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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和平主义者

　　江南江东的八十一州，如今已尽归孙策掌握。孙策已成为一代骄子，不仅兵强马壮，而且坐拥一片肥沃的土地。所辖之地文化繁荣，各处都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江东小霸王的地位业已巩固。

　　孙策将所属各地要害分派给旗下众将，令其分别管理，又广集贤才，实施善政。不久之后还上表朝廷，与在中央的曹操修睦，施展他的外交手腕。不仅如此，孙策又向淮南袁术处派去使者，信中写道：

　　许久未见，疏于联络。昔日我曾将传国玉玺寄放你处。因其乃是亡父孙坚的遗物，因此希望予以归还。当时所借之兵马，必当十倍奉还。

　　在孙策四处征战的日子里，淮南袁术的势力也有所壮大。袁术以淮南为中心，逐渐加强了在江苏、安徽一带的势力。因为袁术心中一直抱有称霸的野心，因此他特别重视军事设施的建设。

　　“袁某今日请各位来相聚议事，是因为孙策突然来信，要求归还传国玉玺。袁某该如何回复为好？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但讲无妨。”

　　袁术收到孙策来信之后，立刻召集三十多名将官询问对策。以长史杨弘、都督张勋为首，纪灵、桥 、雷薄、陈兰等大将全部列席。

　　“将军不用理会孙策，也无须回信。”一员大将立刻说道。

　　他旁边的大将则张口就骂：“孙策真乃忘恩负义之徒。他之前被主公收留多年，又使诈借走三千精兵和五百匹战马。一走之后再无联络，如今他终于捎来了消息，却只是要求归还所存之物。他真是太过无礼！”

　　“此言极是！”

　　袁术闻言，脸色极好。

　　其实在座的诸臣人人皆知袁术的心思，于是投其所好，齐声说道：“将军应当立刻派兵，打到江东，教训一下孙策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唯有杨弘一人持反对意见：“若将军欲讨伐江东，必须渡过长江之险，此为一难；孙策如今气势如虹，士气高昂，此为二难。两厢比较，将军不如立足本地，先除北方之忧。待我们巩固了自身的势力之后，再进攻南方，岂不更加轻松。”

　　“你所言的北方之忧，说的就是如今在小沛的刘备，以及徐州的吕布吧。”

　　“小沛的刘备势单力薄，想消灭他易如反掌。而吕布却比较棘手。因此我们需设计离间他们。”

　　“哦？要用何计才能挑拨他们二人反目呢？”

　　“这倒不难！主公之前允诺给吕布五万斛兵粮、一万两金银以及马匹、绸缎等物，此时不妨先交给他。”

　　“给他就是！”

　　袁术当场拍板答应。

　　“若这些东西能换取小沛和徐州，那这个代价相当划算！”

　　在袁术之前与刘备交战之时，曾答应若吕布协助攻打，便给他粮米金银等财物。如今袁术将这些许诺的物资筹备整齐，大小车队绵绵不绝地运至徐州。

　　袁术此举全为讨得吕布欢心。他设此计意欲先将刘备孤立起来以便斩杀，之后再擒吕布。

　　但是吕布并非那么轻易就会中计之人。

　　“哦？袁术现在忽然送来如此巨额的财物，究竟是为何呢？”

　　他一下收到如此众多的财物自然欢心，但难免又疑心重重。

　　“陈宫，依你之见，袁术此举究竟何意？”

　　吕布的心腹之臣陈宫笑道：“呵呵，袁术的伎俩昭然若揭，他是想要牵制住主公，以便攻打刘备。”

　　“我亦如是认为！”

　　“如今刘备居于小沛，他的位置就相当于徐州的前沿哨卡，于己并无害处。而若袁术将小沛拿下，则他很可能会与北方泰山诸雄结盟，则徐州再无高枕无忧之日。”

　　“哼！吕某才不会轻易中计！”

　　“正是！既然袁术送来了财物，我们收下便是。之后静观事态变化即可。”

　　果然在数日之后，有探子来报，淮南兵马正势如破竹，大举进攻小沛。

　　袁术帐中大将纪灵担任前锋，率领十万大军，长途奔袭至小沛。

　　他们并不担心徐州的吕布插手，因为袁术刚刚投之以巨额财物。

　　而小沛的刘备却处境困难，他心知肚明自己难以抵抗此番大军的进攻，而且自己的兵器粮草也远远不足。于是刘备立刻向吕布提出增援的请求。

　　“刘某如今面临大敌，请吕将军紧急增援为盼！”

　　吕布接到刘备的求援后不仅暗中派部队增援小沛，自己也亲自率军挡在两军之间。淮南大军对吕布此举非常意外，责备他不守信义。大将纪灵还专门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送到吕布寨中抗议。

　　吕布此时正处于刘备和袁术中间的夹板位置，但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吕布自认为他可以做到不偏不倚，不被袁术或刘备任何一方所埋怨。

　　陈宫对于他的这种自信十分怀疑，不确定吕布是否能想出好办法把一碗水端平，于是只得静静观察。

　　吕布分别修书，邀请纪灵和刘备于同一天来到自己营中。

　　此时刘备正在率领不足五千人马，离开小沛城与敌军对阵。他接到吕布的邀请后，立刻表示非去不可，便准备动身。

　　而关羽立刻阻止。

　　“大哥！如果吕布心怀不轨，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我对吕布一直以礼相待，从未做过任何让他为难之事。他又如何会加害于我？”

　　刘备边说边向外走，而张飞也拦在他面前，说道：“大哥！虽然你一直对他以诚相待，但我们却信不过吕布。请两位哥哥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张飞，你这是要去哪里？”

　　“吕布此时不在徐州城中，而来到城外扎营，这可是我们难得的机会。请哥哥借我一些人马，我现在就杀到他的中军之中，砍下吕布的脑袋。回来路上还能将纪灵的先锋队伍打散。一来一去不消两个时辰，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刘备并不担心吕布的邀约，但是更害怕张飞的鲁莽。他立刻命令左右：“关羽！孙乾！你们快快拦住张飞！”

　　张飞已经拔剑出鞘，飞奔出帐外，但还是被大家拦了下来。

　　关羽对张飞一番说教：“刚才你说怀疑吕布居心不良，那你为何不陪着大哥一起去赴约，好在身旁保护大哥。”

　　张飞呸了一声：“谁说我不去了！我自然是要陪大哥一起去的！”

　　张飞说完，立刻跨上马，追随刘备出营。关羽见状不禁一脸苦笑。张飞不服气地说道：“二哥你笑什么笑啊？你刚才不也没拦着大哥么？”

　　张飞那气哼哼的样子，完全如同小孩子在吵架一样。

　　刘关张等一行来到吕布的寨中，张飞一直拉着一张长脸，毫无一丝笑容。看起来他就像带了一副吓人的面具一般，只有一双眼睛左右转动，上下巡视。

　　关羽则一直侍立在刘备身后，绷紧了神经。

　　“刘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吕布请诸位落座，先寒暄了一番，接着又说：“吕某此番为你解困，可是煞费苦心。万望刘公莫要忘怀啊！”

　　关羽和张飞闻言，不禁气得满面通红，而刘备却颔首说道：“吕将军的大恩大德，刘某没齿难忘。在此深表谢意！”

　　此时，吕布的一位家臣来报：“淮南大将纪灵已到帐外！”

　　“哦？他来得这么快，快快请进。”

　　吕布轻松地说道，仿佛若无其事一般，而刘备闻言大惊。只因如今是战时，而纪灵乃敌军大将，如此见面岂不荒唐。于是刘备连忙起身离座，告辞道：“吕将军既有客人，恕刘某先行告退。”

　　刘备正待离席，避开纪灵，而吕布却阻止他道：“刘公且慢！吕某今日是特意请你和纪灵同处一室，以便商议事情。请你少安毋躁，请坐吧！”

　　不久，纪灵也被引至帐外。

　　他正与吕布的家臣聊些闲话，只听得他豪爽的笑声越来越近。

　　“纪将军请！”

　　带路的家臣掀起大帐的幕帘，请纪灵进入。

　　纪灵毫无防备，刚欲进门，却“啊”的一声变了颜色，驻足不前。

　　他看到刘关张三位敌军主将就坐在面前，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时，吕布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空席，说道：“纪将军，请进来，坐在这里吧！”

　　但纪灵心生疑虑，在恐惧之下转身就往外走。

　　“纪将军，你有什么好客气的，来就来嘛！”

　　吕布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像抓着一个孩童一样，硬将他拉了进来。纪灵忍不住求饶：“吕将军！吕将军且慢！我纪灵何罪之有，你为何今日要杀我？”

　　吕布哧哧地笑道：“我杀你做甚？”

　　“那你莫非是要设计斩杀刘备，才请他同来的？”

　　“非也！我今日谁也不想杀。”

　　“那……那你摆这个阵势，意欲何为？”

　　“吕某今日之举，全是为了你们双方着想。”

　　“这我就更听不明白了！吕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请问你如此而为，究竟是何意呢？”

　　“我吕某人主张和平，希望世间少一些战事。因此我决定今天安排你们双方见面，以便停战修睦。由我来做个中间人，你看我够不够资格啊？”

　　真正主张和平的人听到吕布此话，肯定都会嗤之以鼻。

　　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而吕布夸口自己崇尚和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纪灵自然不会相信他这个人所说的和平。他非但不觉得好笑，更是因疑惑而感到恐惧。

　　“吕将军，你所说的两军停战修睦，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们讲和，别打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纪灵闻言，仍然满脸狐疑。

　　吕布不管纪灵如何反应，只顾拉着他来到席上，硬按他坐下。

　　这个场面十分怪诞。

　　虽然帐中坐满众将官，桌上摆满酒菜，但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纪灵与刘备虽然同席为客，但他们却是刚刚在战场上以命相搏的敌人。

　　双方皆是怒目相视，神经紧绷，显得非常尴尬。

　　“请各方落座开宴吧。”

　　吕布将刘备安排到自己的右侧入座，将纪灵请到左侧。

　　酒宴正式开始。

　　在这种气氛之下喝酒，毫无乐趣，双方都只是默默举杯，浅尝辄止。

　　只有吕布一人兴致盎然，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举杯高呼：“干了这杯酒，你们就是朋友了！从此停战，大家可以重修旧好了！”

　　但是，整个帐中只有吕布一人高举酒杯。

　　而纪灵再也难以忍受了，他霍然起身，几乎要踢翻餐桌。他对着吕布大吼道：“吕将军，你开的是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

　　“我纪灵奉袁将军之命，率领十万兵马征讨刘备。我发誓一定要生擒刘备，否则绝不罢休！”

　　“此事我知道。”

　　“若是私斗便罢，但我此番领命而来，怎能轻易收兵！待我生擒活捉了刘备，自然会停战！到时候我将他的首级挑在枪尖，奏凯而还！此处自然就会重获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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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默不作声，但站在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早已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

　　只见张飞突然大脚一跺，踩得地板山响，他怒道：“纪灵！你在那里说的什么大话！俺老张站在这里不出声，你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我等追随大哥刘备南征北战多年，虽兵力不足，却与你们这些蝼蚁不能相提并论。当年，我们只靠几百人就打败了上百万的黄巾贼人，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倘若再敢口出狂言，看我张某人怎么收拾你！”

　　张飞几欲拔剑上前，拼个你死我活。关羽连忙抱住张飞，阻拦道：“三弟！少安毋躁，每次你都最先沉不住气，哪还容得别人说话？”

　　“二哥！我最恨跟他们掰扯来掰扯去的！我说，纪灵！你不是要打仗么？不是想要我家大哥的人头吗？有本事你现在就来取走试试！”

　　“三弟！让你少安毋躁，怎么就是不肯听呢！吕将军应该自有好办法，你要学大哥那样，按捺住性子，静观其变。看吕将军会如何处置！”

　　“哼！我觉得那吕布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惹急了我，谁也饶不了！”

　　张飞此时早已怒发冲冠。他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喘着粗气。

　　面对张飞如此凌厉之势，纪灵自然不好示弱。

　　“好你个匹夫！”纪灵说着就亮出剑来。

　　吕布站在二人中间，大声喝止：“你们少在这里嚷嚷！都给我住手！”然后吕布大声吩咐，“来人呐！”

　　左右立刻上前领命，吕布厉声命道：“拿戟来！把我的方天画戟抬出来！”

　　吕布发现自己让双方修睦停战的计划并不顺利，一时怒火填胸，露出暴躁的本性。而吕布一旦发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纪灵一时恐惧，而刘备也屏住呼吸。

　　“不知吕布意欲何为？”

　　不久家臣就将方天画戟抬出，吕布手握大戟，怒视四座：“吕某今日将大家请来讲和，并非我欲为之，而是天意！若你们再各说各话，不肯修好，就是逆天而行！”

　　事到如今，吕布仍未卸下自己那副主张和平的面具。

　　这时，不知吕布想到什么，他突然跑出大帐，一口气冲到远处的辕门之旁，又将画戟插在地上，重又回来。他大声说道：“你们都来看好！从这里到辕门之间，正好有一百五十步距离。”

　　大家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都十分疑惑。

　　“吕某此时会瞄准画戟的枝尖射箭，如若射中，就是天意命大家修好，你们各自收兵；如若失败，那也是天意，你们若要再战，我吕某便会撤手，两不相帮！”

　　吕布这个建议提得十分蹊跷！

　　纪灵认为吕布绝无可能射中，于是当场表示同意。

　　刘备只好回应道：“但凭吕将军处置！”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饮一杯！”

　　吕布回到座上，又劝众人喝了一巡酒。而他自己则一边望着画戟，一边干尽杯中之酒，不久便微带醉意。吕布随即命令手下：“拿弓来！”

　　吕布持弓走到帐前，单膝跪地，做好射箭的标准姿势。

　　他手中所持的是一把小弓，此弓又被称“弭”或“满弓”。在弓背之上贴有薄金属板，并用漆带紧紧缠住，因此力量巨大，射程甚至超过一般的强弓。

　　只听“咻”的一声，弓弦轻弹，一支飞箭发出凌厉的哨音离弦而去。随着一道箭光，只听远处咔嚓一声，画戟的枝尖竟然火星迸溅，飞箭也断成了三截。

　　“成了！”

　　吕布将弓掷在地上，大踏步回到席间。他对纪灵说道：“既然我射中了，你们就接受天命吧！若是担心无法向主公交代，我会给袁术修书一封，解释清楚的。”

　　吕布把纪灵赶回去后，立刻得意扬扬地向刘备邀功：“刘公，你看怎么样？若不是吕某出手救你，就算你这两位贤弟再英勇，也难逃灭顶之灾啊！”

　　刘备明知他在卖恩，仍旧拜谢一番：“吕将军的大恩大德，刘某没齿难忘！”

　　之后，刘备便收兵回到小沛。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