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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一国之宝

　　此事过后，蜀中的文官武将都不断向刘璋劝谏道：“主公请三思！纵然那刘备本人没有异心，但其幕下诸将却对我们虎视眈眈。咱们还是应该赶快找个借口，打发荆州军队回去为好啊！主公意下如何？”

　　刘璋却始终不听，而且斥道：“你们不必多疑！也不要再对此事过多演绎，难道非要我们兄弟不和，才满意吗？”

　　众人见刘璋如此，便不再作声。但都暗自提高警惕，时刻监视荆州大军的动静。正在这时，忽然从西蜀边境葭萌关传来紧急军情：“汉中张鲁，率军而来，犯我边关！”

　　刘璋见到飞报，反而心中暗自得意：“哼！那些文武官员只知道防备刘备，哪知这张鲁才是蜀中之患！”随后立即差人将此事转告刘备，请其发兵相助。刘备也不推辞，立刻率领荆州之兵向边境骤驰而去。

　　蜀中诸将这才松了口气，又再三向刘璋建议：“请主公一定要趁此时机，巩固防守才是！咱们只有加强守备，才可有完全之保！”

　　见众臣如此顾虑，刘璋也只得顺从。他即命蜀中名将白水都督杨怀、高沛二人及其兵马驻留涪水关，自己则返回了成都。

　　西蜀的战事，很快便传到长江下游的东吴。

　　孙权将文武重臣召集而来，紧张地问道：“哼！刘备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大家来议一议此事。”

　　谋士顾雍说道：“刘备此举，无异于火中拾栗，必先伤及自己。虽然外面还不太了解西蜀详情，不过可以得知，刘备将荆州的兵力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人马已经入蜀。他们经过长途跋涉，十分疲惫，如今又在险峻的边疆与张鲁之军对峙。臣以为，我们应该立即派遣精兵，突袭荆州，争取一举夺回他们强占的地盘。”

　　“好！孙某也正有此意。既然如此，大家就准备好，出兵荆州！”

　　但此时却从屏风后走出一人，厉声喝道：“是何人欲加害我的女儿？”

　　众人闻言大惊，循声望去，只见出声之人正是孙权的母亲、国太吴老夫人。吴国太气急败坏地指着众人骂道：“你们托父祖之荫，如今坐享江东八十一州，丰衣足食，何苦还要图谋荆州？到底是何居心？我的爱女远嫁荆州，那刘备可是老身的爱婿啊！”

　　孙权是个大孝子，见母亲训斥，只得沉默不语。今天的商议也不了了之。

　　“没关系，即使我今天夺不回荆州，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的！”孙权回到房中思量，暗自咬牙。

　　此时，张昭悄悄来到他面前，低声说道：“主公，您不必忧虑，咱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智取荆州。国太是出于爱女心切，以为我们会对公主不利，才动怒的。如此看来既然国太想念女儿，我们倒可以借此定计。”

　　“哦？你有何好计？既可保得公主周全，又不让母亲忧心？”

　　“您可速派一员大将，率领五百人马赶赴荆州。到时候送一封密信给公主，就说国太病笃，危在旦夕，请公主速归探母。”

　　“哦！”

　　“另外，如果公主能将刘备之子阿斗也一并带回，我们便可利用他作为人质，到时候逼迫刘备归还荆州，谅他也不敢不从！”

　　“此计甚妙！你说派谁去最合适？”

　　“可以派大将周善前去。此人力可扛鼎，胆大如斗，忠烈无二。派他去最可靠。”

　　“好！立即传他进来！”

　　孙权当场挥笔，给妹妹写了一封密信。

　　当日，周善奉召而来，从张昭那里得授密计，当晚便动身出发，坐船赶往荆州。

　　他将五百名官兵都伪装成商旅模样，乘坐商船，假装是去做买卖，并将所携带的武器藏于舱底。

　　不久后，商船便抵达荆州。周善立刻托人牵线，进入刘备府中，又花重金层层贿赂，终于见到了刘备的夫人。

　　孙夫人得知母亲病危的消息，如遭晴天霹雳，十分吃惊：“什么！母亲病笃，已经危在旦夕？”她一边展开兄长孙权的密信细读，一边扑簌簌落下泪来。双手颤抖，脸颊苍白，宛如象牙一般。

　　“请公主速回东吴！国太奄奄一息，只盼临终前能看见公主一眼，她一直唤着您的名字！”

　　孙夫人听了周善的一番话，心中十分痛苦。她一边垂泪，一边问道：“我也十分思念母亲，想立刻赶回去，但……我该怎么走呀？”

　　周善说道：“属下知道公主的心思，若您肋下生翅，便早已飞回国太身边了。无奈长江流水湍急，乘船而行也须花费几日光景。因此，请公主即刻动身，否则只恐见不到国太最后一面了！”

　　“可是……我家夫君如今带兵入蜀，远征在外，尚未回还。”

　　“这倒不妨，待我家主公事后亲自向他致歉即可。公主是为尽孝道，想必刘皇叔不会责怪。”

　　“这也不行！如今军师诸葛亮负责荆州事务，不通过他，我也不能走啊！”

　　“哎呀！公主若是通告诸葛亮，说您要回家探母，恐怕就走不成了！诸葛亮不会体谅公主的苦衷，只会尽职尽责地拦住公主，不许离开！”

　　“唉！这实在是让我为难！周将军，你可有什么办法？”

　　“周某之前已经设想过此事，您若是按正常的法子肯定走不成，因此早已吩咐一艘快船停泊在江岸，只待公主下定决心，便可立刻登船返吴！”

　　孙夫人思念母亲心切，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只带了随身行李便准备出发。周善一面留意各处的动静，一面低声催促道：“公主不妨一并带小公子回去吧！国太听说刘皇叔之子十分可爱，一直想抱抱呢。”

　　想当年这位东吴长公主可谓巾帼不让须眉，现如今听闻母亲病危的消息，不禁流露出女儿家脆弱的一面。她一心想返吴探母，因此对周善的建议都一一应下。

　　黄昏时分，孙夫人抱着五岁的阿斗公子登上车辇，悄悄出了城。

　　从东吴随嫁过来的三十多名侍女，也个个腰悬短剑，背负弓箭，趁着夜色匆匆赶路。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沙头镇码头，隐约可见船上灯火闪烁，随着黑暗的水波摇曳。不久，一艘快船从沙沙作响的芦荻丛中驶过来。只听辘轳声吱扭扭响起，船帆便如大鹏展翅，落了下来。

　　“停下！前面的船只快停下！”突然，从夜幕笼罩下的岸边，传来一片人马杂沓声。

　　周善站立船头，大声吩咐水手：“赶快划！将船赶快撑出去！”

　　只见江岸之上人影幢幢，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最前，正是江陵守将常山赵云赵子龙。

　　“船家！请等一等！快停船！”赵云沿着江边小路，一路追击船影。他部下的将士们也高声喊道：“大家赶紧追啊！千万别让那艘船跑了！”

　　他们追了十里路，赶到一处小渔村。赵云弃马，飞身跳入江边一艘渔船，命令渔夫：“快追那艘船！”

　　而那厢，东吴的大船鼓足了风帆，顺江而下。赵云的小船刚刚靠近船身，船上的周善便手执长戈指挥兵士：“快刺他！把他刺死！”

　　情急之下，周善的声音嘶哑起来。吴兵得令，排到船舷两侧，纷纷张弓挺戟，奋力抵御，不让小渔船靠拢。另一方面，吴船则快速划过江面，向下游驶去。

　　“这不成！我一定得登船！”赵云暗下决心，丢掉长枪，拔出腰间的青釭宝剑，将急雨般射来的箭矢一一拨开。他命小渔船直接撞上吴船，然后在两船相撞的一瞬间，大喝一声：“休走！赵某来也！”说罢，他一个矮身一个飞跨便跳上吴船。

　　吴兵见他面目狰狞，十分恐怖，纷纷逃散。赵云睥睨四周，大踏步冲入船舱。他怒目圆睁，大声喝问：“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云一嗓子，宛如炸雷一般，将正在夫人怀中酣睡的阿斗惊醒。阿斗大哭不止，侍女们也吓得缩在角落里，颤抖不止。

　　夫人壮着胆子斥道：“赵云！休得无礼！你这是要做什么？”

　　“夫人，你不曾通知军师，便擅自出城，还要乘东吴的船只下江而去。你身为刘皇叔的夫人，这样做是否有失稳妥？”

　　“只因我的母亲病重，危在旦夕。我只不过是担心母亲，来不及通知军师罢了。难道我回乡探母，他会不准吗？”

　　“既然是探望母亲生病，夫人又何必带着小主人一同前往？刘皇叔呵护小主人，视为掌上明珠。阿斗公子更是荆州的无价之宝。想当年，末将在当阳长坂坡上，豁出性命从百万敌军中将他救出。今日，请夫人将小主人交给赵某带回荆州去吧！”

　　“住口！”夫人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赵云！你不过是阵前的一个武将，居然敢管主公的家务事！你好大的胆子！”

　　赵云回道：“夫人若要回乡探母，末将绝不阻拦。但是小主人乃千金之躯，任谁都不能将他带往国外！”

　　“东吴怎能叫国外？我与皇叔已结为夫妻，还分什么彼此？东吴和荆州虽有边界之分，却不能叫作国外！”

　　“无论如何，赵某绝不能让夫人带走小主人！请快还给我！”

　　“你……你说什么？”夫人又惊又怒，转身向侍女们下令，“你们快去！将这无礼之徒给我赶走！”

　　但赵云却抢先一步，将阿斗从夫人怀中夺走，抱于自己怀中。之后，他转身冲出船舱，奔至船尾，想跳上小渔船，却发现先前那艘小渔船已经被水流冲远，在他身后，夫人和侍女也追上甲板，唤来船上的东吴兵士，一步步逼近。

　　此时，他们所处的这艘东吴快船，正鼓满风帆，乘风破浪在江面上前行。

　　“你们谁敢靠近，赵某便将他劈作两半！不要命的只管上来吧！”

　　赵云一手挥舞青釭宝剑，一手抱住阿斗，站在船头。东吴士兵人人手持枪戈剑弓指着他，但见他英气逼人，无人敢上前一步，只得远远包围。不知从何时开始，有十余艘快船从附近码头驶出，呈扇形散开，向这边围拢。

　　船阵逐渐接近大船，船上的鼓音人声清晰可闻。

　　“糟糕！莫非是东吴水军赶来了？”赵云闻声愕然失色，心中暗忖，如今只得和敌军拼死一战，否则即便是要怀抱阿斗纵身投江，也不能让小主人落入敌人手中。

　　不料，却听到从江面上传来一个声音：“喂！前面东吴的船只请等一等！你们趁我家主公不在，要将小主人带到何处去？燕人张飞在此，赶快将船停下来！”这声音隆隆震耳，仿佛虎啸龙吟一般。

　　“太好了！来的是张飞！”赵云心中大喜。

　　“子龙莫慌！俺老张来也！”原来，张飞正在江边巡逻，得知孙夫人携幼子返回东吴，连忙率船拦截。他一声令下，荆州水军立刻抛出钩绳，从四面八方将吴船钩住。

　　张飞一步跃上吴船船头，迎面见周善赶来阻拦，但此举根本是螳臂挡车。只见张飞大喝一声，挥舞丈八长矛便砍了过去，斩下了周善的首级。

　　“你们这些小喽啰，谁敢造次？”说罢便又抡圆长矛向吴兵砍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众多东吴将士纷纷倒在张飞矛下。剩下的东吴兵士吓得纷纷在船上乱窜而去。

　　“哼！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张飞毫不留情，他脚踏敌军的尸体，四处砍杀不止，一直走到船尾，只见孙夫人正被众多侍女围绕，站在角落。

　　孙夫人把心一横，死死盯着张飞。张飞也毫不回避，瞪圆双眼，盯住孙夫人。两人对视良久，张飞首先开口道：“嫂嫂，您既然嫁给我家哥哥，便应谨守妇德。怎能在夫君不在之时，擅自离开荆州？这难道是东吴的为妻之道吗？”

　　“张飞，你身为臣子，怎可对主子说话如此放肆？这难道是荆州的为臣之道吗？”

　　“张某拼死保护主公家人，怎么便不是为臣之道了？你虽身为俺老张的嫂嫂，但私自出城就是不对！如今趁我好言相劝，快点儿回去！如若不然，休怪老张得罪了！”

　　夫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颤声说道：“我此番离开，也是情非得已，还请三弟莫怪。只因家母病重，危在旦夕，才想返吴探视而已。倘若三弟强行阻拦，我也只得投身长江，宁死也不从！”

　　“什么？嫂嫂要投江？”张飞闻言，也不敢做主，只得叫来赵云，“子龙啊！你快过来！”

　　“怎么了？”

　　“嫂夫人不肯跟咱们回去，还说要投江而死。这该如何是好？”

　　“嗯，嫂夫人毕竟是主公的妻子，倘若她投江而亡，皇叔必然痛苦。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咱们就将小主人带回去，让嫂嫂独自返回东吴去探母好了。”

　　“只能如此！”

　　两人商量完毕，张飞便回身对夫人说道：“请嫂夫人记得，您的夫婿乃是大汉皇叔。我们此番为了不辱臣节，不会为难于你。我们将小主人带回，请嫂嫂回去探母之后，速速回还为好。”

　　说罢，他回头说道：“子龙，咱们走！”之后，便一跃跳上快船，赵云也怀抱阿斗，纵身跳上另一艘快船。

　　顷刻间，十余艘快船迅速驶离，返回附近的油江口码头。之后，他们改乘马匹，很快回到荆州。

　　“好！多亏二位及时出手，才能保幼主平安归来！两位辛苦了！”

　　随后，诸葛亮将此事经过写在信中，派人快马加鞭，送到驻守在葭萌关的刘备手中。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