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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草船借箭

　　夜色深沉，江雾重重。

　　二十余艘兵船以缆绳相连，组成一支船阵，朝着北方徐徐溯航而上。

　　“鲁某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子敬兄有何事不明？”

　　“我不明白这个船队到底有什么用？孔明先生的计谋究竟为何？”

　　“哈哈哈！你很快便会知晓的！”

　　诸葛亮和鲁肃一同坐在为首的船上，两人伴着细柔的烛光，对酌交谈。

　　为了防止灯光透出船外，整艘小船的窗框门口处都垂着布帘。江水拍打着船体，引得船身晃动，连带烛光和酒杯也随之倾斜。

　　“咱们这二十余艘兵船，皆以布幔束蒿遮掩，简直就像蒙面大盗一样！”

　　“蒙面大盗？子敬兄说得不错，我们确实要将船只伪装得敌人看不清楚。”

　　“这究竟有何用呢？”

　　鲁肃一直忍不住发问，而诸葛亮却只是悠悠地卖着关子：“待浓雾消散之后，子敬兄便会明白了。不用担心！”

　　之后，诸葛亮又自斟自饮，似乎颇为悠然自在。

　　在鲁肃依旧心生狐疑之际，船队继续溯流而上，向江北驶去。

　　“难不成诸葛亮是打算将这二十余艘兵船兵士，还有我一并当成礼物，送到夏口不成？”

　　鲁肃翻来覆去地猜不透诸葛亮的心思，心中忐忑不已。

　　今夜江雾浓重，浓浓的大雾不仅笼罩江南的三江地带，也弥漫在江北一带。此时江北也陷入一片浓雾之中，灯火也模糊不清。

　　“今夜大雾，绝不可掉以轻心！各营寨务必加倍小心！”

　　曹操也发现了天气的异象，于是下令加强江岸的警备。

　　他如今心中十分担忧，东吴的士兵善于水战，而自己带来的北方兵士却缺乏水战的训练。因此在警备上绝不可掉以轻心。

　　曹操此时虽拥有胜于东吴数十倍的大军，但他却丝毫不敢骄慢，反而更加抱有戒心，随时提防敌军来袭。这不仅因为曹操是一代奸雄，更是因为他身经百战，目睹过无数因骄慢而灭亡的先例。曹操从别人失败的教训中汲取了经验，诫勉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因此今夜曹操一再督促部下严加防范，而且自己也迟至深夜仍不敢就寝。

　　果不出所料，大约在四更时分，忽然听到江面上传来擂鼓呐喊之声，由远及近，响彻水寨。

　　“快！”

　　徐晃和张辽二将也和曹操一样，不敢入睡。两人听到擂鼓之声，立刻冲出营帐一探究竟。他们发现有一支吴军的船阵，忽然在夜雾中显身，正向水寨逼近。张辽和徐晃大惊，立刻飞报曹操：“吴军前来夜袭了！”

　　“不必惊慌！”

　　曹操心中早有准备，他立刻亲自出马来到江边各营寨视察。他又命张辽、徐晃带领三支弩弓队，每队三千人，登上水寨的望楼高处，向江上发箭。

　　浪涛澎湃，乱箭如雨，曹营整晚向浓雾中射出无数箭矢。但是当天色渐明，一轮旭日东升，浓雾尽散之时，从曹营水寨望楼望去，昨夜那鼓声如雷的东吴船队，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曹丞相赠箭，这些箭已经足够了。再见！”

　　诸葛亮立于船头，一边顺江而下，一边向曹军水寨挥手喊道。

　　以诸葛亮的船为首，二十余艘船满载箭支，飞快地顺流而下。这些船只皆以布幔和束蒿包裹，如今从船腹到船楼之上都插满了箭支，宛如一个大刺猬一样，浑然不见船身。

　　“糟糕！中计了！”

　　曹操这才惊觉中计，他立即派出无数轻舸全速追赶。但是无奈诸葛亮这边的船员不断以昨夜所获之箭频频回射，再加之风满帆正，船轻水急，他们与追击的船只转眼间便拉开了二十余里的距离。曹军无奈，只得眼睁睁看着东吴船队远去。

　　“子敬兄，你看看这些箭够不够呀？”

　　诸葛亮笑问鲁肃，而鲁肃昨夜目睹诸葛亮巧施智谋，不禁对他的神机妙算感到心悦诚服。

　　“这么多箭，实在数不清！先生曾夸口说三日之内能造出十万支箭，原来是如此靠智谋巧得呀！”

　　“那是自然！这十万支箭要是只靠工匠来造的话，十天也完不成啊！而且周都督虽然表面上是要我造箭，实际上他不过是巧立名目，想要取我的性命罢了！”

　　“啊？先生连这些都看出来了？”

　　“对鸟兽施以杀手，它们都会有所感觉而逃，何况我们身为万物之灵，又岂会毫无感觉呢？”

　　“子敬只能佩服！不过，先生怎会在三日之前便知道昨夜会有大雾？倘若不是恰逢大雾的话，恐怕此计也不能成功。”

　　“身为将领之人，倘若上不通天文，下不知地理，不懂得奇门布阵之术，又怎能带兵打仗呢！就好比身为一个渔夫，必然要懂得风云变幻，冬冷夏暖，风速洋流之类的道理，这皆是一样的。孔明之所以敢与周都督约定三日之期，便是因为之前便已算定昨夜会有浓雾。若是周都督有意刁难，在七日或是十日之前提出这个要求，那我恐怕也没有把握了。”

　　诸葛亮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一般，十分淡定。他毫无夸耀自己足智多谋之意，也没有沾沾自喜之感。

　　此时，浓雾尽散，阳光照在诸葛亮的脸上，显得他容光焕发，愈发透露出他内心的强大。

　　不久后，一行船队便顺利返回吴军营寨。诸葛亮督促士兵们一一拔下满船的箭支。清点之后，查明每条船上约插有六七千支箭，合计达十几万支。

　　之后，兵士们又将箭镞不利的、箭柄折断的废箭除去。剩下的结实箭矢则被一把一把扎成束，十万支箭转瞬间已堆积如山。

　　当鲁肃向周瑜报告事情的经过时，周瑜始终垂着头。他静静听完后，不禁仰天长叹：“唉……”

　　他面露惭愧，慨然说道：“看来我错了！大错特错！都怪周某一向自视甚高，一味嫉恨诸葛亮的才智，甚至还想加害于他。我现在才明白，诸葛亮的神机妙算，岂是周某所能及的？”

　　周瑜绝非等闲之人，他经过一番反躬自省，觉得十分羞愧。于是他又派鲁肃前去请诸葛亮过来。

　　一听说诸葛亮抵达，周瑜便立刻亲自走出辕门外迎接。他不仅殷勤施礼，还特地恭请诸葛亮上座。

　　诸葛亮见周瑜如此客气，反倒觉得奇怪：“周都督，为何今日会如此礼遇于我？”

　　周瑜则坦言道：“周某不仅要对先生礼遇有加，更要向先生道歉。请先生一定要恕周某之前的冒昧与无礼之罪啊！周某听鲁肃说，你们昨夜深入敌境，智取十万支箭。先生如此神机妙算，周某实在惊叹不已！”

　　“哪里哪里，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哪里称得上什么神机妙算？倘若让一些智者方家所知，必然被认为不耻啊！周都督言重了，在下实在受之有愧啊！”

　　“哎！周某说的绝非是恭维之辞。恐怕连古代的孙子遇到先生，也要吓得退避三舍吧！周某今日特邀先生前来，便是要向先生致歉的。请让我敬孔明先生一杯酒，也请先生不要客气，对我与子敬二人，尽授破曹之策！”

　　周瑜命人摆上酒宴。在席间，他又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昨日吴侯孙权又派使者前来，要我们早日击破曹军，胜利而归。如今我们调来了大军驻守在此，却毫无动作，实在有违吴侯的命令。其实，周某何尝不想尽快破曹，班师回吴，无奈胸中尚无必胜之策，更缺应战之法呀！如今周某面对曹操的庞大兵力，以及坚固的水寨，实在是束手无策！既然我们孙刘两家联手抗曹，还请先生不计前嫌，明示破曹之法，周某在此请教了！”

　　“哪里哪里！周都督乃江东第一豪杰，孔明不过是一介碌碌之辈，又怎能指教都督呢？实在是僭越了！我又哪里知道什么破曹良策呢，都督实在过奖了。”

　　“先生一向过于谦逊。周某还请先生今日一敞胸襟吧！前些日子，周某曾带领子敬等人趁夜前往江北，探察曹营的虚实。周某发现，曹军无论是水陆以连锁相系结，还是兵船配列、水寨构筑，均非常完备，着实难以攻破。回来之后，我便一直潜心琢磨破阵之法，但始终毫无办法。”

　　“既然如此，”诸葛亮沉思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想必都督心中也绝非毫无想法吧？”

　　“周某确实也想到一个对策。”

　　“既然如此，我们便将各自心中所想，写于掌上，再同时张开。看一看都督和我的计策，是否一致。不知都督以为如何？”

　　“此法甚好！”

　　于是立刻命人取来笔砚，两人各自在掌心上写下一字，握紧拳头。

　　“写好了！”

　　两人一起伸出拳头。

　　“好！我们一起打开吧！”

　　诸葛亮和周瑜同时亮出了掌中字。只见诸葛亮的掌心写着一个“火”字，而周瑜的掌心上也同样写着“火”字。

　　“哈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彼此相视而笑。鲁肃也举起酒杯，祝贺两雄心有灵犀。之后，他们又相约，绝不可泄露此计。三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分开。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