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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逃脱凶门

　　几天之后，刘备命人准备车马，打算登门拜谢曹操的青梅之宴。

　　关羽和张飞闻讯，齐声反对：“大哥！曹操此人心术不正，相府更是凶险无比，大哥还是少去为妙。”

　　刘备的这两个义弟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但如今他们都对曹操充满戒心。他们对刘备要赴相府之事极力反对，让他一定要提高戒心，慎重从事。

　　刘备闻言，微微一笑：“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们看我前一阵子整日在菜园务农，又在赴宴之时假装被雷声所吓，丢筷捂耳。这些都是专门演给曹操看的。想那曹操何等机敏，若我们此时回避疏远，反会引他猜忌。因此，我为保命，只有收起锋芒，任他奚落，才能换来平安。”

　　这是关张二人第一次听刘备说起这些，他们现在才知道，之前大哥的一些反常举动，原来背后都有深意所在。既然刘备已经做了周到缜密的安排，那么此时再见曹操，自然也无所畏惧。于是他们跟着刘备的车马，一路护送他前往丞相府。

　　今日曹操一见刘备登门来访，果然兴致高昂。

　　“皇叔，今日风和日丽，绝无雷电之忧，我们今日可以聊个尽兴。”

　　于是，他一改那日清雅淡味的风格，换上一桌丰盛的美酒佳肴，款待刘备。

　　席间，忽然一名侍者来报：“满宠回来了，他此前前往河北打探形势，如今带回了情报。”

　　曹操睥睨一下刘备的脸色，然后命道：“满宠既然回来了，请他到这里见我。”

　　不多时，满宠便被侍臣引了进来，站在桌旁回话。曹操则立刻问道：“你此番前往河北，打探当地的形势如何？袁绍的虚实探明了吗？但讲无妨。”

　　满宠回道：“河北的形势并无大变，只是北平公孙瓒已被袁绍所灭。”

　　刘备在桌旁闻言，难免大吃一惊：“怎么？公孙瓒被袁绍所灭？他势力强大，德才兼备，怎么会如此轻易被灭呢？可惜啊可惜！”

　　刘备一声哀叹，手中的酒杯也空举着忘了饮用。而曹操见状，不禁问道：“皇叔，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为何独对公孙瓒之死如此感叹呢？”

　　“丞相有所不知，公孙瓒乃是我多年来的恩人和好友。当初黄巾之乱时，我与关羽和张飞结拜，只为一心报国。而那时，我一无兵器，二无势力，心有余而力难为。因此我们一起投奔了公孙瓒，受其关照，建了些功绩。请问满宠，能否再讲得详细一些？”

　　曹操闻言，不禁发话：“原来皇叔当年与公孙瓒还有此渊源，既然如此，满宠啊，你就再详细地将公孙瓒的灭亡之情形讲一讲吧！”

　　“遵命！”满宠点头答应，一一道来。

　　满宠此番前去河北，目的即为收集情报，因此他将一应形势打探得十分详尽。

　　据他所言。

　　北平公孙瓒近几年在冀州的要地，兴建了一座城郭，名为易京楼。工程完工后，举家迁至其中。

　　这座易京楼规模宏大，所见之人都会觉得公孙瓒实力雄厚，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近年来，公孙瓒的领地常遭袁绍的步步蚕食，势力有所衰减。他认为之前所住的旧城岌岌可危，因此大兴土木，兴建新城，又率全家移居至此。这一切行为只能证明，公孙瓒的势力在不断衰落。

　　公孙瓒在城中屯聚了三十万石粮食，又派了重兵驻守，在与袁绍的数度征战中，总显得国力强盛的样子。但在与敌军对阵之时，当有自己的部分士兵被敌军所围困时，公孙瓒却见死不救，害得己方将士被包围剿杀。如此一来，公孙瓒的威信扫地，士兵们也一蹶不振。

　　有一次他出城作战，一时不敌，撤回城中。而待他们进城后清点人数，才发现尚有五百将士未来得及撤回。未及撤回的这些将士被袁绍之军所围困，溃不成军。

　　城中的将士们救人心切，他们争先恐后地要求组织援军，出城救援，否则那些落在城外的士兵必定惨遭不测。而公孙瓒却下令：“不可开城门！为了救这五百个士兵，敌人可能会趁开城门时蜂拥而入，那样则会损失更多的将士。得不偿失！”

　　在此之后，情势便发生了转变。

　　当袁绍的大军拥到城下之时，公孙瓒手下有很多将士，心怀不满，他们集体打开城门，出城投降。这些兵士约有千人之众。

　　投降的士兵纷纷表示：“公孙瓒不把咱们当人看！打仗的时候催我们上前拼命，而落难的时候却将我们轻易抛弃，见死不救。之前我们有五百多兄弟被落在城外，他不许我们开城门，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弟兄们白白送命。我们这次想明白了，既然他顾不上那五百条人命，我们就让他再损失一千名将士。”

　　而这一役中，公孙瓒所损失的将士何止这区区千人，其他留在城中的将士们也被公孙瓒的冷漠寒了心，士气一降到底，难以恢复。后来公孙瓒无奈，只得向黑山张燕求援，企图两厢夹击，攻打袁绍。但后来走漏了消息，再战又以惨败告终。

　　从此之后，公孙瓒退守易京楼，坚决不出城应战。而袁绍久攻不下，也毫无办法。城中屯有三十万石军粮，因此若是想要将易京楼困到弹尽粮绝，只能等军粮耗尽，也颇费时日。

　　好在袁绍幕中有军师献计，不再一味围城，而改为暗挖地道。袁绍命士兵日夜赶工，从地下挖出一条直通城内的地道。待到地道竣工之日，袁绍的士兵一举攻入城中，跳出地道，在城中各处放火杀人。同时他们又打开城门，将袁绍的大军引入城中。如此里应外合之下，易京楼惨遭屠城。

　　公孙瓒发觉大势已去，无路可逃，于是心灰意冷。他先将妻儿杀死，随即自刎而亡。

　　满宠最后说：“公孙瓒死后，袁绍一举侵吞了他之前的领土，势力扩大，兵马增强。而且其弟淮南袁术之前僭称皇帝，他有意将自己的帝号和传国玉玺均让于袁绍，转而谋求实利。因此如今袁绍和袁术二人齐心协力，图谋不轨。若此二人联手，恐怕势不可当，普天之下，难觅能与之匹敌之人。”

　　曹操听了满宠的汇报，脸色凝重。

　　“丞相，刘某有个不情之请，万望丞相恩准。”刘备见曹操满面怒火，及时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皇叔，你有何要求，但讲无妨。”

　　“刘某斗胆，想向丞相借一支军队，不知能否恩准。”

　　“要借我一支军队？所为何用？”

　　“刘某方才也听到满宠的汇报。如今淮南袁术欲将自己僭称的帝号，以及传国玉玺一并转让其兄袁绍。如此一来，兄弟联手，河北与淮南之力形成一体，而他们又可向中原伸展羽翼。这将成为丞相一大劲敌，不可置之不理！”

　　“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皇叔莫非有良策么？”

　　“我在想，若是袁术欲从淮南赶往河北，必定途经徐州。因此想请丞相借我一军，我便可赶往徐州，半路拦截袁术之军。如此一来，能为丞相除去心头大患，也可阻止袁绍僭越帝位。若一击而成，便能粉碎其染指中原的狼子野心。”

　　“哦？此事颇需要些胆量，你为何突然有此想法呢？”

　　“刘某希望能杀了袁术、袁绍，以慰恩公公孙瓒的在天之灵。”

　　“皇叔果然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要为恩公报仇。如此也好，袁绍既是你的敌人，也就是我曹某的敌人。我们不如明日一同面圣，将此事禀明圣上。若皇叔肯带兵出征，曹某也就放心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时，曹操陪同刘备一同向皇帝上奏，欲前往徐州拦截袁术大军之事。皇帝准奏，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将刘备送出宫门。

　　刘备带上印绶，退朝后便去了丞相府，领了五万精兵，又借来两员大将。之后他便离开了许昌的住地，率军赶赴徐州。

　　“什么？刘皇叔离开许昌了？”

　　董承闻讯，不禁大吃一惊。他快马加鞭赶出城去，在城外的十里长亭赶上了刘备。

　　刘备安抚董承道：“国舅放心，刘某一日不忘义盟之约。我此番离京，虽身不在此，但我会时刻惦念皇上，惦念国舅，以及义盟之约的诸位英雄。义盟之事请国舅万万小心，不能让曹操有所发觉。”

　　之后，两人挥袖而别。

　　刘备命这五万精兵日夜兼程，向徐州急行军而去。

　　关羽和张飞对此颇为奇怪，便问刘备道：“大哥，我们此番赴徐州，为何要如此赶路？究竟有何原因呢？”

　　刘备此时才对他们吐露真言：“此时我终于可以对你们一吐肺腑之言了。说实话，在许昌的每一天，我都难以安心。我感觉自己宛如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时时刻刻都有危险。若曹操哪天改变主意，可能你我兄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今我们终于等到机会，逃离许昌，就好比鱼入大海、鸟归青天，因此一定要逃得越远越好！”

　　关羽和张飞闻言，深感赞同。他们回想起在许昌的日日夜夜，虽然貌似过着太平日子，但是刘备心中一直备受煎熬，整日忧虑。

　　而在许昌方面。

　　郭嘉巡视各军后归来，他一听说刘备借兵离京的消息，大为错愕。他立刻赶往丞相府，面见曹操，直言相谏道：“丞相放走刘备，则为放虎归山，借兵给他，更令刘备如虎添翼。您恐怕过于低估这个刘备了。”

　　“不至于此吧？”

　　曹操见郭嘉指责自己无谋，也不禁心生动摇。

　　“丞相是被他所蒙蔽了！” 郭嘉痛心疾首道。

　　“此话怎讲？”

　　“刘备此人，韬光养晦，绝非您表面所见的那般老实单纯。”

　　“可是，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是深藏不露，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啊。”

　　“哦？那丞相如何解释，刘备初入京城，为何忽然跑去菜园务农耕地，宛如一般闲散隐士一般？他做出如此假态，就是为了蒙蔽丞相。您一向识人，却为何偏偏低估了刘备呢？”

　　“那么，刘备从我这里借去五万精兵，声称要去拦截袁术，莫非也在说谎吗？”

　　“这倒不尽然。刘备拦截袁术，是为了报公孙瓒之仇。他的种种行径乃是为了自己，并非为了丞相着想啊。”

　　“糟糕！”

　　曹操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没想到他精明一世，却被那个佯装害怕雷声的胆小鬼给骗了。

　　正在这时，只听帐外有人说道：“丞相，您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不如派我快马加鞭，追上刘备，将他带到您面前可好？”

　　说话之人原来正是虎贲校尉许褚。

　　“许褚啊，如此也好！我命你即刻出发，将刘备给我追回来！”

　　许褚得令，立刻点了五百轻骑，直奔徐州方向飞奔而去，捉拿刘备。

　　许褚一行，日夜兼程，一连追了四天四夜，才赶上刘备的队伍。刘备见曹操派来追兵，不敢怠慢，立刻将队伍一字排开，与许褚隔阵相望。

　　刘备高声问道：“许将军，请问你此番前来，究竟为何？”

　　许褚亦高声作答：“刘皇叔，我此番是奉了丞相之命，讨回五万精兵，并带你回京。”

　　“许将军此言差矣。刘某此番出征，乃是圣上所准，奉诏而行。临行之时，我得皇上所授的军令，乃是师出有名。如今哪里轮得到你，来将军队带回？我看你正如郭嘉、程昱之流，简直就是个无耻的乞丐之徒！”

　　“你好大的胆子！敢叫我是乞丐？”

　　“哼！你是不是自己心里清楚！刘某出发之前，郭嘉和程昱二人前来找我，欲收取贿赂，被我一口回绝。我看他们一定是怀恨在心，才会对丞相颠倒是非，又命你前来追赶。他们也真有本事！就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蛊惑人心，还将你也诓骗而来，要将军队带回。”

　　刘备耻笑出声。

　　“许将军，你若想来硬的也可以。我自有关羽和张飞两位义弟，他们尽可奉陪。只是我不忍将你的首级取下，送予丞相。你不妨好好思量一番，将我这番话转告丞相吧。”

　　刘备说罢，便命大军前行，只见军容齐整，绝尘而去。

　　许褚听了刘备的一番话，一时呆在原地，不知真假。他见难以得手，便只得返回许昌，将刘备的话原原本本回禀曹操。

　　曹操闻言，勃然大怒，他立刻找来郭嘉，责问索贿之事。郭嘉面白如纸，答道：“丞相容禀，刘备又以谎话骗人，请您一定不要被他所蒙蔽。属下绝未做出此等事来！”

　　曹操听了郭嘉的辩解，忽然有所醒悟。他明白又险些被刘备所骗，于是换上一副笑脸，安抚郭嘉道：“今天之事，简直是一场闹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计较过去的得失了。怪只怪我们自己识人不清，被那刘备所蒙骗。不如我们一起喝上一杯，以解郁闷之情。待到日后，我必定将今日之仇，以百倍加于刘备！来吧，郭嘉，随我一同上楼喝酒去！”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