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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夺嫡之争
在曹操的晚年,接班人的问题被提到了议事日程;曹丕、曹彰、曹植等人的夺嫡之争也异常激烈。为此,曹操甚至不惜制造冤案和血案。但令人费解的是,拥戴曹丕的崔琰被赐死,拥戴曹植的杨修也被杀,曹操究竟要立谁为接班人呢?
前文讲到,曹操在自己去世一百多天前,悍然杀了“高干子弟”杨修。可怜老杨家四世三公一朝倾覆,正应了那句老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这个时候,杨修的父亲杨彪还在世。杨彪这个人,是既担任过司空,又担任过司徒,还担任过太尉的。他把所谓“三公”的三个职务都当了一遍,地位之崇高可想而知。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子被杀,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之悲痛也可想而知。据《后汉书·杨彪传》,有一天,曹操碰到杨彪,见他形容枯槁,大吃一惊。曹操便问,杨公怎么痩成这个样子了?杨彪说,愧无先见之明,犹怀舐犊之爱。于是“操为之改容”。
曹操的问可能是故作关切,杨彪的答却是肺腑之言。这就不能不让曹操“改容”。此刻的杨彪,虽然已被罢官夺封,毕竟还是元老级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尚且不能保全家人,何况其他?再说了,杨彪有舐犊之爱,曹操就没有吗?杨彪不能保全家人,曹操就能够吗?别看这时的曹操威风八面称霸一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规律对他就未必无效。这实在不能不让他想得更多些,更远些。
实际上,接班人的问题早就提到了曹操的议事日程。只可惜,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
据统计,曹操至少有十五个老婆,二十五个儿子。最有资格接班的长子曹昂在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阵亡,另一个为曹操所钟爱的儿子曹冲,则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五月病故。其他儿子,或者早夭,或者庸常,比较有希望的是曹丕、曹彰、曹植。据《三国志·曹冲传》,曹冲病故时,曹操极为悲痛。曹丕上前安慰父亲,曹操说:“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所谓“汝曹”(你们几个),当是曹丕、曹彰和曹植。
这三个也都想当接班人。首先,他们都是卞夫人的儿子。曹操的原配是丁夫人。丁夫人无出,养子曹昂阵亡,自己又离异,就不在“立嫡”的考虑之列。丁夫人被废以后,继承正妻地位的是卞夫人。按照“立嫡”原则,接班人应该从卞夫人的儿子当中挑选。卞夫人有四个儿子,其中曹熊早薨,可选的就是曹丕、曹彰和曹植。这是第一点。第二,他们三个也都有能力,有作为,水平明显高于曹操的其他儿子。这样,无论“立嫡”还是“立贤”,他们都最有资格。所谓“夺嫡之争”,便在卞夫人的这三个儿子当中展开。
那么,曹操选谁?
史家一般都认为,首先可以排除的是曹彰。不可否认,曹彰是个人物。据《三国志·曹彰传》,此君从小就善于骑马射箭,胆子大力气也大,战事多战功也多。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代郡乌丸反,曹操任命曹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前去征讨。临行前,曹操对曹彰说,儿啊,在家为父子,受命为君臣,你可要好自为之!曹彰明白父王的意思,在北伐战争中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亲射胡骑,以至于“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曹彰自己也“铠中数箭”,然而“意气益厉”,结果“大破之”。中立观望的鲜卑人见曹彰如此英勇善战势不可挡,也表示归顺,于是“北方悉平”。胜利后,曹彰一方面超常规地大赏将士,另一方面在向曹操汇报时按照曹丕的建议“归功诸将”。这下子曹操高兴坏了,抓住曹彰的黄胡须说:“黄须儿竟大奇也!”
事实上,曹操的确很为他这个儿子感到骄傲。据《三国志·曹彰传》裴松之注引《魏略》,汉中之战时,刘备躲在山上,派刘封下山挑战。曹操大骂:卖草鞋的(卖履舍儿),怎么总弄个假儿子来打仗(长使假子拒汝公乎)?你等着,看我把黄须儿叫来!
然而曹彰有个问题,就是有勇无谋,不爱读书。这事曹操管教过。曹操说,你总喜欢弄枪舞剑,飞鹰走狗,不过匹夫之勇,哪里能成大事?便安排他读《诗》《书》。曹彰却对旁边的人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像卫青、霍去病那样,将百万之众,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哪能靠几本破书混个博士?这种想法,显然不像“人君”。
曹操也考察过曹彰。他曾经询问诸子的爱好,让他们各言其志,曹彰的回答是“好为将”。曹操又问:“为将奈何?”曹彰说:“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于是“太祖大笑”。立曹彰为储的念头如果有过的话,大约也一笑了之了。因为曹操很清楚,曹彰是个好将军,却未必是好国王、好皇帝。
剩下的就是曹丕和曹植了。不少人认为,曹操原本是要立曹植为储君的,只是因为曹丕搞鬼,曹植自己又多有失误,才立了曹丕。这也不是没有根据。《三国志·曹植传》就是这个说法,而且说得很明白,是“几为太子者数矣”。原因也有两个,一是曹植有才,二是曹操喜欢他。这两个原因也有因果关系,即正因为“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这才“特见宠爱”。但我认为,这两条,恰恰证明了曹操不可能立曹植。
先说喜欢。曹操喜欢曹植不假。但唯其如此,反倒不能立他为太子。为什么呢?因为立储,历来有四种立法:立嫡、立长、立贤、立爱。按照传统观念,最可取的是立嫡,准确地说就是立嫡长子。一个儿子,如果既是嫡子(正妻所生),又是长子(年龄最大),那他就当之无愧的是储君。如果长子不是嫡子(是庶子),嫡子不是长子(是次子),那么,宁肯立年幼的嫡子,也不可立年长的庶子,这叫“立子以嫡不以长”。如果嫡子有两个以上,或者没有嫡子都是庶子,那就立年长的,不考虑品行和才能,这叫“立嫡以长不以贤”。当然,立贤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因为立贤毕竟有道理。立个贤君,对国家对人民都有好处,大家也还能接受。最不可取的是立爱,因为这完全是由着性子胡来,非遭到抵制不可。总之,立储之道,首选立嫡,其次立长,再次立贤,最次立爱。立曹丕,是立嫡,也是立长;立曹植,则是立爱。你说曹操立哪个?没错,曹操这人是不大守规矩的,有时也不按牌理出牌,但他未必肯背“立爱”的罪名,何况曹操又并不是只爱曹植一个。
或许有人会说,曹操立曹植,不是“立爱”,是“立贤”。曹操这个人,是主张“唯才是举”的,怎么会受传统观念的羁绊?当然是立最有才华的曹植啦!这其实也是似是而非。的确,曹植是一个特有才华的人,可以说是少年才子。据《三国志·曹植传》,曹植很小的时候就会写文章。曹操读到他的作品,曾甚为惊异,问他是不是请别人代笔(汝倩人邪)。曹植回答说:“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后来铜雀台建成,曹操令诸子登台作赋,曹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可见其文才之好。
但问题是,选储君不是选作协主席,不能光看文章写得好不好,还得看有没有政治才能。应该说,在这方面,曹操也是考察过曹植并寄予厚望的。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曹操征孙权,留曹植守邺城。曹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为父当年做顿丘令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三岁。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事情。你今年也二十三岁了,好自为之!那么,曹植表现如何?《三国志·曹植传》没有说,应该还不错,因此下文才有“几为太子者数矣”。但后来表现又不好了,结果失宠。
这里面显然疑点甚多。第一,曹植留守邺城时,是否有突出表现?如果有,为什么史无记载?第二,曹植原先表现不错,后来为什么又变差了?可惜,《三国志》这段记载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吞吞吐吐,让人感觉是在避讳什么。但我以为,如果曹植在政治上确有突出表现,那是瞒不住的。实际上曹植也不可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是曹操本人太强。他的儿子,除了曹彰可以出去打打仗外,其他人都难有作为。二是曹植也不像政治上很成熟的人。《三国志·曹植传》讲曹丕夺嫡成功曹植争宠失败的原因,用了春秋笔法,说是“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而曹丕“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也就是装模作样,控制自己,收买人心,于是曹操决定立曹丕为嗣。
这应该也是事实,因此后世多半同情曹植,不同情甚至鄙视曹丕。毫无疑问,在我们看来,“任性而行”显然比“矫情自饰”可爱。“矫情自饰”岂止不可爱,简直就是可怕。但这是我们的看法,不是曹操的看法。曹操此刻,并不是要评选“谁是最可爱的人”,而是要考虑“谁是最可靠的人”。什么方面可靠?政治上可靠。政治上可靠是什么意思?是能够保证曹魏政权的代代延续。这就不能看“性情”,而要看“心计”。缺心眼的人是不能选做曹魏政权接班人的,“任性而行”也不是政治家应有的品质。有人说曹操也是“性情中人”,曹植“任性而行”岂非“深肖朕躬”?没错,曹操的确是“性情中人”,但不要忘了他还有“奸猾狡诈”的一面。他这两个儿子,一个继承了他的“任性率真”,一个继承了他的“奸猾狡诈”,正可谓熊掌与鱼不可得兼。这才“狐疑”。思想斗争的结果,是理智占了上风。毕竟,当时天下并不太平,曹魏政权也腹背受敌。选一个有心计的人,显然要放心一些。张作耀先生的《曹操评传》说“从治国大计上考虑,曹植的确不如曹丕”,我认为这个结论是对的。
其实,即便从才能的角度考虑,也应该选曹丕而不是选曹植。卞夫人的三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都是有才的人,又并不相同。陈寿对曹彰的描述,是“武艺壮猛,有将领之气”;对曹植的描述,则是“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一则文才,一则武艺,曹丕却是文武双全。曹丕是当时著名的诗人,和曹操、曹植并称“三曹”。当然,“三曹”当中,曹丕的诗写得不如父亲和兄弟,但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却并不低。一是有创新,其《燕歌行》被认为是七言诗之祖。二是有理论,其《典论·论文》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经典。鲁迅先生在讲文学史的时候,甚至把魏晋称之为“曹丕的时代”,认为他代表了“文学的自觉”精神。一人而两个“划时代”,曹丕够本了。
曹丕的武功也很好,骑术和剑术都堪称一流。他的骑射之好,已达到“逐禽辄十里,驰射常百步”的程度;剑术之好,则可以和当时武林高手比武论剑。据《典论·自叙》,曹丕曾以甘蔗代剑和奋威将军邓展较量,结果大败对手。所以,我们不能因为曹植有才,就说曹丕无能。相反,我们还应该承认,和曹植、曹彰相比,曹丕更全面。
何况曹丕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其年最长。立嫡以长,这是传统,也是规矩,就连高皇帝刘邦也不能不屈服。曹操征求意见时,主流意见也是如此。《三国志》之《崔琰传》、《毛玠传》、《邢颙传》、《贾诩传》都记录了这些意见。崔琰的意见上一章说过,毛玠和邢颙的态度也很明朗,都认为立嫡以长天经地义,嫡庶不分后患无穷,毛玠还特别提到袁绍的教训。最有意思的是贾诩。曹操曾私下里问贾诩,究竟选谁最合适,贾诩一语不发。曹操说,孤问爱卿,爱卿怎么不说话?贾诩说,刚才正想事呢!曹操问,想什么事?贾诩说,想袁绍和刘表的事。我们知道,袁绍和刘表都是因为立幼不立长,才弄得内部分裂,自取灭亡的。这个道理,曹操当然明白。因此结果“太祖大笑,于是太子遂定”。
实际上曹操并非没有这种考虑。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操的好几个儿子包括曹植都被封为侯,却没有封曹丕,而是任命他为五官中郎将,而且“置官属,为丞相副”。五官中郎将的品级不高,只不过宫廷侍卫队的分队长,并没有资格设置下属官员,更不可能成为丞相的副手。曹操这样安排,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低职高配”,即一方面职位很低,另一方面却地位很高,权力很大,以至于中郎将远胜万户侯。显然,曹操是将曹丕区别对待的。所以,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十月立太子时,曹操便发布《告子文》,声称“汝等悉为侯,而子桓独不封,而为五官中郎将,此是太子可知矣”。可以说,工于心计、文武双全和身为长子这三条,是曹丕最终被曹操选中的主要原因。
如果说曹丕的胜出还有什么原因,那就是得高人指点。事实上,自从曹丕和曹植开始为太子地位明争暗斗,曹操集团内部就形成了两个小集团,或者说两个政治派别,一派拥戴曹丕,一派拥戴曹植。用《三国志·贾诩传》的话说,就是“各有党与”。曹植这边,主要的谋士是丁仪、丁廙(音异)、杨修;曹丕这边,则主要是吴质。可惜,丁仪、丁廙、杨修这“三个臭皮匠”,不但抵不了“诸葛亮”,就连吴质也对付不了。
吴质,字季重,济阴(今山东省定陶)人。《三国志·吴质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说他因为“才学通博”,而为曹丕和诸侯礼遇,喜爱有加。但在曹丕和曹植的夺嫡之争中,吴质是向着曹丕的。他为曹丕出的主意,其实也就两条,一是“输诚”,二是“设疑”。据《三国志·吴质传》裴松之注引《世语》,有一次,曹操出征,曹丕和曹植都到路边送行。曹植卖弄小聪明,歌功颂德,文词华丽,大家听了都很欣赏,曹操心里也很舒服,只有曹丕不舒服。这时,吴质附耳说:“王当行,流涕可也。”曹丕依计“泣而拜”,哭得感天动地,曹操和其他人也跟着流泪。结果可想而知,曹操更为感动,其他人也“皆以植辞多华,而诚心不及也”。吴质真不愧于自己的名字,他用最简单、最质朴,而且成本也最低的方式击败了曹植。
吴质如此厉害,自然会被曹植小集团视为眼中钉,密切注意他的动向。据《三国志·曹植传》裴松之注引《世语》,有一次,曹丕用废弃了的“簏”(音鹿,用竹条、藤条或柳条编的筐)把吴质偷偷运到府中,密谋对付曹植,被杨修发现,报告了曹操。不过这时已经来不及查了,就没有查。曹丕很紧张,问吴质怎么办。吴质说怕什么!如此这般即可。过了几天,曹丕又运“簏”进府,杨修又去报告,曹操马上派人去查。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丝绢,结果“太祖由是疑焉”。怀疑什么呢?怀疑曹植、杨修等人阴谋陷害曹丕。
显然,吴质成功,是因为他把曹操琢磨透了。他知道曹操虽然重才,却更重情,所以让曹丕“输诚”。他知道曹操这个人多疑,而且越是聪明的人他越猜疑,所以让曹丕“设疑”。相比之下,杨修就差得多。他总是耍小聪明,出馊主意。我们前面讲过,杨修是喜欢揣度曹操心思的,可惜会猜不会做。据《三国志·曹植传》裴松之注引《世语》,杨修常常像自己对付曹操那样,替曹植预先设想许多问题,并写好答案。每当曹操有事询问,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合适答案送去,希图给曹操“才思敏捷”的印象。然而杨修事不缜密,没有把握好节奏,以至于“教裁出,答已入”。结果曹操便起了疑心,心想曹植再聪明,也不至于如此之快呀!派人一查,真相大白。从此曹操便对曹植有了看法,对杨修则更是厌恶至极。
杨修的猜测也不都准确。仍据《三国志·曹植传》裴松之注引《世语》,有一次曹操命令曹丕、曹植兄弟各出邺城门外办事,同时又密令门卫不得放行。杨修猜中了曹操必然有此安排,便事先告诉曹植说,万一门卫不放侯爷出去,侯爷身有王命,可以杀了他。结果曹植出了城,曹丕没出去。但曹操的这一安排,是对兄弟俩的综合考察,既要察其才,更要察其德。曹植表面上赢了这场比赛,却给曹操留下了曹丕仁厚、曹植残忍的印象,实际上输了。杨修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得并不远,并不深,所以是小聪明。小聪明的杨修,当然斗不过大聪明的吴质。何况曹丕只有吴质一个谋士,曹植却形成了党羽,这也为曹操所不容。
不过在我看来,吴质虽然高杨修一着,却仍逊贾诩一筹。因为吴质教给曹丕的是“术”,贾诩教给曹丕的却是“道”。据《三国志·贾诩传》,曹丕曾派人去请教贾诩,问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贾诩的回答十分淡然。贾诩说,但愿将军能够弘扬道德,培养气度,实践士人的责任和义务,勤勤恳恳,孜孜不倦,不做违背孝道的事情,也就可以了(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这话在一般人看来好像打官腔,然而却是至理名言,因为他说到了根本。事实上,不管你做什么,做工也好,做官也好,做生意也好,做学问也好,归根结底是做人。做人是最根本的。只有做人成功,其他事情才会成功,否则就只能得逞于一时。这正是贾诩的高明之处。我曾经说过,诸葛亮是大智慧,贾诩是小聪明。因为诸葛亮的聪明才智用于治国,贾诩的聪明才智用于权谋。但是,和那“三个臭皮匠”相比,贾诩就是大智慧了。
曹丕按照贾诩的教诲磨砺自己(深自砥砺),终于赢得曹操信任。然而,尽管有贾诩的提醒,他的狐狸尾巴还是露了出来。据《三国志·辛毗传》裴松之注引《世语》,曹丕被立为太子时,曾情不自禁地抱着议郎辛毗(音皮)的脖子说,辛君呀辛君,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这在当时人看来,就有些小人得志了,至少是失态。反倒有两个女人,这时表现得十分冷静、理智和低调。一个是曹丕的母亲卞夫人,故事在《海纳百川》一章讲过,还有一个则是辛毗的女儿宪英。辛毗回家,把曹丕的表现告诉宪英,宪英长叹一声说,太子怎么能这样!什么是太子?太子就是接替君王治理国家的人。接替君王应该感到悲痛(因为这意味着父兄去世),治理国家应该感到畏惧(因为这意味着责任重大)。应该悲痛和畏惧,却反倒兴高采烈,那还能够持久吗?魏国,怕是不能繁荣昌盛长治久安吧?
现在看来,事情还真被宪英不幸而言中。曹丕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十月被立为太子,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正月继承王位,同年十月逼汉献帝禅位,当了六年皇帝后于黄初七年(公元226年)去世,享年四十岁。曹丕去世后四十五年,即晋武帝泰始元年(公元265年),魏亡。
当然,魏的短命,倒并不是因为曹丕当时的得意忘形,归根结底仍是制度问题。必须指出,曹丕“篡汉”成功,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实行了九品中正制。所谓“九品中正制”,说到底,就是让士族垄断了官场。曹丕以此为筹码,换得士族的支持。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曹魏最后,竟亡于士族之手。相反,蜀汉政权则实行汉初的制度,不实行九品中正制,结果失去士族拥戴,也终于灭亡。所以,这个制度是魏亡的原因,也是蜀亡的原因。
不过我们现在还顾不上讲这个问题,我们得先回过头去看看孙、刘。赤壁之战以后,刘备和孙权又怎么样了?他们是怎样发展壮大自己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能像当初那样结成巩固的联盟共同对抗曹操吗? 品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