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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降汉不降曹

　　一只猛鹫收敛羽翼，落于山顶的岩石之上。一双鹰目俯视大地，风起云涌。

　　关羽孑然一身，屹立于山巅之上。

　　“关将军，我回来了！”

　　张辽气喘吁吁地再次爬上土山。他满心欢喜地告诉关羽好消息：“关将军，我已经向曹丞相汇报了你的三个条件，丞相都应允了。我这次来是特地接你下山的，请您快跟我一起走吧！”

　　不料关羽却又说道：“且慢！我刚才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不妥。我刚才提的条件，只是我关羽一人之想法，并未和两位嫂夫人商量。请容我跟两位嫂嫂商量之后，再做答复才是。”

　　“关将军何苦拘泥于这些细节呢，您一个人拍板做决定就可以了。”

　　“非也非也。如今我的兄长不在，万事都要听嫂嫂做主。若是两位嫂夫人不同意的话，关某也绝不投降。请容我现在回到下邳城中，与两位嫂嫂禀明经过，商议之后才可入曹营。烦请张兄再跑一趟，请曹操退兵三十里，容我入城。”

　　“关将军的意思是，禀明了两位嫂夫人之后，一定会再去曹营受降是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请容我再禀告一次。”

　　张辽得到关羽的承诺，便立即动身，回去禀报曹操。

　　曹操听到张辽的汇报，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全军：“全军立刻解除包围，后退三十里，原地待命！”

　　谋士荀彧听到曹操的命令后大惊，他匆匆前来阻拦曹操道：“丞相万万不可轻率行事。如今我们尚不清楚关羽的真实意图，若是他趁退兵之际逃走就糟糕了。”

　　曹操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如若那关羽果然是那种不重信义之人，我又岂会答应他的要求？若他真是失信而逃，那逃走也罢，并不足惜。”

　　关羽站在山上，注意到曹军纷纷拔营而去。待曹军撤退殆尽之后，他便手提青龙偃月刀，策马下山。他一路之上，打马疾驰，直奔下邳城而去。来到城中，他注意到城内局势比较稳定，便一路穿街绕巷，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那是一座隐蔽的小院。此时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偶尔传来一两声小鸟的啼鸣。

　　守护的士兵将院门打开，将关羽引至内室的帘外。

　　刘备的两位夫人，甘夫人和侧室糜夫人惊呼道：“可是关将军回来了吗？”

　　她们俩手牵刘备幼子的手，走出内室。

　　“关某回来晚了。不知幼主和二位嫂夫人是否安然无恙？”

　　关羽在台阶之下便拜倒在地。他见到二位夫人和幼主都平安无事，心中才稍有安定。只不过叔嫂相见，关羽想到这降曹之事，便心生惭愧，抬不起头来。

　　糜夫人含泪说道：“昨晚破城之际，我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曹操非但并无加害之意，而且派人严加保护，给予如此优待。如今又得见关将军，平安归来，我们实在是喜极而泣。请关将军一定要爱惜自己，才能保护我们娘几个再次得见皇叔才是啊。”

　　甘夫人也一起掩面哭泣。她们两个都担心刘备生死未卜，不知今后的生活要何去何从，一时悲从中来。

　　关羽见状，便向两位嫂夫人禀告了曹操派人劝降，以及自己提的条件。他保证道，自己会身在曹营，打探主公的下落。二位夫人止住悲声，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们责问关羽道：“若是此时我们进了曹营，待到他日得知皇叔的下落，恐怕也不能立即赶过去吧。关将军，此事你可想清楚了吗？”

　　中国古代素有一夫多妻的习俗。像刘备这样有一妻一妾两位妻室的男子，十分寻常。

　　甘夫人年纪稍轻，她是沛县人,面目清秀，通情达理。而糜夫人年纪稍长，虽已年过三十，但仍美貌动人，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与刘备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感情十分要好。

　　话说那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刘备还不是如今的刘皇叔，他只是一个编制草鞋为生的匠人。青年刘备一次远游之时，来到黄河岸边，想从洛阳商船上买些茶叶孝敬母亲。他在归途之中，因为机缘巧合邂逅了一位名叫鸿芙蓉的美人，此人便是这位糜夫人。

　　她原本寄居在五台山的刘恢家中。后来刘备登门提亲，终于将她娶回家中。

　　刘备育有一子，现在刚满六岁，只是体弱多病。

　　刘备的老母亲能够见到儿子出人头地，在徐州城中颐养天年，最后寿终正寝。她虽生于乱世，但去世之时了无牵挂，安然辞世可谓是喜丧。

　　因此，刘备的家眷就是这两位夫人、一个幼子，以及几位仆从佣人。

　　刘备如今音信全无，他的两位夫人和幼子日思夜想，十分挂念。如今她们虽然已经沦为曹操的俘虏，却也仍心怀侥幸，盼望能有朝一日再度全家团圆。虽然身为汉室血亲，但她们仍只是两个弱女子。让她们在这弱肉强食的战乱之时保存性命，已属不易。

　　关羽能够理解两位嫂夫人焦急的心情，于是耐心安慰道：“请两位嫂嫂放心，关某虽然答应受降，却也是有条件的。曹操答应了我的三个条件，而且应允我若是打探到了主公的下落，就可以立刻带着嫂夫人和幼主离开，去投奔主公。关某答应，一旦得知大哥的消息，便立刻带着两位嫂嫂离开这里，让你们全家团聚。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你们多加忍耐。”

　　两位夫人闻言，感动于关羽的至诚之情，于是眼含热泪，应允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听凭二弟做主。”

　　获得了两位嫂夫人的首肯后，关羽这才率领残兵数十人，来到曹操阵前。

　　得知关羽到来，曹操非常欣喜，他亲自出来迎接。关羽未曾料到会受到如此高的礼遇，他立刻跪拜在地。曹操连忙施礼，拉关羽起来，但关羽执意不起，说道：“关某不才，拜谢丞相大人。”

　　曹操十分高兴，连忙让道：“关将军何须多礼，快快请起啊。”

　　关羽跪着答道：“关某蒙丞相大德，已有不杀之恩，万万受不得如此礼遇。”

　　“关将军这就是见外了。曹某被将军的忠义所动,见到你的到来，不胜荣幸啊。你我同为汉朝之臣，本也不是外人，而今仅仅是官位不同而已。曹某前来迎接，全因仰慕将军的情操高尚。请关将军快快起来，随我一同入营。”

　　曹操大步走在前头，将关羽请至营中。

　　关羽看到一路之上，士兵们忙前忙后，准备杯盘碗筷，正在布置一场盛宴。来至帐外之时，整队而列的近卫军队，一见到关羽，便齐齐敬礼，待他之情颇为隆重。

　　关羽虽然身为降将，却受到上宾的礼遇。曹操请关羽来到帐中，毫无怠慢之情。他说道：“今天曹某实在是高兴啊，可谓是梦想成真。曹某能得到关将军一人，远远胜于夺下十座城池。不知道关将军有何感想？”

　　“关某只能一言答之——实是毫无颜面。”

　　“关将军讲得哪里话来。这世间普通的败军之将可能会毫无颜面，但对于关将军来说，您乃是实践臣道，降服有名。此举绝不会有辱将军的一世英明。”

　　“张辽将军转达了我的三个条件，承蒙丞相大人应允。关某永志不忘丞相的大恩大德。”

　　“这是自然，你我之间的约定，坚如金石，不会更改。虽然曹某寡德，但也愿昭信四海。曹某可以当面再对关将军承诺一遍，决不食言。”

　　“多谢丞相大人！关某相信大人的诚意。另外，如同我之前所言，若是我打探到了主公刘备的去处，请准我届时拜辞而去。关某先请丞相恕罪了。”

　　“哈哈哈！关将军，您不必担心，曹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曹操虽然哈哈大笑，心中却也不是滋味。他转而说道：“曹某已在那边帐中设下酒宴，请关将军随我一同前往，容曹某为你一一介绍帐下诸将吧。”

　　曹操起身，引着关羽来到别帐之中。

　　觥筹交错一番之后，帐中人人心情大悦，皆有醉意。关羽素来是个红脸大汉，此时饮了些酒，脸色显得更加红润。

　　曹操见关羽兴致不错，趁机说道：“关将军，您日思夜想欲见之人，此时怕是已经命丧乱军之中了。我们此时一同举杯，也可以悼念一下亡灵，表一表情义就罢了。”

　　关羽手捋长髯，面带醉意，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果真如此，关某此时便不会在这里了。”

　　“此话怎讲？莫非刘备若是已死，你还有何处要去不成？”

　　“非也！丞相大人，”关羽以指点胸，郑重说道，“若真如丞相所言，关某这一把长髯就会变成一只乌鸦，飞也要飞去寻找故主的遗体。”

　　关羽深知曹操所言仅为试探，他无意强辩，于是说了句笑话，谈笑间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曹操闻言，拍掌笑道：“哈哈哈！关将军说得有趣！你这一把美髯若能生出翅膀，大概会变成十只乌鸦。”

　　曹操一句戏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如今徐州的战事已定，曹操不再多留，第二天便拔寨而去，班师回朝。

　　关羽也将两位嫂夫人和幼主扶上车辇，连同二十余名旧部一起，护在四周，保护周全。

　　经过几天行军，大军便回到许都。

　　之后，诸将归营，关羽得到一所宅院，他便将两位嫂夫人和幼主安置在那里。

　　该馆分内外两院。关羽请二位夫人住在内院，自己则和其他旧部住在外院。他还命卫兵严加把守，终日站岗守卫。

　　关羽自己也在闲暇之时，来到门卫的小屋中读书消遣，又时不时地替士兵站岗，一同守卫。

　　回京以后，曹操立刻开始处理公务。远征的这段时间里，朝廷有许多内政外务的文书，都堆积在他的案头，亟待处理。

　　曹操处理政务的热情超乎常人，在他的治理之下，许都的文化得到了蓬勃的发展，民生得以提高，工商百业得以振兴。百姓的生活越过越红火。

　　曹操对自己的成就非常满意，他曾说道：“在这人世间，唯有政治才能实现人的最高理想。政治才是真正的大事业。”

　　曹操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对政治的热情也在不断增长。

　　待他将积压的公事处理完毕之后，才稍微得以休息。有一天他忽然想起了关羽，便问起属下：“关羽来京后，过得如何？”

　　属下答道：“关羽自从抵达许都之后，一直足不出户。他经常住在侍卫的门房之中，为两位嫂夫人看守门户。听他的家丁们说，关羽整日在门房中读书自娱。”

　　曹操闻言，心中暗挑大拇指，对关羽的操守十分佩服。他自言自语道：“关羽果然是一位真豪杰，如此行为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恐怕他如此度日，未免憋闷了些。”

　　曹操一直留意着关羽的动向，几日后便陪同关羽一同面圣。

　　曹操带关羽进宫面圣，由于关羽的身份为陪臣，因此不能进殿，于是他便在阶下拜谒。

　　皇上对关羽的名声早有耳闻，又知道他是刘皇叔的结拜义弟，因此格外偏爱，于是开金口说道：“此人的前途不可小觑，应当有匹配的官职才是！”

　　曹操立刻请旨，册封关羽为偏将军之职。关羽默默谢恩，便退下了。

　　过了几日，曹操特地在府上大排酒宴，为关羽庆贺升职之喜。他邀请文武百官陪席，一同为关羽庆祝。

　　关羽受邀，作为主宾坐在上首位置。

　　“曹某敬关将军一杯！”曹操亲自举杯，向关羽频频敬酒。

　　整晚的宴席之上，关羽只是默默饮酒，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情是高兴还是迷茫。

　　宴会结束后，曹操特意命人送关羽回府，另外还赏赐了他绫罗百匹、锦绣五十匹，以及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这些赏赐都被一辆大车承载，送到关羽的府邸之中。

　　但是这些金银财宝在关羽眼中，不过同瓦砾一般，他毫不在意。关羽命人直接将一车财物都送到两位嫂夫人的住处，并说道：“这些都是曹操送的东西，请两位嫂夫人收下。”

　　曹操得知此事之后，又不禁大为赞叹：“关羽果然是一位高洁的真英雄！”

　　他因此事，对关羽的敬重更加了一分。

　　从此以后，曹操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想方设法地接近关羽。

　　中国自古以来便有武将礼贤下士的传统，所谓上马赐金、下马赠银，传为佳话。但曹操厚待关羽的诚意更甚于此。

　　曹操特意挑选了十位美女，并且严加叮嘱：“你们谁若是能取悦关将军，曹某便重重地赏赐。”

　　曹操在一次酒席之上，命这十位美女陪伴关羽。关羽似乎并不嫌弃，难得喝得酩酊大醉。他大笑道：“美女如斯，关某宛如置身于满园春色之中，真是目不暇接了。”

　　关羽当场便收下了一众美女。但一回到家中，他便将这十个美女统统送进二位夫人的内院，作为侍女伺候夫人。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