。入国朝,官至吏部侍郎。见《二臣传》。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但载副考官孙承泽,未载正考官郭之祥。其官阶科分俟考。
石崖先生同榜中式举人。
《行述》云:“与伯父石崖先生同登乡榜。”潘传云:“年二十四,与兄介之同应崇祯壬午科湖广乡试,俱获隽焉。”《石崖先生传略》云:“壬午举于乡,录文呈御。”
冬,同赴计偕。
《家世节录》云:“壬午冬,夫之上计偕,请于先君。先君曰:‘今所谓君子者,吾固不敢知也。要行己自有本末。以人为本而己末之,必将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哉?慎之!一入而不可止,他日虽欲殉己而无可殉矣。’”《石崖先生传略》云:“是时观察全椒金公念吾兄弟贫甚,欲为治北装。邑有劣而枭者,按法当死,公属意令饷吾兄弟千金活之。其人来恳,兄顾问夫之曰:‘何如?’夫之答曰:‘此固不可。’兄喜见于色曰:‘是吾心也。’或曰:‘千金不死于市,岂能必彼之不幸免乎?’兄又顾夫之微笑。夫之曰:‘吾安能令其必死,但不自我可耳。’兄曰:‘此人逸,他日祸延于乡党。虽然,吾谢吾疚而已。子言是也。’遂峻拒之。其人他请得释,后果一如兄言。”
道梗,泊舟南昌度岁。
《行述》云:“是冬上计偕,行至南昌,道梗。”《南窗漫记》云:“壬午残腊,小艇泊南昌城下,寒雪透篷窗,不可忍。时张都御史凤翔方履任,自扬州驾大官舫,已登陆,舟停水次,因僦之度岁。其中窗间有题句云:‘行人莫上长堤望,枫叶芦花处处愁。’似是古句,墨迹尚新。于时天下方将乱,事无不可悲者,见此令增惨淡。凤翔以监司贿致节钺,志意已满,当不知有此语。或其幕客,则一有心人也。”
按:《南窗漫记》此条后载南昌城北龙沙禅室汤义仍手书门联,又载滕王阁上管元心绝句,盖即旅泊时游览所见。
又按:《船山鼓棹初集·西江月》词云:“曾忆龙沙孤泊,将军祠下霜寒。凉辉浅浅挂西山,半破金枢拂岸。”自注云:“南昌刘省吾都督祠,不知存否。”亦追忆是冬之事。刘系南昌人,官都督。祠名“表忠”。省吾盖之字也。
[崇祯]十六年癸未(一六四三),先生二十五岁。
春,由南昌回衡阳。
《石崖先生传略》云:“计偕至南昌,楚中乱,遂同夫之归。”《章灵赋》自注云:“方上公车,狼狈南归,冀全肥遁。”《行述》云:“欧阳先生谕以归养。”潘传云:“以道梗不赴会试。”
按:是科会试改期秋间,先生昆仲以道梗不赴,而欧阳方然复谕以归养,则其归里当在春初。所谓楚中乱者,即指是年正二月间李自成陷承天、云梦、孝感、黄陂、景陵、德安,张献忠陷广济、蕲州、麻城等事也。
秋八月庚寅,流贼陷衡州,购捕绅士。
冬十月,先生之舅氏谭翁玉卿引先生及武夷先生避于衡山莲花峰下双髻峰。
《明史稿·庄烈帝纪》:“崇祯十六年八月丙戌,张献忠陷长沙;庚寅,陷衡州。”《家世节录》云:“崇祯癸未,张献忠陷衡州,钩索诸人士,令下如猛火,购伯兄及夫之甚急。”《石崖先生传略》云:“张献忠陷衡州,索绅士补伪吏。吾兄弟以父母衰,不能越疆,望门无依,赖舅氏玉卿谭翁引匿南岳莲花峰下。贼购索益急。匍匐草舍中。兄忽亟向野人问黑沙潭之胜,欲往游。夫之不解兄意曰:‘此岂游山时耶?’兄笑曰:‘今不游,更何待?子岂能不从我游乎?’已而私语夫之曰:‘更何处得一泓清净水,为我两人葬地耶?’当是时,夫之回眄,见兄目光出睫外如电,须发皆怒张。”《莲峰志·总序》云:“癸未十月,予自郡西八十里逢寇钩索,草莽枝,奔命于峰之下。趾泥头雾,啮菜烧叶,而心翕然喜之。”《七十自定稿》戊辰书扇诗题云:“祟祯癸未,贼购捕峻亟。先母舅玉卿谭翁以死誓脱某兄弟于虎吻。谢世以来,仰怀悲哽者三十余年。翁孙以扇索敏侄书字,缀为哀吟代书。”诗云:“枫林落叶岳云寒,兄弟披离片影单。九族凭谁容破壁,寸心已许付危湍。恩深草随拖杖,命续霜刀惜刈兰。今日渭阳回首处,萧条白发泪痕干。”《行述》云:“癸未张献忠陷武昌,递陷衡州。绅士多反面纳款。其不降者,贼投之湘水。亡考匿南岳双髻峰。”潘传云:“越明年癸未,流贼张献忠陷衡州。绅士降者,以伪官官之;不降者,缚而投诸湘水。先生走匿南岳双髻峰下。”《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自幼即以文章志节重于时。张献忠陷衡州,以伪命污诸名士。先生走匿双髻峰下。”《儒林传稿》采余廷燦《船山先生传》云:“张献忠陷衡州,设伪官招夫之。夫之走匿南岳。”
武夷先生为逻者所得。贼质之以召先生兄弟。武夷先生欲自裁。石崖先生欲往救父出,而沉湘以死。先生力止之,而自剺面刺腕,傅以毒药,为重创状,舁至贼所,贼不能屈。次日,父子俱以计得脱,复往岳峰。
《家世节录》云:“先君为伪胥所得,勒至郡城。伪吏故为软语,诱先君致夫之兄弟。先君张目直视,终不答。伪吏怒,将羁先君。先君叹曰:‘安能以七十老人俯仰求活!’沐浴易衣,就亲故告别,将以是夕投缳。夫之闻先君在系,乃残毁支体,舁箦到郡,守候彻夜,乃不果。明日遂以计脱遁。黄冈奚鼎铉始以文字与夫之相知,闻至是陷贼中为吏,力脱先君于险,先君终不与语。”《石崖先生传略》云:“会日暮,家奴遽报先君子为逻者所得。欲出脱先君子,而沉湘以死。夫之知兄耿介严历,出且与先君子俱碎。夫之所旧与为文字交者黄冈奚鼎铉陷贼中,知吾兄弟必不可辱,曲意相脱。夫之乃剺面刺腕,伪伤以出,而匿兄以死告,先君子乃免。夫之亦随宵遁。当夫之出时,兄藏绳衣内,待夫之信,即自尽。夫之既免先君子而自免,乃不果死。”《章灵赋》自注云:“癸未张献忠陷衡州,捕人士补伪吏。时绝食伤肌,以脱其污。”《行述》云:“祖为伪吏所得,挟质以召伯父与亡考。祖迫欲自裁。亡考哀窘,匿伯父,自刺身作重创,傅以毒药,舁至贼所。贼不能屈,得免于难,复返岳峰。”潘传云:“贼执质其父以招之。先生自刺肢体创甚,舁往易父。贼见其创也,亦免之。父子俱得脱。”《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贼系其父以质。先生自引刀刺其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遍创也,免之。父子俱得脱。”《儒林传稿》采余传云:“贼执其父为质。夫之引刀自剌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遍创也,免之。父子俱得脱。”
十一月,下山访长子勿药病耗,复归山。
先生《岳余集·癸未匿岳寒甚下山访病儿存没道中逢夏仲力下小竹舁栗不能语哀我无衣授之以絮归山有咏》五律二首,第一首“无衣度霜雪,多难际乾坤”之语。
按:衡阳地暖,冬寒较迟,既云寒甚栗不能语,则非十月可知。下一首诗题“将以腊杪往赴”,则此时尚未腊月可知,故系诸十一月也。
又按:潘传言先生子二人,曰攽,曰敔。《家世节录》云:“先君孙七人:勿药、攽、勿幕、敔,夫之出。”《家谱》云:“子四:长勿药,次攽,次勿幕,次敔。勿药、勿幕并早亡。”攽生于丙戌。癸未在丙戌之前三年,其时攽尚未生。故知诗题所言病儿定是勿药。诗中未言存没,盖是年虽病而未亡。其亡年俟考。
又按:先生友人夏汝弼字叔直,系衡阳人。赠絮之夏仲力,疑与叔直一家。《莲峰志》卷三稿本有“同邑夏汝为仲力订”之语,则仲力名汝为也。
腊杪,贼氛渐远,拟往宝庆、邵阳未果。
《岳余集》“癸未匿岳”《闻郑天虞先生收复宝邵别家兄下山而西将以腊杪往赴怆然而作》七绝一首,《月中晓发僧俗送者十三人皆攀泣良久予亦泪别》五律二首。
按:五律第二首有“出山仍不乐,未返故园时”之语,是已下山矣。然次年春始出莲花峰,则此时虽行未远,复还山也。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五首外,有《即事》七绝一首,亦见《岳余集》。
按:《岳余集·即事》诗之前有《霜度函口岳径》五律一首,系平时游览之作,未知何年,附记俟考。
又按:先生《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各述以小诗得二十九首》,就中排子岭、狮子峰、黑沙潭、续梦庵、双髻峰、黄沙潭、溪波岩、妙高峰、车辙亭、方广路、啸台、补纳台、洗纳池十三题自注云:“右岳后。”盖即是岁栖伏岳后时涉历所及也。
[崇祯]十七年甲申(一六四四),是岁十月朔大清顺治元年,先生二十六岁。
春,出莲花峰。
《莲峰志·总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无岁弗至。”
以寇退掩遗骴。
《家世节录》云:“先君终身未尝向浮屠、老子像前施一揖。甲申岁,以寇退遗骴满野,募僧拾而瘗之,使修忏摩法,仍曰:‘此自王政掩骴骼之一事,顾今不以命之僧。吾惧仆佣之狼藉也,已属之矣,固不容执吾素尚而废其事。此亦神道设教之意,汝曹勿谓我佞佛而或效之。’”
按:先生述武夷先生之训如此,及临没遗命亦禁用僧道,盖谨奉武夷之家法也。
夏四月,闻庄烈帝殉社稷,涕泣不食者数日,作《悲愤诗》,今逸。
潘传云:“甲申,闯贼破北京,明怀宗殉社稷。先生闻之,涕泣不食者数日,作《悲愤诗》。”《章灵赋》自注云:“甲申春,李自成陷京师,思庙自靖。五行汩灾,横流滔天,祸婴君上,普天无兴勤王之师者。草野哀痛,悲长夜之不复旦也。”
按:庄烈帝殉社稷在三月十九日。凶问至衡阳,须至四月。
五月壬寅,福王由崧自立于南京,改次年为宏光元年。
冬十月,重游莲花峰。
《莲峰志·名迹》门涌几条下云:“王夫之镌。”诗叙云:“举酒酹石,貌以涌几,则此石其传也已。时崇祯甲申阳月望后。”
按:《岳余集》“申申重游”十数首,就中望狮子峰第一首有“前游余怆在,霜月况同时”之语。第二首有“屡望高难到,前冬一杖时”之语,盖诸诗多十月所作也。
是年,从子敞入县学。
《原氏墓志》云:“十五补邑文学,为文清通醇正,诗得陶、谢风旨。幼从余学。学于余者,笃志精研未有及之者也。”
按:原生于庚午,是年十五岁。
是年诗除《悲愤诗》逸去外,有《黑山访址》五绝二首,《铁牛庵下忽不喜往》五绝一首,《玉门望狮子峰用旧作四韵》五律二首,《恋响台》五绝一首,《由恋响眺一奇石而上同夏叔直援石曲折遂得方址岿然可台》五绝一首,《晓同叔直出寺拂读米菊水所镌谭友夏岳记》五古一首,《涌几》五律一首,《出岳纵马三十里晓及樟木市大江寒流荒崖野艇》七绝一首,《分寄方广避乱诸缁侣》七绝八首。
[顺治]二年乙酉(一六四五),福王宏光元年,唐王隆武元年,先生二十七岁。
夏五月癸卯,大清兵下太平,福王被执。
闰六月丁未,唐王聿键立于福州,改七月朔日以后为隆武元年。
是年,仲兄硁斋先生得选贡。
《家世节录》云:“次仲兄参之,宏光选贡,未就廷试。”
与硁斋先生同侍武夷先生游永兴石角山。
先生《五十自定稿》戊子岁《永兴廖邓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阁是侍先君及仲兄硁斋游处》五律一首起二句云:“十月寒潭改,三年客艇过。”末二句云:“郴江无限水,不与挽流波。”
按:乙酉在戊子前三年,故知以是年初游。
子攽生。
《家谱》云:“攽字曷功,号蓄园,陶氏出。”《沅湘耆旧集》卷五十九:王攽字曷功,而农先生长子。《谒祖茔诗》自注:“丁巳冬同族众归东洲上祖茔,并哭拜先孺人冢。攽甫二岁而先孺人卒。”邓氏显鹤云:“案船山元配陶孺人生攽二岁,值家难,以哀悸死。”
按:陶孺人卒于丙戌。攽年二岁,故知生于是年。
楚抚堵允锡、学使高世泰修莲花峰方广寺朱文公张宣公二贤祠,先生昆仲及同人赞襄其事。
《蓬峰志·沿革》门云:“方广寺,崇祯元年戊辰火。己卯,督学使迁治郧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属僧凝然性翰。壬午,学使梁溪高公世泰汇旃益命之。性翰出其衣钵资粮,以隆武元年乙酉十一月十二日再造。与其役者,楚抚义兴堵公允锡仲缄、衡阳王介之石子、管嗣裘冶仲、夏汝弼叔直、王夫之而农襄之也。”又云:“呜呼,山岂不以人哉!则朱、张二夫子最矣。二贤祠者,祠两夫子者也。祠与寺废未兴,高公世泰问其址,乃立五楹骈立,窈然幽邃。宏光元年夏,堵公允锡隘之,作前宇;王介之、夏汝弼、王夫之实经营之。”又《名游》门云:“近之游者,有吾师高汇旃先生世泰、今楚抚堵公允锡。高游以崇祯壬午腊月。堵游以宏光乙酉暮春,踏新雨,问余兄弟匿迹处,访续梦庵。欣然将登之。下岳,举诗相示,索和。”《南窗漫记》云:“堵牧游先生游南岳,问余兄弟避寇处,于方广道中有句云:双溪溅水鸣丝竹,一壁初晴负画图。”
[顺治](一六四六),三年丙戌唐王隆武二年,先生二十八岁。
秋八月辛丑,大清兵下汀州,唐王聿键被执送福州,杀之。
按:《永历实录·桂王纪》辛丑作丁酉,盖传闻之误,以延平出奔之日为汀州被执之日也。
九月,点定本科乡试墨牍,未竟其事。
《家世节录》云:丙戌岁乡试楚士于湖南,刘浣松水部明遇以点定墨牍属夫之,已授之镌者。先君怒曰:‘汝以是为儒者分内事耶?’卒不许竟其事。”
冬十月壬午,桂王由榔监国于肇庆。
按:《永历实录·桂王纪》言十月丙戌即位于肇庆,盖误记监国之月为即位之月,又误记其日也。
十一月甲辰,唐王聿监国于广州。
丙午,元配陶孺人卒,年二十五,为作像赞。
《家谱》云:配陶氏,于顺治丙午十一月初四日已时殁。《姜斋文集·陶孺人像赞》云:“孝而殉,国人所闻,奚俟余云。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静好尔音,函之予心。有言执谌。偕隐之思,已而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尔以后昆者,仿佛不迷,唯斯焉之荐仪。”
按:是年武夷先生及谭太孺人无恙,《像赞》所云孝而殉,邓氏所云值家难以哀悸死,与翁姑无涉。盖陶孺人父处士万梧翁之丧,抑或母氏之丧欤?
又按:陶孺人生于壬午,是年二十五。
丁未,唐王聿即位,改明年为绍武元年。
庚申,桂王立于肇庆,改明年为永历元年。
十二月丁亥,大清兵下广州,唐王聿被杀。
是月至湘阴,上书于兵部侍郎江北巡抚章旷,指画兵食,请调和南北,以防溃变。不省。
潘传云:“明藩称隆武年号者,使其督师何腾蛟屯湖南,制相堵允锡屯湖北。楚省兵燹塞野,加以大旱,赤地千里。而逆闯李自成既毙于九宫山,余党降者号为忠贞营,蹂躏潜、汉,有岌业之势。堵、何两公措置无术,而又不相能。先生忧其将败,亟走湘阴,上书于司马章旷,指画兵食,请调和南北,以防溃变。章司马报曰:‘本无异同,不必过滤。’先生默而退。卒之贼势猖獗,司马以忧愤卒,堵、何两公遘悯凶,而势不可为矣。”
按:《永历实录》,章旷以佥都御史巡抚江北在唐王时,其加兵部右侍郎在永明王即位肇庆之后。庚申系十一月十八日。先生在衡闻晋阶司马之命,当在月杪。其至湘阴上书,当在腊月。至次年二月,湘阴即失。八月,于野薨于永安。惟何、堵之殁则在己丑。潘传终言之耳。
又按:《南窗漫记》云:“丙戌,屯师湖上,未能前进一咫,而赋敛之重十倍。少司马天门郭公都贤咏雪诗云:‘四望郊寒连岛瘦,一天白起奈萧何。’”盖亦冬月所作,可以互证。
又按:上章司马书稿不传。
游湘阴,登浮湘亭,与洪业嘉、龙孔蒸、欧阳淑唱和,有桃花绝句数十首,今逸。
《和梅花百咏诗》自序云:“上湘冯子振,自号海粟,当蒙古时,以捭阖游燕中,干权贵,盖倾危之士也。然颇以文字自缘饰,亦或与释中峰相往还,曾和其《梅花百咏》。隆武丙戌,湘诗人洪业嘉伯修、龙孔蒸季霞、欧阳淑予私和冯作各百首。欧阳炫其英多,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脱稿,一即相示,并邀余共缀其词。既已薄其所自出,而命题又多不雅驯,惧为通人所鄙,戏作桃花绝句数十首抵之,以示郑重。”《孝烈传》云:“洪孝子者,父业嘉字伯修,补文学,喜交游吟咏,与同邑龙孔蒸、欧阳淑称湘三诗人。永历丁亥春,降将王进才之兵溃掠而走湘西,遂杀伯修。”《南窗漫记》云:“上湘洪伯修业嘉与同邑龙季霞孔蒸以吟咏相尚,摆脱凡近,往往得霜鹤唳空之致。丙戌开楚闱于衡阳,伯修落第,归径岳后,赋诗六章,寄意宏远。此岂经生心肾中所能有此种性者!未几,为乱兵所害,何从更得斯人与游大雅哉?”又云:“季霞《与王山长岱夜话》诗云:‘窃听谁窗外,琅然动壁琴。’盖季霞欲与湖上作者矫竟陵纤弱之习,追踪大雅,而有志无时,与伯修同时遇害。悲夫!”《沅湘耆旧集·洪业嘉小传》云:“字伯修,湘乡人。少以文雄,屡厄于有司。甲乙之乱,楚中当事犹缘饰,开闱试士。伯修复见遗,乃浩然远引,循衡岳归。丁亥死于乱兵。著有《懒吟随草》。”又《龙孔蒸小传》云:“字季霞,湘乡人。崇祯壬午举人。流寇破长沙,购捕绅士授伪职,走匿万山中,或携瓢酒登绝,悲歌竟日。与同县洪伯修业嘉、湘潭王山长岱友善。自号笔樵,作‘悠悠笔樵夫’四首以见志。丁亥,溃兵掠湘乡,携家避石板桥,以护母故,遂及于难。所著有《类呤自删存草》。”又冯一第有《八月十二夜同阳予私作遣云》诗。邓氏显鹤云:“按阳予私名淑,即阳山公之子。船山先生《南窗漫记》中有欧阳予私淑,即一人也。”又《阳镇小传》云:“字山公,湘乡人。崇祯壬午举人。《湘乡志·文苑传》称其练博通雅,诗篇雄丽淹洽,湘中称诗者推为老宿,兼工行草书。子淑亦有才名,尝和海粟《百梅咏》,一日夕得二百首。戊子春,父子俱殉乱死,遗稿散佚无存。今检船山集中有《李广生自黔阳生还归阙率尔吟赠并感洪一龙三阳太仆山公及郎君郑石诸逝者》诗。按洪一名业嘉字伯修,龙三名孔蒸字季霞,皆湘乡名宿,死戊己之乱者;独山公以官称太仆,则或当日崎岖闽、粤所受爵,而方志失考,未之载也。郑石即淑无疑。”
按:邓说极疑,惟洪、龙之死既知其在丁亥,而又言死戊己之乱,未免两歧。
又按:《莲峰志》卷三稿本“上湘龙孔蒸季霞订”之语。《岳余集》稿本有“同里夏汝弼、上湘欧阳淑订”之语。
又按:邓氏所引诗见《五十自定稿》,题末“诸逝者”下仍有“浮湘亭之游”五字,自注云:“亭在湘乡涟水西南,郭天门司马建,今毁。”诗中首二句云:“涟水东流落月横,浮湘亭上似三生。”
是年,子勿幕生。
按:《家谱》因勿幕早亡,未言何氏所出。然先生彼时未有妾媵,必陶孺人所出。勿幕行次第三,系攽之弟。攽生于乙酉,则勿幕当生于是年十月以前。其亡年俟考。
始有志于注《易》。
先生《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夫之自隆武丙戌,始有志于读《易》。”
复奉武夷先生之命编《春秋家说》。
《春秋家说》自序云:“先征君武夷府君早受《春秋》于酉阳杨氏,进业于安城刘氏,已乃研心旷日,历年有得,惜无传人。夫之夙赋钝怠,欲请而不敢。岁在丙戌,大运倾覆。府君于时春秋七十有七,悲天悯道,誓将谢世,乃呼夫之而命之。夫之受命怵惕,发蒙执经而进,叙问其所未知。府君更端博说,浚其已浅,疏其过深,折其同三《传》之未广,诘其异三《传》之未安,始于元年统天之非,终于获麟瑞应之诞,明以详者不复伸,略以晦者弗有诎也。几于备矣。”
按:“大运倾覆”指是岁八月唐王聿键汀州之事。此书草创当在秋冬之间,其告成则在二十二年之后。互详下文戊申岁。
编《莲峰志》五卷、《岳余集》一卷成。
按:《莲峰志》称堵允锡为楚抚。《总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无岁弗至。”若作于乙酉,则不得用无岁不至之语。若作于丁亥,则桂王即位,允锡已加总制,不得但称楚抚。故知成于丙戌也。若《岳余集》之诗止于甲申,且附于《莲峰志》后,则亦成于是年矣。
[顺治]四年丁亥(一六四七),桂王永历元年,先生二十九岁。
春正月,客湘乡。
《南窗漫记》云:“丁亥春,余以穷愁客湘上,日与伯修、季霞、欧阳予私淑、江陵李广生芳痛饮忘昏晓。一夕渡涟水,就宿僧舍,斜月未沉,碧波流映。余举杨大年以“镜中人似面前人”对“水底月如天上月”,语犯合掌而意味短浅。季霞曰:何似‘鬓边霜作镜中霜’?余代云:‘梦中身是故乡身’。”
按:《孝烈传》,洪伯修为王进才溃兵所杀在丁亥春。据《永历实录》,王进才兵溃系二月事。故知先生与洪、龙、欧、李聚饮在正月也。
夏五月,与夏文学汝弼登车架山白石峰,主萧常赓家。
夏汝弼《白石峰纪》:“岁丁亥,月在午,梅雨新霁,与王子而农披榛径登白石峰。积阴初起,条风时至,扪柔绿,度深碧,登降频数,不以为劳,仅至于峰巅而息。南眺祝融,如俯而回睨。西望梅龙,如蠖而东引。北瞻荆紫,如延如拒,将迎莫必,而以其翠光相持。夫以是峰之特立,出于群山之表,而其上苍苍无穷者且如彼,是果有所谓天耶?抑无所复名之而姑谓天耶?天者果有所帱与,则亦宜有所不帱者存,何居乎其必帱之荒远而始以为大乎?则吾未知其定有天焉者否也。于是两人选石而坐。不能去,不能留,歌无声,言无谓,相视久之,不能名其故。日已晚矣,乃遵所登之路而返。”《沅湘耆旧集·夏汝弼小传》云:“字叔直,号莲峰,一号莲冠道人。衡阳诸生。生有异禀,刚介负气。湘衡乱,佯狂远蹈,或歌或哭。有语及时事者,即闭目不答。鼎革后挈家入九嶷山,绝粒死。”邓氏显鹤云:“《楚风补》仅载其《车架山同夕堂作》一诗。车架山在湘乡西南九十里,夕堂即船山先生,以所著书有《夕堂永日绪论》也。案船山诗有《同夏叔直出寺看碑》及《重过莲花峰是夏叔直读书处》二诗。《湘乡艺文志》有刘近鲁《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寻懿庵别业》诗,知叔直与船山交甚挚。其诗清历缠绵,沉郁悲愤,惜无由觅其全稿也。”又云:“《湘乡流寓志》:夏汝弼字叔直,衡阳人,早有文誉,举于乡。丁亥岁,湘、衡乱溃,忽有称莲冠道人者,携一童子囊琴至梓田之车架山,僦僧楼而止焉。日就古木鸣泉间,藉危石弹琴吟啸以终日。已登白石峰、铜梁山观瀑布,辄数日不返。问其姓字,不对,人亦不能测。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邀至家,或歌或哭。与语世事,则闭目兀坐不答。居月余,莫知所往。后闻其入九嶷山,绝食以死。按《衡阳志》称叔直为名诸生,此云举于乡,盖传闻之异也。”又云:“按《一统志》,荆紫峰在湘乡南百里,孤峰突起,聚山环绕,其对峙者为白石峰。余既得叔直先生《车架山》诗,复从《湘乡志》搜得此文,而先生之踪迹交游志事乃稍稍窥见崖略,岂非鬼神之灵有以默启之耶?比与吾友沈栗仲,毛青垣,汤叔尺、幼尊兄弟约登车架山白石峰,求两先生流连憩息之所,建祠立碑于上,且绘图征诗,以永其传。年衰志往,人事乖迕,未知得果此愿否?谨识于此,以待来哲。”又云:“萧宁玙,字仲玉,湘乡人,仕履无可考,有《登杞梓岭》诗。以其能与叔直先生同游也,故亟存之。考《湘乡山水志》,杞梓岭在邑西四十里,岩壑深邃。夏叔直尝避世于此。又《流寓志》称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常赓即宁玙族人。”又云:“萧常赓,字一夔,湘乡人,仕履无考。《湘乡流寓志》载:莲冠道人,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邀至家,住月余乃去。按道人即夏叔直先生,与夕堂老人交笃,其游车架山、登白石峰皆偕。常赓邀主其家,居月余。作两先生东道主人,谈何容易。然则常赓亦非常人也哉!”
按:邓说极核。惟懿庵姓刘,与叔直无涉,说详下文己酉年。
秋八月,还衡阳视武夷先生疾,遂偕石崖先生随侍武夷先生上南岳峰顶。
《家世节录》云:“永历丁亥,夫之避居湘乡山中,伯兄匿迹东安之四望山。先君间寄手书至曰:‘汝若自爱,切不须归,勿以我为念。’时八月二十三日也。书发之明日,遂以觏疾。伯兄踉跄先归,夫之以次还。先君顾不喜,已乃力疾率伯兄及夫之上南岳峰顶以隐。”又云:“先君于书法不求甚工,而终身不作一行草及纵笔大书。先卒三月,所敕夫之兄弟手札,皆蝇头雁行如界画。”
按:武夷以十一月卒。先卒三月,即八月也。
冬十月,先生仲父牧石先生及仲母吴太恭人先后卒。
《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以万历丙子正月六日生,以永历丁亥十月某日谢世。恭人先一岁乙亥三月十一日生,同岁十月某日殁。”又云:“其顺以承亲也,于童年小有过失,少峰公责谴门外,永夕下钥。时当除夕,风雪凄迷,先考从隙道掖令归寝,先生引咎自责,必遵庭命。翼日元旦,少峰公方启扉焚香,先生怡颜长跽。少峰公且喜且泣,称其允为道器。嗣与先考同受业于伍学父先生之门,匪徒文誉齐腾,抑且德隅均整,易衣共枕,长年欢浃。吴太恭人与先妣谭太孺人,孝睦壹志,等于同生。由是称孝友者,以寒门为华族之箴瑱,施于今日,流颂不衰,有耳有心,胥于一致,非不肖夫之所敢侈一词也。十八补郡文学,屡应宾兴,文笔孤清,弗售于有司。岁己酉,与先考同赴省试。先考中涂病作,遽谢同辈,掖扶归里。小艇炎蒸,篝灯搔抑,目不交睫者五昼夜,因慨然曰:“幸全三乐,复何有于浮云哉!”自是雅意林泉,布袜青鞋。筑曳涂居,构小亭,题曰濠上。浚小池,莳杂花其侧。釀秫种蔬,供岁时之荐。先生少攻吟咏,晚而益工。于时公安、竟陵哀思之音,歆动海内。先生斟酌开、天,参伍黄、建,拒妹媚之曼声,振噌吰之亢韵。屡婴杂乱,遗稿无存。”《耐园家训跋》云:“至于先子,仁慈天笃,始于吾兄弟冠昏以后,夏楚不施,诃斥不数数焉。然以夫之之身沐庭训者言之,或有荡闲之过,先子不许见,不敢以口辨者至两三旬,必仲父牧石翁引导,长跪庭下,牧石翁反复责谕,述少峰公之遗训,流涕满面,夫之亦悯默泣服,而后得蒙温语相戒。”《家世节录》云:“仲父牧石先生和易而方介,恬于荣利。博识,工行楷书。古诗得建安风骨,近体逼何、李而上。深不喜竟陵体诗,每颦曰:‘何为作此儿女嚅唲?’晚岁莳花植药,怡然忘物,每谓漆园吏、东皋先生去人不远。”《南窗漫记》云:“先征君受学于伍学父先生,先生诗文为南楚领袖。先征君与仲父牧石翁杖履周旋,时相唱和。牧石翁有诗数百首,乱后无一存者。忆得《三十六湾》一首:‘千里平湖水,支分六六湾。风横帆影乱,壑断舻声间。南北迷乡望,纡回滞客颜。湘灵愁倚瑟,徙倚碧云间。’”
按:先生季父家聘,字子翼。《家世节录》称其“儒而侠,不屑家人业,裘马壮游,敦友睦,事先君如严父。”则亦奇特之士也。其卒年俟考。
十一月十八日,武夷先生卒,年七十八。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以隆庆庚午季冬月朔日诞生,卒以永历丁亥十一月望后三日。”《家世节录》云:“先君俄而疾急,乃曰:‘吾居平无一言可用教汝兄弟者,况今日乎!我即不起,当葬我此山之麓,无以榇行城市,违吾雅志。且以茔兆在彼,累汝兄弟数见诸不净事也。’卧病三月,未尝有一呻吟之声。十一月十八日平旦,扶起晏坐而终。先君之于患难生死,有如此者。易箦之岁,七十有八。”《春秋家说》自序云:“越岁不辰,岁在丁亥,黄地既裂,昊天复倾,不吊毒酷,府君永逝。”
按:越岁丁亥,承上文“岁在丙戌”而言。是年四月衡州失守,故有地裂之语。
是年硁斋先生卒。
《武夷先生墓志》云:“生子三。次参之,选贡生,早卒。”《家世节录》云:“次仲兄参之,遇乱以疾先先君卒。孙七。致、敉皆仲兄出。”《石崖先生传略》云:“夫之既羸且惰,仲兄亦多病。扶掖按摩,寒暑昼夜,局曲于床褥间,十余夕不寐,两三日粒米不入口以为恒。”
按:《家世节录》既云以疾先先君卒,则硁斋卒于武夷之前,断不在戊子以后。《五十自定稿》哀从子敉七绝四首作于甲午,其题云:“从子敉遘悯以后,与予共命而活者七年。”其言遘悯,即指丁硁斋之忧。由甲午上溯,七年之前正是丁亥,故知硁斋卒于是年,惟月日俟考。
是年文有《孝烈传》一篇。
传首云:“双髻外史曰:吾避戎上湘,湘之人竞相告曰:‘洪子挥利刃以断仇首,女彭抱婴儿而赴水。’余念之良然,亟次所闻而传之。”《洪孝子传》云:“余尝交伯修。欲求至孝子所吊慰之,道阻不违,惟习闻湘人之言百喙如一者若此。”
按:是岁正月,先生与伯修为文学之饮。二月而王进才兵溃。据孝子传言伯修遇害在湘西縠水谷口。先生与夏叔直往来于车架山、白石峰之间,地在湘乡之南。彼时烽烟遍野,故路不远而难达也。秋八月,先生始还衡阳。前此踪迹,皆在湘乡。洪孝子、彭烈妇之事皆在二三月间。此文当作于夏秋之际。
又按:《姜斋诗剩稿》有《挽烈妇廖周氏》五绝一首,其诗云:“冒刃扶姑命,躯残刃折铓。至今荒冢里,赢得血痕香。”其事颇与《孝烈传》相类,其年分俟考。
[顺治]五年戊子(一六四八),先生三十岁。
春夏同居莲花峰,益讲求《易》理。
《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戊子避戎于莲花峰,益讲求之。”
秋,葬武夷先生于南岳潜圣峰下。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始终为明征士,遗命不以柩行城市。方隐南岳潜圣峰下,即卜其麓以葬。”
按:潘传云:“营葬毕,西走桂林。”今考先生至桂林在是年冬,故知葬期在秋。
葬元配陶孺人于王衙山。
《家谱》云:“配陶氏,葬王衙山,艮山坤向。参宪刘明遇志其墓。”
按:《沅湘耆旧集》载先生《悼亡七绝》四首,邓氏谓为元配陶孺人而作。今考第一首云:“十年前此晓霜天,惊破晨钟梦亦仙。一断藕丝无续处,寒风落叶洒新阡。”陶孺人以戊寅来归,至戊子恰得十年。诗中“新阡”即陶孺人之墓,“晓霜天”及“寒风落叶”皆秋末之语。故知葬期亦在是年秋。
冬十月,与同年管舍人嗣裘举兵于衡山,战败军溃,由耒阳、永兴、桂阳、郴州走桂林,遂至肇庆。复由浈阳峡过清远,仍还肇庆。瞿留守式耜特疏奏荐,先生固请终制,桂王深奖许之。
《永历实录·管嗣裘传》云:“字冶仲,湖广衡阳人,中崇祯壬午乡试。张献忠陷衡州,购索人士充伪吏。嗣裘走匿深山,献忠促捕杀之。其见嗣箕为应捕代死,会献忠去,得免。已而游广东,故与苏观生善,及是遇观生于广州。观生立唐王聿,授嗣裘给事中。嗣裘窜匿优人舍中,得不拜伪命。遂遁归南岳,与行人王夫之举义兵于衡山,战败军溃,走行在,授中书舍人。”《章灵赋》自注云:“语云:孤掌难鸣。《春秋》不讳乾时之战,言能与仇战,虽败犹荣。故涉历险阻,涓戒同志,枕戈待旦,以有事焉。而孤掌之拊,自鸣自和,至于败绩,虽云与仇战者败亦非辱,而志事不遂,亦何容耶?”又云:“举兵不利,遂由郴、桂入粤。先世既以从王起家,胡为释此不图,而吝南征之策也?戊子冬,既至行阙,所见尤为可忧。”《行述》云:“祖弃世,亡考营葬岳后,旦夕悲号,膺难西走。时前大学士瞿公讳式耜留守桂林,特章引荐。亡考疏乞终丧,得旨云:‘具见孝思,足征恬品。著服阙另议。’”潘传云:“大学士瞿式耜特疏荐先生。先生请终制。”
按:《行述》所云“膺难”即指战败兵溃而言。是年春,桂王在桂林,称永历二年。八月,桂王由南宁复至肇庆。十一月,何腾蛟复取衡州。则军溃当在何军未至之前。故知以十月举兵也。先生由衡山至桂林,其途经桂阳、郴州,见《章灵赋》自注。经耒阳、永兴,见《五十自定稿》。其由浈阳峡至清远,亦见《五十自定稿》。当是自肇庆下峡,周览形势也。知至清远后仍还肇庆者,次年春有晨发端州诗,端州系肇庆旧名,若是冬未还肇庆,则来春不得发轫端州矣。
是年诗除《悼亡四首》外,有分界岭一首。
五古。按:此由楚赴粤时所作。
《浈峡谣》五首。
《弹子矶》《望夫江》《观音岩》《飞来寺》《归猿洞》。
五绝。
《月斜》一首。
按:诗中云“萧条秋月横”,又云“凉雁过留声”,盖作于秋间。
《永兴廖邓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阁是侍先君及仲兄硁斋游处》一首。
按:诗中有“十月寒潭改”之语,知作于十月。
《清远城下忆湖湘旧泊》一首。
按:诗云“乍放浈江峡,疑运青草湖”,此由浈江顺流至清远之证。以水程核之,必在肇庆谒桂王之后。
以上五律。
《耒阳曹氏江楼迟旧游不至》一首
七律。诗云:“野水瑶光上小楼,关河寒色满楼头。韩城公子椎空折,楚国佳人橘过秋。淅淅雁风吹极浦,鳞鳞枫叶点江洲。霜华夜覆荒城月,独倚吴钩赋远游。”按诗中言秋过霜华,必冬初所作。第三句用留侯椎,必作于兵溃之后。
《河田营中夜望》一首。
七绝。诗云:“夜烧连山接暮云,牙旌高捲管弦闻。负恩自笑夷门客,魂断邯郸晋鄙军。”按此似因举兵时乞援不应而作。
[顺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先生三十一岁。
春正月发肇庆,经梧州、府江、平乐、佛山抵桂林。由湘江至南岳还衡阳省亲。
二月十八日服阙。
三月,为土人所困,几于不免。既脱难,谭太孺人谕令述去,以诗别石崖先生。
夏四月,复由间道赴肇庆。桂王命为行人司行人。
《章灵赋》自注云:“已复归楚,而情终系主。己丑夏,复由间道赴阙,拜行人。”《家世节录》云:“己丑岁,夫之不孝,从王岭外。”《行述》云:“制终,就行人司行人介子之职。”潘传云:“既服阙,叹曰:‘此非严光高蹈时也。’即起就行人司行人。”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发端州与同乡人别》五古一首,有“海甸见新草,故园入春心”之语,又有“日南绝征雁,桂水孤归禽”之语,故知以正月发肇庆。其程途经历去留曲折,亦见《五十自定稿》各诗。惟复赴肇庆,《章灵赋》自注但言间道,未言何道。疑是时途出邵阳,石崖之门人罗桐侯为之解厄脱困,说详下文戊辰年。
秋,至德庆堵制相允锡军中。
《南窗漫记》云:“堵牧游先生于德庆舟中授余军谣十首令传之,其题则《月家乡》《马儿女》《雨浆洗》《风晒晾》《笔先锋》《口打仗》《报疟疾》《棋金丹》《血筵席》《营十殿》,备丧乱艰危之状。天下之不支,公心之徒苦,俱于此乎传之。”
按:此事知在是秋者,《五十自定稿》有《康州谣》,作于庚寅,题云“追哭督府义兴相公,是去秋同邹、管二中舍会公地。”邓氏显鹤云:“按义兴相公即堵公允锡,邹、管二中舍则艮崖、冶仲两先生。”今考康州即德庆之旧名。牧游薨于浔州,在己丑十一月。庚寅之去秋即己丑秋。先生时官行人,其至军中,当是奉使命而往。行人之职,非奉使不得擅遣也。”
冬十一月,搜辑亲祭大臣礼仪。
先生《识小录》云:“驾临幸亲祭大臣之丧,洪武初屡行之。后不复行,其礼《会典》不载。驾次端州,临祭何中湘、李宁夏,乃搜《大明集礼》,得其仪。”
按:何中湘即何腾蛟,李宁夏即李成栋。据《永历实录》,桂王赠腾蛟、成栋王爵,立坛致祭,临奠举哀,在是年十一月。先生时官行人。明制:行人司遥属礼部。故助其搜辑也。
又按:《识小录》记明代掌故,其中述行人司者两条。其一云:“翰林名曰读中秘书,而实无一书之藏可读。唯行人司每一员出使,则先索书目以行,购书目中所无者,多至数册,少亦必一册,纳之司署,专设司吏一人收贮简晒,而厚给其糈。故行人司藏书最富,盖得《周礼·大行人》之遗意。”其一云:“行人虽登八座,于初授者皆称旧寅,司中旧谓为贫贱之交。”盖即官行人时所闻于寮采者也。
是年文有《南岳赋》一篇。
赋云:“近则荆溪制相,江陵詹尹。拂车辙于层峦,观初暾之轮囷;拊剑而义魄增,振衣而烈心引;滨九死以崔嵬,拯皇舆之遘悯。”按:据赋中自注,荆溪即堵公仲缄,江陵即张公别山。赋云“滨九死以崔嵬”,则作赋时二公尚无恙也。据《永历实录·桂王纪》及堵、张两传,别山迁少詹事兼兵部右侍郎督兵出湖南,在是年五月;仲缄以大学士督师卒于浔州,在是年十一月。此赋之作,当在五月以后,十一月以前。
是年诗有《晨发端州与同乡人别》一首、《苍梧舟中望系龙州》一首。
诗云:“中江瀑珠分,孤屿画簾整。”又云:“秀挺既歆别,高涵亦危秉。”
《方舆纪要》:“系龙州在梧州府南七里大江中,亦名七里洲,一峰卓立,林木深秀,江涨时洲独不灭,亦名浮洲。”
《初入府江》一首。
诗云:“粤草易春深,驶流知潮远。”又云:“江介爱栖回,芳菲惜迟晚。”《鼓棹初集·更漏子》“本意”第二阙云:“崧台泊,漓江柝,剑吼匣中如昨。”
按:府江即漓江。崧台在肇庆府城北。词中所言,盖由肇庆至梧州之路也。
《佛山》一首。
诗云:“昔闻沧波兴,挂席桨微响。荔棹戒晨征,葑田果迎望。”
按:荔水一名荔江,其源出于桂林府永福县之荔山,经修仁、荔浦至平乐县荔浦江口,入于漓江。以水程核之,盖由梧州经平乐而往桂林也。
《杂诗》四首。
第三首云:“昔我游汉水,遥与神女期。”按:先生继室郑孺人以次年来归。郑氏为襄阳望族,诗言汉水神女,疑作于议婚之时。
以上五古。
《春江古体》一首。
诗云:“昨日宾鸿北,来时木叶秋。湘江连桂岭,瑶草趁新愁。”按:此由桂岭至湘江之证。
《南中霜降》一首。
诗云:“炎洲无限橘,谁与寄湘津。”按:此在肇庆忆衡阳也。
以上五律。
《圆通庵初雨睡起闻朱兼五侍御从平西谒桐城阁老归病书戏赠》一首。
七律。诗云:“秋井拖阴柳色阑,疏云开碧整归鞍。梧桐新坠平津苑,遥飞御史滩。愁里关山江北杳,尊前星汉粤天寒。棋枰应尽中原略,莫遣苍生属望难。”《永历实录·朱嗣敏传》云:“字兼五,直隶怀宁人,颇工诗,善行书。以诸生参江督吕大器军谋,用功贡授衡阳教谕,中湖广丙戌乡举。严起恒奏为中书舍人。历粤、楚军中,改御史,监焦琏、曹志建军。擢佥都御史,方受命,桂平陷,上奔南宁。嗣敏崎岖走贺县,入志建军中,鼓励志建固守不降。未几以疾卒。”
按:是年桂王称永历三年。桐城阁老即方以智。《永历实录·桂王纪》云:“永历三年正月,进方以智为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召入直,称疾不赴。”故有“阁老”之称。怀宁、桐城皆属安庆府,地在江北,故诗中有“江北”之语。诗作于是年秋间,故又有“秋井拖阴”“梧桐新坠”之语也。
又按:《永历实录·方以智传》云:“就平乐之平西村筑室以居。永历三年超拜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不拜。诏遣行人李浑敦趋入直。以智野服谢不赴。诗题所言“平西”,盖即平西村也。
《桂林偶怨》一首。
诗云:“灵药成虚旧恨空,征衣无那楝花风。丝丝春雨垂帘下,又向天涯识塞鸿。”按:据此则至桂林当在春末。
《自南岳理残书西归慈侍困于土人殆滨不免太孺人怛愍废食既脱谕令去此有作聊呈家兄》一首。
诗云:“春零慈竹惜徘徊,孤燕孤飞鹰隼猜。莫是渔郎归棹错,桃花不为避秦开。”
按:据“春零慈竹”“孤燕”“桃花”之语,知作于三月。
以上七绝。
《长歌行》一首。《独漉篇》一首。
以上乐府。
《休洗红》一首。《莫种树戏代山阴相公赠怀宁朱侍御》一首。
按:山阴相公即严起恒。怀宁朱侍御即朱兼五,其官中书舍人乃起恒所荐。诗末所云“还向羽林门外飞”,盖因其监焦琏、曹志建军,故戏之也。
以上歌行。
逸诗有《内阁芭蕉》一首。
《南窗漫记》云:“太傅山阴严公于端州行宫阁内书芭蕉叶云:‘臣节唯知怀一冷,王言不敢亵双温。’于时有卿贰蒙温旨者,但得一褒语,因诋公不知典故,票拟失辞,云九卿例得双温。盖竞躁之妄言耳。故公书此以见意。黄冈晏云章奉常霱明作排律二十韵,以《内阁芭蕉》为题,余和之,今皆忘矣。唯记晏作一联云:‘天情垂湛露,海气避严霜。’余亦有句云:‘甘露忧多变,绿云望已长。’”《永历实录·晏清传》云:“湖广黄冈人。子霱明,字云章,少以文名于楚,尤工为诗,清茂有远志,两赴乡举未第,补贡,随父宦岭外。永历二年授太常寺博士,四年进仪制司郎中。安雅远权势,僦庵居,闭户读书,非朝参不出,扈跸至悟州,病卒。”
按:奉常即太常。是年霱明正官太常博士,先生诗必作于其时。若夫上年冬月,始至肇庆,次年正月,已去肇庆。虽粤东地暖,雪中或有芭蕉,而冬令闭藏,究非发生之候。诗中“绿云已长”之语,情事不符,故知当系此年也。
是年衡阳郭孝廉凤跹有《怀王而农粤中》诗。
《南窗漫记》云:“郭季林有《涉园草》一帙,其有意致者,良自洒然。”又云:“‘岂非天下士,所重世闻名。令我南原上,长吟忆耦耕。’此季林见怀诗也。余度岭孤心虽未能见谅,然季林自率其退静之情,殷勤以相规正,固自不忍忘之。季林名凤跹。”《沅湘耆旧集·郭隐士履跹小传》云:“履跹字季林,一作季陵,衡阳人,崇祯壬午举人。乱后隐居石狮岭下,竹坞药栏,日吟啸其中以自娱。有《涉园草》,不传。与莲冠道人同见《衡阳县志·隐逸传》。其人品之高可想见云。”
按:季林与先生乡榜同年。凤跹当是旧名,履跹当是新名,犹季林为本字,季陵为别字也。据《南窗漫记》所言,此诗当作于先生度岭之岁。度岭虽有两次,然上次在举兵之后,此次在受职之先。所谓退静之情,殷勤规正,于受职之时较合,故系于是年。”
[顺治]七年庚寅(一六五〇),先生三十二岁。
春正月,至桂林,继室郑孺人来归;襄阳人,吏部尚书继之侄孙女,文学仪珂女,年十八。
《家谱》云:“继配郑氏,勅封孺人,生崇祯癸酉十月初十日丑时。”《五十自定稿》辛丑岁《来时路》五古三首自注云:“悼亡。”男敔跋云:“此先君子挽先妣郑孺人之诗。外祖父文学公讳仪珂,字履声。宗伯公鸣岘先生讳继之之从孙。外祖母高氏。”邓氏显鹤云:“先生此三诗为悼继室郑孺人作。孺人襄阳人,吏部尚书继之从孙女,以庚寅岁归先生于桂林,虎止先生之母。”
按:以《七卿表》及列传考之,郑继之终于吏部尚书,未尝官礼部尚书。虎止跋不称冢宰而称宗伯,盖记忆之误。
又按:郑孺人生于癸酉,是年十八。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子岁《哭内弟郑忝生》诗云:“君家旧住鹿门溪,君魂欲归道路迷。与君相逢八桂城,铁骑斥野飞箭鸣。旧愁疑在春梦惊,乃知君死而余生。”郑忝生盖孺人之弟。鹿门溪在襄阳。八桂城即桂林府城。桂林之破在是年冬十一月,而春初业已告警。据瞿忠宣长孙昌文《粤行纪事》,上年十二月廿四日侦卒至,知定南王入衡州养马,入春大举。是年正月初十日,定南王差官持咨文书启十余函,大抵陈说天命,指譬人事。诗中所谓“铁骑斥野飞箭鸣”,于尔时情事正合。先生与忝生相逢桂林,当即在正月间,孺人来归亦当在正月间。先生之至桂林,当是奉使命而往,犹上年之至德庆军中也。据《明史稿·职官志》,行人职专捧节奉使之事,凡颁行诏赦,册封宗室,抚谕诸蕃,征聘贤才,与夫赏赐、慰问、赈济、军旅祭祀,咸叙差焉。其以何事出使,虽无明文,然使事既毕,请假成婚,与公孙兹聘牟而迎娶、季孙行父聘陈而迎娶,事正相同,固礼之所许也。自二月至十二月,先生踪迹或在梧州,或在昭平,或在平乐,或在永福,惟八月曾至桂林。据诗集所言,则月生魄始至桂林,中秋已移至石板滩,其在桂林不过一旬而已。初八日瞿忠宣诞辰,先生尚作诗侑觞。彼时桂林粗安,先生业已去官,无职守拘系。设使迎娶果在八月,尚可闲暇从容,何必去桂林如是之速?故知孺人来归当在正月也。
又按:《南窗漫记》云:“太傅瞿公筑别馆于桂林东岸,宫詹张公题春帖云:‘当阶古树思尧叟,隔岸江山忆伏波。’桂林道上松,宋陈尧叟所种。桂林东门外有伏波试剑石,故云。二忠遗笔流传,人间自有传之者,此亦吉光片羽。”今考《瞿忠宣集·小东皋》诗序云:“江东对伏波山,有林一丛,晻暖亏蔽。己丑秋日,访别山于隔岸小楼,遥望见之,欣然欲往。就而观之,有屋三楹,半毁于兵矣。鸠工葺之,复为编篱拓圃,遂成一宅,别山颜之为小东皋。”《漫记》所言别馆即小东皋。先生前此虽曾至桂林,然己丑秋至德庆,冬至肇庆,未至桂林。此条所言,盖庚寅正月至桂林时游历所见。
又按:敔字虎止,同取义于止乐之敔作伏虎之形,然虎属于寅,或虎止即生于庚寅之冬欤?其昆仲命名偏旁从文。敔字既从文,又于虎字有观。意者因欲取字于虎,故命名为敔欤?审尔,则郑孺人以正月来归,更可知矣。
又按:《五十自定稿》甲午年《哀从子敉》第二首云:“稚子牵衣笑邓攸”,系翻用邓伯道以己子易兄子之事。虎止之兄曷功生于丙戌,至甲午已九岁,不得有牵衣而笑之事。惟虎止生于庚寅,至甲午甫五岁,于情事较合。然则虎止生于是冬,亦可证矣。
是月,桂王自肇庆还梧州。
《南疆绎史》云:“庚寅春正月乙卯朔,王在肇庆,称永历四年。己来,闻庾关不守。辛酉,王登舟。戊辰,韶州复破。辛未,王西幸。庚辰,王至梧州,驻舟江干。”《五藩实录》云:“庚寅正月乙卯朔,永明在肇庆。南韶报至,戒舟西上。而永明于九日登舟,十三日解维,百官踉跄就道。二十六日舟至梧州,即舟中为水殿,文武罗列,栖于梧江之滨。”
按:辛酉系七日,辛未系十七日,庚辰系二十六日。二书述登舟解维之日虽有参差,然其记至梧之日则一也。《行朝录》记登舟解维之日与《五藩实录》同,惟至梧之日系诸二月朔,则途中不止半月,未必如是之迟耳。
二月,先生由桂林至梧州。
《鼓棹初集》“怀旧”《霜天晓角》云:“平湖春水,日落扁舟舣。话到伤心深处,双泪落青樽里。”“忆旧”《青玉案》云:“桃花春水湘江渡,纵一艇,迢迢去。落日赪光摇远浦,风中飞絮,云边归雁,尽指天涯路。”《鼓棹二集》“忆旧”《减字木兰花》第一阙云:“春溪水满,月向桃花香处暖。几叶芭蕉,绿影斜侵嫩草苗。”
按:《减字木兰花》第二阙末句云:“锦瑟谁人续断弦。”此两阙题云“忆旧”,必郑孺人逝后悼亡之作。《青玉案》题云“忆旧”,《霜天晓角》题云“怀旧”,亦悼郑孺人之作。三词一言春水,两言春水桃花。粤中地暖,二月已有桃花,当即挈郑孺人由桂林赴梧州时所作。湘、漓二水,流异源同,皆出自桂林。由桂林至梧州系漓江,非湘江。然二江本一水,词家取音律之协,可以通融。观于“迢迢去”“天涯路”之语,必是赴梧,非返衡矣。
偕中书管嗣裘劝大学士严起恒谏诏狱救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蒙正发、金堡、丁时魁。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二月,吴贞毓、万翱、程源、张孝起等疏攻金堡、丁时魁、刘湘客、蒙正发、袁彭年。诏贷置彭年勿问,逮堡等下锦衣卫狱,拷之。”又《严起恒传》云:“王化澄遽得旨入直。调旨遣缇骑逮堡等四人,下锦衣狱掠治,滨死。起恒匍伏舟次泣奏:谏臣非今所宜谴,严刑非今所宜用,请贷堡等。上不听。”《章灵赋》自注云:“时山阴、虞山二相公孤忠济难,反蒙主疑,下谏者金堡等于狱。几杖杀之。”潘传云:“是时粤中国命所系,则瞿式耜与其少傅严起恒,而奸邪巨魁则内阁王化澄、悍帅陈邦传、内竖夏国祥也。桂藩驻肇庆,纪纲大坏。给谏金堡、丁时魁、刘湘客、袁彭年、蒙正发志在振刷。王化澄等害之,目为‘五虎’,交煽中官,逮狱将置之死。先生约中舍管嗣裘与俱告严起恒曰:诸君弃坟墓、捐妻子,从王于刀剑之中,而党人杀之,则志士解体,虽欲效赵氏之亡,明白慷慨,谁与共之者?起恒感其言,为力请于廷。”《明史稿·严起恒传》云:“李成栋反大清,以广东附于王。起恒乃从王至肇庆,与王化澄、朱天麟同入直。时朝政决于成栋子元允。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为‘五虎’。起恒居其间,不能有所匡正。已而化澄、天麟相继罢。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文安侯马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而五虎憾起恒,竞诋为邪党。王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狱,欲置之死。起恒顾跪王舟力救。”又《朱天麟传》云:“彭年等势张甚,而堡甫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传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给事中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妃召天麟面谕,令拟谕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邦传讦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天麟因拟谕讥堡。堡大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天麟移居庆远。王化澄贪鄙无物望,亦为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堡等既追逐诸臣,益横。而堡尤负强直声,又连劾兵部侍郎万翱、程源,礼部侍郎郭之奇,户部尚书吴贞毓。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允为援,不敢发。七年春,王赴梧州,元允留肇庆。陈邦传适遣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王为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下堡等狱。堡又以语触忌,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
按:五虎被劾,据《南疆绎史》在二月丁亥,据《行朝录》言在二月朔日甲申,则丁亥系二月四日。先生劝起恒救五虎即在是日。盖正月在桂林,闻桂王播迁,即往迎扈,是时已至梧州也。
又按:堡等所弹劾者,自邦传、吉翔、天寿外,惟王化澄贪鄙无物望,至于朱天麟、吴贞毓诸人,特与堡等意见不合,妄加诋毁,即起恒亦曾为所诬。先生《永历实录》《章灵赋》自注并推重式耜、起恒,允孚公论,而于天麟、贞毓等深为不满,未免意见之偏。故起恒之救五虎,先生之劝起恒,皆不失为君子。而五虎终不得窃附于君子之林,则天下后世固有公论也。潘传但斥化澄,不涉天鳞、贞毓,持论甚公,惟五虎之官阶统称给谏,稍有未核耳。
夏四月,与行人董云骧交章请允严起恒以礼去国,凡三上疏,皆纠劾大学士王化澄,不听。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四月,雷德复奏讦大学士严起恒。起恒称疾乞骸骨。行人董云骧、王夫之疏谏,不听。”又《严起恒传》云:“化澄等思构起恒益急。给事中雷德复复露章劾起恒二十四罪。化澄调旨,用宋雷有邻“鼎铛有耳”语嘲激之。起恒称病请去。行人董云骧、王夫之交疏言:‘大臣进退有礼,请权允辅臣之去,勿使再中奸毒,重辱国而灰天下之心。’疏入,云骧不候报闻,挂冠入南海去。”《章灵赋》自注云:“虽陈力之无可致其靖共,而悲愤有怀,故有死诤之事。既三谏不听,谏道穷矣。”潘传云:“化澄之党参起恒。先生亦三上疏参化澄结奸误国。”《明史稿·严起恒传》云:“贞毓等共恶之,乃请召还化澄,而合攻起恒。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王不悦,夺德复官。”
五月,王化澄因攸县狂人作百梅诗冒先生名为序,借为叛端,将构大狱,挤之死地。
《和梅花百咏诗》自序云:“湘诗人洪伯修、龙季霞、欧阳予私和冯作各百首,欧阳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脱稿一即相示。未几,三子相继陨折。庚寅夏,昔同游者江陵李之芳广生相见于苍梧,与洒山阳之涕。李侯见谓:君不忘浮湘亭上,盍寻百梅之约,为廷陵剑耶?余感其言,将次成之。会攸县一狂人亦作百梅恶诗一帙,冒余名为序。金溪执为叛端,将构大狱,挤余于死。不期暗香疏影中作此恶梦,因复败人吟兴。”
按:王化澄系金溪人。金溪即指化澄。
先生移疾俟谴。兵部尚书万翱、南京兵部尚书鲁可藻疏请逮治。郧国公高必正力争得免,乃去官。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四月,以鲁可藻为南京兵部尚书。五月,万翱为兵部尚书。高必正、党守素入见,请趋严起恒入直。从之。”又《严起恒传》云:“翱、可藻请逮治夫之,高必正力争不可,乃已。起恒谢病疏七上,不得报,解舟去平乐。顾上意注起恒而薄化澄,遣高必正、党守素、李元允赍敕留之。”《南窗漫记》云:“金卫公堡诏狱后足折卧舟中,余往省之。时余拜疏忤群小怒,亦将谢病入山矣。”潘传云:“化澄恚甚,必欲杀之,其党竞致力焉。会有降帅高必正者救之,得不死,亦不往谢也。”《明史稿·严起恒传》云:“起恒力求罢,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会郧国公高必正入朝,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必正许之。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力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见王,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五日小饮兼五舟中寄人》诗有“炎海蛟龙吞楚客”之语,题中所谓“两上书忤时相俟谴命故及之”之者,即指此语。盖时方移疾俟谴,因以灵均自比也。《永历实录·桂王纪》:金堡之出狱遣戍在是年五月。又据《行朝录》,高必正入朝在五月十三日。先生之事得解,当在是日以后。《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胡安人挽诗》,序云:“余方移疾待罪,不敢居风雅之列。已蒙恩得赦,拟《神弦》之曲”,当作于事解去官之后。
又按:《家世节录》云:先君之训,如日在天。使夫之能率若不忘,当不致与匪人力争,拂衣以遁,或得披草凌危,以颈血溅御衣,效嵇侍中。何至栖迟歧路,至于今日,求一片干净土以死而不得哉?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小子之弗克靖也,人也非天只矣。”今考《家世节录》自序称永历十二年戊戌,距此时八年。其上文述武夷先生之训,谓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盖先生亦自悔其偏信五虎矣。然瞿忠宣亦上七疏救五虎。观过知仁,固不失为君子之党也。
秋七月,去梧州,由昭平至平乐。
《章灵赋》自注云:“乃以病乞身,遂离行阙。”《南窗漫记》云:“庚寅秋,与郑子遗中丞遇于昭州。子遗名古爱,江夏人。”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发昭平县飞雨过驴脊峡上泊甑滩》诗中有云:“金光界波流,大火循西指。”必是七月所作。其篇首云:“孤游息魂营,凉泛叶形美。清晨理桂楫,薄言遵远水。遂欣斯望协,遗彼群象诡。”玩其词意,当是初去梧州时所作。昭平去梧州仅一百六十里,泊甑滩在平乐县境。由昭平至平乐,所经水路也。又《刘端星学士昭州初度》诗云:“过岭金风缓,当秋暑日悬。”亦必作于七月。端星系刘湘客之字,昭州即平乐之旧名也。
又按:《永历实录·郑古爱传》云:“永历四年夏,楚事益坏,乃起古爱以佥都图辰、常,领敕至平乐。又以议招不如议战请,不报。古爱忧恚成疾卒。后数月,马蛟麟破平乐。”据《桂王纪》,平乐之破在是年十一月,古爱病卒当在八九月间,先生与之相遇则在七月间也。
八月初二日,谭太孺人卒于衡阳,年七十四。
《谭太孺人行状》云:“不孝夫之间关两载,未获奉临终之训。”《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云:“孺人后先生三岁,永历庚寅仲秋月朔后一日卒,去诞生岁万历丁丑闰八月二十二日,凡七十四载。”《家世节录》云:“先孺人居少不约,居多不丰,顺聚散以随时。故晚遇丧乱,麻衣橡食,欣然如素。夫之兄弟藉以保其硁节,实厚载之无疆也。己丑岁,夫之不孝,从王岭外,隔绝无归理。忧思益剧,遂以庚寅八月初二日横罹崩摧。”
先生至桂林,依留守瞿式耜。
潘传云:“返桂林,复依瞿式耜。”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题彭然石舠壁》诗云:“旧曾相识此扁舟,江黑云低对戍楼。象帝祠前秋似叶,伏波山下月如钩。”伏波山在桂林城东北。诗盖作于初至桂林之时。据“月如钩”之语,当在八月初间矣。又《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诗第一首末二句云:“萧森天放湘累客,得倚商歌侍羽觞。”第二首起二句云:“凉生恰恰桂江天,万里吴皋秋信传。”今考《粤行纪事》云:“己丑八月初八日,王父六十诞辰,门下士额手前祝。”据此则庚寅岁已六十晋一。方密之诗作于己丑,故目为旧韵。先生与诸公次韵,盖即在八月八日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年《石板滩中秋无月奉怀家兄》诗有“颓岸清江隔晚烟”之语,当是离桂林后停泊时所作。
九月,至永福。
《鼓棹初集》“怀旧”《霜天晓角》云:“清秋晚角,斜日横云脚。剑射灯花坠紫,双影瘦,征衣薄。今日梦中语,当时难卜度。唯有丹枫霜叶,点点血,还如昨。”
按:据“双影瘦,征衣薄”之语,知是挈郑孺人同行。据“丹枫霜叶”,知在秋末。据“清秋晚角”“剑射灯花”之语,知正值戒严。反覆推之,知是年九月至永福。
冬十一月初五日大清兵克桂林。先生时在永福水砦。
按:永福在桂林西南百里,其水有太和江、白石水、大融水、长宁水、铜鼓水、银洞水、永福水。未审水砦在何水,俟考。
闰十一月十七日,留守瞿式耜、总督张同敞殉难。先生仍困于永福水砦,不获南扈桂王。郑孺人劝由间道归楚。自桂林破后,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绝食者四日,屡濒于死。作《桂山哀雨》四诗,今逸。
先生《读四书大全说》卷六“志士仁人”条下云:“近瞿、张二公殉难桂林。别山义形于色。稼轩言动音容,不改其素。此又气质之高明沉潜,固非二公之一为志士、一为仁人,可分优劣也。”《章灵赋》自注云:“庚寅冬,两粤俱陷,死于乱兵者几矣。”《五十自定稿》辛丑岁《续哀雨诗四首》序云:“庚寅冬,余作《桂山哀雨》四诗。其时幽困永福水砦,不得南奔,卧而绝食者四日。亡室乃与余谋间道归楚。顾自桂城溃陷,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旦夕作同死计矣,因苦吟以将南枝之恋,诵示亡室,破涕相勉。”《明史稿·瞿式耜传》云:“十一月五日,城中无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俄总督张同敞至,誓偕死。幽于民舍,至闰十一月十有七日,与同敞并死。”《粤行纪事》云:“辛卯正月,知王父已于十二月十七日卯刻尽节于桂林城外之仙鹤岩矣。计十一月初五日城陷,越闰十一月至十二月十七,七十余日,迟之甚久。问故,知《大清时宪历》置闰在辛卯春二月,其十二月十七即《大统历》闰十一月十七也。”
按:《粤行纪事》又言:“庚寅十一月十三日至二十五日霪雨,山径滑甚。”又言:“闰十一月十四日至二十三日,日夜风雨。”又言:“十二月雨饕雪虐无宁晷,辛卯正月朔乃西上。”瞿公孙踪迹在梧江、藤县一带,距永福较远,阴晴未必尽同,然桂林破于十一月初五日,并闰月计之,至岁除仅八十余日,而霪雨已六十日,则不雨之日甚少。既为途泥水潦所阻,岁内亦必不能行矣。
是年诗除《桂山哀雨》四首逸去外,有《胡安人挽诗》一首。
序云:“小司马彭然石焱,征其元配胡安人殉节诗。安人沉玉黔阳,司马从王岭外。”诗云:“夙昔兰闺英,金韬送远道。历历视明星,悠悠思春草。”又云:“白玉忍蒙沙,清流怨何驶。上有龙标月,下有沅江水。沅水自东流,梧云向南开。蒲花生石上,芳节待归来。”
按:据诗中所言,盖然石扈桂王于梧州,胡安人在黔阳投水殉烈也。《永历实录·晏霱明传》言孝感彭焱,思致明敏,工行草书,官兵部郎中,故称为小司马。
《晨发昭平县飞雨过驴脊峡上泊甑滩会月上有作》一首。
以上五古。
《不寐》一首。
诗云:“夜火榜人惊,江沙依舸平。落花逢昨日,潮月应初生。芳草空凝望,绿云讵有情。含凄愁梦杳,鱼柝警严城。”
按:此诗似春末夏初泊舟梧江时所作。
《刘端星学士昭州初度时初出诏狱》一首。
以上五律。
《李广生自黔阳生还归阙率尔吟赠并感洪一龙三阳太仆山公及邓君郑石诸逝者浮湘亭之游》一首。
《永历实录·熊兴麟传》云:“巡按贵州,黔土扰乱,迟回未赴。留黔阳,走山中。已与兵部主事李芳先同被执,遂系解常德。舟行至中途,守者钦其志义,宽械系。夜静,守者酣寝,芳先将逸,蹴兴麟起,与谋去。兴麟曰:‘死吾分也。君勉去。吾精爽已驰赴武陵刀下。’芳先强之,遂酣睡不听。芳先执手垂涕而去。兴麟至常德,自言吾与李职方同执,中途可去而不去,欲死于青天白日下尔。遂遇害。”
按:据《南窗漫记》,李广生,江陵人,名芳先。所谓自黔阳生还归阙,即兴麟传中之事。诗中云:“粤道旌旗乱早惊。”又云:“世情蛱蝶到春惊。”当是春间所作。次首诗题称广生为小司马,兴麟称为李职方,盖兵部职方司主事也。
《答姚梦峡秀才见柬之作兼呈金道隐黄门李广生彭然石二小司马》一首。
《永历实录·金堡传》云:“友人姚湘,字梦峡,余杭人,飘泊楚、粤。丁时魁欲官之,湘骂曰:‘吾死为大明一秀才足矣,何用此腐鼠为!’诗文亦亢爽有气。”《南窗漫记》自序云:“畴昔所辱赠示之作,如张别山先生、刘端星中丞湘客、金道隐黄门堡、刘浣松太史明遇,及上湘龙季霞孔蒸、余杭姚梦峡湘,皆苦思索,不得一章。”
按:梦湘见柬之作,即《漫记》自序所云赠示之作。诗中云:“云畦过雨怀红药,春泛消愁畏绿尊。千古英雄无死处,酒徒高唱感夷门。”当是春末夏初所作,是时五虎之诏狱尚未解也。
《五日小饮兼五舟中寄人时两上书忤时相俟谴命故及之》一首。《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二首。《石板滩中秋无月奉怀家兄》一首。
以上七律。
《题彭然石舠壁》一首。
七绝。
《康州谣追哭督府义兴相公是去秋同邹管二中舍会公地》一首。
歌行。
[顺治]八年辛卯(一六五二),先生三十三岁。
春正月雨霁,自永福水砦挈家由间道归楚,拟省母疾。及至衡阳,谭太孺人已葬于南岳潜望峰下,合祔武夷先生之墓。
《谭太孺人行状》云:“遗命介之,更无余语,惟归葬先君子之右,远腥秽而不历城市,协于先君子清泉白石之心而已。”《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云:“有明征士武夷先生暨配谭太孺人先后合葬于此。阅三十七年,冢子介之已卒,不孝季男夫之年七十矣,乃克志焉。”《家世节录》云:“呜呼!无始安再造之功,永天水当归之痛,此夫之含恨没齿而不慊者也。哀哉!”潘传云:“闻母病,间道归衡,至则母已没。”
按:是年先生三十三岁。“阅三十七年”,正值七十岁。故知谭太孺人合葬必在是年。《五十自定稿》辛丑岁《岳峰悼亡四首》第一首云:“不愁云步滑,慊慊故慵来。多病霜风路,余生隔岁回。”既有“隔岁”之语,则先生与郑孺人抵衡阳必在是年春间。第四首云:“岳阡初甃罢,君此拜姑嫜。”郑孺人甫抵家即拜姑嫜于岳阡,则谭太孺人业已合葬无疑。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岁《偶闷自遣》诗云:“鸡声残月夜如何,水级危轮又一过。”当是在永福水砦将启行时觇探道途之作。辛丑岁《来时路》三首自注云:“悼亡。”第一首云:“来时苦大难,寒雨飞瀼瀼。”第三首云:“迢迢荒原路,曲曲粤楚甸。匪羊亦匪牛,穷日历郊箐。药苦梅复酸,宛转遂所绻。凛矣秋霜心,哀哉白日变。”即追叙郑孺人随先生由粤返楚备尝险阻艰难之境也。又辛丑岁《续哀雨诗》第一首云:“寒烟扑地湿云飞,犹记余生雪窖归。泥浊水深天险道,北罗南鸟地危机。同心双骨埋荒草,有约三春就夕晖。檐溜渐疏鸡唱急,残灯炷落损征衣。”盖雨甫霁即启行也。先生闻母病而未知母没,故有“三春夕晖”之语,与潘传可以互证。
又按:《鼓棹二集》“忆旧”《凤凰台上忆吹箫》云:“楚塞天遥,漓江雨冷,烟云湿透征衣。指数峰残雪,候雁先归。堪叹生生死死,今生事莫遣心违。家山里,一枝栖稳,碧草春肥。依依旧家枝叶,梦不到岘山,风雪霏微。念镜中霜鬓,人老渔矶。指点棠梨春雨,犹应化白蝶双飞。孤飞也。寒烟冪历,灯火荆扉。”今考“岘山旧家”谓郑孺人为襄阳望族。“漓江雨冷”即桂山哀雨之意。“楚塞家山”即衡阳南岳。“候雁先归”在春初正月。“烟云湿透征衣”言初霁即行。“一枝栖稳,碧草春肥”则归里以后也,与诗集亦可互证。
遂决计隐遁。
潘传云:“其后瞿式耜殉节于桂林,严起恒受害于南宁。先生知势愈不可为,遂决计林泉矣。”《沅湘耆旧集》小传云:“崎岖楚、粤、滇、黔间,备历艰险,后以母病间道归,遂不复出。”
按:忠宣殉节时先生尚未归衡,潘传小误。先生未尝至云、贵,邓传亦误。
又按:《儒林传稿》采余传云:“明桂藩在肇庆,瞿式耜荐之为行人司行人,旋以母病归衡山。”虽删节筒略,然较潘、邓两传更为核实。
夏间侨居祁阳,与刘舍人惟赞所居邻近,时相往还。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小霁过枫木岭至白云庵雨作观刘子参新亭纹石留五宿》五古二首。《永历实录·严起恒传》云:“永历二年春,楚师败于湘潭,何腾蛟被害。楚兵四十余万,失主汹乱,蹂衡、永、宝、郴间。永州举人刘惟赞徒步诣行在,疏言往者孤倚一腾蛟,其势已危,今腾蛟且已矣,而诸帅之所共为尊信者,自辅臣起恒而外,四顾更无其人。疏入,下廷议,起恒不果出。已而诸军无统,兵益暴,民益怨,以趋于尽,卒如惟赞言。”《沅湘耆旧集·刘惟赞小传》云:“惟赞字子参,祁阳人,崇祯己卯举人。癸未之乱,与衡州同知郑逢元谋督义勇歼贼魁。国变后以中书屡征不就,隐居西舂之石门庵,榜曰‘白云’。其地在祁、邵之交,宅旁有鲤鱼山。所尝往还者,王船山、邹艮崖、郭季林诸人外,莫能见也。日坐崖中,吟咏自适,与世事绝。一夕梦陈忠洁公遗以书,抚膺涕泣曰:‘澹元其召我矣。’未几遂卒。”
按:《行状》叙先生随地托迹云:“或在浯。”潘传言先生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浯即浯溪,正在永州祁阳。先生侨居当与子参之白云庵相近,故得常相过从,留宿赋诗也。第一首云:“松级偶晨登,樾馆聊夕止。轻裾挟馀滋,溪烟宛方起。”又云:“流耳延雨声,惊华粲石理。架阁微霄,初英散新紫。”又云:“淹宿有余清,实归载留喜。”当是夏间所作。第二首云:“三岁度岭行,薄言观世枢。壮心销流丸,林泉聊据梧。归心存醉石,取似在枌榆。”题末自注:“刘云亭下石门石座似端州醉石,遂有次作。”盖子参徒步上疏时曾与先生相晤于肇庆,故回忆醉石而感慨系之也。
又按:《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就中《青溪石门》《西石门》《松纹石亭》《坞云庵》四题自注云:“右祁、邵之间。”今考子参所居正在祁、邵之交,青溪石门、西石门即石门庵所由名也,松纹石亭即所谓新亭纹石也,坞云庵即白云庵之别名也。《西石门》诗云:“循壁渡泉桥,知有幽人宅。”幽人即子参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寅年《康州谣》题中有“邹、管二中舍”之语,邓氏谓邹即艮崖。《南窗漫记》摘录郭秀林《涉园草》,有《过刘子参山亭》七绝一首。《沅湘耆旧集·邹舍人统鲁小传》云:“字大系,一字近野,号艮崖,酃人。崇祯乙亥拔贡廷试第一,壬午举人。衡州陷,乃单骑亡之粤,上书总督沈犹龙,卒导总兵宋纪出楚疆,复郴、衡各郡。桂王称号,授中书舍人。后隐居祁、邵山中,所在常载书簏十数以从,岩栖谷隐,人莫得其踪迹也。”据此,则艮崖与先生及季林同年友善,并以高蹈著节,宜其与子参相善也。
冬,复还衡阳。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过涉园问季林疾遣作早梅诗》四首。
按:季林与先生同邑,其隐居石狮岭,仍在衡阳,涉园即其隐居之地。先生以早梅开时过涉园,疑冬初还衡阳。第二首云:“晚香消尽寒香接,无日无花不早开。”当是十月所作。第四首云:“先机买隐君能早,后著投生我自痴。”则因己丑岁先生度岭,季林作诗怀之,以“南原耦耕”相讽也。
是年诗有《游子怨哭刘母》四首。
第一首云:“游子岂不知,遐心荡凭轼。”第二首云:“凭轼日以远,流光日以晚。”第三首云:“昔为倚闾叹,今为绝命思。”第四首云:“三年九春绝,衰草凌霜靡。”
按:此诗列于《白云庵观刘子参新》之前,诗中所言游子情事,颇与子参相近,“三年九春绝”之语亦与彼诗“三岁度岭行”年数相合,然究未得确证,附记俟考。
《小霁过枫木岭至白云庵雨作观刘子参新亭纹石留五宿》二首。
以上五古。
《落日遣愁》一首。
五律。
按:诗中有“晴山添雪色,远树缓霜鸿”之语,当作于冬月。
《偶闷自遣》一首。《过涉园问季林疾遣作早梅诗》四首。
以上七绝。
是年攸县刘孝廉自煜有《寄王而农山中》诗。
《南窗漫记》云:“刘杜三自煜有寄予山中诗,亦足增人怆然之怀。‘病鹤无枝带箭飞,经年芜秽惜渔矶。绕床行脚同香饭,哀筑当筵仍故衣。筑室喜闻名士并,望门真被酒佣非。一蛇雾隐南天远,绵上何人问割腓。’”《沅湘耆旧集·刘行人友光小传》云:“字杜三,攸人,前明丙子举人。入国朝,为沙河知县,升行人,未赴卒。原名自煜。”
按:“绵上一蛇”用介子推事以喻从桂王于岭表。是岁桂王在南宁,称永历五年,诗所谓“南天远”也。“筑室喜闻名士并”,谓与刘子参卜邻。“行脚香饭”即指白云庵。故知当在是年。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杜三《将入闽应召径衡夜宿前溪寄故人王而农》五律一首。《南窗漫记》所述亦同,“前溪”下注“去郡三十里”五字。今考:入闽应召当在唐王建号之时,惟未审其在乙酉秋冬,抑在丙戌春夏与初秋。附记俟考。
[顺治]九年壬辰(一六五二),先生三十四岁。
春,至衡岳莲花峰,过西明寺。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过莲花峰西明寺追怀悟一上人示苍枝慈智》七绝二首。第一首云:“缥渺诸天缟雪飞,炉烟初湿云衣。重来春水迷苍翠,凄绝苏画板归。”第二首云:“冬葵滑熟菠薐脆,云子抄香凤乳花。惭愧千金无报处,三生客在自蒸砂。”
按:诗中有“重来春水”之语,故知重过西明寺在春间,其云“冬葵滑熟”系追叙前此以冬间至寺。据《莲峰志》,莲花峰南桐油岭有西明寺,林泉旷异,下可安步,知西明寺在莲花峰旁。今考癸未冬先生因张献忠购捕绅士,避于衡山莲花峰下双髻峰。其饭于西明寺,当在彼时。至是年重过,则悟一已没,故有“惭愧千金无报处”之语。苍枝慈智,其即悟一之徒欤?
是年侨居邵阳耶姜山旁蒸水之原,李定国兵下衡州,招之,不往。
《章灵赋》自注云:“蒸水出耶姜山,今谓之黄帝岭。时所避地近其处。”又云:“时上受孙可望之迎,实为所挟。既拂君臣之大义,首辅山阴严公以正色立廷,不行可望之王封,为可望贼杀。君见挟,相受害,此岂可托足者哉?是以屏迹居幽,遁于蒸水之原。而可望别部大帅李定国出粤、楚,屡有克捷,兵威震耳。当斯时也,欲留则不得干净之土以藏身,欲往则不忍就窃柄之魁以受命。”潘传云:“初,桂藩封孙可望为秦王,严起恒力阻之。可望戕起恒,专执威柄。越数年,可望分李定国入粤,遂入衡,招先生。先生不往。”
按:是岁桂王在安隆,称永历六年。据《永历实录》,是年五月李定国复靖州、武冈、宝庆;六月复桂林,八月复平乐、梧州、柳州、永州、衡州;九月复长沙,略地岳州;十月略地江西,复吉安;十一月退屯宝庆。今考耶姜山在邵阳县东,邵阳即宝庆府附郭之邑。《行述》叙先生随地托迹,云或在涟、邵。潘传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邵即邵阳。涟水与邵水同发源于邵阳县东龙山顶上龙池,故有涟邵之称。定国之招先生,当在初下衡州之后,退屯宝庆之前。
是年诗,除《过西明寺》七绝二首外,《剩稿》有《重过莲花峰为夏叔直读书处》七律一首。
《五十自定稿》未载此诗,见《姜斋剩稿》。其诗云:“山阳吹笛不成音,凄断登临旧碧岑。云积步廊春袖湿,灯寒残酒夜钟深。河山憾折延陵剑,风雨长迷海上琴。闻道九峰通赤帝,松杉鹤羽待招寻。”
按:叔直入九嶷绝粒死,故诗言“山阳吹笛”“延陵剑”,又云“九峰”“鹤羽”。叔直之殁未知何年,然《南窗漫记》摘录芋岩李国相遗稿,就中五律各首哭夏叔直九嶷,在怀管冶仲百粤之后。今考冶仲偕先生赴粤在戊子冬,则叔直之殁至早亦在己丑春三月衡、永复失之后,彼时先生业已由南岳复赴肇庆,至是年春始重登莲花峰。诗中有“春袖湿”之语,故知作于是年春间也。
[顺治]十年癸巳(一六五三),先生三十五岁。
夏四月作《章灵赋》。
《章灵赋》序云:“章,显也。灵,神也,善也。显著神筮之善告也。壬辰元日,筮得《暌》之《归妹》。明年癸巳,筮复如之。时孙可望挟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久陷异土,既以得主而死为歆。托比匪人,尤以遇巷非时为戒。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赋以见。”《章灵赋》自注云:“自违君侧以来,于兹三岁,而孤踪屡迁,望属车之清尘,而深其慕忆。盖愿得朋以出大蹇,倘值其人,乐与来连者矣。乃如可望者,若巴蛇之饱,飏尾而游,而大君之威,虎为狐假,反退养夫巽顺,若此者岂足以有为?神器大名,不可以久借,功之无成,固其所矣。桓温失志于枋头,刘裕覆师于关内,今古如一,有心者去之唯恐不速也。”又云:“于占既然,素志亦尔,神与心协,守其昭质,暗投之侣必谢,幽栖之志益坚矣。”又云:“君子之不幸而当此也,留则河山非有,往则逆顺无垠。与物推移而知雄守雌,以苟全其身而得利涉,既非所能为,则将退伏幽栖,俟曙而鸣。今孤臣在千里之外,吾君介存亡之间,往迳既绝,来踪未卜,唯幽冥之中,若有朕兆,可翼余忱以必达。人不可谋,天不可问,寸心孤往,且以永怀。思主则怆怳而烦心,求仁则坚贞而不怨,《章灵》之作,意在斯乎!”
按:是岁桂王在安隆,称永历七年。先生以庚寅夏谢病,故自注言“自违君侧以来,于兹三岁”也。自注又言“桓温失志于枋头,刘裕覆师于关内,今古如一”,盖即指孙可望东安岔路口之败。序言“时可望挟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则必作于可望兵败还黔之后。今考可望兵败还黔在四月。序言“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赋以见”,故知赋即作于是月。
又按:《永历实录·李定国传》及刘远生,管嗣裘、朱昌时等传,皆言定国恭顺知大义。据《沅湘耆旧集》引陶密庵汝鼐自订年谱,言定国复衡阳、湘潭,石见五衔命敦促,不得已与周司农、郭司马并出见。而定国招先生,先生竟不肯往者,盖彼时定国犹受制于可望,先生不恶定国而深恶可望,故赋注称定国为别部大帅,而斥可望为窃柄之魁。是年四月,定国避可望之逼,东攻肇庆,去衡州已远。假令定国去冬下衡州之时,已如后此奉桂王于云南之日,安在其不往见也?嗣裘传云:“嗣裘见定国赤心,不随孙可望为僭逆,曲说定国决策迎驾。定国之东攻肇庆也,孙可望遣使羁縻之。定国亦以孤军外悬,所向未利,难即与可望亢,遂姑通好。嗣裘大恚,弃定国军去,将祝发为浮屠,至修仁,不知所终。”先生之志,即管舍人之志。固不欲轻绝定国矣。至于可望极恶穷凶,中人知其当绝。先生此赋为可望作,岂为定国作耶?赋作于癸巳,序有明文。潘传系作《章灵赋》于定国入衡之后,盖综括始终言之,非谓赋作于壬辰也。
是年诗有《癸巳元日左素公邹大系期同刘子参过白云庵茶话二首》。
第一首云:“江树南开早,唐松东向偏。殷勤悬有待,请组旧行边。”第二首云:“箕颍徐生拙,江湖魏子深。南阳凭羽翼,恩泽放山林。”
按:诗意谓心欲往而时未可,与《章灵赋》同。
《春尽》三首。
以上五律。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上终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下
[顺治]十一年甲午(一六五四),先生三十六岁。
秋八月,避兵于永州零陵北洞瑶中。
九月,从子敉避兵他所,为游骑所杀,作哀吟以悲之。
复迁于常宁山中,授徒自给,所寓与士人殷铭邻近,本旧相识,因为序其时艺。
《姜斋文集·殷浴日时艺序》云:“家则堂南归,以《春秋》教授,则未知其所授者,以道圣人经世之意邪?其以为所授者羔雁之技邪?谢侍郎卖卜,与子言孝,与弟言悌,则授以道矣。技道合,则则堂可无河汉于叠山。何也?进乎道矣。甲午避兵入宜江山中,有侄子之恸,浴日拂拭而慰之。少间,无以阅日,浴日始以帖括见示,继此而宜江士友泛晋而与余言帖括。浴日少与余同文场,已与余同漂泊,今又与余同为训诂师以自给。以意征言,将期于道。有知言者,当谓余非与浴日言技矣。”《家世节录》云:“敉、致皆仲兄出。敉以孝殒于难,致早夭。”《五十自定稿》是年有哀从子敉诗,题云:“从子敉遘悯以后,与予共命而活者七年。顷予窜身瑶中,不自以必生为谋。敉因留侍伯兄。时序未改,避伏失据,掠骑集其四维。方间道往迎,已罹鞠凶矣。悲激之下,时有哀吟,草遽佚落,仅存绝句四首。”第一首云:“斜日荒荒打枣天,山头回首杳墟烟。当时不道今生别,犹向金风泪黯然。”笫三首云:“岳阡秋草应含怨,万树严霜杀一林。”《沅湘耆旧集·殷岁贡铭小传》云:“铭字浴日,常宁人,顺治朝贡生,与衡阳王姜斋先生交好,为序其文集行世。”
按:《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其中《钓竹源》《云台山》两题自注云:“右零陵北洞。”今考此二十九首历数隐遁之地,以时之先后为叙。零陵北洞两诗列于祁、邵四诗之后,宜江二诗之前,故知窜身瑶中即在零陵北洞。敉为铿斋先生之子。铿斋殁于丁亥。自丁亥下推七年之后,正是甲午。诗言“金风”,又言“打枣天”,故知先生与敉别于秋八月。题言“时序未改,已罹鞠凶”,诗言“岳阡秋草”“万树严霜”,故知敉以九月遇害。宜江出常宁东南塔山,故常宁有宜江、宜山之名,《殷浴日时艺序》言“避兵入宜江山中,有侄子之恸”,则由零陵北洞迁常宁当即在秋末冬初。浴日本常宁士人,避兵宜江山中,与先生所居相近,并以授徒自给,故序引家铉翁之事以相勉也。
又按:《家世节录》言敉以孝殉于难,当是奉母避兵而遇害。先生哀从子诗第二首云:“黑海难全一叶舟,谁将完卵望鸺鹠”,盖尽室偕亡也。第四首云:“情根悔不锄苗早,蔓草萦丝自惹愁。至竟潘安悲白首,人间何有坠珠楼。”意者敉之友人有同死者,而侍婢有流落未死者欤?
又按:《行述》叙先生随地托足云:“或在耒阳。”潘传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不言常宁而言耒阳,盖常宁本由耒阳而分。意者先生居常宁时亦曾往来耒阳,故举耒阳以括之欤?
是年文有《殷浴日时文序》一篇。
是年诗除哀从子诗草佚落仅存绝句四首外,有《秦王卷衣》一首。《长干曲》一首。
诗云:“秦淮通北固,流月带潮来。郎今渡京口,日暮使人猜。”
按:据《南疆绎史》,是年张忠烈煌言军吴淞,会张名振之师入长江趋丹阳,掠丹徒,登金山,望石头城,遥祭孝陵,烽火连江,江宁震动。而上游有夙约,失期不至,乃左次崇明,俄复入江,掠瓜洲、仪征,薄燕子矶。而所期终不至,师徒单弱,遂乘流东下,仍驻滃州。据《永历实录·桂王纪》及《李定国传》,上年定国已欲由东粤与郑鸿逵、郑成功会合,本年复请由海道谕郑鸿逵。据《五藩实录》,是年郑成功发水陆师应李定国于粤东。鸿逵即成功之叔。二郑与二张声势相倚,所谓上游有夙约,宜即定国;其所以失期不至者,则以方退守南宁、泗城,未能如约也。诗言秦淮、北固、京口,其为此而发欤?
《白鼻》一首。《江南曲》一首。
以上五绝。
按:诗云:“可怜秋色里,独唱《望江南》。”盖与《长干曲》同意。《鼓棹初集·望江南》五阙题系“本意”,《望海潮》一阙题亦系“本意”,疑皆是时所作。
《哭李一超》一首。
按:丁未岁有哀故孝廉李一超元配林孺人七律二首。题云:“一超以怀贞穷愁死。”一超之名俟考。
《再哭季林兼追悼小勇匡社旧游》一首。
诗云:“古寺青溪路,东窗隔一峰。缘花忘柳径,驱酒试风。”《南窗漫记》云:“亡友文小勇之勇有句云:‘人谁从问字,风不可开门。’于江西宗派中自居胜地,所居僦郊外一破屋,每旦待籴而炊,而长日一卷,啸傲自如。斯人亡后,戚戚未壮而气衰者成乎风俗,不复知此风味矣。”
按:季林即郭凤跹,详见上文己丑年。
《晦日》二首。
第一首云:“春色去堂堂,清和损岁芳。”第二首云:“九春余此夕,落照已前山。”
按:此晦日谓三月晦日。
《夏夜》一首。
以上五律。
[顺治]十二年乙未(一六五五),先生三十七岁。
春,迁居郴州兴宁山中,借僧寺授徒,为从游者说《春秋》。始作《周易外传》。吟《潇湘小八景》词。
先生《潇湘怨》词内《潇湘小八景》词自记云:“国初瞿宗吉咏西湖景,辛稼轩‘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体,词意凄绝。乙未春,余寓形晋宁山中,聊取其体,仍寄调《摸鱼儿》咏潇湘小八景。”《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乙未于晋宁山中,始为《外传》。”《五十自定稿》有《为晋宁诸子说春秋》五绝四首。第三首云:“南岳经声苦,东林眉宇颦。”
按:《行述》叙先生随地托迹云:“或在郴州,或在晋宁。”潘传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晋宁即兴宁县旧名,非云南之晋宁州也。此兴宁系湖南郴州之县,非属广东嘉应州之县也。据诗中“南岳”“东林”之语,盖授徒于寺中矣。
又按:兴宁在郴州东北百里。先生居郴州,或在居晋宁前,或在居晋宁后。故《行述》与潘传皆以郴州、晋宁并举也。
又按:《潇湘怨词》另编一卷,系《夕堂戏墨》卷七。小八景词题系《雁峰烟雨》《石鼓江山》《东洲桃浪》《西湖荷花》《花药春溪》《岳亭雪岭》《朱陵仙洞》《青草渔灯》。
复迁居常宁西庄园,变姓名为瑶人。其时邑士王文俨隐于东卜园,敬其志节,恒供瞻之。
《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尝匿常宁瑶洞,变姓名为瑶人。”又《王山人国甲小传》云:“字鼎三,一字建子,常宁人。县学生,有《拾遗山人诗钞》。”又王国甲《述旧诗》第一首云:“凹霞风已古,独忆雅田云。”自注:“世居凹霞,高祖丁明季流寇之乱,始迁雅田。”第二首云:“东卜余残壁,西庄待隐君。”自注:“明季,高祖文俨先生上《中兴战守策》。钟山军乏饷,高祖具酒食邀七十里长。动以捐纡国急,高祖亲董解赴军。晚年隐于东卜园,号东卜先生。衡阳王而农先生亦来隐于邑之西庄园为瑶人,饮食皆高祖给之。”
按:《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其中《西庄源》《小祗园》二首自注云:“右宜江。”西庄源与西庄园当即一地。《五十自定稿》丁酉岁《西庄源》五古诗一首,其题云:“念居此三载。”自乙未至丁酉,首尾正得三年。故知迁居西庄定在是岁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王山长祚隆小传》云:“字卜子,一字一峰,常宁人,县学生,尝应聘为岳麓山长。”今检邓氏所选,有《酬王姜斋先生》五古一首,中有“十旬五得饥,体癯容愈少。道逢衣褐游,风雨怜同调”之语,足证交宜之厚。东卜与卜子同邑同姓,未知是否同族。其元孙国甲称为文俨先生,当是其字也,其名俟考。
又按:是年桂王在安隆称永历九年,邓传叙常宁瑶洞事于缅甸覆没后,非也。
是年始撰《老子衍》。
按:《老子衍·自序》叙始撰之时云:“岁在旃蒙协洽。”此草创于乙未年之证。
是年文有《老子衍自序》一篇。
按:序末云“作于壮月己未”,盖初稿成于八月间也。
是年诗有《春日书情》一首。
五古。
《为晋宁诸子说春秋口占自笑》四首。
五绝。
《八月梨花》一首。
五排。
《读指南集》二首。
七律。
《君子有所思行》一首。
乐府。
《斸蕨行》一首。
歌行。
[顺治]十三年丙申(一六五六),先生三十八岁。
春三月,编《黄书》成。
《黄书》自序云:“岁德在丙,火运宣也。斗建维辰,春气全也。文明以应,窃承天也。太原之系,世胄绵也。为汉大行,忠效捐也。悲懑穷愁,退论旃也。明明我后,逖播迁也。俟之方将,须永年也。”
按:太原为王氏之望,大行即行人之官。我后谓桂王,是年由安隆迁云南,故有播迁之语。岁德在丙,定系丙申,斗建维辰,显为三月。
秋,暂往兴宁。
冬,暂还衡阳,登衡山双髻峰,仍至常宁。
《五十自定稿》是年《新秋看洋山雨过》诗云:“南楚秋风日,轻阴太白方。”又《重登双髻峰》诗云:“振衣情不惬,北望暮云寒。”
按:《姜斋文集·小云山记》云:“南尽晋宁之洋山。”是洋山在兴宁境内。据“新秋看洋山雨过”之语,知秋间在兴宁。据“北望暮云寒”之语,知重登双髻峰在冬日。
又按:《登双髻峰》后一首题为“二贤祠”。今考《莲峰志》,二贤祠祀朱子、张南轩,去双髻峰不远,当亦彼时所作。知仍至常宁者,说详下年丁酉。
是年诗有《春尽从子敞寄山居雪咏绝句欻尔隔岁聊复和之》二首。《痛》《哕》《颤》《寒》《热》《痒》《哭》《笑》共八首。
以上五绝。
《重登双髻峰》一首。《二贤祠重读义兴相公诗感赋》一首。
以上五律。
按:义兴相公谓堵牧游。诗末二句云:“清浔二千里,遗恨在军谣。”自注云:“公于苍梧以军谣十首授余梓行。”详见上文已丑年。
《新秋看洋山雨过》一首。
五排。
《哭欧阳三弟叔敬沉湘》六首。
七绝。
第一首云:“菖雨风杜若香,《怀沙》千古吊潇湘。”第二首云:“通眉旧是玉楼仙,昌谷春消野竹烟。誓倒奚囊传好句,人间差有外兄贤。”第三首云:“荆榛小径对春溪,月上芭蕉碧影迷。池馆山阳留不得,愁来唯伴野猿啼。”第四首云:“调孤雌霓休文句,哭碎灵床子敬琴。”第五首云:“十四年来争一死,英雄消受野棠开。”第六首云:“岸谷消沉羊叔子,推恩无分到中郎。”
按:据“怀沙”“一死”之语,知沉湘由于殉节。据“春溪”“池馆”之语,知是诗作于春间。据“休文”“子敬”之语,知夙以文字相契。据“昌谷”“外兄”之语,知为中表之亲。据“叔子”“中郎”之语,知系母党之戚。今考《家世节录》云:“先太孺人姓谭氏。外王母欧阳太君。欧阳太君母生元素公炳,举于乡,官郡丞。”叔敬当是元素孙行,故先生称之为弟也。
[顺治]十四年丁酉(一六五七),先生三十九岁。
春三月去常宁还衡阳,居岳后双髻峰。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西庄源所居后岭前壑古木清沼凝阴返映念居此三载行将舍去因赋一诗》。其诗云:“浮云出丹,游倏遵绿漪。”又云:“回首舜帝峰,濯足舂水湄。芳草良未歇,佳期行可规。”又《冬遇》诗云:“吾生匪蜃雉,物状漫紫朱。聊息朱鸟麓,梦无金简书。”《七十自定稿》戊辰年《敔筑土室读题曰蕉畦口占示之》第三首云:“岳峰窗外雨,滴碎汝翁心。”自注:“旧筑一庐岳阴,窗下芭蕉,其本径尺,高二丈许,岁有花,结甘露。”
按:舜帝峰即九疑山之中峰。九疑山在衡州、永州之间。常宁系衡州府南属邑,与永州连界。舂陵水流经县东。“游倏绿漪”,显系春景。“芳草未歇”,行将夏初。故知去常宁当在三月。雉入大水为蜃,月令在孟冬之月。“吾生匪蜃雉”之语与题目《冬遇》相应。“聊息朱鸟麓”之语,乃还居衡山之明征。盖去冬由衡阳至常宁,兹春复去常宁归衡阳也。辛丑岁《岳峰悼亡》诗云:“三年烹白石,余渖咽龙湍”,谓居常宁三年。又云:“到来犹自喜,仿佛近檐除。小圃忙挑菜,闲窗笑读书”,即指岳峰旧居。知在岳后双髻峰者,说详下文戊戌年。
自辛卯返楚后,随地托迹,所至之处,人士俱极依慕。
《行述》云:“自此随地托迹,或在浯,或在郴,或在耒,或在晋宁,或在涟、邵之间。所寓之处,人士俱极依慕。亡考不久留,辄辞去。”潘传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盼、晋宁、涟、邵之间。凡所至期月,人士慕从者众,辄辞去。”
按:《行述》及潘传述游历之地皆在归衡岳之前,是也。惟《行述》叙随地托迹于就职行人之下,中间崎岖两粤之事,阙而不书,未免太略,疑是删节之本。潘传叙浪游于壬寅闻缅变之下,则止求笔墨简净而忘其先后倒置矣。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五古二首外,有《花咏八首》。
《樱桃》《迎春》《山矾》《紫荆》《杜鹃》《黄杜鹃》《金钗股》《冈桐》。
《即事》一首。
以上五律。
《冬尽过刘庶先夜话效时》一首。
七律。
《沅湘耆旧集·刘近鲁小传》云:“字庶先,一作庶仙,衡阳人,仕履无考。”自注云:“案船山《小云山记》末云:‘友人刘近鲁居其下。’”
《小步》一首。《吟得》一首。《折杨柳》一首。
以上七绝。
[顺治]]十五年戊戌(一六五八),先生四十岁。
秋九月朔,编《家世节录》成。
《家世节录》自序末署:“时永历十有二年季秋月朔日乙未。”
按:是年桂王在云南。我军三路入黔,贵州已归我版图。残明仅余滇省,其势岌岌危殆。故序中有“国绪如线”之语。
是年居岳后双髻峰。门人衡山戴日焕来谒。
《姜斋诗剩稿》丙辰岁有《戊戌岳后辱戴晋元见访今来复连榻旃檀口占五古一首》。其篇首云:“我居双髻峰,峰云尝相护。云里忽逢君,不畏潭龙妒。荏苒十八年,梦中时一遇。”《沅湘耆旧集·戴山人日焕小传》云:“字晋元,衡山诸生。家世饶财,明季荡于寇。年逾冠,尚未就傅。时避兵岳寺,贫不能具膏火,夜执书就佛灯读,遂通五经及诸子,尤邃于《易》。后游王船山先生之门,所造益深博。”
按:《剩稿》此诗,《沅湘耆旧集》亦载,题止“寄友”二字,盖所见之本不同。意者晋元奉先生为师,而先生待之如友,故以“寄友”为题,而戊戌以下为序欤?
是年诗有《明妃曲》一首。
七绝。
《枯鱼过河泣》一首。
乐府。
[顺治]十六年己亥(一六五九),先生四十一岁。
是年仍居岳后双髻峰。
《诗经稗疏》卷二《螟蛉有子果蠃负之》条下云:“夫之在南岳,有山僧如满言其如此,因导夫之自于纸卷中展看,一一悉符陶、段之说。”
按:“在南岳”系久居之语,非偶至之词。先生前此居南岳累年,然是年最为闲暇,故所赋《山居杂体》各题,如《卦名》《县名》《建除》《吃口》之类,多出戏笔。《南岳摘茶词》亦从容无事时所作。其体察螟蛉果蠃,似当即在此时。至下年移居湘西后,虽亦偶至南岳,然未必久居矣。故系诸是年以俟考。
是年诗有《山居杂体卦名》一首。
五古。
《山居杂体吃口诗》一首。《口字诗》一首。
以上五绝。
《山居杂体县名》一首。
五律。
《山居杂体建除》一首。
五排。
《南岳摘茶词》十首。
七绝。
《山居杂体两头纤纤》一首。《山居杂体五杂俎》一首。
以上歌行。
[顺治]十七年庚子(一六六〇),先生四十二岁。
是年由岳后双髻峰徙居湘西金兰乡茱萸塘,造小室,蓬檐篾壁,名败叶庐。
《六十自定稿·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其中《茱萸塘》《败叶庐》二首自注云:“右湘西。”先生次子敔《湘西草堂记》云:“迄岁庚子,乃徙居于湘西之金兰乡,卜舍于茱萸塘。初造小室,名之曰败叶庐。蓬檐竹牖,植木为柱,编篾为壁。”
是年诗有《哭内弟郑忝生》一首。
歌行。
按:诗中有“日夕君不来,春云覆平野”之语,当作于春间。
《正落花诗十首》。
《落花诗》自序云:“庚子冬初得些庵、大观诸老诗,读而和之,成十首。变而仍雅,是故得谓之正。”
按:些庵即郭天门司马。《沅湘耆旧集》些庵有《留别大观》七律二首,自注:“公为余诗,有《问石》七章。”则大观固些庵同志也。邓氏显鹤《些庵先生郭都贤小传》云:“初依熊鱼山开元、尹洞庭民兴于嘉兴。”今考《六十自定稿·知李雨苍长逝遥望鱼山哭之》第四首云:“赤璧雄风百战酣,新安碧血洒江南。大观绰板先君歇,凄绝吴江老蘗庵。”自注:“雨苍早与金正希、尹洞庭、熊鱼山齐名,时金已殉难,尹亦先逝,熊公僧隐吴江,存亡未审。”据此则大观姓尹名民兴,字洞庭,一字大观也。
《续落花诗三十首》《广落花诗三十首》《寄咏落花十首》《落花诨体十首》《补落花诗九首》。
以上七律。
按:《落花诗》另编一卷,系《夕堂戏墨》卷一。然非成于一时,故小引有“自冬徂夏”之语。又有“此帙之登,逢秋斯尽”之语,盖庚子冬初始作,辛丑秋末编成也。
[顺治]十八年辛丑(一六六一),先生四十三岁。
夏六月二十一日,继室郑孺人卒,年二十九。
《家谱》云:“继配襄阳郑氏,于顺治辛丑六月二十一日子时殁。”
按:郑孺人生于癸酉,是年二十九。
秋,葬郑孺人于大罗山。
《家谱》云:“继配襄阳郑氏,葬大罗山,未山丑向,有墓志。”
按:陶孺人墓志,谱言参宪刘明遇撰。郑孺人墓志,谱未言撰人,疑即先生所撰,而文集逸去,俟考。
又按:郑孺人葬期知在是年秋间者,《五十自定稿》是年诗大都关涉悼亡,就中《来时路悼亡》第一首云:“今者复何日,秋原称叶黄。”《岳峰悼亡》第四首云:“蝶飞三月两,枫落一林霜。”《初度日占》第一首云:“横风斜雨掠荒邱。”先生诞辰系九月初一,孺人葬期似即在其时。
是年诗有《来时路悼亡》三首。
五古。
《岳峰悼亡》四首。
五律。
《哀管生永叙》一首。
五排。
按:诗云:“落叶风喧夕,啼鸦柏冷霜。如何悼亡客,还有丧予伤。”盖秋末所作也。又云:“岳径云藏雪,洋泉月引凉。”洋泉即洋山之泉。洋山在常宁。盖先生由常宁还南岳,永叙皆相随也。又云:“紫囊悲太傅,缃帙冷中郎。舂谷江流远,南云塞路荒。人情谁剑挂,天道岂弓张。交绝怜东里,狂歌问子桑。贡生空委珮,鲍叔未分。”盖永叙系冶仲之子,弓伯之侄。诗以太傅比弓伯,中郎比冶仲。“舂谷”“南云”,谓冶仲卒于南荒瑶洞。“贡生委珮”用贡禹弹冠事,盖先生与冶仲同起兵同授职也。弓伯名嗣箕,冶仲之兄,详上文戊子年,下文甲辰年。
《续哀雨诗四首》。
七律。
序云:“今兹病中,搜读旧稿。又值秋杪,寒雨无极,益增感悼,重赋四章。”
《初度日占》六首。
七绝。
按:第一首云:“十五年来老楚困”,盖自丁亥衡州失守,至辛丑十五年也。第三首云:“十一年前一死迟,臣忠妇节两参差。北枝落尽南枝老,辜负催归有子规。”辛丑前十一年系庚寅。其年冬,先生困于永福水砦,不获南扈桂王。郑孺人劝由间道归楚。诗所谓“臣忠妇节”“辜负催归”,即指此也。第二首云:“一万五千三百三,愁丝日日缠春蚕。”此仿《左传》“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之语,盖先生生于己未,至辛丑四十三岁,而自己未九月初一日至辛丑九月初一日实得四十二年,为月五百有四,为日一万五千一百有二旬。约计每年余十一日,为日四百有六旬有二日,除补小尽二百有五旬二日外,仍余二百有一句。合计约得此数。
又按:《鼓棹初集》《二集》内亦多悼亡之作。除《初集》“忆旧”《青玉案》一阙,“怀旧”《霜天晓角》前一阙后一阙,《二集》“忆旧”《减字木兰花》二阙,“忆旧”《凤凰台上忆吹箫》一阙,已详上文庚寅、辛卯两年外,《初集》“忆旧”《满江红》云:“魂已杳,黄头妇”,显系悼亡之作。《二集》“忆旧”《扫地花》云:“自惹闲愁后,对莲岳云压,苔潭珠溅,炉烟孤瘦。叹渺渺京华,不堪回首。碧海人归,雄剑谁怜孤吼。空凝望,绕湘流暮云荒岫”,皆言偕郑孺人由粤还楚时事。“忆旧”《望梅》云:“奈暝色催人,孤灯结蕊。梦锁寒帷,数尽题愁锦字。当年醖就万斛,送春残泪。”亦郑孺人逝后所作。诸词虽未必尽作于是年,然大约是年作者居多也。
[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先生四十四岁。
春二月十三日,桂王为大清兵由缅甸执至云南省城。
夏四月二十五日,桂王为吴三桂所害。
潘传云:“壬寅,闻缅甸之变。明之藩封庶孽称监国假位号者,于是乎殄尽。”
按:桂王于上年十二月已为缅甸人执送军前。永历年号止于十五年,不得有十六年矣。《永历实录》谓永历十六年在缅甸,缅人劫之入云南。盖传闻未审。
是年诗有《为宋子主人送高渐离入秦》一首。
五绝。
《迎秋八首》。
五律。
《咏史二十七首》。
六言。
《来日大难》一首。《长相思》二首。
以上乐府。
按:是年诗大都为桂王而作。《长相思》第二首云:“长相思,永离别,地坼天乖清泪竭。油卜罢春灯,寒砧谢秋节。宝带裂同心,他生就君结。”其词甚苦,其志尤可悲矣。
又按:《鼓棹二集·金人捧露盘》“和曾纯甫春晚感旧韵”词云:“古崧台,双阙杳无踪。”又云:“魂归朱邸旧离宫。”又《烛影摇红》“十月十九日”词云:“骖鸾不待玉京游,难挽瑶池辙。”又云:“几处啼鸟,桥山夜月。”今考“崧台双阙”谓桂王以肇庆为行阙。“朱邸离宫”谓衡州为桂藩旧邸。十月十九日系桂王生辰。“魂归无踪”“桥山夜月”,知其时桂王已殁。当亦是岁所作也。
[康熙]二年癸卯(一六六三),先生四十五岁。
夏六月望,编《和遣兴诗》七十六首,《广遣兴诗》五十八首。
《夕堂戏墨》卷二《读甘蔗生遣兴诗次韵而和之》序云:“者回自别,休道是望州亭相见也。鸟道音书,无从通一线在。今春有杜鹃花,不觉到铁墙拗,王君延入新斋,为他和石灰泥壁,忽拈一帙诗,没其所自得,教认取谁家笔仗。卒读久之,乃知是者跛汉。王君笑指石灰桶,说寻常谓道人认得行货,今乃充此物经纪,眯着眼看秤斛邪?者是十三年前借山在灵溪所作。想者跛汉,白椎又换。借山在一瓠鼻尖上安单,一瓠在借山眉毛上厝鼎。于是为次韵而和之,不能寄甘蔗生也。癸卯六月望,茱萸塘漫记。”
按:诗中用“卫公”二字,自注云:“甘蔗生故字。”今考卫公系金堡之字。堡又号借山,亦称甘蔗生。序中称为跛汉,因其受杖后左足跛也。堡为僧之后,品行益卑,故黄晦木斥其堕落于沿门托钵之堂头,檀默斋目为势利和尚。而先生当日因道途隔绝,未之知也,否则唾弃之不暇,尚肯和其诗哉!
又按:《六十自定稿》己酉年有《效柏梁体寿王恺六》诗云:“铁墙拗头绿凤栖。”此序所云铁墙拗王君,必是恺六。
是年诗除《遗兴》《广遗兴》外,有《绝句三首》。
五绝。
按:第一首云:“乍暖回亭午。”第二首云:“春风款款中。”第三首云:“转转春条缓。”则此《绝句三首》当作于春间,在《遗兴》之前。
[康熙]三年甲辰(一六六四),先生四十六岁。
是年始游湘西小云山,与欧大生、刘近鲁同登。嗣后岁一登之不倦。
《小云山记》云:“湘西之山,自耶姜并湘以东,其复数十,以北至于大云。北又东,其复十数,皆渐伏而为曼衍。登小云,複者皆伏,而曼衍尽见,为方八十里,以至于蒸、湘之交。盖小云者,当湘西群山之东,得大云之委而临曼衍之首者也。是故湘西之山,观之尤者,逮乎小云而尽。予自甲辰始游,嗣后岁一登之不倦。友人刘近鲁居其下,有高阁藏书六千余卷,导予游者。”《姜斋诗剩稿》有《同欧子直刘庶先登小云山》七律一首。《沅湘耆旧集·欧子直大生小传》云:“衡阳人,康熙中贡生。船山先生有《同欧子直刘庶先登小云山》及《深秋望欧子直》数诗,可想见其人品矣。”
是年诗除《登小云山》一首外,有《感遇》十一首。
五古。
《寒月》一首。
五律。
《人日》一首。《又雪同欧子直》一首。《五日携攽儿同子直洎贤从哲仲小饮分得端字》一首。《即事有赠》一首。
以上七律。
《管大兄弓伯挽歌二首》。
歌行。
序云:“有明文学管嗣箕弓伯,以今癸卯冬,卒于南岳百丈山。病乃使余有宿草而不得哭。其明年,返灵筵于高节里之故居,乃申一恸。今勿说弓伯兄之死,得年五十有二,考终于室,弓伯兄固久不期此。癸未贼投人于湘水,雁行相接,兄犯其不测,以保难弟之节,一死矣。戊子起兵不利,缧而系于潭狱,刻日就白刃者,一死矣。庚寅流离困病于岭南,犯难以护难弟于长林,一死矣。以身突其三死,而谁期为一者之考终?”邓氏显鹤云:“按弓伯为冶忡舍人嗣裘之兄。舍人崎岖岭表,窜伏瑶洞以死。”
按:戊子年先生偕冶仲举义。序所言戊子起兵,当即彼时之事。
[康熙]四年乙巳(一六六五),先生四十七岁。
春正月,《和梅花百咏》。
《和梅花百咏》自记云:“抵今又十五年矣。今岁人日,得季霞伯兄简卿寄到伯修元稿。潸然读已,以示欧子直。子直欣然属和,仍从臾老汉为前驱祓道。时方重定《读书说》,良不暇及。乃怀昔耿耿,且思以挂剑三子者,挂剑广生。遂乘灯下两夕了之。湘三子所和,旧用冯韵,以其落字多腐,又仿流俗上马跌法,故虽仍其题,而自用韵,亦以著余自和三子者,非和冯也。乙巳补天穿日茱萸塘记。”《沅湘耆旧集·龙孔蒸小传》云:“字简卿,湘乡人。兄弟自相师友。明末岭乡荐,旋弃去。鼎革后闭门授徒。经略洪公欲延之幕府,不就。湘人传有《拯湘录》《坠粮逸案》,皆其所手纂也。”
按:“湘三子”谓洪业嘉、龙孔蒸、欧阳淑,皆湘乡人。广生谓江陵李芳先,详见上文丙戌、丁亥、庚寅等年。自记言“抵今十五年”,对上文庚寅而言。乙巳距庚寅正十五年也。
又按:《和梅花百咏》另自为卷,系《夕堂戏墨》卷三。
三月初三日,作《潇湘小八景词》自记。
自记云:“乙未春咏潇湘小八景,阅今十年矣。搜破箧得之,亦了不异初意。深山春尽,花落鹃啼,乃不敢重吟此曲。乙巳上巳茱萸塘记。”
秋八月,和王穉登梅花绝句。
《和梅花百咏》末附《追和王百榖梅花绝句十首》,序云:“乙巳中秋,坐彭城君小轩,得王百榖集,就中梅花十绝,尤为清健,因次其韵。”
按:诗中有“彭城才子最怜梅”之语。彭城为刘氏郡望。先生交游中刘姓不少,而同邑者以刘庶仙为最著,且居址较近。踪迹最密。是年先生未离衡阳。上年曾偕庶仙登小云山,则彭城君、彭城才子,当是庶仙也。
是年重定《读四书大全说》十卷。
按:《和梅花百咏》自记云:“时方重定《读书说》。”盖《读书说》即《读四书大全说》之省文,其始辑在何年,俟考。
是年诗除梅花绝句外,有《和陶停云赠芋岩五十初度》四首。
四言。
《南窗漫记》云:“芋岩李敬公国相遗稿,嘱余订定。”《沅湘耆旧集·桃坞老人李国相小传》云:“字敬公,号芋岩,原籍富平。尝应募随都督刘平杨应龙,以功赴部听叙,下三峡,舟覆,负母出巨浪中,功牒漂失,因浪迹湘、衡间。崇祯壬午,以衡籍举于乡,遂为衡阳人。张贼陷衡,遍索荐绅,强以伪职,不赴者死。芋岩引刀刲两臂,示不可用,得免。鼎革初,自南岳转徙山谷,岁更其处。晚筑小室,植桃数株,称桃坞老人。著《逸斋废词》二卷,均佚。”
《夏日端居》一首。《云山妙峰庵云是申泰芝炼丹处》一首。
以上五古。
《小云山记》云:“或曰道士申泰芝者修其养生之术于大云,而以小云为别馆,故小之。养生者去,僧或庐之。庐下莳杂花,四时萦砌。右有池,不溢不竭。”
按:诗中有“首夏积翠鲜,亭午条风凉”之语,盖作于四月。妙峰庵即记所谓僧庐也。
《恺六种凤仙花盈亩聊题长句》一首。
五律。
《人日新晴》一首。《秋雨同子直》一首。《又雨》一首。《夜》一首。
以上七律。
《避暑王恺六山庄会夕雨放歌》一首。
歌行。
按:山庄盖即铁墙坳之地。
[康熙]五年丙午(一六六六),先生四十八岁。
是年诗有《秋阴》一首。《欧子直自南岳返讯之》一首。
以上五古。
《咏百合》一首。《结袜子》一首。
以上五绝。
《早春三首》。《十二月八夜看月》一首。《初九夜再赋》一首。
以上五律。
[康熙]六年丁未(一六六七),先生四十九岁。
是年因避横逆,暂至湘乡。同年刘孝廉象贤为之排解,招泛虎塘,请作谱序,复以其女许字先生次子敔。
《沅湘耆旧集·刘象贤小传》云:“字若启,湘乡人,崇祯壬午举人。鼎革后隐居深山,著书以终。与船山先生交好。诗格高老,可匹敌《漧涛园》诸作。惜不见全集。”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赠刘若启七律一首,其题云:“则刘若启为余兄弟排难已,招泛虎塘,叙其家乘,会当六帙弧辰,欢宴之下遂允贶室子敔儿。”诗中有“急难情深矰缴缓”之语,盖乡曲无赖之徒妄思罗织告讦,若启与先生同年友善,故排难解纷之后,申以婚姻,其古谊良可风矣。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若启《虎塘秋月》七古一首,《泛小艇送王姜斋刘庶先泊永丰观音阁片石对月》七律一首,未必定作于是年,附记俟考。
是年文有《王江刘氏族谱序》一篇。
序云:“王江诸刘,潜明经是玉氏,湘孝廉若启氏,奉季昌先生之志,修其家乘,以示夫之。夫之之举于乡也,与若启氏讲以世,石长氏偕以年而协以采。夫之伯兄既与若启氏讲,而游辟雍之岁,与季昌先生、寿玉氏、赐玉氏胥以齿。”
是年诗除赠刘若启四言一首外,有《杂诗》一首。
四言。
《古意》一首。《问芋岩疾》一首。
以上五古。
《正月十六夜重赋》一首。
五律。
按:上年有《十二月八夜看月》五律一首。《初九夜再赋》一首,故此题云“重赋”也。
《故孝廉李一超以怀贞穷愁死不及有嗣息元配林孺人掖咡太孺人于痹病中十四年不舍榻右猝遘危疾临终悲咽以不得躬亲大事为憾啼声未绝而逝余于一超不浅视道路感泣者自逾涯量裁二诗以将哀尤为太孺人愍悼焉》二首。
第一首云:“十四年来千种事,凄凉彤管不书功。”
按:先生《哭李一超》诗作于甲午。自甲午至丁未,首尾凡十四年。
《湖外遥怀些翁》一首。《寄怀青原药翁》一首。
以上七律。
按:药翁即方密之,为僧后名无可,一名药地,曾主青原方丈。
《竹枝词十首》。《忍俊》九首。
以上七绝。
《箜篌引》一首。
乐府。
[康熙]七年戊申(一六六八),先生五十岁。
夏,暂至湘乡,与同年李孝廉国相泛湄水。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湄水月泛同芋岩》五律一首。
按:湄水在湘乡西。芋岩即桃坞老人,详见上文乙巳年。
与刘象贤游虎塘,待徐训导芳未至,因暑病先归。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期徐蔚子虎塘迟至余暑病先归蔚子独留万绿池与若启月饮共相太息寄此谢之》七律一首。《沅湘耆旧集·简在雍徐芳小传》云:“芳字蔚子,本姓徐,长沙人。育于湘乡简氏,故又从简姓。字在雍。当时徐蔚子、简在雍之名最著,实一人也。顺治末以岁贡官常德训导,有《种竹亭稿》,王船山先生序行。夕堂所与游,多肥遁苦节,前朝遗老。蔚子官本朝,夕堂待之不少减,知其致此必有道矣。岂亦有不得已于中耶?”
按:《种竹亭稿序》云:“不知今之以白首对江山,遽为残梦。”又云:“则余与蔚子双影相怜,不禁神尽。而余少于蔚子,衰乃倍之。”似其文作于五十以后。
秋七月望日,编《春秋家说》成。
《春秋家说》自序云:“迄今二十有二载,夫之行年五十。悼手口之泽空存,念菌蟪之生无几。恐将佚坠,敬加诠次。稍有引伸,尚多疏忘。启曰嗣先,聊传童稚云尔。著雍涒滩之岁相月壬子望不肖男征仕郎夫之述。”《四库全书提要》云:“自序谓大义受于其父,故以《家说》为名。”
按:“迄今”云者,承上文岁在丙戌、越岁丁亥而言。自丙戌至戊申,正二十二载也。
编《春秋世论》亦成。
按:《春秋世论》自序言“著雍涒滩之岁相月望日壬子”,盖与《家说》序同日作也。
编《五十自定稿》成。
是年诗除《湄水月泛》《寄徐蔚子》二首外,有《与唐须竹夜话》二首。
《沅湘耆旧集·唐端笏小传》云:“字须竹,一字躬园,衡阳人。明季诸生。屡见王船山先生诗集中,盖船山受业弟子中所倚为奔走后先者也。”
《始晴》一首。
以上五律。
《春日山居戏效松陵体六首》。《答黄度长》一首。
诗云:“资水连湘一雁征。”又云:“述酒柴桑访秫秔。”
按:资水经宝庆入邵。度长盖邵阳人。
《得青原书》一首。
以上七律。
《些翁补山堂诗和者数十人今春始枉寄次韵奉和并敩翁体》一首。
歌行。
《沅湘耆旧集·些庵小传》云:“初依熊鱼山开元、尹洞庭民兴于嘉鱼梅熟庵。已流寓沔阳,筑补山堂。”又载《补山堂歌》,其序云:“小构沙湾,拜尔梅张公书,悬之茅茨。千岩竞秀,直补泽园所未有。因补山堂额,作歌以咏之,并谢其以烟云供养老僧也。”
[康熙]八年己酉(一六六九),先生五十一岁。
夏,与唐端笏游阁岩,因寓居岩中,为之剖析学术源流。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同唐须竹游阁岩》七律一首。《沅湘耆旧集·唐端笏小传》下引徐令素《唐躬园墓志》云:“尝得《白沙集》《定山集》《传习录》诸书,读之而嗜。迎船山先生住阁岩,为剖示源流,因知有朱、陆同异,及后来心学之谬。”
按:首句云:“昨日初收梅雨天。”末句云:“尚惜苔茸映绿烟。”故知夏间往游。
秋,复同游昭阳庵。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昭阳庵同须竹夜话云乘木叶秋波探五老之胜因便送之》七律一首。徐令素《唐躬园墓志》云:“躬园欲访庐山,求安成陈二止先生觏、欧阳怀云先生霖宗事之,船山先生许焉。以父病不果行。”
按:五老峰在庐山。其诗末云:“知君欲访匡庐瀑,摘去莲花池上参。”盖即许其有宗事陈、欧之志也。《永历实录·刘季矿传》言:“吉安人士不屈节者,安福陈觏、欧阳霖,皆乡举也。觏字二止,甘贫砥节,自吉安陷,与妻子决,寓食攸县山寺,粗粝不给,或饮水以终日。”志言欲访庐山求二止者,盖兵戈定后复返江西也。欧阳怀云系先生乡试房师,详上文壬午年。又按:阁岩、昭阳庵皆在湘西,说详下文庚戌年。
过朱翠涛听月楼。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听月楼倦客归山留别翠涛王孙》七古一首。
按:诗云:“楼前湘水腻碧玉,细细纹波送远秋。”知是楼在湘水之旁。又云:“我今归卧蒸南谷,黄菊将开酒将熟。”知此诗作于八九月之际。
九月,和郭司马都贤《洞庭秋》七律三十首。
《夕堂戏墨》卷四《洞庭秋三十首》自注:“遥和《补山堂》作。”序云:“落帆笙竹来,垂二十七年,湖量未忘者,记持耳。是以捃湖采、邈秋容,一听之诸公。而仆诗最晚出,抑不能为驯雅之音,但思拂得活水一两波,几不远作者,未审间能勿疑殆?己酉杪秋记。”《沅湘耆旧集·郭都贤小传》下引陶密庵曰:“洞庭秋三字,余始从寂寞中,颇以寄愁。些老倡为诗。补山堂九十首,海内和者数百人。”又录《洞庭秋》七律三十五首附录嘉鱼熊鱼山开元跋云:“洋洋乎《洞庭秋》,真楚泽之遗音也。纵横曲折,裁成九十章,凡五千言。”
按:先生以壬午秋赴武昌乡试,路经洞庭。冬赴会试,由衡阳抵江西南昌,癸未春由南昌归衡阳,往返皆不由洞庭。嗣后未尝复至洞庭。自壬午至己酉,首尾二十七年,故序云:“落帆笙竹来,垂二十七年”也。
复和闽僧晓堂《芦雁绝句》十八首。
《夕堂戏墨》卷五《雁字诗》后附录《题芦雁绝句》十八首序云:“八闽晓堂上人以芦雁为法事,即得芦雁三昧,亦即以芦雁为诗。余于画理,如哑人食饱,心及而言不能及。为师随拈若而首,师遇画著时,有与余诗相磕攃者,即以题之,不信非瓠道人所写也。”又自记云:“题此经一年矣。乃赋《雁字》,如两画相拟,一士一匠。自有分别者。寒窗西日,自顾而笑,因《雁字》带出此十八绝句,所谓新妇骑驴阿姑牵也。庚戌秋冬之际败叶庐记。”
按:庚戌秋冬之际言“题此经一年”,故知《芦雁诗》题于己酉九月。
冬十月,筑土室于茱萸塘。曲葺茅屋,开南窗,名观生居。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因林塘小曲筑草庵开南窗不知复几年晏坐漫成六首呈桃坞老人暨家兄石崖先生同作》五律六首。《南窗漫记》云:“小筑如拳之室,戏作数诗,或和之,唯芋岩一首深为枯木撒花:‘躯壳为谁留,相看已白头。从人嗤倔强,责自备《春秋》。寒尽鸿声断,春归草色柔。余霞擎晚照,峰翠逐人流。’”《行述》云:“筑土室,名观生居。”《湘西草堂记》云:“次筑观生居,在茱萸塘上。易以茅堵窗楹,少容几杖。”
按:《漫成》第一首云:“喧风凌小雪,当砌炫冬荣。”第五首云:“病畏朔风寒,南窗背岭安。”此筑室落成于十月之证。《姜斋文集·南窗铭》有“南窗夕曛”之语。诗题所谓“开南窗”,即观生居之窗也。第三首用十一尤韵,押留、头、秋、柔、流五字,即芋岩所和之原唱。题中“桃坞老人”芋岩之别号。《沅湘耆旧集》卷三十五选郭季林隐士履跹诗,列于桃坞老人李国相诗后,误以桃坞《和船山小筑》诗为季林所作。今考船山有哭季林诗,作于甲午,下距己酉十有五年。季林不及见观生居之落成,安得和小筑之诗?邓氏录桃坞、季林之诗,均采《南窗漫记》,此必抄胥错简,未及校正耳。
又按:观生居之筑,《行述》叙于居石船山之后,《湘西草堂记》叙于迁石船山之前。两文皆虎止所作,而纪载参差。今据先生自作《船山记》,乙卯始居石船山。己酉在乙卯之前六年。当以《草堂记》所叙为是。况观生居在茱萸塘上,去石船山二里,本非一地,《草堂记》言之甚明。《行述》所叙,未免疏舛。潘传言筑土室名曰观生居,叙于迁石船山之后,盖沿《行述》之误。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戌年《怀入山来所栖伏岩谷各述以小诗得二十九首》,就中《小云山》《昭阳庵》《阁岩》《桃坞》《雪竹山》《茱萸塘》《败叶庐》《观生居》八题自注云:“右湘西。”今考石船山亦在湘西,故草堂以“湘西”为名。是时草堂未筑,故无诗也。小云山已见甲辰年,桃坞已见乙巳年。阁岩、昭阳庵见本年,雪竹山见下文辛亥年,皆游历所及。败叶庐、观生居皆在茱萸塘上,则先后卜居之地也。
又按:《姜斋文集》有《南窗铭》《观生居铭》,是否作于是年,俟考。
是年纳侧室某氏。
《漫成》第四首云:“耕钓传先志,人知德不堪。钏声原宿业,崖蜜自先甘。寓目团浅,初心冷暖谙。鸿踪沙外雪,聊谢盖棺惭。”
按:先生自辛丑年继室郑孺人殁后至是岁,首尾九年,未曾续娶。后此三年岁在壬子,曾生一女,其为庶出无疑。此诗“钏声原宿业”句,用禅家隔壁闻邻家钗钏声事;“崖蜜自先甘”句,用《香奁集》中“多情诗崖蜜初尝”意;“寓目团浅”句,用神童《新月》诗“待字闺中团在后”意;“初心冷暖谙”句,用侍女温酒三次冷暖适中事。以是推之,知侧室之来必在是岁。
是年诗除《漫成》六首,《阁岩》《昭阳庵》各一首、《听月楼》一首,并《洞庭秋三十首》《芦雁十八首》外,有《过芋岩不值》一首,《深秋望欧子直》一首,《家兄观夫之抄稿云墨迹似先征君垂示以诗哀定后敬和四韵》一首。
以上五律。
《不揆五十齿满懿庵见过留同芋岩小酌》一首。
七律。
诗云:“隔岁相看颜似旧,衰年无据漏仍催。”
按:先生上年五十,是年五十晋一。诗题云“五十齿满”者,楚人谓晋一之年为满秩之岁,至今犹然,盖以阅一生辰为一岁满也。
又按:懿庵未书姓名。今考《鼓棹二集·添字昭君怨》一阙其题云:“友人刘懿庵营虎塘颇胜,没后鞠为茂草。”知懿庵姓刘。虎塘在湘乡,知懿庵为湘乡人。《六十自定稿》壬子年有《二中园纪事为懿庵作》五律二首,乙卯年有《郡归书怀寄懿庵》七律一首,丙辰年有《早起草堂寓目篱间牵牛花追忆懿庵》五律一首,则懿庵之没在乙卯、丙辰之间。《沅湘耆旧集》载刘庶先《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寻懿庵别业》五律一首,末句云:“鹿门知远近,渐入虎塘溪。”与《鼓棹二集》词题可以互证,惟其名尚待考耳。邓氏于《夏叔直小传》后引庶先此诗,言叔直与船山交甚挚,盖误以懿奄为叔直之别号,抑或误以为叔直别业之名也。
《寄和些翁补山堂诗已就闻翁返石门复次元韵寄意》一首。
《永历实录·王允成传》云:“前佥都御史益阳郭都贤隐居安化之石门山,莳花种秫,颇有佳致。”
按:《沅湘耆旧集》选些庵《石门杂咏》五首、《石门雪后看山》一首,又《九叠泉》诗序亦有“入石门右望”之语。
《粤奴初识雪歌》一首。《孤雁行和李雨苍》一首。
《南窗漫记》云:“嘉鱼李雨苍占解寄余此诗,云欲涉湖相访,时年七十矣。阅两岁,遂长逝,不果所至。雨苍,大崖先生裔孙,国亡后不应公车。唐须竹为余过其家省之,萧清户庭,犹楚云台风味也。”自注云:“楚云台,白沙筑于岭南,以馆大崖者。”《姜斋文集·读李大崖先生墓志书后》云:“先生裔孙雨苍氏占解,年七十有三矣,以王文恪公所撰大崖墓志铭寄唐生端笏,使与夫之共读。谨识其后,以讯雨苍,当如面谈亦。”
按:《七十自定稿》辛酉年《得嘉鱼李西华兄弟书追忆雨苍》诗云:“南游吊大崖。”为注云:“世卿先生自白沙归游南岳。”又云:“遗怨留鸿字。”自注云:“雨苍旧作《孤雁行》见寄。”今以史传及各书考之,世卿即李承箕之字,别号大崖,嘉鱼人,成化二十二年举乡试,为陈白沙高弟。先生和雨苍诗有“千秋渺渺楚云台”之语,自注云:“楚云台乃白沙留雨苍五世祖大崖先生读书而筑。”与《漫记》可以互证。己酉雨苍年七十,至壬子则七十有三,其寄大崖墓志稿后不久即卒。己酉至壬子,中隔庚戌、辛亥两年,故言“阅两岁遂长逝”也。《六十自定稿》壬子年哭李雨苍诗有“寻常雁塔称兄弟”之语,则雨苍举孝廉与先生同年。《南窗漫记》载雨苍《孤雁行》原唱云:“开函读之泪横流,一别二十有八秋。”又云:“孤雁孤飞孤自哀,多君兄弟共徘徊。”先生与石崖先生以壬午同举于乡。雨苍与先生兄弟相晤,当在是年省试之时,自壬午至己酉,首尾正二十八年也。
《读泾阳先生虞山书院语录示唐须竹》一首。
按:泾阳先生即顾端文公宪成,为东林领袖。《语录》乃其讲学之书。徐令素《唐躬园墓志》言船山为剖示源流,此诗亦其一端。
《效柏梁体寿王恺六》一首。
诗云:“铁墙拗头绿凤栖,就君踏花糅香泥。君今僦宇当湘西,我旬过五君始跻。”
按:是年先生五十一岁,恺六五十岁。铁墙拗为先生旧游之地。兹复僦居湘西,盖与先生卜邻矣。
以上歌行。
[康熙]九年庚戌(一六七〇),先生五十二岁。
秋九月,作《前雁字诗》五律十九首。
自记云:“雁字之作,始倡于楚人。楚泽国也,故楚人以此宜为之咏叹。近则玉沙湖补山老人续倡,作者连轸,予病未能者且十年矣。不期病中忽有阳禽笔阵,如鸠摩罗什两肩童子出现,因吟十九首。诸公于霜寒月苦,南天落翼之日,目送云翎。而仆于花落莺阑,炎威灭迹之余,追维帛字。时从异轨,情有殊畛,‘短歌微吟不能长’,斯之谓矣。故诸作者皆赋七言,而仆吟四十字。”
按:补山老人即郭些庵,因以“补山”名堂,且赋“补山堂诗”也,补山堂在沔阳州玉沙湖上。先生己酉年《复次补山堂元韵寄意》诗云:“我公昔浮玉沙湖,湖上突出孤山孤。”与此诗自记言“玉沙湖补山老人”正相符合。《沅湘耆旧集》未录些庵《雁字诗》,而选陶教习之典《雁字》七律八章之二,题下自注云:“些庵先生命”,则些庵原唱系七律八首也。先生自记云:“作者连轸,予病未能者且十年矣。”自庚戌上溯辛丑,首尾十年,知原唱作于辛丑、壬寅之际矣。
又按:此记言忽有阳禽笔阵,因吟十九首。《芦雁诗》自记云:“题此经一年矣,乃赋《雁字》。”彼记作于是年秋冬之际,盖《芦雁诗》作于上年九月,《雁字诗》作于是年九月。此记言“花落莺兰,炎威灭迹”者,《雁字诗》与《落花诗》同一比兴,则“花落莺兰,炎威灭迹”八字亦系比兴,与上文“霜寒月苦,南天落翼”事同一例,非真作于夏月也。
复作《后雁字诗》五律十九首。
自记云:“或曰,谓楚人宜吟雁字者,楚泽国也,有州渚,有平沙,有芦蒋菰菼,东有彭蠡之泽以攸居志,南有衡阳之峰,曰所回翼也,过斯以往,孰妄言之,而孰妄听之乎?余曰可哉,嗣吟十九首,首四十字。”
冬,作《仿体诗》一卷。
《夕堂戏墨》卷六《仿体诗》,其题云:“仿昭代诸家体。”序云:“昭代三百年间,诗屡变矣。偶为寻之,得三十八人,人仿一章。”
按:三十八首皆七律,始于刘护军基《秋兴》,终于顾秀才开雍《恸哭》。序中未言年份。然《夕堂戏墨》九种,分为九卷,除末一种《杂赞铭》非一时所作,已移归《姜斋文集》外,其余八种,自《落花诗》至《愚鼓词》,皆以编成先后为序。《仿体诗》系第六种,在《雁字诗》后,《潇湘怨词》前。《雁字诗》编成于是年秋九月,《潇湘怨词》编成于下年,未署时月。然《拟古诗十九首》《拟阮步兵咏怀》二十四首皆作于是年。《仿体诗》题目相近,当亦同时所作,故知在是年冬。
是年文有《砚铭》一篇。
砚铭云:“余两赴端州,未能得一佳石。故水师将军南陵管灿,旧为制使丁魁楚开灵羊峡坑,家有数石,其子贻余一砚。知石理者谓:承之以日则晶荧反射如浮金乳为独绝,不在虫蛀火鬣蕉叶也。庚寅冬,桂林覆败,为叛吏挟家人夺去。既返山中,无以和墨。刘平思畀一石子,外璞中腻,参差类小龟,即非至者,亦颇受墨。相随二十年矣。平思下世来,倏已五载,欣佩故心,聊为铭之。”
按:先生由桂林安福返衡阳故山,在庚寅后一年辛卯。自辛卯至庚戌正二十年,故知《砚铭》之作当在是年。
又按:铭词有“壶拜稽首”之语,则是年先生署名仍用改名“壶”字,未复原名也。
又按:《姜斋文集·砚铭》之前,有《笔铭》。《砚铭》之后有《墨铭》《秘阁铭》《砚盖铭》《杖铭》《拂子铭》《围棋铭》《梳铭》。是否作于一时,俟考。
是年诗除《前雁字》《后雁字》各十九首,《仿体》三十八首外,有《拟古诗十九首》,《拟阮步兵咏怀》二十四首。
以上五古。
《怀入山来所栖伏岩谷三百里中小有丘壑辄畅然欣感各述以小诗得二十九首》。
《排子岭》《狮子峰》《黑沙潭》《续梦庵》《双髻峰》《黄沙潭》《溪波岩》《妙高峰》《车辙亭》《方广路》《啸台》《补衲台》《洗衲池》《青溪石门》《西石门》《松纹石亭》《邬云庵》《钓竹源》《云台山》《西庄源》《小祗园》《小云山》《昭阳庵》《阁岩》《桃坞》《雪竹山》《茱萸塘》《败叶庐》《观生居》。
[康熙]十年辛亥(一六七一),先生五十三岁。
是年作《潇湘大八景词》。
自记云:“余歌小八景来十六年矣。重吟大八景词,复用瞿、辛原体,旌初志也。”
按:小八景作于乙未春。自乙未下推十六年为辛亥,故知作于是年。《大八景词》列于《小八景词》之后,在《潇湘怨词》卷内,题系《潇湘夜雨》《洞庭秋月》《平沙落雁》《远浦归帆》《渔村夕照》《山市晴岚》《山寺晚钟》《江天暮雪》。词调仍用《摸鱼儿》。
并《十景词》,合前《小八景词》,编为《潇湘怨词》。
自记云:“潇湘八景,不知始谁,差遗唯洞庭月、潇湘雨耳,他皆江南五千里所普摄也。迹不胜探,探其尤者,得十景焉。视诸帆雁岚雪,悠悠无择地者,不独贤乎?”
按:《十景词》列于《大八景词》后,亦在《潇湘怨词》卷内。自记未言作词年分,盖蒙上从省也。题系《舜岭云峰》《香塘渌水》《朝阳旭影》《浯溪苍壁》《石鼓危崖》《岳峰远碧》《昭山孤翠》《铜官戍火》《湘湾曲岸》《君山浮黛》。词调用《蝶恋花》。
作《前愚鼓乐梦授鹧鸪天词十首》,《后愚鼓乐译梦渔家傲词》十六首,《和青原乐地大师十二时歌》十二首。编《愚鼓歌》一卷。
《夕堂戏墨》卷八《愚鼓歌》内《前愚鼓乐梦授鹧鸪天词十首》序云:“无师之师,其唯梦乎?无梦而梦,非师而谁任为师?梦之明日,中湘笃生翁投余诗云:‘三一从兹守,策名玉洞仙。’不期而与梦应。然则梦果余师也。”又,《后愚鼓乐译梦十六阙调寄渔家傲》序云:“梦授歌旨,囫囵枣也。仰承灵贶,不敢以颟顸当之,译之成十六阙。”又,《十二时歌和青原乐地大师》序云:“乐地《十二时歌》,千里唇皮,遥相乔赚。瓠道人倚愚鼓而和之,不道未吃乐地乐,便掇开药囊向一壁也煮。”
按:《愚鼓歌》卷中三序来著年分,然《前后愚鼓乐》以后译前,自必作于一时。《十二时歌》既附于《愚鼓歌》卷末,序中又言“倚愚鼓而和之”,谅亦同时所作。且序中“千里唇皮,遥相乔赚”,“未吃药地药掇开药囊向一壁也煮”等语,与《南窗漫记》所言正合。次密之韵《述怀》诗云:“别调相看更冁然”,即指《愚鼓歌》而言,故知作于是年也。详见下文。
是年诗有《偶望》一首。《极丸老人书所示刘安礼诗垂寄情见乎词愚一往呐吃无以奉答聊次其韵述怀》一首。
诗云:“洪炉滴水试烹煎,穷措生涯有火传。哀雁频分弦上怨,冻蜂长惜纸中天。知恩不浅难忘此,别调相看更冁然。旧识五湖霜月好,寒梅春在野塘边。”《南窗漫记》云:“方密之阁学逃禅洁己,授觉浪记莂,主青原,屡招余将有所授,诵‘人各有心’之诗以答之,意乃愈迫,书示吉水刘安士诗,以寓从臾之至。余终不能从,而不忍忘其缱绻,因录于此:‘药铛茶灶一炉煎,霜雪堆头纸信传。松叶到春原堕地,竹花再种更参天。纵游泉石知同好,踏过刀枪亦偶然。何不翻身行别路,瓠落出没五湖烟。’”
按:极丸老人系方密之别号。《永历实录·刘季矿传》云:“吉水人,兄伯钦、仲镦,皆清节士也。仲字安礼,举于乡,亢节隐于梅川。”密之示安礼诗,盖以志节相近,欲引以逃禅也。徐令素《唐躬园墓志》云:“又极丸老人以书订船山同住青原。船山不欲往,遗躬园行,达彼此之意,又以母病不果行。”当即是年之事,盖志于“以母病不果行”上加一“又”字,系承上文欲访庐山以父病不果行而言。前事在己酉年。次年庚戌,船山与密之无寄诗唱和之事。故知当在辛亥。况下年壬子,密之即殁,其为是年无疑。
《宿雪竹山同茹蘖大师夜话》一首。
诗末云:“自护杨坟茎草绿,春归闲唱踏莎。”自注云:“师嗣法嘉兴杨坟山。”
以上七律。
[康熙]十一年壬子(一六七二),先生五十四岁。
春,暂至湘乡,游刘懿庵二中园。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二中园纪事诗为懿庵作》五律二首。
按:懿庵有别业在虎塘,二中园当即别业之名。第一首用“柳径”“岚风”,第二首用“花影月”“柳莺歌”,故知作于春间。
是年,侧室某氏生女。
详上文己酉年,下文戊午年。
是年文有石崖先生《诗传合参序》一篇。
序云:“伯兄石崖先生曰:‘吾以序言诗,而于生平讽诵所蓄疑而末安者,自觉为之豁如。’”
《读李大崖先生墓志铭书后》一篇。又有《老子衍后序》一篇,逸去。
自序云:“壬子稿有后序,参魏伯阳、张平叔之说,亡之矣。”
是年诗除《二中园纪事》五律二首外,有《刘庶仙五十初度即席同唐须竹》二首。
按:第二首云:“于君烧烛耐春寒”,则庶仙生辰当在春间。《鼓棹初集》“寿刘庶仙”《瑞鹤仙》词云:“桃花开也未?有酥雨微晴,烂熏春醉。”似在二月间。
《闻极丸翁凶问不禁狂哭痛定辄吟》二首。
自注云:“传闻薨于泰和萧氏春浮园。”
按:泰和萧氏即萧伯玉之后人。春浮园系伯玉所居。密之为僧后,主青原方丈。青原在吉安府庐陵县,去泰和不远。第二首云:“文水东流隔楚浔”,以文水在吉安也。第一首云:“余有《南华》内七篇”,以密之曾注《庄子》也。
《冬夕》二首。
以上七律。
《早春》二首。《得须竹鄂渚信知李雨苍长逝遥望鱼山哭之》五首。
第三首云:“青原罢棹石门寒,柳岸霜风月已残。”自注云:“密之阁老、天门司马俱以是年弃世。”第五首云:“白杨衰草楚云天,孺子生刍奠暝烟。忍泪欲弹须剪烛,霜风偏缓上滩船。”自注云:“须竹赴哭未归。”
按:据“霜风”“衰草”之语,盖作于秋末冬初。
以上七绝。
[康熙]十二年癸丑(一六七三),先生五十五岁。
秋七月,与唐古遗、须竹兄弟游钟武故城。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新秋同唐古遗须竹游钟武故城归坐小轩夜话》七绝四言。
按:钟武系汉县,后省入衡阳。故城在衡阳西八十里。题言“新秋”,第一首言“暑气犹留”,知是游在七月。第三首言“但为爱君兄弟好”,知古遗即须竹之兄。第四首言“便把一竿随而住”,知小轩即唐氏之轩。惟古遗之名俟考。
冬十一月二十一日,吴三桂反于云南。
十二月小除夕,吴逆兵陷沅州,湖南震勤。
是年诗除《游钟武故城》七绝四首外,有《即事》二首。
按:第一首云:“暄气熏寒月”,第二首云:“仲冬微两息”,盖作于十一月。
《晴步》一首。
以上五律。
《咏菊答须竹》一首。
五排。
《咏雪》四首。
七律。
[康熙]十三年甲寅(一六七四),先生五十六岁。
春,吴逆兵陷常德、澧州、长沙,复陷岳州。湖南各郡并为其所据。先生出避于外。
《六十自定稿》自序云:“楚人之谓叶公子高,一曰君胡胄,一曰君胡不胄,云胄云不胄,皆情之至者也。叶公子高处此,殆有难言者。甲寅以还,不期身遇之,或谓予胡胄,或谓予胡不胄,皆爱我者,谁知予情。予且不能自言,况望知者哉!”《湘西草堂记》云:“因避滇氛,泛宅数载。”
正月,至湘乡。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上湘旅兴》五律五首。
按:第一首云:“寒山犹半绿,浅日动浮光。习习江南暖,淫淫小雪长。”第二首云:“柳阴谁竹外,几叶带疏黄。”知是正月所作。第三首云:“金丹及铁马,吾意定奚从。”第五首云:“山城犹百里,战伐不相知”,“回念巴丘北,银涛卷绣旗。”即指长沙、岳州一带用兵之事。
三月,与唐端笏同泛舟。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舟中上巳同须竹》五律一首。
夏,还衡阳,游伊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伊山》五律二首。
按:伊山在衡阳西三十余里,中有桓伊书堂旧迹,一名桓伊山。
又按:第一首云:“云烟开绿亩,金碧动青林。”又云:“萧清初觉好,风雨更幽岑。”知作于夏间。
秋,与唐端笏及黄生至湘阴,泊青草湖。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青草湖风泊同须竹与黄生看远汀落雁》五排一首。
按:青草湖在湘阴北百里、巴陵南七十九里。
冬,由衡山归。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衡山晓发》五律二首。
按:第一首云:“击汰迟枫浦,归心就翠微。”第二首云:“绿润不知冬,岳云第几峰。”知作于冬时。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陈耳臣老矣新诗犹丽远寄题雪诸咏随意和之得五律四首》。
《初雪》《映雪》《欲雪》《访雪》。
《沅湘耆旧集·陈五鼎小传》云:“字耳臣,攸人。崇祯朝贡生,官耒阳教谕,有《雨余堂文集》。耳臣性狷介,刻苦自励,无子。乱后隐居深山不出,与王船山先生交好,一通音问而已。”
《送蒙圣功暂还故山》七律一首。
按:圣功系蒙养正之字。诗中用“秋风”“凉日”,盖作于秋间。
《剩稿》有《寄怀陈耳臣兼怀安福陈二止》七律一首。
诗云:“缑山月榭梦中秋,疏雨湘波一寄愁。老大乾坤添戏局,萧条风月识中流。维摩香饭聊长饱,鲁壁哀弦未易酬。为访华山酣睡客,可容长笑指神州。”
按:《沅湘耆旧集》载此诗未加按语。据小传“一通音问”之语,知即作于是年和诗之际。
是年词有《西江月》“本意”二首。
《鼓棹初集》此题第一首云:“湘水悠悠北去,章江渺渺东流。清光拂剑碧天秋,情寄一杯浊酒。落月倩谁留住,长江又送新愁。小孤潮阻散花洲,露冷长堤衰柳。”
按:《西江月》调以“本意”为题,盖命意即在江西,故有“章江东流”“长江新愁”之语,小孤及散花洲乃湖北至九江之路,是时洞庭用兵,路途隔绝,故有“潮阻”之语。
又按:第二首“曾忆龙沙孤夜泊”云云,系追忆在南昌度岁之事,详上文壬午年。
[康熙]十四年乙卯(一六七五),先生五十七岁。
春初,至长沙。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长沙旅兴》七律一首。
按:诗云:“江上红芽始试春,乳莺调语正迎人。人间韶日还相识,花下暄风已试新。”知是春初所作。
泊水绿洲,晤刘思肯,为写小照。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走笔赠刘生思肯》七绝三首。第一首云:“故园枝叶记君家,兄弟风流竞笔花。泛宅五湖君自远,相逢犹幸在长沙。”第二首云:“水绿洲前鱼艇多,也来相伴晒渔蓑。逢君剪烛当深夜,奈此干戈满地何。”第三首云:“老觉形容渐不真,镜中身似梦中身。凭君写取千茎雪,犹是先朝未死人。”
按:据第一首言长沙,第二首言水绿洲,知水绿洲即在长沙。第三首言形容凭君写取,知思肯为先生写照,互见下文戊辰年。
二月,过湘潭昭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昭山》五绝二首。
按:昭山在湘潭东北四十里,与长沙县接界。此诗第一首云:“曲曲见昭山,孤青不相舍”,知由长沙舟行至湘潭。第二首云:“深春花欲红”,知作于二月间。
三月,至水口。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水口道中》七绝一首。
按:诗云:“乳莺啼处春无几,才见樱桃一树花”,知作于三月间。先生以二月过湘潭,四月由衡州府城归山,则三月所至水口当在湘潭、衡山、衡阳一带。湘潭有涓水龙口,衡山有茶陵江口,衡阳有烝口、耒口。未知是何水口,俟考。
四月,自衡州府城归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郡归书怀寄懿庵》七律一首。
按:诗云:“雨滞花残不解飞”,又云“生死难忘只翠微”,当是梅雨时所作。
秋七月,由衡州府城至桓伊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出郭赴李缓山之约桓伊山下遇雨》七律一首。
按:诗云:“葛衣疏透雨珠间,习习轻风宿暑阑”,当是作于秋初。
八月,与故给事蒙正发往江西萍乡。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萍乡中秋同圣功对月》七律一首。其诗云:“白头还作他乡客,不负青天只月明。自笑渔樵非泛宅,聊听鸿雁有新声。晶瓶浸魄一双影,玉镜当心无限情。莫为银蟾增怅恨,孤清直上即瑶京。”
九月,由江西萍乡还湖南。阻风泊湘潭,访故将张永明。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风泊中湘访张永明老将吊孙吕二姬烈死读辛卯以来诸公奖贞之篇放歌以言情孙吕事详故中舍管公记》歌行一首。
按:诗中云:“二十六年春蔓长,我与张君四鬓霜。”又云:“茫茫峒云结烟草,贞魂不舍苍梧道。”又云:“君不见张君二妇漓江滨,俄顷千秋如截铁。”由乙卯上溯二十六年之前,岁在庚寅。是年桂王由梧州播迁。张永明当是桂王旧将。其侧室孙、吕二姬殉难于梧州漓江之滨。辛卯即庚寅之后一年也。又云:“哀歌血泪洒青天,管子嗣裘金郎堡。而我悲吟独待今,二十六年愁埋心。左掖蒙生俱未死,军中弹泪秋阴深。”管子嗣裘即题中所云中舍管公,蒙生即蒙正发。左掖系给事所居。盖管中舍曾为二姬作记,又与堡同作诗。二人已前殁,而正发尤存。先生与正发同至萍乡,又同还湖南,同泊湘潭,遂作歌以追吊二姬也。又云:“昭潭万波叠霜縠,南望漓江暮云绿。惊鸿叫云天不开,秋夕孤飞遥痛哭。”则泊舟湘潭在九月也。
又按:是年吴逆遗伪总督黄乃忠等合兵数万,自萍乡窥袁州。兵革方兴,道途多梗,故先生寓萍乡未久,复还湖南也。
过湘乡东台山,还衡阳。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东台山》五律一首。其诗云:“百里初见山,西晖客望闲。半峰明紫树,群岫倒苍湾。仙馆箫声歇,渔舟隔浦还。祝融知近远,清梦骛云间。”
按:东台山在湘乡东十里。据“祝融近远”之语,知由湘乡还衡阳。据“西晖客望”“苍湾紫树”之语,知作于秋末。
筑湘西草堂于石船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草堂成》五律一首。其诗云:“归舟湘水北,伐木逮秋清。”《船山记》云:“船山之岑,有石如船,顽石也,而以之名。顾于此阅寒暑者十有七,而将毕命焉,因曰此吾山也。辛未深秋就。”《行述》云:“最后自岳阴迁船山,遂以地之僻而久藏焉。”《湘西草堂记》云:“越十二年,再徙于石船山下,去观生居二里许,仍里人旧址筑湘西草堂。”潘传云:“最后归于衡,游石船山,以其地瘠而僻,遂自岳阴迁焉。”
按:自辛未上溯乙卯,首尾共十七年。湘西草堂成于乙卯,即以是岁迁居,年数正相符合。先生以庚子岁葺败叶庐,己酉岁筑观生居。两地皆在茱萸塘旁,并非转徙。自己酉至乙卯仅有六年,自庚子至乙卯凡十有五年,《湘西草堂记》云“越十二年”,“二”字当是“五”字之讹。
又按:《湘西草堂记》叙草堂之筑于避滇氛泛宅之前。今考先生避滇氛凡两次,前一次自甲寅至乙卯,在草堂筑成之先。第二次自戊午至己未,在草堂筑成之后。虎止浑括言之,故叙次未甚析耳。
冬,草堂成。
按:《草堂成》诗中二联云:“鹤馆松云剪,萍踪雪径成。南窗仍夕暖,东岭迓春晴。”知筑成在冬时。
又按:《儒林传稿》采余传云:“居石船山,杜门著书。”今考先生杜门著书为日已久,而居石船山则自是年始。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残雪》四首。七律。《题林良枯木寒鸦图图有李宾之题句》四首。七绝。《石流篇》一首。《雉子游原泽篇》一首。《门有车马客》一首。《夜坐吟》一首。《豫章行》一首。《顺东西门行》一首。《猛虎行》一首。《短歌行》一首。以上乐府。
按:乐府八篇,体格词意均属相近。《石流篇》云:“水无旋流,卉木有方。”又云:“浩浩方隅,茫茫圆轨。”《雉子游原泽篇》云:“芒芒非故林。”又云:“崎岖北与南。”《门有车马客》云:“策马何方来,遥遥驻光度。”《夜坐吟》云:“吾何归,归何叹。”《豫章行》云:“遵途出郭门,待远有来期。”又云:“洪流从问津,危岑将共之。”《顺东西门行》云:“乘逍遥,归太宁。”《猛虎行》云:“途长不息空舍亭,道迷不随飞蓬征。飞蓬无去心,空亭多夕惊。寸心有端绪,歧路劳屏营。”又云:“危途厉修节,游衍悲俜零。”《短歌行》云:“鸿雁惊霜,飞必有乡。”又云:“登山善疑,临水善忆。”又云:“横波施楫,谁能代持?”并为行旅之词,显系一时所作。就中《豫章行》明指江西。其余七篇大都作于暂寓萍乡之日。
是年词有“留别家兄”《南乡子》一首。
《鼓棹初集》此题词云:“老去别堪惊,日暮长亭亦短亭。镜里朱颜唯梦里,惺惺,刺柏堂前一字行。此去更无凭,药饵谁扶瘦骨轻。望断岳阡魂缥缈,伶俜,万叠烟波两叶萍。”《沅湘耆旧集·王贞献介之小传》云:“乱后遂筑室衡、邵、永界万山中。”
按:先生自辛卯返里后,虽辗转迁移,然亦多在衡、邵、永之间,即往来于长沙、岳州,亦不越湖南之界,与石崖先生未尝远别。是年至江西萍乡,始离本省,故有“此去无凭”“望断岳阡”之语。石崖长于先生十三岁。是年先生五十七,石崖已七十岁,故有“老去别堪惊”之语,则此阙作于是年无疑。
[康熙]十五年丙辰(一六七六),先生五十八岁。
春三月,寓居双髻峰。华亭章有谟来游于门,偕唐端笏问《礼》。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春夕同章载谋看月》七律一首。其诗云:“草堂新筑延新月,夕望春烟散夕清。天地空轮原自昔,莺花流目不须惊。东风摇柳拖柔影,绿晕莎肥炫露明。莫拟华亭归鹤怨,湘山布谷未催耕。”《行述》云:“时值华亭章司马次子有谟南游阻道,亡考延入,昼共食蕨,夜共燃藜,以所注《礼记》授之,夜谈至鸡鸣为常。游兵之为盗者窃听而异之,相戒无犯焉。”徐令素《唐躬园墓志》云:“滇师抗命之年,章公子载谋有谟游粤西不得归,因游于船山之门而问礼,旦夕与躬园偕,知躬园甚深。”邓氏显鹤云:“按载谋为永明时兵部侍郎旷之子。侍郎以身扼湘阴、平江之冲,湖南恃以无恐,以劳郁卒于永州。载谋孤露,贫匮无所归。先生时寓双髻峰,招与同居三年。日饭草糗,夜则燃松脂著书。”
按:先生以崇祯壬午科举于乡,出欧阳方然之门。章于野是科亦为同考官,出闱后遂引为知己,互相砥砺。丙戌冬,于野巡抚江北。先生曾至江阴,上书指画兵食,请调和南北,以防溃变,盖期望于野者深矣。己未年先生有《送载谋归吴淞》五律二首。第一首云:“相逢及送别,都在落花时。”参以是年《看月》诗“莺花流目”“绿晕莎肥”之语,知载谋初见先生在三月间。己未上距丙辰三年。邓氏云:“招与同居三年”,即谓丙辰三月至己未三月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赠董达五古一首,题云:“董君达年八十矣,以章大司马祠碑及陈烈妇碑文远来相订,并示以载谋公子及公孙近札,遣使入山,道绻绻之意,以期一晤,作五言长诗答之。”其诗云:“忆昔弱冠时,逢翁戎马间。言偕章公子,避地入寒山。先君称执友,往事述仁贤。丞相回落日,桑榆摧霜寒。翁为门下士,锋矢护完棺。秉彝有同心,言返吴江攒。翁志既已酬,薄游侠士坛。侠士葬郊麟,列女悲贞鸾。上湘陈宜人,报志没涟湍。至德必有邻,水怪匿神奸。洲拥烈妇坟,波激壮士肝。”邓氏显鹤云:“章文毅公旷卒于永州。陈夫人则其妾陈氏也。有武人要之,陈赴水死,湘人葬之涟溪东岸。大水冲啮溪岸,墓独无恙。”今考虎止诗云:“言偕章公子,避地入寒山”,是年载谋谒先生时,董君与之偕来也。虎止生于庚寅,是年二十六岁,故诗云“忆昔弱冠时,逢翁戎马间”也。于野在桂王时官至大学士,故称为丞相。陈氏系侧室,而称为宜人,意者所生之子由父荫得官,故母以子贵,抑或桂王因其殉烈而加赠,尤福王赠陈御史良谟之妾时氏为孺人欤?
复还湘西草堂。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早起草堂寓目篱间牵牛花追忆懿庵》五律一首。诗中云:“秋色生空外,微晴始素晖。篱花深碧紫,风蔓小霏微。”
是年戴日焕复至衡山来谒,同宿僧寺。
《姜斋诗剩稿》是年《戊戌岳后辱戴晋元见访今来复连榻旃檀口占五古一首》。其篇末云:“同君宿郊庵,四目还相注。回看双髻云,南飞绕湘树。”
按:戊戌下距丙辰凡十八年,故篇首有“荏苒十八年”之语。互详上文戊戌年。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此诗题只“寄友”二字,盖所见之本不同。邓氏因题中无年分可考,未知先生作此诗时已近六旬,谓《晓同夏叔直出寺读米菊水司寇所镌谭友夏记》一首、《霜度岳径》一首,并此一首,见《楚风补》。玩其体格,似不离竟陵习气,故《自定稿》删去。盖先生早岁尚不以钟、谭为非,晚乃自辟町畦,吐弃一切。崇阳蒙正发诗有“爱听船山骂竟陵”之句,此其征也。”今考《晓同夏叔直出寺》一首作于甲申。《霜度岳径》一首未知何年,要必在乙酉编《岳余集》以前。二诗虽先生早年所作,然亦未尝模仿竟陵也。谭友夏《游南岳方广记节略》,《莲峰志》内亦曾采录,不过藉以考证游踪,并非奉为模楷。即如《仿体》三十八首之中,钟、谭何常不居其二,亦节取而非崇尚也。《岳余集》内所载,《自定稿》内例不重收,并非有意删弃。至于此诗,《自定稿》不载,然先生晚年诗尚有《买薇稿》,今巳逸去,安知非编列其中,无以决为删去。即使删去,亦非因其习染竟陵。况先生诗学自幼得仲父牧石先生之传。牧石排斥竟陵,见先生所撰墓表,岂待与蒙正发相识之时始诋竟陵之谬哉!
是年撰《周易大象解》一卷成。
《周易内传发例》云:“丙辰始为《大象传》。”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又有《先秋一日作》一首。
七律。
是年词有“自题草堂”《贺新郎》一阙。
《鼓棹初集》此词云:“一曲林峦新造,何敢望松萦竹抱。新绿半畦荒径侧,怕萋萋仍是黏天草。”又云:“东墙幸有冰轮好,到秋来暖雪生眉,琼浆灌脑。”今考草堂成于去冬,此词当作于是年春间,预述秋间事也。
[康熙]十六年丁巳(一六七七),先生五十九岁。
春,游衡山,登回雁峰。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重登回雁峰》七律一首。
按:诗中有“绿草当春覆一邱”之语,故知作于春间。先生前此登回雁峰未知何年,俟考。
秋,编《礼记章句》四十九卷成。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新秋望章载谋》五律二首。第一首云:“湘山犹曲曲,畴昔故天涯。偶合添离恨,轻分有后期。灯残知弈误,月上尽诗迟。芳草王孙在,闲愁付杖藜。”自注云:“时载谋授馆于翠涛。”第二首云:“干戈方万里,摇落又三秋。霜鬓久无据,云踪幸缓愁。周秦焚后字,荆楚赋中楼。郑重清波意,君无忘野谋。”自注云:“时《礼》注方竟。”
桐城余兼尊来访。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桐城余兼尊昔为青原侍者归素以来崎岖岭外相值见访为录前寄极丸老人诗仍次原韵赠之》七律一首。其诗云:“沙上鸿踪昔岁心,堞楼鹤语旧时林。已知罢钓能忘饵,何必登床更碎琴。月影偶留传雁字,秋声不断有蝉吟。闲愁杜口从君语,为受青原记莂深。”
按:极丸老人即方密之。归索尤云还俗。盖兼尊与密之皆桐城人。密之主青原方丈时,兼尊曾为侍者。密之殁后,兼尊还俗,游粤至楚,与先生相见于衡也。诗中用“雁字”“蝉吟”,知作于秋间。先生前寄极丸老人诗,即《五十自定稿》内《寄怀青原药翁》七律一首。药翁谓密之,为僧后名药地。其诗亦用心、林、琴、吟、深五韵。见上文丁未年。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遣怀》四首。
七律。
《箜篌引》一首。
乐府。
[康熙]十七年戊午(一六七八),先生六十岁。
春,吴逆谋僭号于衡州。其党有知先生名者,属为劝进表。先生力拒,遂逃之深山,作《祓禊赋》。
《行述》云:“维时长啸一室,作《祓楔赋》曰:‘谓今日兮令辰,翔芳皋兮兰津。羌有事兮江干,畴凭兹兮不欢。思芳春兮迢遥,谁与娱兮今朝。意不属兮情不生,予踌躇兮倚空山而萧清。阒山中兮无人,蹇谁将兮望春。’”潘传云:“先生之未没也,盛名为湖南之冠。戊午春,吴逆僭号于衡阳,伪僚有以劝进表属先生者。先生曰:‘某本亡国遗臣,鼎革以来,久逋于世,今汝亦安用此不祥之人为?’遂逃之深山,作《祓禊赋》。”《沅湘耆旧集》小传云:“康熙初,吴逆谋僭号于衡,伪僚有以劝进表属者,先生曰:‘某本亡国遗臣,所欠一死耳。今汝亦安用此不祥之人哉?’遂逃入深山,作《祓禊赋》。”《儒林传稿》采余传云:“康熙间,吴逆在衡湘,夫之又逃入深山。”
按:《行述》载《祓禊赋》仅此十句,当是节引,本非全篇。《姜斋文集》内此赋亦只十句,盖辑《文集》者即自《行述》中录出也。其全篇俟考。
秋八月二十一日,吴逆死于衡州。
是月,幼女殁,葬于败叶庐左梅树之下。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梅阴冢》歌行一首,序云:“船山老人幼女七岁,许字友人唐君之子者,以戊午八月夭。败叶庐左有梅一株,老人夙所玩息。庐圮梅存,因瘗其侧。老人女早晓字,动有闲则。尝自言:使我且死,必不乱。垂亡果然。老人哀之甚,且恐此土为樵犁所侵,诗以志之。”
按:唐须竹奉先生为师,而先生待之如友。其见古遗,见《六十自定稿》,又《七十自定稿》内唐如心两见。此序所言友人唐君,未知何属,俟考。
九月初一日,先生六十生辰。徐芳寄礼物祝寿,作启答之。
《姜斋文集·六十初度答徐蔚子启》云:“胫宜孔杖之施,教无失故;肘有原襟之露,友且怜贫。刀兵劫改,仅存鹄渚之弟兄;生死梦中,还记虎塘之欢笑。人间甲子,已如鹿在蕉中;世外春秋,不谓雁来天际。指青松以似我,五大夫阅世空悲;进赤舄以邀仙,几屦今生更著。青袍无烦严武,用支肺病之寒;湘箑不拂元规,持却热中之暑。匪寻常缟纻之交,实早岁笠车之约。拜登不言颜甲,念雉坛之存者几人;晋祝将俟先庚,记鹤羽之归来隔岁。”
按:据启中所言,蔚子祝寿之礼,当是朱履青袍、松枝杖湘竹扇也。鹄渚即武昌之黄鹄矶,盖回忆早年同应乡试时事。虎塘欢笑则同游湘乡事也。戊申夏有《期徐蔚子虎塘迟至余暑病先归》七律一首,其前后同游谅非一度矣。
冬,同唐端笏送李国相葬后,溯湘过衡州府城还山。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同须竹送芋岩归窆竟小艇溯湘转郡城有作》七律二首。
按:是年春间吴逆僭号,先生逃避深山。此时出山送葬,复由郡城还山,无复踪迹之者,八月十七吴逆死后,党羽离心,有溃散之势,不暇物色遗老也。诗言“飘零人在钓鱼船”,知未入郡城;又有“埋心遥夜”“寒灰堕地”“断云影里”“错拟万株梅”等语,知作于冬月。
是年诗除《梅阴冢》歌行一首外,有《寄徐蔚子》一首。
五律。
诗云:“黄鹄一癯仙,重逢腹已便。檄从邛部草,诗授郑公笺。柯雨先征梦,樵风恰满船。褚公池上月,珍重到秋圆。”
《小楼雨枕》四首。
《行述》云:“又《山楼雨》诗曰:‘江城二月催寒雨,山客三更梦岭云。青镜分明知鹤发,宝刀畴昔掩龙文。援毫犹记趋南史,誓墓还谁起右军。飞鸟云边随去住,清猿无事忆离群。’”
按:《山楼雨》,《六十自定稿》作《小楼雨枕》,此四首中第一首也。
又按:第二首云:“闲坐小楼清澈极”,第四首云:“客窗倦雨晓朦胧”,合之第一首云:“江城二月催寒雨”,当是寄寓山楼所作。第三首云:“符玺可容徐广泪,山河难授马融图”,则隐寓不肯草劝进表之意也。
《春山漫兴》七首,又一首。
按:《六十自定稿》载此题七首。《沅湘耆旧集》采此题四首又续采二首。邓氏显鹤云:“按二诗《自定稿》中删去,兹从《楚风补》采入。”今考《沅湘耆旧集》续采第一首“丹霞白雨来分霄”云云,即《自定稿》内第五首,并非逸篇。唯第二首“千心一病总消除”云云,为《自定稿》中所未收,乃《姜斋剩稿》之诗耳。
以上七律。
《戏作七夕词》三首。《梅花》三首。
以上七绝。
是年以前,云壑老人光及其弟联珵有诗寄先生。
《南窗漫记》云:“‘凤凰集阿阁,麋鹿游山樊。物性固有常,甘苦能并存。偶思远尘嚣,随意寻桃源。自怡得间旷,临江启柴门。江光散白云,高枕清心魂。形骸已渐忘,涕泪声久吞。徒欲愤韩仇,深负国士恩。材与不材间,愿共达者论。’此云壑于普市见寄诗。余之交于云壑以此。人无知云壑者,勿望其更知余也。‘君归耽石室,余亦泛星槎。自度桃源境,频寻洞口花。江清一雁远,天碧数峰斜。云水苍茫际,相思路转赊。’云壑介弟联珵寄余作也。”
《沅湘耆旧集·云壑老人小传》云:“云壑不知何人。道光己亥夏,余留滞长沙,寓老城南书院。武陵胡秀才公辅以一绫幅横看来售,诗字均佳。核其年月,则滇逆煽乱时也。印章有“黄岳主人”四字,意其为徽人也。时方编辑《沅湘耆旧集》,因手录于册以待考。明年,来主朗江书院,辑明代诗竟,因以数诗附存卷末。是集例子不存流寓,而集中各家,有与诸名关明涉者,间亦附录一二,低一格以别之,此亦例也。‘光’字姓名莫辨,皖、桐间多光姓,然诗中有‘远志惭吾弟’语,末跋云:‘同联珵作。’所云吾弟,当即其人。据此则‘光’非姓明矣。”又附录王船山先生《姜斋诗话》即《南窗漫记》云:“案以上二则,知联珵果为云壑之弟,窃喜意度之中。而云壑姓名籍贯出处本末尤未悉也。残鳞片甲,若隐若见,为之三叹。”又载云壑五律诗十一首,前十首自跋云:“丁已卜居庐溪,作澄江草堂,临江倚山,颇得野人之趣。同联珵作此诗,而一二高朋良友亦属而和之。顾自以为山林之乐,可以终身。戊午别去,登舟回望,梧竹森然,又赋别诗一章。”后一首跋云:“茆斋竹楼,视之如鸿爪蜗涎,不足介意。今成方壶员峤,随流而去矣,能无慨然,遂书之以贻子棨侄。有时仗节东行,及收故地,据此卷以物色之耳。云壑老人光。”
按:先生《庄子通》成于下一年己未,其自序云:“予之居‘才不才之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孰为知我者哉”与《南窗漫记》所载云壑寄先生诗末二句“才与不才间,愿共达者论”可以互相印证。普市在辰州府辰溪县南三十里。庐溪即泸溪,与辰溪同属辰州,地本接壤。云壑自跋言丁已卜居庐溪,戊午去庐溪,以是推之,知其于普市寄先生诗,大约在戊午以前也。
[康熙]十八年己未(一六七九),先生六十一岁。
春正月,大清兵克复岳州、长沙。二月,克复衡州,贼党奔溃窜扰。
先生与章有谟避地楂林山中石鸡村,著《庄子通》。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避乱石鸡村同载谋小憩》五绝四首。《庄子通》自序云:“己未春避兵楂林山。”
按:四诗中第一首云:“苍壁不受春。”第二首云:“梨花漾碧晶。”第三首云:“已度青茸表。”知避地在春间。第四首云:“自选林泉住。”《庄子通》稿本标题之下有“楂林避兵寓笔”六字,知旅寓安居,著述不辍矣。
三月,复归湘西草堂。
《湘西草堂记》云:“后复归草堂,定经诠,秩散稿,辑闲吟。”
按:吴逆死后,官兵克复楚、粤,进剿滇、黔。辛酉冬,逆孙世璠授首,寇氛荡定,先生得安居草堂矣。
送章有谟还吴淞。
《六十自定稿》是年有《送载谋归吴淞》五律二首。
按:第一首云:“相逢及送别,都在落花时”,知载谋以三月起程。互详上文丙辰年。
又按:第一首又云:“霜雪添双鬓,兵戈共一枝”,言避地时同居也。第二首云:“马当湖水北,南望杳潇湘”,言归吴途经彭蠡也。又云:“容台留蠹简,谒者恋幽芳”,上句谓“礼记”注已成,授之载谋,下句谓终守行人旧衔,遁世无闷也。
六月,编《庄子通》一卷成。
《庄子通》自序末云:“是岁伏日南岳卖姜翁自叙。”
按:“是岁”承上文“己未”而言,故知成于是年六月。
又按:自序云:“念予以不能言之心,行乎不相涉之世,浮沉其侧者五年。弗获已,所以应之者,薄似庄生之述。谓予以庄生之述,祈免于‘羿之彀中’。予亦无容自解,而无能见壶子于‘天壤’之示也久矣。”今考甲寅春至己未春相距五年,其间皆吴逆据衡、湘之日。所为浮沉以应者,即泛宅于外,避居于山,不草劝进之文,力拒伪官之请也。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闻圣功讣遽赋》一首。
五律。
《南窗漫记》云:“蒙圣功给事正发《欸乃声》九十首,曾授余订之。其警句则有‘更拟卜居迁赤甲,遥怜知己在丹霞’。”注云:“丹霞,澹归所居。澹归者,金道隐堡。”
按:此诗首二句云:“闲愁生死外,回首故人无。”盖言肇庆、梧州旧僚已尽,则金堡已前殁可知。《南疆绎史》言堡以庚寅冬剃发为僧,后二十余年而终。今考庚寅至庚戌正二十年,其殁当在庚戌之后。甲寅以还,无复堡之行踪,知其殁当在辛亥、壬子、癸丑之际。《鼓棹初集·尉迟杯》一阙题系“闻丹霞谢世遥为一哭。”堡与正发均为清议所非,而先生笃念旧交,哀悯其死,所谓故者无失其为故也。
《咏木鱼》一首。
七律。
序云:“观生居壁粘比岁人士酬赠韵语,时复迎目,如相扬榷。仆与当世偶一往还觞咏耳,亦可不容志之。兵警后,为俗恶寓人尽掷弃之,非有长吉睚眦之怨,浪施和仲笺云之惧,能使人不气尽邪?唯攸县陈耳臣二笺仅存,徘徊不忍舍目,用觉其《咏木鱼》诗,未当作者。辄和二章,不能寄耳臣,差贤于存没诸公之逢蠹蠈,无从静对已尔。”
编《六十自定稿》成。
《六十自定稿》自序云:“五十以前,不得者多矣。五十以后,未敢谓得,一往每发于失,中间不无力为擎括。而擎括之难,予自知之,抑自提之。”
又编《柳岸吟》成。
《六十自定稿》自序云:“此十年中别有《柳岸吟》,欲遇一峰、白沙、定山于流连骀宕中。”
按:《柳岸吟》一卷,系杂体诗,大都以韵语讲学。就中和康节、明道、龟山、白沙、定山、一峰、念庵诸作,固属宗旨显然,即命题无谈理字面,而其诗亦《击壤集》一派。较之《自定稿》中诸诗,格调气韵,迥然不同,故另编一卷也。
题系:《和龟山此日不再得》一首,《溪上晚步次闲来无事不从容韵》一首,
按:诗中用“秋容”“蓼岸”,当作于秋间。
《和白沙》二首,《为躬园题用念庵韵》二首,《读念庵诗次之》二首,《和白沙中秋》二首,《鼾睡》七首。
按:诗中有“春鸟过春不肯鸣”之语,当作于夏初。
《咏怀次韵》三首,
按:诗中用“秋容”“金风”“菱花”“白”,当作于秋间。
《次定山》三首,《和白沙钓濑与湛民泽收管诗示唐须竹》一首,
按:诗中有“孤笛吹乘雪月吟”之语,当作于冬月。
《三门滩感兴》三首,
按:祁阳东二十二里有三门滩。此数年中先生未往祁阳,疑另一三门滩。俟考。
《露坐和白沙》一首。
按:诗云:“回塘有芰荷”,当作于夏间。
《月坐和白沙》一首,《和白沙》一首,《和白沙真乐吟效康节体》一首,《和白沙》八首,《旅警》五首,
按:第四首云:“出门对群动,未必免濡首。”盖作于旅游之时。第五首云:“孤月游霜空,寒林清猿叫。”盖作于冬月。
《元日折梅次定山韵》一首,《和白沙梅花》二首,《和白沙桃花》一首,《和白沙》二首,
按:诗中有“雨过横塘绽白莲”之语,当作于夏间。
《为白沙六经总在虚无里解嘲》一首,《和一峰虚中是神主》五首,《示两子》二首,《暑过友人新斋》六首,《读文中子》二首。
按:诗中有“梧桐暗认一痕秋”之语,当作于秋间。
《书陈罗二先生诗后》二首,《和一峰入道门》一首,《和一峰读书楼》一首,《和一峰扇和岩》一首,《和一峰一览亭》一首,《和白沙梅花》一首,《和白沙怀古》一首,《和白沙》一首,《次康节韵质之》一首,《见狂生诋康斋白沙者漫题》一首,《读易赠熊体贞孙倩》八首,《示从游诸子》三首。
按:第二首云:“千林洒洒试金风,万里秋清一夕中。”盖作于秋间。
又按:第一首云:“七载相怜已久如,寸心未展只相于。”盖《柳岸吟》一卷皆讲学之诗,七年中从游诸子虽未书姓名,然卷中有《为躬园题》一首,《示唐须竹》一首。今考己酉岁先生年五十,唐氏迎先生住阁岩,为之剖析学术源流,是年有《读泾阳先生虞山书院语录示唐须竹》七古一首,见《六十自定稿》,未收入《柳岸吟》。然从游诸子,知名者莫如唐氏,则所云七载,当以己酉为第一年。自己酉至乙卯,首尾七年。除己酉之诗未编入《柳岸吟》外,其余六年,就卷中各诗所述时序推之,大约六更寒暑。然究未得确证,存此说以俟考。
又按:邓氏谓须竹为船山受业弟子中所倚为奔走后先者。今考诗集中为须竹作者甚多,而《柳岸吟》全卷惟须竹两见,尤证邓说之确。《鼓棹初集》内有《谒金门》一首,题系“待须竹。”《鼓棹二集》内有《一剪梅》一首,题系“答须竹所问。”未知何年所作,俟考。
[康熙]十九年庚申(一六八〇),先生六十二岁。
春正月,门人唐如心来谒。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唐如心见过》七律二首。
按:第一首云:“春草初生雪霰零,山山曾踏几茎青。”知作于正月。又云:“怜君问《礼》当深夜,急难原头念鹡鸰。”知是先生门人,其时兄弟之间有急难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诗有《夏杪过撷翠堂有作赠主人唐如心》五律二首。第二首云:“岳趾分莲碧,湘皋接茝香。”知如心居于衡阳。又有《客如心撷翠堂三载冬尽留别有作》五律二首。第一首云:“芸窗款款明。”第二首云:“侍立谁深雪。”知虎止曾馆于如心家。至于如心何名,与古遗、须竹是否一家,俟考。
三月,序《六十自定稿》。
《六十自定稿》自序朱云:“庚申上巳湘西草堂记。
夏四月,过李为好山居。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过李为好山居信宿》五律二首。
按:第一首云:“紫雪桐花落,绿烟莎草凝。闲阶斜日转,薄箑绪风胜。”又云:“淹留春病减。”故知作于夏初。
又按:《鼓棹初集》有“寿李为好”《瑞鹤仙》词一首,又有“为好送鱼苗谢之”《渔家傲》一首,其名俟考。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翠涛携诸子游瞻云阁有作见寄遥答》一首。
五古。
按:诗云:“迟向深秋兴,摇荡先春心。”又云:“大云峙霜萼,虚室函霄岑。”盖瞻云阁与大云山相近,翠涛以深秋霜月往游也。
《伏日》一首。《腊月一日寒雪有作》一首。
以上五律。
《见诸生咏瓶中芍药聊为俪句示之》一首。
五排。
[康熙]二十年辛酉(一六八一),先生六十三岁。
秋八月十五日,自观生居归湘西草堂。
《七十自定稿》有《中秋向夕自观生居同刘生小步归草堂月上》五律二首。
按:湘西草堂距观生居仅二里许,本可不时往来,诗集中偶存此迹耳。两地皆卜居之所,而于草堂言“归”者,先生晚年常居草堂也。
又按:乙丑岁有《送刘生辑夏归省重庆》诗。此诗所言刘生,似即其人。《鼓棹二集》有《江城梅花引》一首,题系“病中口占示刘生。”又有《清平乐》一首,题系“问刘存孺索香橙”,其词云:“莫遗先生午睡,凭教鼻观惺惺。”存孺似亦在弟子之列。其与辑夏是否一家,俟考。
又按:是年有《示刘李二生》五律一首,诗中有“黄梅何日熟”之语,似作于夏初。《鼓棹二集》有《摊破浣溪沙》一首,题系“病中与刘、李二生夜话”。今考先生常相往来之李姓,自李为好之外,有李治尹。《鼓棹初集》有《踏莎行》一首,题系“与李治尹夜话《致身录》事有感而作”,其词末云:“他年莫问草堂荒,萧萧落叶随风起。”既言及于草堂,盖亦作于晚岁。惟李生是否即系为好,抑系治尹,或另一李姓,俟考。
是年为僧先开编《相宗络索》。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南天窝授竹影题用徐天池香烟韵七首》。第六首自注云:“时为先开订《相宗》,并与诸子注《庄》。”
按:《相宗络索》乃释氏之《小学绀珠》。南天窝盖即先开所居。先生生平未曾佞佛,此特一时寄兴,以应先开之请耳。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春尽有会而作》一首,《始冬寓目》一首。
以上五古。
《春月歌》一首,《来者之日歌》一首。
以上歌行。
《将夕》一首。
按:诗云:“余春矜断雨,将夕敛重阴”,盖作于三月间。
《复病》一首。
按:诗云:“消病一春长,藤蓑挂草堂”,又云:“侵凌看柳絮,乱扑一襟霜”、盖作于四月间。
《得嘉鱼李西华兄弟书追忆雨苍》一首。
详上文己酉年。
以上五律。
《元夕》一首,《春兴》三首。
以上七律。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一六八二),先生六十四岁。
春正月,省石崖先生于长夏庵。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春初雨歇省家兄长夏庵中惘然有作》五古六首。
按:《鼓棹二集》有《双双燕》一首,题系“除夕忆家兄”,其词云:“荒山百里,想残雪初晴,应同消受。莫还似我,只共寒炉相守。”未知何年除夕所作,附记俟考。
秋七月,熊男公过访。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熊男公过访》五古一首。
按:诗云:“遥山清露条,木末素月上”,又云:“先彼凉云阴,心知畏景往”、又云:“炯炯河鼓星,迢迢天汉广。津梁诚有待,良会仍多爽。云何衰景及,遘此西清朗”、故知作于七月间。
又按:《鼓掉初集》有“过熊男公夜话”《浣溪沙》一首,所居盖与先生相近,其名俟考。
又按:《姜斋诗剩稿》有《大云山歌》,自注:“为熊畏斋社戚翁六秩寿”,未记年月。其诗首云:“湘山之高云山高”,末云:“松云萝月数峰前”,其居当在衡阳大云山旁。《姜斋文集》有《题熊畏斋先生小像赞》云:“谈霏玉屑,度挹芝英。养丹山之彩凤,族丽景而飞鸣。”盖言其子孙多贤也。《柳岸吟》有《读易赠熊体贞孙倩》八首。先生称畏斋为“社戚翁”,当是体贞尊行。男公与畏斋、体贞是否一家,俟考。
九月,编《说文广义》三卷成。
《说文广义》发例末云:“岁在壬戌季秋月乙巳朔船山老农识。”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和周履道对春雪》一首,《和高季迪风雨》一首。
以上五古。
《偶题》一首。
五律。
按:诗云:“人间又秋色”,盖作于秋初。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一六八三),先生六十五岁。
春三月朔,编《制义俟解》一卷成。
《制义俟解》自序云:“先儒言科举业非不可学。昔于岭南,见杨贞复先生晚年稿,皆论道之旨,特其说出于陆、王为诧异,要亦异于雕虫以售技者。今略作数十首,以补早年雕虫之悔,稍有发明及劝诫,不必圣贤之言如此,期不叛而已。癸亥孟春甲辰朔王夫之记。”
冬十月朔,编《噩梦》一卷成。
《噩梦》自序云:“鲁两生曰:‘礼乐必百年而后兴。’百年之始,荡涤烦苛,但不违中和之大端而已。天其欲苏人之死。解人之狂,则旦而言之,夕而行之可也。呜呼!吾老矣,惟此心在天壤间,谁为授此者?故曰噩梦。元黓阉茂之岁阳月朔旦甲戌船山遗老识。”
游别峰庵。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寒雨归自别峰庵寄同游诸子》五古一首。
按:诗云:“晨光留宿温,山霭动云叶。遥遥相送情,悢悢念寒涉。”又云:“弥天存鹤发,余冬酬素业。”故知作于冬初。
又按:《鼓掉初集》有《东风齐著力》一首,题系“忆《别峰》修竹为冰雪摧折”,未必作于是年,附记俟考。
又按:戊辰年有《吊别峰庵二如表长老》七律一首,盖即庵中主僧也。
是年文有《谭太孺人行状》一篇。又有《武夷先生行状》一篇,今逸。
《谭太孺人行状》云:“不孝夫之既受命于介之,述先君子状,遂状先妣谭太孺人。哀哉!先君子几筵方彻,太孺人遽罹终天之惨毒,抑三十有四年矣。”
按:谭太孺人卒于庚寅。自庚寅至癸亥三十四年,故知作于是岁。
又按:《姜斋文集》系后人辑录而成,非先生自定之本。就邓氏显鹤《船山著述目录》核之,《行状》二篇逸其一,赋八篇逸其一,又逸去《仿符命》一篇、《尺牍》十篇、《九砺》一篇,此外逸篇谅必不少。即如《梳铭》序云:“新安黄将军金台,披缁称广明大师,请予为小传,见赠玳瑁梳一合,云藏之无用久矣,非先生无可赠者。感其意而铭之。”今其传稿逸去,则类此可知也。
是年诗除《别峰庵》五古一首外,有《田家始春杂兴》二首。
五古。
按:第二首原本不全,盖稿本脱去一页。此题或不止两首,或另有他题,均未可定,须得完本再核。
《人日》一首,《初秋》三首。
以上五律。
《先开移丹桂一株于窗下作供为赋十六韵》一首,《咏风戏作艳体》一首。
以上五排。
[康熙]二十三年甲子(一六八四),先生六十六岁。
春正月,属松江董斯行请竟陵吴既闲撰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墓志铭。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病起连雨》七律四首。其第四首云:“潜圣峰云碧万层,萧萧杉竹托山僧。辜恩垂死余双泪,扶病今生梦一登。多日六经藏孔壁,何人十字志延陵。湖天秋水鱼书绝,寂寞孤阡挂古藤。”自注云:“病不得省墓。春初,因松江董斯行请志铭于竟陵吴既闲,期以秋至,不得。垂死病中念此二事,唯有痛哭。”
按:潜圣峰在南岳,为武夷先生及谭太孺人合葬之地。己未年《送章载谋归吴淞》诗次首末句云:“片石延陵字,他年待报章”,与此诗“十字志延陵”同意,盖即托其先容,至上年癸亥撰成行状,故复申前请也。据虎止赠董君达诗,知载谋归吴淞时与之偕行。“达”字与“斯行”意颇相近。疑董君名达字斯行,取行义达道之意。其与章氏终始相依,盖亦籍隶松江。意者斯行与达即一人欤?先生以戊辰年作《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云:“前此几幸当世知道君子拂拭幽光,而仰人间,无可希望,弗获已而质述大略。”是既闲之文终未果作,故自撰也。至于既闲之名未及其本末,虽无明文可征,然先生既请其表章先德,则亦非常人可知。
又按:虎止赠董君诗中有云:“翁来为挂纸,泪洒灵石顽。贞烈永千古,翁名与之传。”其上文言陈烈妇洲拥成坟之事。盖是岁董君至湘乡省视烈妇墓,便道至衡阳,先生因属其过竟陵时请志于既闲也。
又按:《鼓棹二集》有《贺新郎》一首,题系“寒食写怨”,其词云:“岳云回望莲花,尽凄凉延陵十字,难酬幽愿。昨岁杯浆浇泪后,拼付寒螀莎馆。”当亦是年所作。
夏五月初五日,作《制义俟解题词》。
《制义俟解题词》末云:“甲子重午船山病笔。”
是年诗除《病起连雨》七律四首外,有《瓜圃夕凉》二首,《冬日晚照书怀》一首。
以上五古。
《岁早》一首,《客至》一首,《初夏》二首,《待于礼》一首。
诗云:“望望还相待,悠悠问此心。禽归孤树夕,月上半峰阴。稻径迷迂折,荷香送浅深。琅然琴韵在,莫只动游鲟。”
按:据“稻径”“荷香”之语,知作于夏末。丁未年有《仿李邺侯天覆吾歌广其意示于礼》一首,其姓名俟考。
《先开过问病赠之》一首。
按:末二句云:“天花飞万片,祗愧净名居。”自注云:“时雪大作。”盖作于冬月。
《冬夕》一首。
以上五律。
《徐合素自南来抵郡城远讯船山代书答之尊世父暗公从海上卒于岭表廿余年矣因寓我尚为人之叹》一首。
按:暗公名孚远,华亭人,与陈卧子、夏彝仲齐名,随鲁王浮海,桂王时官至九列。
《五日前一夕唐如心以近诗见问病废夜读久矣即夕口占寄意》一首,《寄周令公》一首。
诗云:“湘波一尺阻东西,湘草湘烟入望迷。碧海相看消镜雪,丹经何术炼银泥。归舟吴越迎歌扇,潭水沧浪废杖藜。问讯绥山桃几熟,飞花好寄五陵溪。”
《沅湘耆旧集·周藿园士仪小传》云:“字令公,酃人,崇祯中拔贡。遭世乱不仕,闭户著书,作《史贯》十卷、《野获编》若干卷。书成,挾之出游,遍历燕、齐、吴、越诸名胜,所至皆有题咏。有《迈吟秋感》《杭游杂咏》《南行句纪》诸集。令公之学都寓于《史贯》一书,王船山先生曾亟称之。”
以上七律。
《水仙》一首,《代书寄衡山戴晋元》二首。
第一首云:“松梢浅著余冬雪,兰若闲烧丙夜灯。一枕梦回衾似水,不知仙洞隔朱陵。”第二首云:“寒山不稳归飞鸟,锦字难传夜静鱼。闻说茂陵方病渴,莫修封禅数行书。”邓氏显鹤云:“船山集中有《寄衡山戴晋元》诗,盖规之也。年八十始举子,九十方卒。”
以上七绝。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一六八五),先生六十七岁。
夏,游珍珠岩,宿明溪寺。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宿明溪寺山僧导游珍珠岩》七律一首。
按:首二句云:“苍崖乳溜渍苔乾,阴壑埋光生夏寒。”故知作于夏间。
又按:《鼓掉二集》有《行香子》一首,题系“游珍珠岩”,其词云:“午日霞烘。赤城围玉,紫盖擎空。”当亦作于是年。
秋八月,编《楚词通释》十四卷成。
《楚辞通释·序例》云:“岁在乙丑秋社日南岳王夫之释。”
是年作《周易内传》十二卷,《发例》一卷。
《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岁在乙丑,从游诸生求为解说。形枯气索,畅论为难,于是乃于病中勉为作传。”
是年诗除《珍珠岩》七律一首外,有《西冈望南岳》一首,《秋雨延旦晓起有作》一首,《雨夕梦觉就枕戏效昌黎体近梦》一首,《吟已尤不得曙再次前韵广之》一首。
以上五古。
《红叶》二首。
五律。
《代书答舌剑韬》一首。
其诗云:“洣水东流岳阜西,鱼书遥问浣花溪。千峰旧访孤轮月,双脚难拚一寸泥。大誓余生闻虎啸,衰年独坐弄驴蹄。东山只履归何日,草软烟柔一杖藜。”
按:洣水源出酃县,流经茶陵州,至攸县,与攸水合。诗言“洣水东流”,盖舌剑韬所居僧寺与洣水相近也。
《秋兴》一首。
以上七律。
《辛酉日遣怀》四首。
按:第一首云:“短烛空烧桕,浊酒不荐椒。岁华知几日,人道是今朝。”盖作于正初。
《罂粟》一首,《相思子》一首。
以上五绝。
《山月歌》一首,《白云歌》五首。
自注云:“效逊国先贤‘朝见白云飞出山’之作。”
《杂咏》四首。
按:第一首云:“雀啄霜余数子红”,第三首云:“叮咛雪霰休陵藉”,盖作于冬时。
《又雪》一首,《送刘生辑夏归省重庆》一首。
诗云:“蒸江漱玉速苍汀,玳瑁霜云拥翠屏。归向湘山高顶望,应瞻南极老人星。”
按:据诗中“南极老人星”之语,则“重庆”即重闱也。
以上七绝。
[康熙]二十五年丙寅(一六八六),先生六十八岁。
春正月晦,石崖先生卒,年八十一。
《石崖先生传》云:“年逾八袠。”《文学原氏墓志》云:“贞献先生以丙寅正月晦卒。”《沅湘耆旧集·王贞献介之小传》云:“八十一卒。”
夏五月中旬,跋石崖先生《耐园家训》。
《耐园家训跋》末云:“柔兆摄提格之岁,律中蕤宾,中浣谷旦,季弟夫之跋。”
冬十月二十一日,从子敞卒,年五十七。
《文学原氏墓志》云:“原哀毁成疾,以其年十月二十一日终于殡宫。”又云:“躬耕授徒以侍,麾之远而愈不忍离。篝火具沐、牖厕泛除之劳,髯发半白矣,呴呴如孺子,执劳不倦。如是者三十余年,先生八十矣。其卒也,啼号不绝于口。”又云:“距没之年五十有七。余于其亡,哀之不欲生。”
是年文除上文所引各篇外,有《孤鸿赋》一篇。
《姜斋文集·孤鸿赋》自注云:“为石崖作。”
按:赋云:“偕唼啑以嬉旋,幸芳洲之缱绻,曾不知心魂隔乎异躯,而踪迹成乎疏远。已而六翮已长,睥睨青霄。我衿子佩,遵道齐镳。望云逵于万里,讵折翼于崇朝。”又云:“商歘忽而戒旦,偕息驾以南还。菰蒋槁而调饥姑忍,矰缴施而行路悲难,然且吊影矜双,寻声知和,垂翅虽频,盟心自可。沐玉露之清泠,喙残香于琼颗。向荻岸而同栖,忘惊涛之屡簸。”皆以鸿雁之往来,比昆弟之出处也。
是年诗有《早春余雪属目偶成》一首,《夏夕》一首,《为家兄作传略已示从子敞》一首。
诗云:“无穷消一泪,墨外渍痕汪。”又云:“正可忘言说,将心告烈皇。”
以上五律。
《玩月》一首。
五排。
按:诗云:“云际徘徊月,高天不损寒。三秋今夕未,万里几人看。”疑作于中秋。
《昔梦》一首,《雨余小步》一首,《初月》一首。
诗云:“六月四日收夕雨,一湾初上划西清。”盖即作于是日。
《冬日书怀》一首。
以上七律。
《绝句》八首。
五绝。
按:第二首云:“伏日人间暑,西风天际阴。”第四首云:“牵牛花巳发,天上候双星。”盖作于夏秋之际。
是年词有“家兄倾背后诸君见慰重叠,恤其衰病,有逾量之奖,含泪作此答之”《满江红》一首。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一六八七),先生六十九岁。
夏六月,朱翠涛过草堂问病。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翠涛过草堂问病》七律二首。
按:第一首云:“稻露垂珠远望平,疏风疏雨葛衣轻。枫林摄摄消残暑,禅室登登待早晴。”盖翠涛以夏末过草堂也。第二首云:“银汉未倾怜酒尽,金风欲避倩云围。”又云:“观获送君归下潠,西清一雁贴天飞。”盖翠涛以七八月之际去草堂而归也。
又按:第二首云:“江楼十载故心违”,江楼当是听月楼,详上文己酉年。
秋九月,葬石崖先生。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重过三座山与故人罗君遇赠之》七律一首,其诗云:“一双镜影髭凝雪,九月枫林叶坠斑。旧恨冰轮消兔阙,故交雪涕吊渔湾。”自注云:“罗君名映,字若庸,邵阳人。时垂执先兄之绋。”又有《宿别峰庵庶仙策杖来慰时方从哭送先兄归垄返》七律一首,其首云:“幂幂苍烟护小桥,回峰斜引上方遥。归禽邀日沈平楚,宿露冷风润绿蕉。”《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诗有《挽罗得我先生》七绝三首,其第二首云:“八十三年刚骨立,雪霜殊觉有心难。”自注云:“名若庸,邵阳耆旧。年八十三,全发道服以终。”
是年文有《牧石先生暨吴太恭人合祔墓表》一篇。
墓表云年:“年垂七十,乃克与敏辈勒遗绪于阡。”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各首外,有《翠涛喜雨见怀病枕赋答》一首。
诗云:“灵雨自南来,飞集东皋野。”
按:《鼓棹初集》有《苏幕遮》一首,题系“翠涛以新诗见怀作此答之。”其词云:“春色三分还似此。和雨和烟,了却诏光事。”所谓新诗即“喜雨见怀”之篇,是词必同时所作。
《冬日杂兴》二首。
以上五古。
《寄题翠涛新斋》一首。
诗云:“湘西开竹馆,绿净清溪源。”
按:《鼓棹初集》有《贺新郎》一首,题系“用韵寄题翠涛山居”。其词云:“遍天涯总是王孙草。”又云:“画骏不临松雪谱。”自注云:“因忆赵子昂不类,遂及之。”当亦是时所作。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虎止《元夜过翠涛先生洪山堂有作》七绝三首。未知山居新斋是否即洪山堂,俟考。
《仿李邺侯天覆吾歌广其意示于礼》一首。
以上七古。
《元夕独坐》一首,《晦夕》一首。
按:此题列于《四月一日》题前,其诗云:“初暄留宿雨,向夕尽归云。”又云:“天情余叆叇,春赏忆殷勤。”盖作于三月晦日。衡阳地暖,暑乘较早,故有“流萤湿雾熏”之语,又有“莲叶无情甚”之语。
《四月一日》一首,《秋日杂咏》六首,《遣闷》二首。
以上五律。
《夏日喜何旨得见过》一首,《侄敏五十》二首。
邓氏显鹤云:“此二首从《家谱》采出。”
按:此二首在《七十自定稿》内。邓氏为先生作小传,但云“今所存诗稿有《五十自定稿》《六十自定稿》。”盖未见《七十自定稿》也。余详上文戊寅年。
以上七律。
[康熙]二十七年戊辰(一六八八),先生七十岁。
春正月,罗桐侯来访。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赠罗桐侯七律一首,题云:“罗桐侯受业先兄,存没依轸,倍于余子。春初过慰衰老,怆然酬赠。”其诗云:“纸窗竹屋俯寒泉,总角相看已冁然。莎径情深寻带草,芦中恩重履渔船。重来棠杜初悲雨,老去桃花不记年。一卷申公诗说在,凭君珍重护秦烟。”
按:“总角相看”系追叙少小时事。先生幼年从兄读书,桐侯系石崖先生门人,故与先生同砚席也。“芦中渔船”系指壮岁时事,盖先生避地时,桐侯曾为之解厄脱困也。“申公诗说”即指石崖之《诗传合参》,盖录稿付桐侯收藏也。
又按:上年丁卯先生有赠罗君诗,自注云:“罗君名映,字若庸,邵阳人,时垂执先兄之绋。”其诗首二句云:“三十九年弹指间,居然无恙只青山。”今考先生于己丑四月避本邑土人之难,由间道赴粤,或者途经邵阳亦未可定。自己丑至丁卯,首尾正三十九年。以时地情事推之,则桐侯与若庸似即一人。然究未的显证,俟考。
夏五月,编《南窗漫记》成。
《南窗漫记》末署“戊辰天中日南窗记。”
是年文有《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一篇。
《墓志》云:“阅三十七年,冢子介之已卒,不孝季男夫之年七十矣,遘屯永世,将拂蝼蚁,乃克志焉。”
《霜赋》一篇。
题下注“戊辰”字。
是年诗除《赠罗桐侯》七律一首外,有《始夏》一首《咏归燕》一首。
以上五古。
《小步》一首。
按:首二句云:“林塘春间夙,小步爱微温。”盖作于春间。
《燕》一首,《夏夕》一首,《落日》一首。
以上五律。
《社前一日雪》一首,《二十四日又雪》一首,《寄题先兄祠屋》二首。
自注云:“戊辰五月己卯祁孙奉主入祠。祠,旧耐园也。”
按:耐园系石崖先生所居,因取以自号。据《原氏墓志》:“有子二:生祁、生郊。”祁孙盖即生祁,石崖之长孙,先生之侄孙也。
又按:《姜斋诗剩稿》有《示侄孙生蕃》五古一首,未注年分。先生之胞侄三人:敞、敉、致。敞之二子名生祁、生郊,不名生蕃。先生作《家世节录》时,岁在戊戌,叙武夷先生诸孙云:“敉以孝殒于难,致旱夭。”其下文云:“曾孙一:生祁,敞出。”则敉、致无子可知。是生蕃非胞侄孙也。先生之从兄三人:玉之、剑之、珍之。剑之早卒。玉之有孙生佑、生荫,见《牧石先生墓表》。惟珍之后人未见于诗文集。疑生蕃为珍之孙。俟考。
又按:先生胞伯祖次峰公,胞叔祖太素公,见《家世节录》。其后人之名未曾附书,因支派渐远也。示生蕃之诗话语意甚挚,知非疏属。
《崇祯癸未贼购捕峻亟先母舅玉卿谭翁以死誓脱某兄弟于虎吻谢世以来仰怀悲哽者三十余年翁孙以扇索敏侄书字缀为哀吟代书苦不能请先兄俯和益以老泪淫淫承睫不止》一首。
详上文癸未年。
《别峰庵二如表长老类知予者对众大言天下无和峤之癖者唯船山一汉愧不克任而表师志趣于此征矣就彼法中得坐脱其宜也诗以吊之》一首。
按:末句云:“秋山叶落冷枯藤”,盖作于秋间。
《冬山即事》四首。
以上七律。
《敔筑土室授童子读题曰蕉畦口占示之》四首。
七绝。
按:虎止别号蕉畦,盖取诸此。
[康熙]二十八年己巳(一六八九),先生七十一岁。
秋,编《识小录》一卷成。
《识小录》自序云:“识小者,不忍坠地也。陶潜氏曰:‘今我不述,后生何闻哉?’顾以未得与于承平荃宰之下,少有所闻,百不逮一,病中约略忆而录之。固不保其能传,亦尽吾垂死之孤心而已。己巳秋,船山病叟王夫之录。”
冬,刘思肯来访,重写小照。
《七十自定稿》是年有《野史刘生惜十年之别来访山中为写衰容赋赠》七律二首。
《鼓棹初集》有《鹧鸪天》一首,题系“刘思肯画史为写小像,虽不尽肖,聊为题之。”其词云:“把镜相看认不来,问人云此是姜斋。龟于朽后随人卜,梦未圆时莫浪猜。谁笔仗,此形骸,闲愁输汝两眉开。铅华未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埋。”自注云:“观生居旧题壁云: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理。”
按:乙卯春先生泊舟长沙水绿洲,刘思肯为写小照,赋七绝三首。自乙卯至己巳凡十五年。此诗题中但言“十年之别”者,中间曾经相见也。思肯为先生写照两次,而《鹧鸪天》一阙定为是年所作者,旧刻《老子衍》等书冠以《姜斋遗像》,其自题即系此首。《行述》载此词亦谓“自题遗像”。且词中所言情况,必是七十外所作,非五十外所作也。七律两首,皆用“霜月”。第二首云:“映水愁窥彻骨寒。”又云:“江门蓑冷添藤笠。”故知作于是冬。第一首云:“重逢无暇问前游,老去并刀割旧愁。”盖追叙前此相逢之事也。
是年文有《杂物赞》十六首。
《发积》《气通》《天蚕丝》《香筒》《鬼见愁》《料丝镫》《太平鼓》《活的儿》《果罩》《高柄碗》《盒袋》《高阁》《茶托》《炉几》《看相》《袖笼》。前有小序。序云:“雨坐无聊,念平生风物,或时已灭裂,或人间尚有,而荒山不得邂逅,各为叙其原委而赞之。诸有当于大制作者不与。”
按:序来未著年分,然诸赞大指与《识小录》相似,故列诸是年以俟考。
是年诗除赠野史刘生二首外,有《庶仙片纸见讯云年过七十未为非幸无容局促萦心既佩良规因之自广》一首。
五古。
是年词除上文所引题小照《鹧鸪天》一首外,有“翠涛作煨榾柮诗索和以词代之”《渔家傲》六首。
词见《鼓掉二集》。第六首云:“十九年来毡啮尽,归鸿望断长安信。莫叹苏卿霜染鬓,渠非困,多他一倍还添闰。”
按:十九年加倍为三十八年。先生以庚寅秋辞桂王于梧州,辛卯春还衡阳。自辛卯至己巳相距三十八年,巳多苏卿一倍,加以庚寅半年,所谓还添闰也。故知作于是年。
又按:《鼓棹二集》仍有《沁园春》一首,题系“翠涛六帙,每句戏用彩色字”,未知作于何年,附记俟考。
[康熙]二十九年庚午(一六九〇),先生七十二岁。
春正月,编《夕堂永日诸论内编》《外编》各一卷成。
《夕堂永日诸论》自序云:“阅古今人所作诗不下十万,经义亦数万首。既乘山中孤寂之暇,有所点定,因论其大略如此。庚午补天穿日,船山老夫叙。”
按:先生有《夕堂八代诗选》《四唐诗选》《明诗选》。据此序中“山中点定”之语,当成于是年以前。至于《八代文选》及《词选》,疑亦成于是年前后,附记俟考。
是年编《俟解》一卷成。
《俟解》题:“庚午湘西草堂作。”
又编《七十自定稿》成。
邓氏显鹤《船山著述目录》云:“又有《买薇稿》《漧涛园初集》二书未见,殆亦诗文集也,附识其名于此。”
按:《漧涛园初集》当是早年所作,《买薇稿》当是晚岁所作。先生二十四岁以前之诗无考,当有在《漧涛园初集》之中者。七十二岁以后之诗无考,当有在《买薇稿》之中者。附记俟考。
[康熙]三十年辛未(一六九一),先生七十三岁。
秋,作《船山记》。
《船山记》云:“夫如是,船山者即吾山也,奚为而不可也?偶然谓之,歘然忘之,老且死,而船山者仍还其顽石。吾终于此而已矣。辛未深秋记。”
是年久病喘嗽。
《行述》云:“年七十三,久病喘嗽,而吟诵不衰。”
自作墓铭。
《行述》云:“其铭末句云:幸全归于兹耶,固衔恤以永世。”潘传云:“自题其墓曰:明遗臣王夫之之墓。自铭曰:抱刘越石之孤忠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耶,固衔恤以永世。”
郑中丞端属太守崔某馈粟帛请见。先生以病辞,受粟返帛。
潘传云:“吴逆既平,我大中丞郑氏端闻而嘉之,属郡守崔某馈粟帛请见。先生以病辞,受其粟,返其帛。未几卒于石船山。”《儒林传稿》引余传云:“吴逆平,巡抚嘉之,馈粟帛请见,夫之病,辞帛受粟。”
按:潘、余两传叙此事未著年分,然余传下文云:“未几卒。”潘传下文云:“未几卒于石船山。”知距卒时不远。壬申正初,先生已归道山,则此事当在辛未,故系诸此以俟考。
自明社既屋,先生隐居著述,征辟屡至,坚辞不起。
《湘西草堂记》云:“先子自前明崇祯癸未张献忠陷衡后,湘、岳之间三十余年,羔币踵至,终全志节,闭门著述。”
按:记言三十余年羔币踵至,则是屡经征辟,惟年分无考,故附于此。
[康熙]三十一年壬申(一六九二),先生七十四岁。
春正月初二日辰时,先生卒。
《湘西草堂记》云:“迄壬申而先子奄背。”《行述》云:“次年元日,尚衣冠谒家庙。二日清晨,起坐不怿,指先祖征君行状,墓铭付长孙生若曰:‘汝慎藏之。’谓敔曰:‘勿为吾立私谥也。’良久,命整衾,时方辰,遂就箦,正衾甫毕而逝,享寿七十有四。遗命禁用僧道。”《家谱》云:“于康熙壬申正月初二日午时殁。”
按:《行述》先言“清晨”,次言“良久”,终言“甫毕而逝”,则“时方辰”之“辰”字,断非有误。《家谱》作“午时”,恐是传写之讹。
葬于金兰乡高节里大罗山。
《家谱》云:“葬衡阳县金兰乡高节里大罗山,虎形,未山丑向。自撰墓铭,有碑碣华表。”潘传云:“葬于大乐山高节里。”
按:“乐”与“罗”音近,大乐山即大罗山也。
湖州季简尤来吊。
《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诗有《吴兴季翁简尤垂吊先大人茔遂约共游燕赵唐躬园力为阻行有作述怀》五古一首,其诗云:“孑孑蔚莪生,悠悠风波目。白发已盈颠,红尘日销骨。眷言思远道,有客劳存录。慰我茕影孤,贻余兰佩馥。为言燕赵士,慷慨相驰逐。胡为守荒林,烟寒困空谷?长剑宜有赠,囊锥焉可秃。且作连骑游,勿为握粟卜。老友贻书来:‘君行勿太速。先人留遗书,大命曾申嘱。未解卜升沉,当先念倾覆。’兀坐望飞鸿,遥心虚远属。”
按:《鼓棹初集》有“赠季简尤初度”《潇湘逢故人慢》一首,自注云:“简尤五十,髭髯如雪已十余年矣。”盖即此人,其名俟考。
董达自华亭来吊。
《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赠董君达》诗云:“昔岁翁重游,余棘方颠连。握手湘岸楼,落照春光兰阑,翁复吊船山,山阳泪潺湲。”
[康熙]四十六年丁亥(一七〇七),同邑绅士呈请入祀衡阳乡贤祠。
《家谱》云载邑志:“崇祀乡贤。”
按:《楚词通释》前有镇江张仕可序,系康熙四十六年所作,其中云:“绅衿有乡祀之请。”
子四人:勿药。
《家谱》云:“早亡。”
攽。
《家谱》云:“字曷功,号蓄园,陶氏出。”《沅湘耆旧集·王曷功攽小传》云:“而农先生长子,与弟敔齐名,著有《诗经释略》。诗不多见。”
勿慕。
《家谱》云:“早亡。”
敔。
《家谱》云:“字虎止,号焦畦,候选儒学训导。郑氏出。”潘传云:“敔字虎止,游于吾门,盖能绍先生之家学者。余不及见先生,慕先生之高节,欲尽读其书。敔曰:‘先人家贫,笔札多取给于故友及门人,书成,因以授之,藏于家者无几焉。’余所得见于敔者,《思问录》《正蒙注》《庄子解》《楚辞通释》而已。”《沅湘耆旧集·王虎止敔小传》云:“而农先生之子,康熙朝贡生。禀承庭训,学问渊博,操履高洁,时艺尤有盛名。与邵阳车无咎补旃、王元复能愚,攸县陈之桃文称楚南四家。又有称楚中三王者,谓虎止与能愚及汉阳王戬伯榖也。潘书原先生宗洛视学吾楚时,延入幕襄校试卷。与宜兴储大文六雅友善。船山遗书得入史馆立传《儒林》者,皆潘、储左右之力也。晚筑湘西草堂,著有《蕉畦存稿》《笈云草》诸书。学者称为蕉畦先生。诗力朴老,都无浅率语。”《湘西草堂记》云:“敔谨固遗书于屋右个,而火灾蚁虫之害,其震惊怵惕不一次也,因聚徒课业于其中。迄敔年六十,从游者数十人醵金为余寿。余受其金,授子婿曾生重建草堂,易瓦以葺,支椽以栌,炼砖以砌。敔年老病羸,以余年读遗书于其中。而从游之有志迄姻友之有力者,续捐赀刊先子遗书数种,藏板于右阁。敔手植刺松、侧柏、红梅、碧桃等树成荫,筼筜幽篁成林,而草堂益为都里所共式。逮敔年七十,诸生复醵金如旧,为余刊《小草》百篇。《小草》者,先后所成时艺。此不足传,而余不之却者,亦以诸君始终培植草堂之意,不可忘也。今敔七十有五矣,盼新竹之娟娟而恐放其良心者,亦如牛山之旦旦而召斧斤也。拔毫为文,付诸子孙,读之者当如读《鸠》而三复也。”
按:虎止生于顺治七年庚寅,至康熙四十八年己丑年六十岁,五十八年己亥年七十岁,雍正二年甲辰年七十五岁。《湘西草堂记》盖作于是年。《沅湘耆旧集》载虎止诗有《庚戌五月卧疴石鼓山和昌藜韵述怀时偕宋席云修邑乘》五古一首,是雍正八年虎止年八十一岁尚无恙也。其卒当在雍正十二年甲寅以前,说详下文。
又按:邓氏显鹤云:“宋席云名蓟龄,衡阳人,与其子士庄回中式康熙庚子科湖南乡试举人,时年八十有四。方志载其为督学习公《教思碑颂》,年已九十五矣。习公名隽,字载展,吴县人,以雍正四年丙午来督湖南科试,至九年辛亥始受代。”据此,则庚戌修志时席云年九十四,长于虎止十三岁。虎止诗云:“我生虚岁月,垂老益衰懦。”年逾八十而称称“垂老”者,以对年逾九十者言之也。
又按:先生《张子正蒙注》有虎止“附注”,《老子衍》有虎止“纂注”,《庄子解》有虎止“增注”,此外稿本亦虎止辑录者居多,非独谨守遗书不坠先绪也。
孙六人:
生若。《家谱》云:“字以似,号竹溪,府学岁贡生。”
生兹。《家谱》云:“字允在,号佚庵。”
生苍。《家谱》云:“字籀文,邑庠生,册名文园。”
生薳。《家谱》云:“字内荣,号庸庵,邑庠生,册名大澍。俱攽子。”
生范。《家谱》云:“字复淳。”
生荃。《家谱》云:“字信芳,号芸者,邑廪生。俱敔子。”《沅湘耆旧集·王秀才生荃小传》云:“字信芳,衡阳人,诸生。虎止先生之子,而农先生诸孙也。有《芸者韵语》《芸者古文》二帙,附刊《夕堂诸论》后。信芳名家子,矢音不多,崛强生硬,力避庸熟,犹不失蕉畦家法。”又载生荃诗题云:“乙卯元日过洪山堂省朱丈,归读先子遗稿,有《元夕过翠涛先生洪山堂》六首。翠涛先生,先大父船山集中所称翠涛王孙也。瞻屋之悲,依稀硕果,集中三致意焉。故先子句云:‘咏鸟柴桑曾伴醉,多情宋玉自悲秋。’感今追昔,敬赓元韵,寄朱十兄。”
按:乙卯为雍正十三年。是年元旦诗题即称“先子”,则虎止之卒必在甲寅以前可知。诗中云:“西台作记人何在,逝水淙淙没钓矶。”盖信芳以谢皋羽比其祖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虎止《怀朱旦复》五律一首,有“秋老兰应赋,春归草尚芳”之语,疑旦复为翠诪子侄辈,信芳所称朱十兄又旦复之子侄行也。
曾孙十六人:
永纬。《家谱》云:“字星远,号本轩。”
按:《黄书》稿本有“长曾孙永讳编次”之语,《庄子通》稿本有“长曾孙永讳星远编次”之语。
永。《家谱》云:“字汝密。俱生若子。”
永绶。《家谱》云:“字佩青。”
永。《家谱》云:“字具来。”
永。《家谱》云:“字暗存。”
永。《家谱》云:“字观文。”
永纾。《家谱》云:“字靖山。俱生兹子。”
永萦。《家谱》云:“字其旋,号松山。生苍子。”
永。《家谱》云:“字三入,号质山。”
永绩。《家谱》云:“字于常。”
永缃。《家谱》云:“字文明。”
永纫。《家谱》云:“字佩兰。”
永。《家谱》云:“字五丝。俱生薳子。”
永。《家谱》云:“字武昭。”
永。《家谱》云:“字度存。俱生范子。”
永。《家谱》云:“字淑仪。系生荃抚胞兄生范子为嗣。”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下终
《王船山先生年谱》全书终 船山遗书(全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