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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出走万里,回首看来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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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膜穿孔。”

  医生刚说完这句话,林双月就差点晕过去。

  医生一副历经世事、见怪不怪的模样,接着陈述:“不算太严重,正常情况下三到四个月就能自愈了。这段时间别戴耳机,静养。否则的话……”

  “会失聪是不是?”

  林双月泪眼婆娑,仿佛医生的每一个语气变换都能决定她的世界会否坍塌。

  “顶多听力损失,也就是会下降,没那么严重,别自己吓自己。”医生摇着头,收起检查耳朵用的手电筒,“先打点儿消炎针,家属去交费。”

  林双月这才放下心,转头去问许怀心:“疼不疼?妈妈说话听不听得到?”

  许怀心耳朵里塞着沾着药粉的棉花球,只看得到林双月在张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很茫然地看着她。

  看许怀心不回话,林双月又准备哭了。

  就在这时,楚十安踩着风火轮似的闯了进来,衬衣领带打得不成样子,头发因为奔跑吹了风早就没型了,乌黑的发丝垂下来耷在眼皮上,显得眼白特别白。

  许怀心还略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发现楚十安的眼睛还是很清透。

  也不知道林双月跟楚十安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林双月推了楚十安两把,紧接着就把他推了出去。

  许怀心耳朵里一直像有只飞蛾在里面扑腾,再加上疼,让她反应都变得慢了半拍。

  等林双月带着盛怒转过身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幕是什么意思。

  她赶紧解释:“妈,我的耳朵是意外,不关他的事。”说着就要出去追人。

  被林双月拉了回来,她又看林双月张着嘴在说话,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猜也能猜个大概出来。

  父母孩子一场,扮演哪个角色的都不容易,林双月又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家长,不是触及她底线,她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许怀心知道,自己就是林双月的底线,所以她不能不顾及林双月的情绪,尽管林双月的情绪是建立在非理智思考的基础上。

  可就是这个分秒之间的犹豫和退步,差点儿酿成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楚十安被林双月赶出去后没有停留,转身就去找了宋又蓝。

  宋又蓝作为这场会议的组织者之一,在选拔译员现场遇到了这种意外,本身就已经心虚到不行,看到楚十安火气不小地冲过来,瞬间意识到自己摊上事了。

  “她用过的设备给我看一下。”根本等不到走近,楚十安就对着宋又蓝开了口。

  宋又蓝抓了抓头发:“设备是跟闻昕那边借的,用完她就带走了。”

  楚十安愤怒地转过身,眼睛喷火似的:“让她带走了?你长没长脑子啊,万一就是设备的问题呢?”

  “就算是设备的问题,那也是意外啊。即便我们是提前根据你们上午面试通过的顺序编排了下午笔试的座位顺序,但是……”但是,设备虽然是随机放的,可那个房间,中间有无数人进去过。

  根本排除不了有人中途进去动手脚。

  宋又蓝后知后觉地恶寒起来:“走,找他们去。”

  楚十安扶了扶额头,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现在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宋又蓝开着车,油门加到最大,踩着点闯了好几个红灯,一边在心里跟交通规则道歉,一边恼羞成怒地向闻昕租在校门口的公司飙过去。

  闻昕大二的时候,在浅大正门右手边的KTV楼上租了一间房组建了现在的翻译团队。

  在窗口玻璃与防盗网之间用红布拉了条横幅,上面写着他们团队的名字。

  很醒目,非常好找。

  浅大正门是一条施工了好几年还没恢复正常交通的路,中间围着一圈金属隔离挡板。

  宋又蓝车子开过去没法掉头,楚十安先下的车。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掉头的路口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发现通往那栋楼的入口处已经围满了人。

  楼上丁零咣当地响个不停。

  宋又蓝扒开人群跑上去,推开闻昕大本营的门,只见里面已经打了起来。

  两台同传设备被推翻在地,有些零件已经脱离了本体,七零八落地躺在地板上。

  几个本科在读的员工把楚十安围在墙角,说不上来谁占了上风,宋又蓝看得眼花缭乱。

  她喊了好几声停,但没人听她的。

  闻昕不知去向,问了旁边站着的人,他们表示她去参加同传译员选拔压根儿就没回来。

  楚十安闯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窗外响起了警报声。

  宋又蓝后背一凉,感觉中圈套了。

  楚十安以私闯他人办公场所,并且打架斗殴,毁坏他人合法财产为理由被关进了看守所。

  许怀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楚十安已经进去一周了。

  她被林双月寸步不离地盯着,甚至不允许她用手机,好不容易趁林双月去上课的时候溜出去,结果在楚十安租的小区外面遇见了梁正青和乔密。

  两人看到许怀心,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梁正青手里提着楚十安的换洗衣服,乔密拎了一些水果,两人正准备上车。

  许怀心也没跟他俩套近乎,凭第六感觉猜测楚十安出事了。

  “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梁正青笑着准备打哈哈:“哟,学妹,我们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哎,你也住这里吗?真是巧啊,有空一起吃饭啊,今天学长有事,就不……”

  “你手上那件衬衣右边袖口缺了颗扣子,是上次我跟他一起去找甄总拉投资时,挂到了他们公司大门崩掉的。”

  乔密看瞒不下去了,就照实说:“你去医院那天,他找闻昕打架了。虽然他伤得比他们严重,但挑事的是他,并且他还毁坏了闻昕两台设备。对方不接受私下调解,所以,他暂时出不来。”

  许怀心说:“闻昕肯定不愿意接受调解,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你也别太上火了,”乔密宽慰,“我去找找路子,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梁正青附和:“对啊,不是说你耳朵受伤了吗?怎么样?现在能听到了?”

  许怀心回:“不严重,就是耳膜受了点儿刺激。”

  “读书的时候,没发现闻昕有做反派的潜质,真是让人深刻。”梁正青评价。

  乔密问许怀心:“我们现在去看他,你一起吗?”

  许怀心摇头:“我下次再去,”指了指耳朵,“跟医生约好了去换药。对了,你们别跟他说看到我了。”

  跟乔密、梁正青他们分开后,许怀心找到了闻昕那里。

  见面后,许怀心直接说:“甄总的投资,我们不要了。”

  闻昕“啧啧”了两声:“你说你是何必呢?非要给自己找点儿不愉快,才甘心放手?”

  “你别太得意忘形了,”许怀心眼睛看向别的地方,“你接受私下调解吧。”

  “不是我小人之心,我得等那边把同传的项目给我了,我才能让他出来。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实话太难了,他敢去砸我公司一次,就敢去砸第二次,我惹不过他,但我躲得过。我看里边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睡的,多待几天就当体验生活了。”

  “闻昕,”许怀心抬头给了她一个凉凉的眼神,“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的。”

  “你在威胁我?”

  “是,我在威胁你,并且不怕告诉你,如果换成是我们打压你,方法和手段不会这么难看不说,你翻身的机会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想试试吗?”

  “你觉得我会害怕?”

  许怀心说:“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对人生心存敬畏总不是什么坏事。”

  许怀心的父亲是许风鹤,爷爷是许国庆这件事,闻昕是知道的,许怀心低调不代表她的身世背景就不存在了。

  闻昕能混到今天这份上,脑子不可能这么不想事,于是妥协了,但给了条件:“但是你得保证,别让他再来捣乱。”

  许怀心起身离开,嘴角带着笑,心里想的是,我能管得了他,我们不早就复合了吗?

  不想这么早回家面对林双月的念叨,想起上次说要去看楚十安之前租的房子拆没拆,趁着还没天黑,她就去了之前的巷子。

  路口卖凉皮、肉夹馍的店关了,卷帘门上被红色油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往里走,花店也关门了,玻璃门上挂着新店的地址。

  旁边的“欢唱”KTV,换成了一个卖日杂的商店。

  许怀心突然有点不想往里走了。

  巷子安安静静地等着被时光吞噬,在日落中用残存的最后一口气,希冀着或许会出现,或许不会出现的明天。正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以前的房东突然从院子里出来看到了她,说什么也要请她过去尝尝今年的葡萄。

  “哎呀,人都走光了,现在我们这里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和一个瘫子租客了,不像你们还住在这里的时候那么热闹了。”

  “大饼呢?”

  许怀心问那只狗。

  房东摇着头说老死了。

  进了院子,房东直奔葡萄架,准备给许怀心摘点儿葡萄让她带着走。

  葡萄架下有个坐在轮椅上看书的人,听到声音扭头问:“您不是出去遛弯吗,这就回……”

  许怀心手中刚摘的葡萄“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眼前的男生,明明才二十多岁,眼睛里却已经没有年轻人的光彩。

  “阿泽学长?”许怀心简直不敢相信。

  温加泽有点窘迫,双手控制着轮椅,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们认识啊?”房东问。

  许怀心尴尬不已:“我舍友住在这边考研,我想着说过来看看这个院子有没有拆,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

  温加泽没说话。

  这时,门口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许怀心闭上眼睛,有种想死的冲动。

  “阿泽,我给你买了……”

  闻昕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燕回”的外卖盒。

  三个人,六目相对。

  真的,许怀心这辈子没这么自我嫌弃过。

  “你来干什么?”闻昕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恼羞成怒地问,“你跟踪我?什么目的?”

  许怀心无语:“我先到的,怎么就是跟踪你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这时温加泽开了口:“这个院子,以前是十安住过的,他不租了,我才租过来的。”

  闻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现在住这里的是我们,就不请你留下了。”

  温加泽皱了下眉:“怀心她也不是旁人,留下来一起吃……”

  闻昕突然发怒:“她不是旁人?那我是喽?行,你们吃吧,我走。”说完扭身就走。

  许怀心莫名其妙,追了出去。

  在巷口,闻昕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盒烟,听到脚步声,动作停在这里:“有意思吗,许怀心?”

  许怀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过来看下以前待过的地方,并不知道你们住在这里。”

  “看到这样的我和阿泽学长,你很得意吧?”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拼命努力、用尽手段,不过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到头来,居然还是只能住在楚十安最困难时住过的地方。你不得意吗?你不觉得扬眉吐气吗?”

  “这种地方怎么了?”

  闻昕冷笑一声:“这种地方怎么了?我和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不一样,你享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资源,而我高中之前连城都没进过。结果你猜怎么着?高考,我俩考的是同一套卷子。你成了高考状元,学校随便选,我最好的却只能选浅州大学。你总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别人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当然不会知道这种地方怎么了。”

  许怀心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准备离开。

  闻昕还是靠在那里说自己的:“你不是说看到我跟不同的人从酒店里出来吗?对啊,我们就是在做你认为的那种事。可是许怀心,我有办法吗?我很爱阿泽学长,但他生病了,我赚的钱根本不够给他治病,我能放弃他吗?你根本体会不到人生到底有多难,你根本不知道。”

  闻昕把里子面子统统都抛开,歇斯底里地质问许怀心,但许怀心给不了她答案。

  她差不多是从闻昕那里逃走的,原本应该回家也没回,直接去了楚十安住的地方。

  在楚十安的住处等到他是第二天早上。

  他原本昨天就出来了,但被梁正青拉着喝酒洗晦气,疯了一夜。

  他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身酒味,下巴上的胡子也冒了一圈出来。

  听到电梯门开,许怀心猛地惊醒,站起来:“你回来了?”

  楚十安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钥匙,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谁也没先靠近谁。

  过了一会儿,他先开口说:“许怀心,以后别来找我了。”

  许怀心后背一麻,眼眶红了:“为什么?”

  “还用问?你跟我在一起,受的伤还不够多吗?”各种方面的。

  她跑过去想抱住他,被他闪身撇开了:“回家去吧。”

  “不想让我找你,你回国干什么?”

  “你想太多了,我回国跟你有什么关系?”楚十安冷笑着问。

  许怀心情绪很激动:“那好,你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说你从来没喜欢过我,说你现在不喜欢我,说你以后也不会喜欢我,你说,你说了我就走。”

  楚十安皱着眉头看她,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被拉进屋里甩到沙发上时,许怀心都还没能从慷慨激昂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楚十安掐着她的下巴:“你送上门的,我给过你机会了,你现在不走,以后可不能后悔。”

  许怀心根本没有机会回答,被楚十安突然压上来的亲吻给堵住了嘴。

  和记忆里任何一次的亲吻都不一样。

  粗暴到了许怀心并不觉得这是个吻。

  嘴唇上是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在撕咬,像饿了很久好不容易捕捉到猎物的狮子,却并不急于享受美食带来的饱腹感,而是把满足心理上的征服欲摆在了首位。

  而他的确是在泄愤。

  为了当初她的不信任,也为了这三年每当月亮在异国升起,他总能想到她穿着戏服在他身下喘气的样子,但一回神,身边只有他自己。

  他没换过电话号码。

  没删她的好友。

  甚至还在陈年何身边做事情。

  可她竟然不闻不问。

  她说他们分手算他甩的她。

  但实际上,那次才算是他真正被甩。

  以前那些,都是自己来,自己走,他迎来送往,心里却不曾有过半点儿波澜。

  第一次想认真经营一段关系,却没想到下场那样惨烈。

  而她居然能在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表现得云淡风轻,比他还要不在意。

  他捏着她的脖子,咬着牙问:“你跑过来是想跟我炫耀吗?”

  许怀心脸憋得通红,嘴唇也被他咬得破了个小口,双眼充满水汽,说不出来话,只能摇头。

  他却颓然笑了起来,手也松开了:“但是你的确有炫耀的资本,老子是还想要你,见你第一面就想。”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让他稍微冷静一点,说:“我就在这儿,会一直在这儿。”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换了个地方继续咬:“别跟我说一直,老子不信一直,特别是从你嘴里说出来。”

  接着大手往下,扯走了她身上最后的东西。

  她滚烫地跟他贴着。

  突然之间,那些怨念、失望还有一个人时无法排解的苦闷,统统都消失了。

  他只想沉溺,沉溺在许怀心身体给他带来的愉悦里。

  他像个十几岁刚刚开窍的毛头小子,火急火燎地去寻找宣泄口,再也不管许怀心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哭还是笑,只会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询问:“你想过我吗?这三年,你想我吗?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过我?”

  许怀心双手紧紧抓着他,身体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缩了两下,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咬着嘴唇只会“嗯”。

  “嗯是什么?”他喘着粗气问。

  “想了,”许怀心抽泣着,“每天都很想。”

  他终于温柔了起来,眼里有浓稠到化不开的欲望,也有真挚而不容置疑的疼惜。

  他低下头亲了亲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哄她:“抱我。”

  许怀心就伸出手,攀住他的脖子。

  说是贪恋这一刻的温柔也好,说是在温柔里迷失了自己也好,楚十安占有她的时候,心脏前所未有地软到不像话,理性思考之后,他感性地开口问:“不分开了好吗?”

  许怀心的心跳已经快突破极限,被这么一问,差点儿背过气去,攀住他后背的手一用力,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好,不分开了。”

  哪怕这承诺只管今天这一次,她也相信,他在问出来的那一刻,是真心实意的。

  只要是真的,保质期长短就不重要了。

  两人一直睡到下午,许怀心是被饿醒的,扭头看到身边躺着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遇见了一场夏花绽放一样。

  她蹭过去,楚十安下意识地把她抱住,也醒了。

  “我昨天去看英华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你以前租的房子。”

  楚十安把下巴抵在她头上很慵懒地“嗯”了一声。

  许怀心接着说:“房东说大饼老死了。”

  “嗯。”

  “那条巷子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嗯。”

  “花店搬了,‘欢唱’KTV关门了,小吃店马上就要拆了。”

  “嗯。”

  “我看到了温加泽,住在你以前的院子里。”

  “嗯……嗯?”

  楚十安彻底清醒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坐在轮椅上。”

  楚十安起来靠在床头,想抽烟。

  许怀心枕到他腿上说:“这个投资就这样算了吧,我们不跟闻昕争了可以吗?”

  楚十安没接话。

  万里长风从窗口一掠而过,晚霞沿着天边铺陈而去。

  良久之后,许怀心听到头顶上的人轻轻开口说了个“好”。

  还没挨到天黑,林双月就杀上门了。

  许怀心过去开门的时候,刚洗完澡,身上穿的是楚十安的T恤。

  母女俩四目相对,许怀心第一反应是想知道林双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而不是跟她解释眼下的状况。

  很明显,两人的重点不在一处。

  “手机关机,也不去医院换药,就是为了来这里鬼混?”

  林双月很少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时候。而许怀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楚十安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泡沫都没冲干净,似乎是顾不上了,胡乱把头发扒拉到脑后然后站在了许怀心前面,跟林双月打了个招呼:“阿姨……”

  林双月略过楚十安看着许怀心:“我教育女儿,请你别插话,也不要挡在她前面,我是她妈不会吃她。”

  楚十安还是想解释:“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让她……”

  “她从家里走的时候,你还在派出所,你能让她干什么?”林双月终于看了一眼楚十安,“我跟你的问题,抽别的时间再解决。许怀心,你是打算站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还是跟我回家说?”

  许怀心把楚十安拉开:“回去。”

  林双月点了点头,转身:“去换衣服。”

  “阿姨,我对她是认真的,从决定跟她谈恋爱那年开始就……”

  林双月扭头:“既然你非要今天在这里说这个话,那好,我来问问你,你的认真包含了哪些内容?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说,会娶她,然后对她好?”

  “包括但不限于。”楚十安回。

  “不说点儿具体的?”林双月问。

  “像合同那样给您列出一些条条框框吗?如果是那样,对不起,没有那种具体。”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说让我一直喜欢她,除非她不喜欢我了。”楚十安说,“我当时答应了,后来也一直践行着。所以您今天才会看到我们在一起的画面。”

  许怀心换好衣服出来,林双月就直接扭头去按电梯了。

  “我会替你美言的。”

  许怀心笑着宽慰楚十安,然后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林双月从倒车镜里瞥见许怀心一脸藏不住的笑意,发火也不是,跟着乐呵也不是。

  “就这么高兴?”

  “妈您知道吗,他刚跟您说的那句,我让他一直喜欢我的话,我是随口说的。”

  “所以?”

  “没有所以,我就是高兴。”

  林双月哼了一声:“现在高兴,等将来你后悔的时候,别在我面前哭。”

  “我为什么会后悔?”

  林双月问:“他有正经工作吗?”

  “没有,但是……”

  “家庭情况也不好吧。”

  “英雄不问出处。”

  林双月很理智地给她分析:“门当户对,这绝对是经过了时间验证的真理。你们现在年轻,光激情就能撑起所谓的爱情。但是,当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个人教养、格局、三观就会掰碎了糅进生活里。到时候,你看山是锦绣万里人间远阔,他看山不过是一堆石头和落了会成泥的树叶。激情耗尽,对人生的追求显现不同,你告诉我,你拿什么维持你们所谓的爱情?”

  许怀心反问:“您所谓的正经工作,是像您这样朝不了九晚不能五,还是像爸爸那样,一出差半年都见不到?”

  林双月接不上话。

  许怀心继续说:“楚十安虽然并没有出生在什么良好的家庭。但楚家养他那十八年,也是倾尽所有给了他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成长环境。他不仅是我喜欢的人,还是我一直想要追赶的榜样,所以,他的格局就是我的格局,他的三观就是我的三观,他看山是什么,我看山就是什么。”

  “你铁了心了?”

  “顺便连肝胃脾肺肾都铁了。”

  “我看你伤的不是耳朵,是脑子。”林双月把车拐上去医院的路,“你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物质上,享受的也是家里能给的最好的,跟他在一起能不能延续自己的生活质量你好好掂量掂量。妈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棒打鸳鸯,而是把我对你们这段感情的态度告诉你。将来你能幸福最好,如果幸福不了,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林双月本来还想告诉许怀心,她今天过来,是想向楚十安表明,只要她还活在许怀心与死神之间,她就永远是许怀心的后盾。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过几天,暑假开始,林双月重新带起了高三重点班,没休息几天就开始补课,忙到再没时间去过问许怀心的感情问题。

  许怀心趁机搬到了楚十安那边。

  搬家那天,梁正青和乔密过去帮忙。

  忙活到一半,楚十安接到了宋又蓝的电话,对方问他还愿不愿意接那个同传会议的单子。

  宋又蓝在电话里说:“虽然你们的笔试没做完,但许怀心对整场会议录音的总结把握是最到位的,我们讨论之后决定还是用你们。”

  楚十安靠在窗口看了一眼在收拾东西的许怀心,回头说:“闻昕那边呢?”

  宋又蓝略带犹豫:“其实,她的成绩也很厉害,跟许怀心基本上不分伯仲。但她有害许怀心耳朵受伤的嫌疑,这事我们没办法调查,只能从这个方面给你们一个交代了。”

  “如果她的面试成绩比我们好的话,就按成绩来吧。”

  “可是……”

  “就这样了。”

  楚十安刚挂上电话,许怀心就跑过来说:“老大,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开工作室的时候,有个公众号?”

  楚十安收起手机:“记得,不过我没关注了。”

  “那个公众号,我后来有一直在更新内容。昨天更新的内容是我们这次拉投资的过程。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刚才,后台有个人给我们留言,说自己恰好有笔闲钱,对我们这个团队有兴趣,想聊聊。”

  楚十安哼笑了一下:“我们这个团队?是三年前那个,还是现在型都没成的这个?”

  说着话,梁正青搬着东西进来了:“怎么没成型呢。你CEO,我COO,许学妹CFO,”指着跟在他身后的乔密,“她员工。”

  乔密把箱子扔到桌子上,抗议:“我怎么就只能当个员工了?”

  梁正青说:“员工怎么了,不要有岗位歧视。”

  楚十安接着问许怀心:“对方具体说了什么?算了,拿给我看看吧。”

  许怀心把后台打开:“因为对方留了联系方式,所以这条信息我没放出来。”

  楚十安扫了一眼对方的ID名称——楚玉王工。

  楚十安:“……”

  “楚玒”二字表达得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我知道了,抽个时间,我去跟他见个面。”然后他冲梁正青和乔密勾了勾手,“来开个会。”

  还在斗嘴的两人瞬间停了下来,都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并没有很大的情绪变化,只是梁正青依旧没正行:“我可还没辞职呢,你这找我开会算怎么个意思?”

  楚十安往沙发上一坐:“之前你问我的,资金、场地、员工,现在都有了,你说算怎么个意思?”

  “不是,我真只能当个员工啊?”乔密强调。

  梁正青叹气,跟着坐下去:“那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暂时不继承我爸的鱼塘了。”

  乔密紧追不舍:“说真的,除了员工我还能做很多别的事,楚十安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楚十安问:“比如?”

  乔密说:“主持国际会议?”

  楚十安:“我们CFO也会。”

  乔密:“做同传?”

  楚十安和梁正青:“谁不会啊。”

  “我长得好看呀。”乔密不死心。

  其余三个人:“谁颜值比你低了吗?”

  乔密冲他们比了个大拇指:“行。”

  一场不那么正式的团队会议开到了半夜,简单确定了一下分工,以及重新讨论了楚十安之前制订的发展计划的合理性,有针对性地修改或加强了某些地方。

  于是,四人合伙成立的翻译公司,就在那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夜里诞生了。

  第二天,楚十安和楚玒约了个时间见面。

  去的时候带上了许怀心。

  许怀心不是第一次去鹏城,却莫名紧张。

  从上高铁开始,她的神色就有点不对劲。

  楚十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扭过头问:“怎么了?”

  许怀心说:“那个楚玉王工,会不会是个阴谋啊?不然你说为什么他能在我们最需要资金的时候恰好就有笔闲钱了?”

  “许怀心。”

  “嗯。”

  “想说什么直接说。”

  许怀心如蒙大赦:“那个人,是不是领养你的那个楚总?看到这个ID的时候就怀疑了。”

  “是。”

  “那要不,我们还是别去找他了。我们就在鹏城玩一圈,然后就回去。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的高中,还有你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还记得上次他想帮我,但我拒绝了的后果吗?”楚十安问。

  许怀心点头:“你失去了宫良他们。”

  “所以,这次我接受他的帮助。”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许怀心靠过去,握住他的手,什么话都没再说。

  和楚玒见面聊得挺顺利。

  去之前乔密拟订了合作的初始合同,虽然楚十安知道楚玒未必会在意,但他觉得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

  很意外地,见到了已经六岁的楚十喜。

  楚十喜长得跟楚十安一点都不像,但一见面就能准确地对楚十安喊哥哥,说他妈妈每天都指着楚十安的照片让他喊哥哥。

  事后,楚玒邀请许怀心和楚十安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楚十安拒绝了。

  回程,许怀心说:“其实,去吃顿饭没什么的。”

  “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楚十安捏了捏她的脸,没做过多的解释。

  许怀心知道他是不想在自己还没有任何成就的时候去见楚家人,毕竟当年出走的时候,他是带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心。

  “嗯,那等你想去的时候,我陪你。”

  “好。”

  回到浅州,在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

  “是7栋西单元1502的租户吗?”保安解释说,“前两天搬家对你们有点印象。”

  楚十安回:“是,有什么事吗?”

  保安越过窗子,从值班房的桌子上拿过一把钥匙递给他:“刚有个女人来找你,自称是你的姐姐,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什么老家的房子装修好了,叫你想回去的时候,随时回去。”

  楚十安愣在原地。

  许怀心从保安手中接过钥匙,说了声谢谢,然后牵着楚十安朝家走。

  “老大。”

  快进门的时候,许怀心捏了捏他的手心。

  楚十安回过神:“嗯?”

  “你的钥匙链上,以后还会多出很多把钥匙。”

  楚十安饶有兴趣地问:“比如?”

  许怀心跟他一一列举:“公司大门的钥匙,买了房以后的钥匙,保险柜的钥匙……”

  楚十安打断她:“但是我只想要一把。”

  “什么?”许怀心问。

  楚十安把她搂进怀里:“开了门,屋里有你的那把。”

  他还有好多话藏在心里说不出口,比如,初次见你,就开始梦你,从此睁眼是你,闭眼是你,出走万里,回首来看还是你。

  -全文完- 我想和你谈恋爱(闻人可轻高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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