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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孟德新书

　　“此地是内书房，寻常俗吏不得入内。我们就在此地谈话吧。请坐！”杨修请张松落座，亲自煮茶，之后还亲切地慰劳道，“蜀道崎岖，天下尽知，张兄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

　　张松摇头谢答：“张某奉命出使，纵使千里万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修又问道：“小弟对西蜀的地理风情实在知之甚少，以前只是从书上读到，或是从长辈口中略闻一二。今日得见张兄，还望能不吝指教！”

　　张松道：“西蜀位于中原以西之郡，不仅有锦江之险，还有剑阁之艰，纵横三万余里，若想绕行一圈，则须二百八十天。鸡鸣狗吠日日相闻，市井闾阎点缀其间。我们那里土地肥沃，又无水旱之忧，物阜民丰，处处可闻丝竹之声。人情谦厚，文武同盛，身居其间却不知百年之乱。”

　　“真是好地方！听张兄如此描述，杨某都想亲身去游历一番！对了，不知张兄在蜀中现任何要职？”

　　“在下位卑，仅在刘璋家中担任一个小小的别驾。敢问杨公在朝廷担任何职官？”

　　“现为丞相府主簿。”

　　“哦！张某久闻中原杨家世代簪缨，父祖皆为汉朝名相重臣，杨公既为杨家子孙，为何不立于庙堂之上，辅佐天子？为何会甘愿委身相府门之下，只作一名区区小吏呢？”

　　杨修闻言，不免羞愧。他涨红了脸自辩道：“张兄有所不知，杨某如今在相府中负责军政钱粮，可以学到兵粮管理的实务。另外，小弟还兼管书库，可以尽情浏览库中的万卷藏书，还蒙丞相时时教诲，受益匪浅。”

　　张松笑道：“哈哈哈！张某竟不知，跟随丞相之人还能得到时时教诲？我只听说曹操文不明孔孟之道，武不达孙吴之机，他最拿手的便是强权霸道了，杨兄也学这些不成？”

　　杨修辩驳道：“张兄身居边隅，所见难免流于褊狭，丞相大才，你非亲眼所见，自然是体会不到的。”

　　“此言差矣！你倒说我久居边陲，因此褊狭，可你们身居京城之人，只知道傲睨天下，岂不更加病态，更加可怜？曹丞相究竟有何大才，在下倒想听听。”

　　“这有何难！张兄请过目。”杨修起身从书库的架子上抽出一卷书，交给张松。

　　书的封页上写着“孟德新书”四个大字。张松拿起书卷，迅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全书共分十三卷，记的都是兵法要谛。张松问道：“此书何人所著？”

　　“此乃丞相在军务闲暇之时，为后世研究兵法而著之卷。”

　　“想不到曹丞相还会这个！”

　　“丞相在著书之时，不仅斟酌前人之学，还参考当世之说，比照孙子十三篇而写就，由此可见丞相之才学深厚。”

　　张松不屑地冷笑一声，递还此书：“这书里的内容，在我们老家，就连三尺小童皆能暗诵，私塾之中也有讲授，怎能称是《孟德新书》？这书中之辞，哪里有什么新鲜的？”

　　“哦？张兄是曾听说过此类著作不成？”

　　“自然是见过的。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便有如此内容的书卷在世了。只不过作者不详，曹丞相索性照抄，将别人的著作剽窃为自己的文章。他想哄骗无知小儿，向不学无术的子弟炫耀也就罢了，这样的文章怎能够为‘新书’？”张松兀自冷笑不止。

　　杨修原本还对张松抱有些许好感，但见他如此毫无忌惮地冷嘲热讽，也不由得心生反感。他面带一丝轻蔑，冷冷说道：“丞相所著的兵书，内容深奥，岂是三尺小童能诵读的？恐怕他们要读都读不懂呢！张兄如此说笑，哼哼，真是让人笑破肚皮！”

　　“你以为我是在说谎？”

　　“那是自然！你若要人相信，便亲自暗诵一段。不知张兄能否做到？”

　　“这有何难？三尺小童都能轻易做到，张某又怎能不会？”

　　“张兄的大话不要说得太满。你背出来我才信！”

　　“也罢！那我便诵给你听！”

　　张松立刻挺胸抬头，双手抚膝，就像学堂中的小学生一样，摇头晃脑地背起《孟德新书》。他从头至尾背诵一遍，竟然一字不差。

　　杨修大吃一惊。待张松诵毕，杨修立刻离席，对着张松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哎呀！请恕小弟眼拙！杨某虽然见识过无数学高名重的学者贤士，但从未遇到过张兄这样的旷世奇才！请张兄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面见丞相，禀报此事，求丞相答应重新召见张兄。”

　　杨修说罢，兴高采烈地赶去见曹操。一见面杨修便问，为何丞相会如此冷遇这位西蜀来使。

　　曹操答道：“曹某见此人相貌丑恶，身短臂长，像只猴子似的。所以心中不悦！”

　　“丞相以貌取人，难免引来奸佞之人，而错失贤士啊！想当初，祢衡多么狂妄，恃才傲物，丞相都有雅量容他。如今张松仅仅容貌丑陋，为何难容？”

　　“张松怎能和祢衡相比？祢衡的文章传世，能聚天下之士。那个小小的张松又算什么？”

　　“哎！这个张松可是不容小觑啊！他雄辩之才，宛如翻江倒海一般。刚刚他不过浏览了一遍丞相所著的《孟德新书》，便能暗记于心，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此人博览强记的本领简直深不可测啊！他还说此书乃战国时代无名氏之作，就连蜀国的三尺小童都能背诵如流。”

　　杨修毕竟是个年轻人，说话时不知轻重。他只顾着替张松多加美言，却没注意到曹操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哼！张松太过狂妄，看来他根本没见识过我大国威仪，才敢如此口吐狂言！杨修，你过来！”

　　“是！”

　　“明日老夫要在西教场点兵校阅，你带张松一同去，让他见识一下我军的威容。”

　　杨修不敢抗命，翌日果然领着张松一起来到西教场。

　　这日，曹操也已在卫府西教场集合了五万虎卫雄兵，他自己则披盔戴甲，骑着龙爪宝马，正仪态威严地进行教场点兵。

　　只见在西教场之上，有五万虎卫军、三千枪骑队、一千仪仗队，还有无数干戈队、铁弓队，战车、火炮，弩弓手、鼓手、螺手……旌旗招展，整齐有素。兵阵先摆出白鹤亮翅的阵型，之后又分五列站立，最后散开。数万人马令行禁止，聚散自如。

　　点兵仪式后，曹操便拨马回到检阅台前。他脸上微微出汗，面色红润，难掩得意之色。他对着人群中的张松，大声问道：“敢问贵使，你们蜀地也有这般壮大的军势么？”

　　张松向场内瞥了一眼，笑着答道：“没有没有！我们蜀地向来以仁义治理，直至今日尚无兵革之需，这倒是与贵地有所不同。”

　　杨修在一旁看了，不免暗中担心，生怕这话让曹操听了，会觉得颜面挂不住。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