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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臣道之卷

　　第一章

　　攻防变换

　　不久后，吕布现身于城楼之上。他故意大声问道：“何人在叫我？”

　　曹操在泗水河对岸高声呼喝，声音随着水波传来：“吕将军啊！我乃许都曹操是也！咱们两个斗了这么久，也算是老交情了！话说你我二人，并无深仇大恨。曹某此番远征而来，乃是因你要和袁术联姻所致。你须知袁术僭称帝号，意图谋反，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若与他联姻，也是与天下人为敌。”

　　吕布闻言，沉默不语。

　　此时寒风劲吹，河面上掀起一片涟漪。河岸两侧，芦荻萧萧，两军旌旗，瑟瑟飘扬。吕布一直默不作声，但也未令手下放箭伤人。

　　“吕将军！曹某相信你并非正邪不分、是非不明之人。若肯缴械投降，曹某必定既往不咎。不仅如此，我还将上奏天子，保你的封土和封号。”

　　“……”

　　“如若不然，吕将军啊！曹某可以保证，你城池陷落之时，也将是你的身死之日。到那个时候，不仅你的妻儿老小都难逃一死，就连几世之后，你的恶名也将在泗水河上遗臭万年，遭人唾弃。吕将军！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曹操一番攻心之辞，似乎打动了吕布。他不再沉默，高声应道：“曹丞相！你所说之言，吕某已经听明白了。请宽限一些时日，容我好好考虑。待与众将官商议之后，再派遣降使。”

　　陈宫一直站在一旁，听到吕布如此回答，大为吃惊。他激动地跳脚大骂：“主公说的什么傻话？”

　　他为了收回吕布意欲投降之言论，自己跑到城头，大声辱骂曹操：“好你个曹贼！你向来善于卖弄口舌，哄骗别人！我陈宫可不信你那一套花言巧语，有我在就休想诓骗我的主公！你快滚回去吧，再在此处摇唇鼓舌，我陈某必定饶不了你！”

　　陈宫骂完，怒气未消，便从旁边士兵手中一把抢过弓箭，瞄准曹操飞去一箭。此箭不偏不倚，正中曹操的头盔。

　　曹操气得睚眦欲裂，怒吼一声：“陈宫，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有一天栽在曹某手中，老夫定将你踏在脚下，以报今日之仇！”

　　曹操随即命身旁随从回去传令，即刻向下邳发动总攻！

　　吕布见状，心生惧意。他连忙在城楼上大喊：“曹丞相！且慢发兵！刚才只是陈宫一人之辞，绝非是我的本意。吕某已有意投降了！”

　　陈宫听到吕布此言，气得将弓箭掷在地上。他怒气填胸，冲着吕布大声吼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大敌当前，居然说什么投降，让全军将士如何瞧得起你！曹操此人我最了解，他最会花言巧语蒙骗别人。到时候你被他杀了脑袋，再要后悔可就晚了！”

　　“陈宫！你快住嘴！你一个人胡言乱语，说的什么鬼话？”

　　吕布被陈宫骂得脸上挂不住，竟要拔出剑来，一副要立刻将陈宫的脑袋砍下来的模样。

　　这主从两人，在敌人面前争吵不休，简直是丑态百出。站在一旁的张辽和高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赶紧上前，好言相劝，才将两人分开。

　　“主公，请少安毋躁。陈宫所言绝非有意冒犯。他乃是忠义之人，只是说话耿直。如今我们正缺他这样足智多谋的谋士，凡事还要仰仗他的计谋啊！”

　　吕布被众人劝服，心中也是明白陈宫的重要性，于是他赔着笑脸向陈宫请罪：“刚才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若先生还有良计，请告知才是啊！”

　　吕布有时觉得陈宫很啰唆，而陈宫有时也觉得吕布令人失望，但他终究是自己认定的主公。如今吕布对自己赔礼道歉，他便立刻怒火全消，继续尽职尽责地为主公出谋划策。

　　“良计倒还真有一个，”陈宫低声答道，“能否成功就看主公是否配合了。我想此时可以用‘掎角之势’。意即主公可率一部分精兵出城，我则与其他将官留在城内。如此一来，形成两相呼应之势，曹操不得不两头兼顾，很容易顾此失彼。”

　　“这便是掎角之势吗？”

　　“正是！若用此计，当主公出城扎营之时，曹操势必转而攻击城外营地。届时我便可从城内出兵，攻他的背后；若是曹操向下邳攻来，则主公可以反过来威胁他的后方。我们两相呼应，以掎角之势夹击曹军，如此便能打败曹军，直取曹操的项上人头。”

　　“噢！原来如此！此计甚好。若是孙子在世，也不得不佩服于你的。”

　　吕布顿时燃起了斗志，他立刻下令准备率部分精兵出城驻扎。

　　如今正值寒冬时节，若到野外驻扎，必定天寒刺骨，因此众将士都在战袍下面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吕布回到家中，吩咐妻子严氏将他御寒的皮裘等贴身衣物准备妥当，以备出城之用。

　　严氏奇怪地问丈夫：“官人此番要出城去何处？”

　　于是吕布告诉夫人，自己打算出城作战。他还说道：“陈宫这个人委实厉害，他足智多谋，此番又献上‘掎角之势’。我若依计而行，必将大破曹军。”

　　吕布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收拾行装。而严氏夫人却大惊失色：“官人啊，你是要将下邳交由别人掌管，而自己却带兵出城是吗？”

　　严氏夫人期期艾艾，潸然泪下。她一直在吕布耳旁劝阻道：“想我每次跟着你东征西战的，你哪里晓得我们娘们有多可怜。若是你此番依照陈宫之计，出城驻扎，你就不怕陈宫在城中有变么？想来那陈宫原本是曹操身边之人，后来叛主前来投奔于你。当年曹操对他如此重用，陈宫尚且会叛主，而如今官人对他冷面相对，他心中是否存有异心，也未可知啊。”

　　……

　　吕布听到夫人如此语重心长的话语，不禁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他若有所思地站在房中，听严氏夫人继续说道：“那个陈宫既然当初能背叛曹操，如今又为什么不能叛你？若你出得城去，怎可保证他不会另有所图？若真的出了事，为妻今生恐怕难以和夫君再见面了！”

　　严氏夫人情深意重，如今已是泣不成声。

　　吕布听完，心中似冰山消融，感动不已。他解下身上的皮裘和战袍，好言安慰夫人道：“好了好了！你这妇道人家只知道哭鼻子。你可知道，男人出征前是最见不得眼泪的么。我今日不出城了，看看情况明天再说吧。”

　　然后，他话锋一转，问道：“咱们家两个乖女儿此时在做什么呢？”

　　于是，吕布与严氏携手，夫妻二人情意绵绵，一同往女儿的闺房而去。

　　第二天，吕布并没有下达出城的命令。等到第三天、第四天，他仍是毫无表示，仿佛忘记出城扎营的“掎角之势”一般。

　　陈宫等得心焦，他见吕布毫无动静，于是又赶过去规谏道：“主公，若我们不趁早出城备战，只怕曹军的包围会越来越严密，到时就失去战机了！”

　　“哦！陈宫啊，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我认为此时加固防守更为有利啊。”

　　“非也！此时正是战机！据报，有大批军粮从许昌调来，如今已快抵达下邳城外的曹军驻地。若主公此时率军出城，一举截断粮道，打击曹军，正可谓一举两得！此时若不出兵，更待何时！”

　　“哦？你说曹军从许昌调来了大批军粮，快要抵达前线了？那我一定要出城拦截！”

　　吕布闻言，不禁重新燃起斗志。陈宫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他一再催促：“主公！此番劫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定要行动迅速！”

　　说罢，陈宫便不再多言，躬身而退。

　　当天晚上，吕布进入侍妾貂蝉的房中，却见她正独自啼哭。吕布不明就里，只见貂蝉的一张俏脸之上洒满泪水，犹如雨打海棠一般。她的眼眶红肿，垂泪说道：“妾身舍不得将军！一想到此番要和将军别离，就难过不已。若没有将军照顾，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貂蝉这厢痛哭失声，吕布则不解地劝道：“你竟胡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不过是要出城对付曹军，你们在城中一有军粮过冬，二有精兵守护，有什么好怕的？”

　　“妾身只是听夫人说了，将军要出城扎营，将我们妻妾二人抛在城中不顾，是不是这样？”

　　“我出城扎营是为了打胜仗的，又不是去自寻死路。”

　　“妾身就是心里担心得很嘛。听说那个留守城中的陈宫和高顺素来不和，若将军一旦出了城，这两个人又心不齐，说不定敌人会乘虚而入的。”

　　“哦？那两人的关系竟如此不和？”

　　“就是的嘛！还有啊，陈宫那个人怎么值得相信呢？他有那么多主意，谁知道他是向着哪头的。再说夫人也对他信不过呢。将军如今把城池交给他来守护，不就是把我们娘们几个都交在他手上么？请将军一定要为你的妻儿着想，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弱女子啊。”

　　貂蝉扑到吕布胸前，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吕布爱怜地轻抚她的香肩，强作欢笑：“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不好？我不出城就是了。我手持一杆方天画戟，胯下一匹赤兔宝马，又有何畏惧？你尽管放宽心吧。”

　　吕布轻拍着貂蝉的后背，陪她一起休息片刻。又命侍女送来酒食，两人对饮情深。

　　第二天，吕布觉得自己一再出尔反尔也有些尴尬，于是特意召来陈宫，对他说道：“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你的建议，认为有关曹军在调运军粮之事，恐怕不大可能。这极有可能是曹操为诱我出城而捏造的假情报。若我贸然率兵出城，恐怕就中了曹贼的奸计，遭到埋伏也未可知。因此，我再三思索，决定还是固守城池，暂不出城作战。”

　　陈宫无奈退下，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唉！如今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我们此番必定死于此处，再难逃生！”

　　自此之后，吕布终日纵情于酒宴，他总是躲在鸳鸯帐里与貂蝉嬉戏，或是与妻女共享天伦之乐。但他一旦酒醒之后，就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这日，许汜和王楷经过通禀，前来拜见吕布：“属下有要事求见。”

　　吕布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陈宫的部下，因此颇为警惕。

　　“找我有何事？”

　　王楷首先说道：“属下听说，近来淮南袁术的势力日渐壮大，而主公之前曾答应与袁术结为儿女亲家，当时已经在徐州城内操办了盛大的婚礼仪式。若此时派使者去向袁术求援，想必他会念在这个婚约尚未解除的分上，派兵增援的。我等愿为主公出使淮南，游说袁术，以期谅解。”

　　“没错！亲事确实没有解除过，可以之与袁术相商。”

　　吕布犹如在黑暗中乍见一丝曙光，登时燃起希望。他立刻问二人：“你们可愿出使淮南？”

　　“此时主公有难，我等必将舍命相待。此番若能出使成功，则必将尽忠报效。”

　　“也好！你们二人能有此心，吕某十分感动。我这就修书给袁术。你们可以带着此信前往淮南。”

　　“遵命！不过目前下邳城被曹军重重包围，通往淮南的道路又有刘备重兵把守，严密监视。属下恳请主公能派人护送我们突围，以便顺利抵达淮南。”

　　“那是自然！我来派将护送你们一路前往淮南。”

　　吕布立刻召来张辽、郝萌二将，各授五百余骑人马，并再三叮嘱道：“你们二人负责将两位使者送往淮南，不得有误！”

　　两将随即领命准备。张辽率五百余骑在前，郝萌率五百余骑负责押后。待城门一开，一行人便如飞龙一般，奔出城去。

　　此番突围特地选在深夜时分，趁曹军不备,一行队伍便突出了重围。第二天晚上，他们又顺利突破了刘备的封锁。

　　“太好了！咱们终于冲出来啦！”当队伍来到淮南境内时，许汜和王楷两位使者情不自禁欢呼起来。

　　“突围容易，不过待二位使者返回之时，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两将商议后决定由郝萌率五百余骑人马，继续护送使者到淮南。而张辽则原道返回。

　　果然，张辽在回程之时，遭遇到刘备的巡视队伍。

　　“何人竟敢擅闯关卡？”

　　一队刘备的兵马拦住了张辽的去路，而为首的正是关羽。张辽在不久前攻打小沛之时，曾与关羽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关羽正义凛然地好言劝慰，两人英雄相惜。如今再见，双方仍为敌人，但并未剑拔弩张。关羽一见来者是张辽，也未勉强，反而还交谈了几句。后来有从下邳城赶来接应的高顺、侯成抵达，张辽便转身离开，返回城中。

　　许汜和王楷抵达淮南后，立刻拜见了袁术，并呈上吕布的书简。

　　两使极尽所能，游说袁术与吕布再结儿女亲家之好。而听到最后，袁术终于被打动了：“吕布此人一向反复无常，为表诚意，请他先将女儿送来淮南。待新娘抵达之后，再出兵前去救援，方为上策。”

　　许汜和王楷立刻答应下来，匆忙赶回下邳。他们又趁深夜时分突围，但在二更时分，正当他们穿越刘备军的关卡时，突闻一声大喝：“深更半夜！何人在此闯关？”

　　来者正是张飞，他立刻率兵将两使的队伍包围起来。

　　郝萌无奈，只得上前与张飞对战，但他哪里是张飞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打落马下，生擒活捉。而郝萌手下负责护卫的五百骑兵也是尽数被剿。

　　许汜和王楷两人趁乱，侥幸逃脱。他们一路奔波，仓皇逃回下邳城。

　　当晚，张飞押着郝萌，将他五花大绑地拉进刘备的大营。

　　“大哥！我抓着吕布手下的一员大将，他想趁夜色偷偷通关。此人护送吕布的使者往来淮南，一定要好好拷问一下，看他是何等企图。”

　　刘备立刻夸赞张飞擒敌有功，之后审讯郝萌，让他招出此行目的。但郝萌嘴硬，不肯轻易吐露实情。

　　张飞在一旁气不过，他立刻下令手下士兵：“来人呐！大刑伺候！不狠狠地打这小子一顿，他是不会招的！”

　　几名士兵围拢过来，手持鞭子，照着郝萌连打上百鞭。郝萌吃痛，难以忍受，只得哀声求饶。

　　“手下留情啊！刘将军！我招！我都招了！”

　　于是刘备解下郝萌身上的绳索，听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招供。然后刘备连夜修书给曹操，将郝萌的供词全部送上。如此折腾了一夜，派人将书信送出之时，天色已是大亮。

　　曹操回信来得也快。

　　“速将郝萌斩首。今后更要严加戒备，断不可让吕布及其手下任何使者再通过此处前往淮南。”

　　刘备依信，立刻召集手下诸将，严肃纪律：“如今我们的任务艰巨。吕布目前已是穷途末路，他必然会设法通过此处，逃往淮南。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严加防范，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放过。所谓王法无情，若有玩忽职守、消极懈怠之人，刘某必以军法处置！”

　　“属下明白！”

　　诸将得令，立刻各自回营严加戒备。他们日夜不休，衣不解胄，负责警戒。

　　众将之中，只有张飞有些恼火，他嘟囔着：“这个曹操怎么只字不提我生擒郝萌有功，反而要求我们严加防守。他分明是责备我们警戒不力嘛。”

　　刘备听到此言，立刻叫来张飞，低声提醒道：“曹丞相日理万机，统率几十万大军，怎能面面俱到，在短短的回复之中将众人之事都一一提到？三弟，你这般胡乱猜忌，可见你以己度人，乃是自己的问题。以后我不准你再随随便便，胡说八道，否则于人于己，都招来骂名。你可记住了？”

　　“嗯，我听大哥的。”

　　张飞惭愧地以手抚颊，讪讪退下。可惜他因一句牢骚，而抹杀了之前一夜辛苦的功劳。

　　此时，许汜和王楷两位使者已经回到了下邳城中。他们立刻向吕布禀报了袁术的反应，并说道：“目前袁术似乎对主公还心存顾虑，他并未立刻答应前来增援。但他也说，袁氏公子对吕小姐心存眷恋，愿意继续此门儿女亲事。因此依属下看来，我们应当立刻将小姐送到淮南，以解袁术的顾虑。而且此事要抓紧办，否则下邳之危则难以解决。”

　　吕布听后，面上颇有难色：“我倒是可以将女儿送去淮南，只是如今曹军将下邳重重包围，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小姐久居深闺之中，贵为千金，其他人护送都为不妥。属下认为，只有主公亲自护送，方为上策。”

　　“吕某珍爱小女，将她捧为掌上明珠。自她出生以来，从未让她见识过战场凶险，更未曾让她经历任何艰难险阻。若要此时突围将她送到淮南，我必须亲自前往，否则也放心不下。”

　　“主公，今日主凶，不宜外出。不若明夜的戌亥之时再出发吧。”

　　“如此也罢！速召张辽、侯成前来！”

　　吕布终于痛下决心，率张辽和侯成，以及三千骑兵，一起护送女儿前往淮南。

　　到了戌亥时分，新娘的车辇准备完备，却不见新娘上车。原来，为了突破敌军的重重包围，吕布决定亲自背负女儿才能安心。于是这个十四岁的小新娘，便被裹在重重棉衣之下，被父亲牢牢绑在胄甲之后，准备出嫁了。

　　寒月皎洁，映照在清澄似镜的泗水河面。

　　在这一个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冬夜，一队人马策马急行，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咔咔之声。

　　张辽和高顺率领的三千骑兵，将吕布的赤兔马牢牢护卫在队伍中间。一行人悄然出城，前往淮南。

　　吕布警惕性很高，他下令道：“派人到前面，立刻侦察，随时回报！”

　　这一行人步步谨慎，如履薄冰。探子轮流在前方侦察，随时汇报前面的情况。

　　有探子回报：“如此寒冷冬夜，敌人的哨兵不知去向，可能都畏寒没有出来。”

　　“此乃天助我也！”

　　吕布催马快进，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功劳首推胯下这匹赤兔宝马。今夜，这匹赤兔宝马分外抖擞精神，吕布也端坐马鞍之上，任意驱使。

　　众人仰头望着吕布端坐马背上的英姿，感觉他今夜也与往常判若两人。今夜他显得格外雄伟挺拔，令人望而生畏。

　　只是，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今夜却惴惴不安。他背负爱女，不惜派部将守卫，以及三千骑兵护送。即使如此，他仍十分担心自己被敌军发现。就连偶尔一羽鸿雁在冬夜里展翅而过，都会令他的心中为之一颤。

　　“乖女儿，不要怕！爹爹会保护你的。”

　　吕布一边赶路，一边不断安慰身后的爱女。

　　他并不知道，背负在身后的女儿，早已在出城之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位十四岁的小新娘被层层包裹在棉衣和锦缎之中，实在不堪夜深困乏，朦胧中听见父母亲说道：“你此番嫁到寿春城，做了袁家的媳妇，以后会当上皇后的。”

　　她的母亲在临行前泪水涟涟，舍不得女儿远行。

　　她其实心中疑惑，为何出嫁之时一定要选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夜？她那白嫩嫩的小脸蛋早已被冻僵，浓密的睫毛沾满泪水，几乎睁不开眼。

　　头一夜，这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行进了百余里。第二天晚上，他们又在月色中上路，只是今晚的月光过于明亮，让人心生畏惧。

　　突然之间，战鼓雷动，震天动地。

　　寒林之中冲出一队剽悍骑兵，宛如千鸟出林。

　　“啊！是关羽的队伍！”张辽立刻察觉，转身提醒吕布，“主公！千万要当心！”

　　吕布立刻催马向前狂奔，马蹄踏雪，扬起一片雪雾。

　　敌军乱箭连发，有一支箭正中吕布，将他一片铠甲射碎。只听得他的周围惨叫连连，众位将士为了保护主公，纷纷中箭，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爹爹！我怕！”

　　吕布之女惊声尖叫，宛如裂帛一般，刺痛吕布的心肠。

　　她在身后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只得用双手紧紧抓住父亲的甲胄，被此骇人的场景吓得连声尖叫。

　　正在此时，赤兔马竟然受惊，悍然人立而起。

　　吕布是头一次为了操纵宝马而急得浑身是汗。他心中焦虑，担心爱女的安危。若是背后的女儿中了敌军的一枪一箭，他又该如何为人？

　　“今日闯关之人身手了得！”

　　“那员大将似乎是吕布！敌人主帅吕布来闯关啦！”

　　敌军此时一拥而上，呐喊声声。

　　“若在此处被关羽缠住就麻烦了！”

　　吕布思虑至此，担心女儿，只觉得手上的方天画戟仿佛重若千斤，他竟难以提戟应战。

　　“我现在顾不得别人了，一定不能让爱女受伤！”

　　吕布判断就此闯关不成，于是立刻拨马回头，向下邳城夺路而逃。

　　而沿路之上，敌军不断派出大将拦截。

　　“我乃曹操手下大将徐晃！”

　　“我乃曹操手下大将许褚，领教了！”

　　吕布对这些将官的邀战毫不理会，他只是不断策马加鞭，催促赤兔宝马将父女两人带回下邳城中。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