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鬼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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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鬼之谋
色彩炽烈浓郁到这种地步,不用说还时时光影变幻,只是静态的色彩本身,就好像火焰在跳跃烈燃了。
这时红焰女媚丽无比的面容,便隐在这样鲜红明耀的晶钻里面,如一位正从火海中悄悄浮现的火焰女神。
可以说,自从星流术在人间流传开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呈现的星流幻形,是一件器物。
看见红焰女呈现出烈焰晶杖的星流幻形,别说那些巡城军和私兵了,就连古玉妃这样博学周知的灵鹫学院教习,都忍不住一愣,觉得万分惊奇。
当然和其他人咧开嘴傻呵呵地发愣不同,她只是稍微愣了片刻,便忽然心中一动,想道:“难道是……不可能不可能!”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刚升起的这个念头,“星流化形为法杖,就已经够奇特了,怎么可能还会是传说中的‘焰魂晶杖’呢?不可能,不可能!”
原来,古玉妃看到红焰女的这个星流化形,竟然联想到传说中的十大晶海神器之一,“焰魂晶杖”。
焰魂晶杖,镶有代表红焰晶海的“红焰之心”宝钻,传说乃是上古晶灵族之红焰晶族的祖传圣物。
现在红焰晶海边的红晶族,正是这个红焰晶族经历恶魔时代幸存下来的后裔。
其实在十大晶海神器中,“焰魂晶杖”也是一个比较神秘而特殊的存在。
有关它的传说有很多,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其中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现在的红晶族,继承了祖辈的圣物,因此焰魂晶杖就在红晶族手里。
当然,虽说这种说法最流行,但也最经不起推敲,以至于没什么人当真,只是提到时顺嘴一说而已。
很明显,传说中的焰魂晶杖,拥有超乎想象的火焰晶能之力,发挥到极致之时,几乎可以焚城灭国。如果红晶族真有,怎么可能还会偏居红焰晶海一隅,还要受华夏国和云山国的挟制和监管。
所以因为差不多的原因,古玉妃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升起的这个猜想。
但她没想到,这些天朝夕相处的红焰女,不仅其星流化形可能是“焰魂晶杖”,甚至个中的真相,还要超乎她的想象!
当然这时候根本没时间深究。古玉妃在星流灵力耗尽时,眼见己方又升起一位星流武士,自然高兴无比。
她立即挥舞幻影长鞭,竭尽平时所学,搜刮仅剩的灵力,施展出耗费灵力不大,但又十分巧妙的幻系灵术来。
还别说,虽然已经不是星流化形,但古玉妃这一番努力,不仅让她护住了蓝袍人,还在围攻中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灵鹫学院的幻系教习名号,可不是白来的。既然有两位星流术高手替自己守护开路,实现自保,自然绰绰有余。
有了红焰女出人意料的“焰魂晶杖”星流术,本来已经陷入不利境地的战局,顿时一变。
那“焰魂晶杖”势若惊龙,所过之处犹如日陨星流,不仅让敌人人仰马翻,还将他们的衣甲瞬间点燃!
在这种情况下,古玉妃几人不仅很快脱困,还很快打下一名宰相府私兵中的星流武士。
突飞猛进之下,她们很快冲过了白虎市,已经望见了皇宫外苑的西大门——白虎门。
见此情形,童大方不禁大急。
作为巡城中郎将,他非常清楚,只要接近了皇城,他这个巡城军的身份,很快就靠不住了。
毕竟,保卫皇城,比保卫京城的优先级高太多。因此相应的,一旦进了白虎门前的皇城范围,四灵禁军中的“白虎部”,便会立即扑上来。
如果说白虎禁军以官兵的身份,站在自己这一方,那倒也罢了,还省事,但童大方对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却是心知肚明。
正是心知肚明,他才心里有鬼,明白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仨小娘们儿跟白虎禁军接上头。
于是他变得更急,再也不缩在后面督战了,而是身先士卒,挥舞着大枪,朝古玉妃几人猛冲过来。
能在人才济济的华夏国中做到守卫京城的巡城兵马司中郎将,童大方一身艺业非同小可。
不仅如此,作为巡城军的主将,他对城镇中的鏖战自然有过苦心的钻研。
所以,一身惊人艺业,再加上十分对口的专业,童大方一冲上来,大枪舞如圆光,作用非同小可。
原本朝前猛进的三女,势头顿时一滞。
而这时,他们这个战团,已经快出了白虎市,离宫苑白虎禁军管辖的范围,只差两三丈距离。
别看这时候,那些虎视眈眈的白虎禁军,依旧袖手旁观,那只是因为他们严格遵守律法规条,还在巡城军管辖范围内的事,就让巡城军解决;但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便知道,只要古玉妃几人踏入皇宫外苑西广场,哪怕只是跨入一两步的距离,他们也会立即扑上来,接管此事。
所以,童大方无论如何,也要在这个预想变成现实之前,将这几个宰相点明要对付的人,变成死人。
在三女出乎意料的战力面前,童大方这时候,哪还有任何活捉的念头?手中那杆长枪挥舞如毒蛇猛龙,招招朝三女的要害扎去。
见他发狠卖力,本来已开始打退堂鼓的巡城军,也顿时精神一振,重整旗鼓,跟着冲杀起来。
而那些宰相府的私兵,本来就卖力,现在一看巡城军都发了狠,那自己哪还有落后的理由?他们立即发一声喊,顶着灼人的火气烈焰,不要命似的朝三女扑去。
这时候,正在古玉妃手中的那个蓝袍人,经过这一番折腾,头上的面罩已然有些松动。
童大方冲锋在前,离古玉妃和蓝袍人其实已经很近了。这时正好红焰女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火风,吹得蓝袍人的头罩飘起一角,然后又很快回落,重新罩住。
头罩飘起的时间,极其短暂,也是事有凑巧,恰好这时童大方正奋勇向前,过程中毫无意识地转脸一瞥,在这白驹过隙的一瞬间,看见了头罩后那人的面容——
多少年后,每当童大方回忆起这一刻时,依然会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因为正是他这无意中的一瞥,救了他的性命!
虽然这时只是看了那人面容的局部,但童大方却如中魔咒,浑身一震,原本挥舞如轮的大枪,立即松懈,明显减慢了速度。
剧斗之中,童大方这样的举动,不仅奇怪,还很危险。作为他的老搭档,离童大方不远的巡城兵马司副将军齐成龙,立即察觉出童大方的异常。
“老童?怎么回事?”齐成龙大声叫道。
对他关切的呼叫,童大方却如中了邪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齐成龙哪知道,此时自己这位老搭档、老上司,正忙不迭地跟对面的敌手挤眉弄眼呢。
只可惜,他这样的放水之举,转变得也太过生硬。古玉妃可能还能看出些苗头,幽小眉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眼见敌人首领速度放慢、表情古怪,她立即飞身上前,挥起九幽夺魂镰,一钩镰就扎在了童大方的小腿上!
“哇咧!”童大方顿时一声惨叫,再也顾不得眉目传信,脱口大叫道,“别打我,别打我!我是来帮你们的!”
这样转变立场的话儿叫出口,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枪拄地,踉跄着转身大叫道:“巡城军的兄弟们听着,刚才之事都是误会,咱们别打了!”
听他此言,古玉妃几人又惊又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很快,占总人数三分之二还多的巡城军,真的住手往旁边一退,古玉妃三人的压力顿时大大减轻。
“童大方你搞什么鬼?!”眼见这诡异场景,宰相私兵领头的那位,顿时愤怒大叫道。
“丁太!还我搞什么鬼?”童大方怒吼道,“如果不是你们假传消息,信誓旦旦说什么有江洋大盗潜入白虎市,要对皇城不利,我堂堂京华巡城军,会跟你们瞎胡闹?”
“好了,现在本中郎将已经查清事实,这几位姑娘乃是一等一的良民;丁太,我奉劝你们,也赶紧收手吧!”
“你!”听得此言,宰相私兵为首的丁太,不由得又惊又怒。
当然,这时候他内心更多的是疑惑和奇怪。
童大方刚才这番话,义正词严,听起来也很合理,但丁太知道内情,便晓得童大方这厮完全在胡扯。
今日这事儿,还是他丁太的误导?先前宰相大人可是亲自跟童大方交代过的,根本没有童大方说的这一节。怎么现在他倒装成一个受蒙蔽的好人?简直是扯了弥天大谎,还面不改色。
“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丁太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童大方的副手齐成龙怒喝道:“丁太!果不其然啊,俺齐成龙先前听你这么说,就觉得好生奇怪。”
“寻常的江洋大盗对官府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胆子直奔皇城?”
“本来还有点相信你,现在一看这三位民女,柔柔弱弱就不说啦,那位红头发的姑娘,甚至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怎么会是江洋大盗呢?”
如果说童大方刚才所言,还有点节操,那齐成龙这番话,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十分无耻了。
于是,当他这番话喊出口时,宰相私兵们全都惊呆了。
这些豢养于深宅大院的私兵,心中不约而同都发出疑问:“这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他们却不知,作为童大方多年的副手,齐成龙不说和童大方心有灵犀,至少也是心意相通。
齐副将太熟悉自己这位上司了。刚才童大方咋咋呼呼的举动,别人看着可能还觉得正常,但齐成龙哪怕只拿眼角余光一瞥,也觉得,老童表演得太过夸张了吧?
那问题就来了:
是什么原因,让宰相徒孙辈的巡城中郎将童大方,如此明显而张扬地站到了苏渐一方?
这个问题的答案,齐成龙一时无从得知,刚才兵荒马乱,他并没有看到童大方的发现。
但不要紧,齐成龙只需知道,自己的老上司、老伙伴,向来外粗里细、粗中有细;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事,紧跟着他做,都没错。
所以,在内心这样没法说出口的理由下,齐成龙才信口雌黄,用十分夸张的方式,站到了童大方,也就是古玉妃和苏渐这一方。
有了两位主官反水,下面的巡城军怎么还可能出死力?
本来就被三个女子打得丢盔弃甲,巴不得赶紧停战,现在主将发话了,他们立即以出人意料的速度,飞速退到一旁作壁上观。
巡城军退出战斗,只剩下宰相私兵,古玉妃几人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但要说能轻多少,还真不好说,至少身在战局中,古玉妃几人,并没有太明显的轻松感觉。
出现这样的局面,原因十分简单。
相比战力高强的宰相私兵,相对常规的巡城军本来就有充数之嫌。并且,眼见巡城军背盟退出,无论丁太还是其他宰相私兵,都十分气愤,再一想来之前宰相大人的严令,倒反而让他们更加战意高昂。
于是别看现在古玉妃几人,已经推进到白虎大街的尽头,皇城西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但就是这段并不算长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一样,让她们始终难以逾越。
白虎大街上的战斗,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
胶着状态,对古玉妃几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但对于还在朝堂上面对君臣的苏渐来讲,时间的流逝直接等同于危险。
而且,拖得越晚,这种攸关性命的危险,便累积得越多。
事实上,这时华夏国最高中枢的光华殿,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拖到这个地步,哪怕不看立场,也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理极限。
别忘了,能站在光华殿上的,哪个不是位高权重?
三天前皇帝陛下还说,光苏渐这样卑微的身份,要指控位极人臣的司徒威,首先就要挨一顿杀威棒。
更何况,这么多人,还陪着他儿戏一样,等了三天,然后在这一天期限到来时,什么朝会议题都没谈,又陪着他干等了一两个时辰。
这种情况下,别说司徒威那一帮人了,就连同情轩辕鸿和苏渐的青龙元帅李潮风,都觉得忍耐不下去了。
司徒威何等人物?都不用眼睛看,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民意”。
他毫不犹豫,再次用沉痛的语气,说出一番话来。
这番话不必细述,无非煽动群臣,又朝皇帝喊冤。
要放在平时,煽动群臣等同于在金殿上聚众闹事,跟皇帝喊冤代表着胁迫威逼天子。
本来无论哪一条,都非常不合适,毕竟触犯了王法,违背了刑律。
但司徒威说出这番话的时机,却非常好,煽动群臣正好顺了他们郁积已久的闷气,朝皇帝喊冤正好也合了皇帝已经不耐烦的心意。
更何况,司徒威一出头,满朝的党羽立即跟风附议,形成的声势宛如浪潮,如果不身处其中,根本无法理解此时司徒威造成的压力,已经如同泰山压顶一样。
同样的,敢在金殿朝堂上造成这种压力,本身就是死罪,但司徒威就算不看时机,也必须这么做了,因为这三四天里,他和苏渐做下的事,都可以说是“图穷匕见”了。
在这种压力面前,就算一国之主,也完全吃不消。
“苏渐!”李翊的声调,已经接近叱喝了,“你看,怎么办?”
说话的内容,好似在商量,但一听语气,所有人便知道,光武帝这是在下最后通牒。
这时候的苏渐,也五内如焚。
他不知道古玉妃那边遇到了什么情况。
巨大的未知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听到帝王叱喝,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硬着头皮道:“陛、陛下,应该就到了,还请陛下再等片刻,再等片刻……”
他这般苦苦哀求时,宰相司徒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
趁着金殿上乱作一团,他悄悄地转过脸,朝户部尚书高元博迅速递了个眼色。
一见他这眼色,本来心中也有些忐忑的高元博,顿时心安。
作为宰相一党的铁杆,他对司徒威的示意何等明晰。
司徒威只是不动声色的一瞥,高元博便立即明白,宰相大人已经布置万全,绝不会让苏渐的小动作得逞。
于是,他立即兴奋起来,在按授意开口前,先在心中大叫道:“敞儿啊敞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哇!”
“你被苏渐这恶棍小贼陷害,蹲大牢至今,你爹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苏渐这奸贼,欺负敞儿你也就罢了,没想到他得意过了头,竟然敢跟司徒大人斗!”
“好好好!敞儿,你放心,既然他找死,为父便成全他!今日不仅要让他死,还要他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翻身!敞儿啊,过了今日,你就能够平反出狱了!”
心中转念之时,高元博上前一步,高声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苏渐一个黄口小儿,仗有微功,日益骄横,平日便多行不法,里通外国,今日还敢凭空污蔑国之忠臣。”
“臣以为,他今日敢污蔑陷害宰相,那明日妄图谋朝篡位,也绝非危言耸听啊!”
高元博这番话,可谓诛心。
对于一国之主来说,最怕什么?
坐到这个位置,可以说,什么都好商量,甚至皇后背着他偷人,给他戴绿帽子,只要情势需要,都可以忍一忍,放一放。
作为帝王,唯一不能容忍的,便是“谋朝篡位”!
可以说,别说真有人想谋反,就算有人诬告,最后查明实无此事,皇帝心里也会多一根刺。
如果说高元博凭空这么说苏渐,那确实属于危言耸听,最多让皇帝心里多根刺。但眼前这局势,早已被宰相和党羽们烘托铺垫起来,便让高元博这番诛心之言,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可能对苏渐立即生效。
能站在光华殿上的,都是人精,听得高元博说出这句话后,全都心中一凛,然后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皇帝陛下——
果不其然,皇帝黑着脸,面沉似水。
见得如此,宰相党羽心里暗自欢呼,轩辕鸿则在某一瞬间,几乎面无人色。
到这时,他也不得不站出来,大声道:“皇帝陛下、诸位同僚,都等到现在,为何不再等些时间,就看看苏渐到底是否虚言?”
“哈哈!”见他终于站出来,许多朝臣心里乐道,“轩辕鸿啊轩辕鸿,你终于站出来了啊。”
“你也真是太不厚道了!身为大统领,竟然到现在才站出来,却让自己一个小小的下属,承受这般压力。”
这时即使和苏渐敌对的宰相一派,也能体会到苏渐承受的压力,如天之巨,如山之重。
“轩辕爱卿,”光武帝李翊的声音,依旧如同从云中飘来,但相比之前的清醇浑厚,这时候却多了些捉摸不定的意味,“既然你这么说,好,朕就再给苏渐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燃尽,还无人证到来,哼……”
李翊这番话虽然并没有说完,但最后那个重重的哼声,却比实际的威胁,还要可怕万倍。
本来轩辕鸿还有心恳求,想让皇帝陛下再多宽限点时间,但察言观色、听话听音,他立即明白,如果这时候自己还想讨价还价,可能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这,已经是光武帝和满朝文武心理极限了。
所以轩辕鸿乖乖闭嘴,老老实实地谢主隆恩,然后怀着满心的郁闷和无奈,退后站在一旁。
这时黄门官得了谕旨,便趋步向前,折断一支龙桂香,留一半插在鹤嘴金香炉里。
轩辕鸿看在眼里,便觉得眼前袅袅飘起的一缕青烟,哪是烟啊,分明是苏渐的催命符。
看到他脸上如此沉重的神色,无论司徒威,还是高元博那帮党羽,全都面露喜色,内心十分快意。
这帮人,这时候,已经不再考虑苏渐了。
他们开始酝酿,接下来怎么借着苏渐这个死人,把轩辕鸿这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从玄武卫大统领的位置上拉下来。
刚开始只是个想法,但随着那炷龙桂香越燃越短,他们的心思,便越来越活络。
鼻子里闻着好闻的龙桂香气,看着飘绕半空的袅袅青烟,宰相一派的这帮人,仿佛已经赢得了胜利,看到了自己全盘掌控华夏朝堂的美妙前景。
他们现在唯一的难事,便是如何按捺下已经欣喜欲狂的心情,装模作样地和其他同僚一样,认真地看向金殿大门。
香烟缭绕,时间推移,在君王和众朝臣的齐齐注目之中,光华殿的大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见此情景,宰相一党愈加欣喜。
到这时,已经明确站在苏渐这一边的百里英,心情如堕九幽冰狱。
如果说,先前一直仗着天生的臭脾气,再加上苏渐曾经的许诺和威胁,百里英在这场华夏国前所未有的浩大朝堂政争中,还能心存一分侥幸的话,那现在,他是彻底后悔了。
岂止是后悔啊,他简直后悔得想当场放声大哭!
他真的后悔死了!
从刚才起,他就在心中一直怒骂自己:“一个恶棍,一个流氓,打对台戏,我一个清高言官掺和什么?简直有污御史之名!”
他觉得,即使有先前的默契,苏渐也不能怪他现在这么想。
这事儿已经通天了,闹得太大了。实际对阵的三方,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宰相,结果他却把宝押在了苏渐这个小小玄武卫的身上。
现在想来,自己一定是被老恩师的死吓坏了脑子,或者哪天不小心吃错了药,又或者被笨鬼附了身,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愚蠢之举。
这般想时,他不由得用炽烈的眼神,看向司徒威。
他现在满心想的是,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从而得到司徒大人的原谅,加入他那个如日中天的阵营。
百里英心中酝酿“弃暗投明”计划时,鹤嘴黄金炉的龙桂香,已是堪堪燃尽。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朝门口看去,却还是一个人影也无。
司徒威见状大喜,连忙高声叫道:“陛下请看,半炷香已烧完,殿门外半个人影也无,苏渐这厮简直罪大恶极!他——”
“等等!”轩辕鸿忽然打断他话道,“司徒威,你仔细看看,还有一小截香没烧完呢!”
司徒威闻言一看,果然还有段龙桂香,也就指甲盖般长,还在荧荧烁烁地燃烧,不过已经半埋入香灰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司徒威顿时差点把鼻子气歪,不过很快他就转怒为喜,立即朝帝座方向拱手道:“启禀陛下,您都看到了,轩辕大人他胡搅蛮缠。”
“老臣本不欲与玄武卫之首有什么龃龉,但到这时老臣也不得不说了。苏渐,乃玄武卫之人,玄武卫出此悖逆狂徒,轩辕大统领有不可推卸之责。”
“臣已一再退让,但实在忍不住要说,臣司徒威,实在不欲与此等奸诈之人同殿为臣!”
此言一出,顿时二三十位宰相党羽再次出列,以高元博为首,一齐躬身朝上叫道:“臣等附议,不欲与奸诈之人同殿为臣!”
光华殿上,霎时间又掀起汹涌狂潮。
如潮非议中,一直没说话的萧龙雀,忽然高声叫道:“禀陛下,半炷香将尽,所谓人证还未到来。臣与宰相大人一道,都被这黄口小儿中伤,便有一不情之请:若定此子死罪,请由我和他校场对决,一决生死!”
一听此言,宰相一方的众官员,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但反应过来后,却都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们想清楚了萧龙雀这么做的用意,因为万一陛下看在轩辕鸿的面上,一个仁慈,结果只让苏渐午门砍头,那真是便宜他到姥姥家了。
而萧龙雀是什么人?仅次于战神轩辕承天的京华第二杰!一身武艺深不可测,纵使苏渐有些怪才,对上萧龙雀,还不是萧龙省要他扁就扁、要他圆就圆?
到时候,神戟将萧龙雀有的是残忍恶毒的法子折磨苏渐,这小贼就会知道,原来“死得痛快”,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又可望不可得之事。
所以,这些宰相阵营中的官员,反应过来后,都在心中感叹:“有句老话说得好,‘咬人的狗儿不叫’,别看萧将军一直没吱声,这一开口,就如此狠辣。”
司徒威更是转过脸来,给了萧龙雀一个万分赞许的眼神。
“萧将军这个提议——”宝座之上的光武帝,正要给出答复时,却听到殿门外一阵大乱。
“怎么回事?”无论光武帝还是众朝臣,都是一惊。
正在这时,响起黄门官的响亮叫声:“半炷香,燃尽!”
几乎与此同时,便听得一个脆嫩的女声,如春谷黄莺般啼鸣:“让开,让开!小苏哥哥的人证,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得一个女娃儿跳过金殿门槛,蹦蹦跳跳地跑进光华殿来。
紧接着,便是红衣蓝衫两位女子走进殿来,她们的手里,还牵着一位头罩遮面之人。
满朝文武,顿时把目光都聚焦在她们身上。
“古玉妃?”灵鹫学院的火辣女教习,大名鼎鼎,殿上有许多官员已经认出来。
“红焰女?”因为跟着苏渐做事,红焰女也来过几次京城,并且因为充满异族风情的美貌,还有常年大尺度裸露娇躯的着装风格,也让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因此在认出古玉妃之后,光华殿上也有不少男性官员,将红焰女认了出来,还不由自主在心里想:“嗯,这就是娘子经常念叨的那个红发‘狐狸精’吗?怎么这会儿来光华殿了?”
“这个小女娃是……”
相比之下,幽小眉就没什么知名度了,满殿之上,除了少数人,根本没人认得她是谁。
他们只觉得这小女娃,不仅生得靓丽灵动,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幽邃之感。
如果说,这三位还不是所有人能认出来,那现在正跟着走进来的这位,就几乎尽人皆知了。
“童大方?!”一看见他进来,司徒威差点没惊掉下巴!
“怎么回事?”他心中惊疑不定地想道,“老夫不是吩咐他,一定拦截所有苏渐同党,不让他们接近皇城吗?”
“怎么不仅这几位进来了,他也跟着跑来了?难道他暗藏手段,巧用机谋,要在她们终于来到金殿,警惕心放到最松时,给她们出其不意的一击?”
“不对不对!”司徒威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童大方的本事他还不知道?还出其不意一击呢!他那身本事,连古玉妃这道关都通不过,怎有胆量在金殿上偷袭?
更何况,看样子,那个“人证”,已经被带来了啊!
也是深陷其中,关心则乱,司徒威一时竟没注意到,他这位徒孙辈的巡城兵马司中郎将,那脸上的表情,看向古玉妃等人时,竟是一脸的讨好和关切,这倒戈之相,简直不要太明显啊。
司徒威的麻木,只是一时的。
很快他就和其他人一样,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
还在他惊疑不定时,古玉妃几人,已经开口说话了。
“臣灵鹫教习古玉妃,特为苏渐带人证上殿。”灵鹫学院的正牌教习,相当于五品官职,所以古玉妃上殿后,理直气壮地称自己为臣。
“民女红焰女(民女幽小眉),参见吾皇。”无论是异族的红焰女,还是从异界而来的幽小眉,来之前已被苏渐培训过,此刻在帝座之前,自称民女,也是彬彬有礼。
听她二人自称民女,童大方却只觉得哭笑不得。
想着先前长街鏖战时,幽小眉的暗黑嗜血、红焰女的势若焚城,现在她们却低眉顺眼,千般的羞涩,万分的可怜,童大方便不由自主地神色古怪。
他忍不住在心里当场窜改圣人的名言:“哎,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不可信也’……”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司徒威厉声叫道:“童大方!你身为巡城中郎将,怎么擅自进殿,还让这几个乱民闯进殿来?”
司徒威这一声喝,是想着童大方毕竟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可能之前没能阻挡住,现在自己这一声喝,童大方正好找个台阶下,顺手就把这几人赶出殿去。
却没想到,童大方竟是把头一昂,大声说道:“司徒大人,正因本将身负巡城重责,才要护送这几位义民前来金殿,免得半路上被奸人陷害!”
“什么?!”包括司徒威、高元博在内的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任何理由的,忽然间,司徒威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却是那幽小眉,再也忍不住,怒叫道:“你这奸臣老头儿,还想谋害我家小苏哥哥!今天小眉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证据!”
说话间,她已飞身上前,一把扯下那蓝袍人的头罩。
什么是晴天霹雳?
什么是石破天惊?
头罩掀开的那一瞬便是!
“啊呀!”饶是在金殿这样庄严的场合,凡是看清此人面目的朝臣,全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怎么会是他?!”萧龙雀一看,顿时身躯一震,满脸惊惶,竟好似见了鬼一样——
不,如果真见了鬼,他这位神戟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惊恐害怕。
萧龙雀已然如此,司徒威更不要说了。
他回过身,一见此人面貌,刚才那满腔的气势和怒火,好像突然被人一缸冰水浇下,瞬间消失不见,连个小火星都没了。
不仅怒气全部消失,司徒威此时满心里,只剩下一个“怕”字!
极度的惊惧交加间,叱咤华夏朝堂数十载的司徒宰相,居然“啊呀”一声,如发癔症,在众目睽睽下瘫倒在地!
瘫倒在地后,他并未昏倒,而是牙齿“嘚嘚嘚”上下震击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不是死了吗?”
“哼!”摘下头罩之人,却是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当然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一听此言,司徒威再无任何侥幸念想。
无边的害怕,竟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也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劲儿,瘫倒在地的司徒威,竟是猛然重新跳起,奔到最近的那个执金吾武士身边。
还不等执金吾武士反应过来,司徒威已抽出他的腰刀,又返身冲向了蓝袍证人。
没想到才到半途,却被苏渐眼疾手快地飞起一脚,踢掉手中金刀,又是一脚,被重重踢倒在地!
眼见如此,这位蓝袍证人,心中最后还存有的一丝犹豫,也没了。
他立即朝宝座上的皇帝大叫道:“臣甘文光,要告发司徒威叛国通敌、残害忠良的滔天罪行!”
只这一句话,便如石破天惊,震得仿佛整座金殿都在摇晃,有些人更是如同魂飞魄散!
接下来,司徒威第一心腹、第一谋臣甘文光,便一桩桩、一件件地控诉司徒威及其同党。
如果放在以前,司徒威只会怕甘文光不够聪明,怕他记忆力不够好,但这时候,他恨不得甘文光立马变成白痴。
当然这时候,司徒威已经根本没心思听甘文光在说什么了。
他的聪明程度,不在甘文光之下,知道甘文光只要开了口,整个就已经全完了。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根本不能抖落到人前,更别说到君前。
别看有些事,比如决意投降龙国,自己在萧龙雀等自己人面前,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不惜个人荣辱,众人皆醉我独醒,全怪那些凡夫愚民不能理解,但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些事属于能做不能说,一拿到光天化日下来,就极其错误,大错而特错。
这些可能还算好了,虽然已经属于卖国之列,但勉强还属于政治范畴,未必没有扯皮的余地,但无奈的是,甘文光说出的更多事情,却是极损阴私、极其狠毒,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辩解的一类。
比如,虽然澹台兴遇刺只是近期的事,但司徒威对此事的筹划却早在几年前,这事便“不幸”地被甘文光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 少年屠龙传7:凤凰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