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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妻儿离散

　　四天之后，于禁才回城复命。

　　在此期间，曹操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始终心神不宁。

　　“回禀丞相，属下完成了您的命令。我带人一路追击，终于追上了蔡夫人和刘琮的队伍。现已将一应人等全部诛杀，保证没有留下活口！”

　　听到于禁的回复，曹操这才放下心来。如今刘表的亲族几近绝灭，之前的一门望族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而曹操只不过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之后，曹操又派出武士前往隆中，搜寻诸葛亮的妻子兄弟等亲族的下落，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曹操对诸葛亮的仇恨之深，由此可见一斑：“纵然将隆中的土地翻遍，你们也必须把诸葛亮的三族赶尽杀绝！”

　　曹操的命令一下，他的将领连忙督促手下出动。他们将诸葛亮曾居住的卧龙冈的旧宅及其附近都一一搜遍，却一无所获。原来诸葛亮早就料到曹操会有此行动，于是将所有亲族都事先接走了。另外，当地的邻亲素来敬佩诸葛亮的德行，因此，当曹操的手下前去搜查之时，也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任何线索。

　　自从攻克荆州之后，曹操整日忙于政务，整顿治安、安置旧臣、赏罚手下、发布新令等，忙得不可开交。

　　“丞相，请喝杯茶，歇一歇吧。”

　　一日，谋士荀攸忽然在一旁劝告道。

　　“也好。老夫确实有些乏了。”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丞相忙中偷闲，喝杯清茶，也是一件乐事。”

　　“哎呀，这些税务的事，还未理清楚，不敢偷闲哟。”

　　“比起税务之事，丞相还有更加急迫的事情，不是吗？”

　　“哦？还有何事，如此急迫？”

　　“刘备他们已经逃走十多日了。倘若他们逃窜至江陵，占据了那里的金银和军粮，我们可就被动了吧？”

　　“哎呀！正是！”

　　曹操一拍案桌，腾然起身：“哎呀！我这几日忙来忙去，被这些蝇头小事所缠身，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荀攸啊，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

　　“这个——属下以为，丞相绝不会忘记如此大事的。”

　　“放肆！老夫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万事都记在心里。你赶快传我的命令，准备好兵马，立刻追击刘备！”

　　“丞相现在下令，便是不迟。想那刘备一路逃亡，却带着数万难民百姓，他们顶多一日行进十里地而已。您只消派出数千铁骑，一路疾风般追击，不出两日，定能将刘备一举歼灭。”

　　曹操立即命荀攸召集群臣，集合议事。曹操在发令前，环顾四下，却发现荆州的旧臣之中独独少了文聘一人，不禁心中纳闷：“文聘怎么不来？”

　　曹操立刻派人去传唤，文聘这才姗姗来迟，立于末位。

　　“文聘，你因何迟到？莫非不愿前来么？”

　　受到曹操的斥责，文聘不得已，只好愁容满面地答道：“属下迟到，无可申辩。只因我心中感到愧疚。当年故主刘表在临终前曾托付于我，让我发誓坚守汉川边防，防止外敌入侵，不让敌人踏上主君的土地一步。但没想到如今事已于此，我觉得无颜见人，因此迟到了。”

　　说罢，文聘早已泪流满面。曹操闻言，心中不由感慨，他点头说道：“这果然是个忠君之臣啊！”

　　曹操立刻提拔文聘为关内侯，领江夏太守。

　　接着，又交给文聘五千铁骑，命他立刻上路，追击刘备。

　　刘备一行带着数万难民，但他手下的兵马却不足两千。

　　千里荒野，崎岖难行，众人前进缓慢。

　　“何时才能到江陵城啊？”

　　“咱们才走了刚刚一半路程吧。”

　　一行人已经离开襄阳十多日了。照现在这个速度，不知何时才能赶到江陵。刘备不禁忧心忡忡。

　　“关羽前去江夏搬援兵，怎么一直毫无音讯？军师，就烦你亲自跑一趟吧！”

　　“也好。我立刻动身。我们尚不清楚江夏那边的情形，但如今我们只能指望刘琦了。”

　　“倘若军师亲自前去求援，想必刘琦是不会拒绝的。上次若非你明虑察断，授他良策，恐怕他早就被继母蔡夫人所害了。”

　　“既然如此，我便动身了。”

　　诸葛亮立刻带领五百名兵士，改道直奔江夏而去。

　　刘备这厢刚刚送诸葛亮上路，第二天中午就见身后的旷野上刮来一阵狂风。众人回头观瞧，只见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地上也传来声声异响，仿佛地壳都在震动，发出隆隆之声。

　　“怎么回事？马匹也在躁动嘶鸣，莫非有什么兆头？”

　　刘备正在纳闷，站在身旁的糜芳、糜竺和简雍等人则战战兢兢地说道：“坏了！绝对是凶兆！马匹的嘶鸣声实在古怪。”

　　这时，众人齐声劝道：“主公，危机当前，咱们得赶快抛下百姓，赶快逃命去啊！”

　　刘备浑然不听，反而指着前方问道：“前面是何处？”

　　“前面是当阳县，之后河那边便是景山。”

　　刘备立即命赵云在前，张飞断后，护着百姓向前方赶去。

　　时值秋末，荒野之上野花缤纷，野草疯长。每到入夜时分，气温骤降，寒风刺骨，入夜后更是让人觉得如置身于冰窖中一般。

　　那日的半夜时分，只听到一声悲号传来，声音穿透了整片旷野。黑暗之中，喊杀声乍起，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杀气逼人：“刘备休走！”

　　刘备见势不好，立刻召集手下将士，决心和敌人以命相搏，冲出重围。

　　“主公！快往东面跑！”

　　张飞一边奋力抵抗，一边高声叫道。

　　“贤弟！有劳了！”

　　刘备高呼一声，催马便跑。他一路逃到南面的长坂坡边，却又遭遇一队人马。为首的一员大将立马横枪，大声喝道：“刘豫州，你往哪里走！你的气数已尽，再跑也是无益。干脆乖乖留下你的首级吧！”

　　刘备一见来人竟是荆州刘表的旧部文聘，他心知文聘素来深晓大义，是一位了不起的骁将，于是故意辱骂他道：“这不是荆州武士之楷模的文聘，文大将军嘛。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国难当头，你却卖国求荣，倒戈向自己人，充当了敌人的走狗!文聘啊文聘，刘某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会做出如此事来？你还有何颜面面对荆州父老？你还如何堪当武士之楷模？”

　　文聘闻言，羞臊得面红耳赤，只得拨马掉头离去。

　　但是没过多时，曹操的手下爱将许褚又从后方追了过来，所幸张飞及时赶到，将许褚拦了下来。他杀开一条血路，刘备才得以逃生。

　　张飞毕竟力量有限，他将追兵缠住一阵，让刘备得以先行逃脱。

　　但不断有追兵袭来，他们呐喊声声，直扑刘备：“哪里跑！”

　　“拿命来！”

　　刘备和张飞二人催马便逃，追兵在身后紧紧跟随，不计其数。一路之上，又遭遇伏兵，铺天盖地的箭雨向他们袭来，他们只得夺路而逃。

　　一连逃了一夜，刘备疲于奔命，几欲昏厥。他的眼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只觉得视线不清，天昏地暗。

　　“不好！”

　　刘备失去知觉，竟从马上跌落下来。待他恍惚清醒过来后，四下张望一圈，却已不见随从的人马，也不见糜芳、糜竺、赵云和简雍等人，更不见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不知何时，已同众人失散了。

　　“百姓们都去哪里了？我的妻儿怎么不见踪影？我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我又该如何是好啊？”

　　刘备悲从中来，忍不住大放悲声。

　　此时，糜芳浑身是血，踉跄地赶了过来。他来不及拔取身上的箭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愤地诉说道：“真没想到啊！那赵云居然临阵变节，投奔到曹操门下了！”

　　“什么？赵云变节了？”刘备大吃一惊，但随即他厉声叱责糜芳，“胡说八道！想那赵云与我是患难之交，我非常信任他。子龙的志操清如雪，血气如铁，是个铮铮铁骨之人！他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若你说他贪图富贵，背信弃义，不顾自己的志操和名节，转投敌营，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可是主公，属下亲眼看见赵云抛开自己的人马，直奔曹军冲进去了。绝不有假！”

　　这时，旁边也有一个人插嘴道：“他说得没错！好多人都亲眼所见。”

　　此人便是刚刚赶上来的张飞。

　　只见他目眦尽裂，义愤填膺：“哼哼！待俺老张返回去寻他。倘若赵云当真投降了曹操，我便要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主公不如先行离开，好生歇息罢。”

　　“三弟，你莫要冲动！子龙是绝不会背叛我们的。你去寻他也罢，绝不可莽撞行事！”

　　“我看着办吧！”

　　张飞气哼哼地打马离开，带领二十余骑人马，调头杀去。

　　只见前面有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河上架着一座木桥。桥上写着“长坂桥”三个大字。

　　桥的东岸有一片密林。张飞心生一计，低声交代手下前去布置。手下们依计而行，他们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又纵马在密林来回驰骋，溅起满天烟尘。

　　“嘿嘿！如此一来，敌军怎会知道我只有二十余骑人马，看着烟尘也有四五百骑的人马！”

　　张飞微微一笑，立马横刀站在长坂桥上。他将丈八长矛横在胸前，朝西面张望。

　　再说赵云，他究竟是否投降了呢？

　　原来赵云自离开襄阳城起，便一直负责护卫刘备的家眷等人。甘夫人、糜夫人，还有幼主阿斗的安危都落在他的肩上，他怎敢有丝毫怠慢。

　　但是从前夜起，赵云便一直同曹军厮杀。乱军之中竟走失了幼主阿斗和二位夫人，赵云自责不已。他一夜未眠，但心中打定主意：“若走失了二位夫人和幼主，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主公。”

　　于是，赵云四处寻觅，誓要找回主公的家眷。

　　赵云率领仅剩的三十余骑人马，反复涉险，在敌阵中杀入突出。

　　“你们可曾见过二位夫人？可曾见到幼主？”

　　赵云疯狂地搜寻着她们的下落，逢人便问。

　　他驰骋在马背之上，四处突围，反复搜寻。数万的曹军人马完全阻挡不住赵云，任他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一路之上，赵云看到数万百姓四散奔逃，有的被流箭射中，有的深陷泥塘，有的被误伤踢倒。他听到母亲在召唤孩子，孩子在找寻父母，女人在呼唤丈夫……各种凄惨的悲声震动天地，令他宛如置身于地狱之中。

　　“咦？那个人难道是他？”

　　赵云忽然远远看到一人，正卧倒在地，他连忙下马，走上前去查看。只见那人浑身是血，将身下的野草也染红，赵云将他抱起，发现正是自家大将军简雍。

　　“还好，伤得不太重。醒醒！简雍！”

　　简雍悠悠醒转过来，他睁开眼睛，茫然地四下张望：“赵将军，原来是你！”

　　“你怎么样？打起精神来！”

　　“哎？二位夫人呢？幼主阿斗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我正要问你呢。简雍，你把夫人和幼主阿斗送到哪里去了？”

　　“不错。我护送两位夫人和幼主至此，忽然遭遇一队敌军。我上前与敌将一番厮杀，将他砍落马下，然后立即赶回车旁，但为时已晚。”

　　“什么？难道他们被曹军擒了去？”

　　“不是的。我听手下说，两位夫人抱着阿斗幼主，弃车而逃。我正要前去寻他们，却不知被什么从身后击中，便昏了过去。之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简雍，你的伤势要赶快处理，你立刻回去，追上主公！”

　　赵云立刻将简雍扶上马背，又嘱咐随从将他护送回去。自己则瞪圆双眼，誓要找到两位夫人和幼主的下落。

　　“纵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赵某也一定要找到主公的家眷。否则我今生都无颜回去面见主公了！”

　　赵云立下决心，便纵马向长坂坡飞奔而去。

　　他远远遇到几个兵卒，那些人对他高声招呼道：“赵将军！赵将军！”

　　赵云走近一看，发现这些人正是负责护送夫人和幼主的兵士。于是停下来询问：“你们可知夫人的下落？”

　　兵士们一致抬手指向南面，诉说道：“二位夫人披头散发，赤裸双脚，夹在百姓之中，向南逃去了！”

　　“知道了！”

　　赵云立刻打马向前，飞奔而去。他一路追赶到百姓，便嘶哑着嗓子，大声问道：“你们见到二位夫人了没有？见到幼主了没有？”

　　百姓之中无人回应，赵云又再次打马向前。前方又有一群老百姓，扶老携幼，正在逃命。赵云依旧声嘶力竭地大喊，只听得有一人放声号泣，哭倒在马蹄前。此人正是甘夫人。

　　赵云大惊，他连忙将长枪夹在腋下，翻身下马，扶起夫人。

　　“都怪赵云无能，让主母受惊，请夫人恕罪。糜夫人和幼主如今又身在何处？怎么不见踪影？”

　　“之前我们还和幼主及糜夫人一起逃难。但是后来突然遇到一股敌兵，我们四散逃开，便与她们走失了，如今并不知道去向。”

　　甘夫人满眶热泪，正对赵云诉苦，忽然见周遭的百姓一片大乱，如鸟兽惊散。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