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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兵法之妙

　　从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自相猜忌，不够团结。若此，便如同在自家军中替敌军安插助手。曹操此次运用离间之计，便在西凉军中使了“敌中置敌”的奇策，大获成功。

　　原本精猛强悍的西凉军，已分崩离析。他们原本想与曹操达成的议和条件，也彻底破裂。马超自食恶果，抱头逃窜，最后逃到一座渭水河畔临时搭建的浮桥之上。

　　举目四望，他早已和庞德、马岱失散，如今身边追随的兵士不足百人。正在他彷徨无措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队人马。

　　“太好了！来的是李堪！”

　　马超一见来者正是自家的心腹八部将之一的李堪，倍觉欣慰。哪知道李堪来至跟前，却大喝一声：“呔！马超在此！大家快上！别让他跑了！”说罢，举枪便刺。

　　马超一见，心中大惊：“哼！连你也反了吗？”心里怒火填胸，拼死相战。李堪见对方气盛，唯恐吃亏，连忙闪到一边。

　　这时，曹操麾下的大将于禁，也率领手下兵马直奔此处而来。二话不说便飞出一箭，直指马超而去。

　　马超冷不丁听到弓弦声响，连忙低头，箭头险险地贴着他的头盔射偏过去。哪知此箭却正好射中李堪的脊背，李堪“哇呀”一声，倒地而亡。

　　马超则咬紧牙关，拼死冲进于禁的队伍，将敌人杀得人仰马翻。待他杀出了一条血路，重又奔上渭水之桥，已经满身浴血，疲惫不堪。

　　此时已近黎明时分，东方破晓，将漆黑的大地逐渐点亮。

　　马超横刀立马，在一座孤桥之上苦苦撑了一整夜。他原只盼能有自家队伍前来接应，但却始终不见西凉兵的身影，唯一能见的只有一浪又一浪的曹军，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当马超发现，赶来桥下的敌兵越聚越多，包围越来越紧时，只得数度冒险，试图冲出重围。但终究寡不敌众，每次都难以突围成功，又被逼回桥上，身上也徒增了更多流血的伤口。

　　在他几次试图突围之时，身边的部下前仆后继，但每次回到桥上的人数越来越少。

　　最后，马超心一横，声嘶力竭地对部下喊道：“大家跟我冲啊！既然要死，那就拼死冲进去，揪住敌人垫背！冲出去了，咱们又是一条好汉！若是困在这里，就变成敌人的活靶子，死了也白死啊！冲啊！”

　　马超一边激励剩余的残兵，一边一跃而起，宛如一头猛牛，身后被烈火所驱一般。他拼了命，向桥下狂奔而去。

　　“大家跟着我！”

　　“千万不要离队！”

　　于是，最后仅存的四五十名西凉兵士，也拼命追随马超，一同向桥下猛突。曹军的包围圈终于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那些拼死追随马超的兵士，却一个个死在曹军的围堵截杀之下。到了后来，又只剩下马超孤零零一个人，独立在数万敌军之中。

　　“老子跟你们拼了！不怕死的就上来吧！”此时，马超手中的长枪已被折断，他便随手丢开，直奔着一名曹兵扑了上去。他硬生生从敌人手上夺下一支长矛、一张弓箭。一番肉搏战之后，马超与他胯下的战马，已经全身被鲜血覆盖，宛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怪一般。

　　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马超突然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一个人产生了放弃的念头，那么无论如何也难以继续下去，往往会以失败告终。但是，他心头突然又涌起一个声音，大声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别给西凉军丢脸！只要我站着，就要战斗至死！”

　　马超猛地晃了晃头，打消软弱的想法，重新抖擞精神。他大喝一声，又投入战斗，与蜂拥而来的敌兵拼死相搏。

　　正当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忽然西北方出现一彪人马，疾驰而来。原来是大将庞德和马岱，他们率兵赶来救援。他们猛烈冲击曹军的侧翼，将曹军一举冲溃。

　　“主公！快走！”

　　庞德让给马超一匹战马，在马臀上怒抽一鞭。战马奋起四蹄，驮着马超，扬起一片尘烟，倏忽而逃。

　　当初，曹操见自己一招“敌中置敌”之计大获成功，甚为得意。

　　现在听说马超业已逃脱时，曹操自言自语道：“我军未擒得马超，此计便有瑕疵。这画龙还须点睛之笔啊！”

　　随即问道：“现在马超身边的残兵有多少？”

　　一人答道：“马超身边如今只剩庞德、马岱率领的一千骑人马。”

　　“什么？他只剩一千骑了？那他们简直毫无还手之力！传老夫命令，全军立刻追拿马超，立功者重重有赏！斩获马超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生擒马超者，不问身份贵贱，立刻入诸侯之列！”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曹操这大手笔的悬赏之下，曹军上下，无论是将官还是走卒，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于是众人便策马扬鞭，拼命追袭马超。马超见身后的敌兵紧追不舍，只得停下与之周旋。但他的一千骑兵马又怎是曹军上万部队的对手？在曹军的频频围追堵截之下，马超身边的人马几乎被全歼殆尽。最后他身边只剩下三十余骑残兵，他们一路昼不食夜不寐，逃命一般地向西凉逃去。

　　庞德与马岱在途中与马超失散，无奈之下只得绕道逃往陇西。

　　曹操得知此讯，为了斩草除根便下令道：“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捉到！万万不可让他们潜藏起来！”

　　待曹军一路追袭，来至长安郊外时，却忽然收到许昌来的快马急报。原来是荀彧派人送来的一封密信，信中写道：

　　北云见急，南江之水亦欲破堤而出。盼主公尽早回师京城，切莫耽搁为盼！

　　曹操一见到荀彧的密信，立即传令：“全军停止追击，即刻回师京城！”

　　于是，曹操将失去左手的韩遂封为西凉侯，同时也封一并投奔而来的杨秋、侯选等人列诸侯之位。曹操命他们：“你们且留在此地，驻守渭水河口。”

　　凉州参军杨阜进谏道：“马超之勇实不输韩信、英布，倘若我军今日未将其剿灭便班师回都，恐怕会留下星星之火，十分危险！请丞相三思！”

　　“你说的这些，老夫都清楚。老夫自然想要斩下马超的首级，再将余孽一扫而尽之后才收兵。老夫原本打算再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将此地的事情打理清楚，才回京城。只是如今许昌多事，南方告急，老夫不得不走啊！”

　　杨阜推荐道：“杨某想向丞相保举一人，他名为韦康，曾为凉州刺史，与我共事过。韦康熟悉凉州情况，民望极高，因此若请他来守护冀城，十分稳妥。倘若马超再图兴兵作乱，也将自取灭亡。”

　　“好！老夫便将此地防务交你主持，由韦康辅佐。你们务必要打起精神，不能使马超余党死灰复燃。”

　　“长安乃要害之地，也请丞相置重兵把守。”

　　“这个老夫已经安排妥当，长安四周已留下重兵把守，另派一员良将为统帅。”曹操转身吩咐夏侯渊道，“老夫虽命长安城由韩遂驻守，但他断了左臂，身体残疾，勇猛不复当初。你乃老夫的心腹大将，一定要替老夫分忧，镇守边疆！”

　　夏侯渊接令后说道：“末将得令，另愿向丞相保举一人，此人名叫张既，字德容，高陵人氏。若由他任京兆尹，与我一同驻守边疆，则可保丞相再无西凉之忧。”

　　“好！就命张既同你一起把守长安城！”曹操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夏侯渊的请求。

　　在班师回朝的前夜，曹操召集诸将，共享一夕之欢。席间，有一人请教曹操道：“末将想请教丞相，在我军与西凉军会战之初，马超率军据守潼关，那时渭水以北正是敌方防守薄弱处。当时，我等皆认为应该进击河东，可丞相冒险下令，让我军在野外扎营固守，迁延日久。直到后来才命于北岸结营筑寨。丞相此举，似不合兵法。”

　　“你有所不知，所谓避难击易，此乃兵法之正道也。”曹操答道。

　　“末将明白，但是当时丞相的命令，让我等觉得是反其道而行之。”

　　“老夫当时此命，便是要让敌方为我军创造避难击易的条件。倘若我军在会战之初便急于进击河东，而敌军必定将各寨分守渡口，则我军难以渡过河西。因此，我派驻大部队驻扎敌军势力最强的潼关，与敌正面对峙。这样才能引诱敌军，也将全部兵马押向正面，正因如此，之后徐晃、朱灵才能趁敌人不备，悄悄渡河至敌势薄弱的河西一带。”

　　“原来如此！看来丞相最初便设下伏笔，打算派奇兵暗渡河西了。”

　　“正是如此。”

　　“那么，末将还有一事不明。之后我军主力北渡之时，丞相还数次调集数万人力，沿河堤修筑城寨。我军所建之城寨，屡屡遭到敌兵摧毁。先建木寨被火攻，后建土寨被水淹，最后又建了冰寨，耗尽功夫。莫非丞相从一开始便清楚，这场对峙要持续经年不成？”

　　曹操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不过老夫数次修建城寨，却另有他意。我军数次建寨又数次被敌军所摧毁，无论是木寨、土寨还是冰城，无非是为了显示自己无能，令敌人心生骄矜。另外，西凉夷兵的性情急躁，犹如悍马一般，十分威武却耐性不足。因此老夫才慢慢修寨，为的是显示我军气定神闲，而令敌军焦急难耐。此举也是为了挫一挫西凉军的锐气。”

　　“那么，丞相的那招敌中置敌之计，是否早已成竹在胸呢？”

　　“这倒不是。统帅在作战期间，也要及时观察情势变化，以做到随机应变。这一招可谓是临时偶得之计。所谓兵法之变，固非一道，我们在运用兵法的时候，要灵活善变。在仔细研判整个局势之后，精心研判方能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另外，所谓兵贵神速，在我们打击敌人的时候，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动全部兵力，将敌人一举歼灭。在两军对阵期间，敌我双方都在殚精竭虑，斗智斗勇。双方都希望运用奇招，而占领先机，将敌人置于死地。倘若这个时候，一方能够做到随机应变，以奇招挫败敌人的常道，才能完全取得胜利。所谓兵法奥义，有千般变化，此中奥妙，一言难尽啊！用兵之道在于变通，做到这点，便可以神鬼莫测！”

　　曹操对兵法的讲解十分透彻，循循善诱，耐心分析，众将听此教诲，十分受益。

　　之后，又有人问道：“丞相，在我军出阵之初，您听到叛贼又新增了西凉精锐兵力，且八员猛将俱集，却大笑不止。是何道理？”

　　“西凉地处偏僻，路途险峻，是王化所不及也。我军不待前往西凉，而西凉暴军却自动麇集于此。如此一来，西凉军便好似陷入围场的麋鹿野猪一般，尽在我军的掌握之中。而且西凉众人的长期离散，人心不一，便于我军从中进行挑拨离间。如此便可一举歼灭西凉之军，老夫心喜自然大笑不已。”

　　诸将闻言，无不佩服：“丞相果然神谋！我等难及项背！”

　　“这些西凉暴君倘若固守西凉而不出，他们不服王威，只在边塞逞威施暴的话，老夫若想发兵征讨，恐怕要耗费大量的粮草兵力还有精力。另外，前往西凉之征途遥远，西征一趟，恐怕就算耗费几年的工夫，都不见得能取得今日的战果！因此，当老夫听闻西凉之军大举进攻中原时，便忍不住开怀。倘若你等也发觉老夫最近的表现有异于常，便说明你们也该仔细琢磨兵法了。切记，与敌交战绝不可只满足于耍小聪明，你等还须不断锤炼大智慧、大机谋才是啊！”

　　说罢，曹操举杯邀众将共饮。诸将皆口服心服：“丞相果然厉害！您实在是宝刀不老啊！”

　　回到许昌后，献帝愈加畏怖其威，特意排銮驾亲自出郭相迎，恭贺凯旋。从此，献帝更准许曹操携剑、踏履上殿，而且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其待遇宛如当年的一代名相萧何。自此，曹操更加威震中外。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