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江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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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连送在空旷的客厅里醒来,昨晚一夜风紧,阳台连着客厅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木槿花已经完全凋零,最后几片被吹到了连送的枕边。
他眯着眼看了看这个房子,尽管摆设家具都还在原地,可他总觉得少了一点儿什么。
餐桌上放着一杯余温尚在、浓香扑鼻的美式咖啡,以及一块精心制作的三明治,盘下压着一张便条。
连送简单洗漱之后坐下喝了一口咖啡,温度刚刚好,看来是沿珩把握着他起床的时间准备的,暖洋洋的心情让他自动忽略掉了微凉的天气。
他将盘下的便条拿出来,以为是如同往日那样温馨的情话,或者是一些必须要交代的琐事。
可是今天,一样娟秀的字迹,内容读起来却句句诛心。
“连先生,当你看到留言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跳水中心正常训练了。在伪装幸福的这两个月里我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我以为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但我到现在才明白,我喜欢的那个人其实只是连家二公子。我其实很讨厌睁眼就听到小区里老人坐在一起念叨的声音;也不喜欢深夜里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太无趣太乏味;我甚至也不喜欢光线不好、家具破旧的房子,可你不再是连家的少爷,你能给的便只有如此。所以,我想通了,我们就此结束这段荒唐的日子,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吧。再见了,连先生。”
咖啡的苦涩还在舌尖萦绕,写信的人却把他的心掏空碾碎。
他现在终于知道房间里少什么东西了,少的是沿珩的气息。
他无力地瘫坐在餐椅上,手指颤抖,眼前蒙上了灰暗的一片,像是工地上水泥腾起的烟雾。
窗外晴空无云,寂寥肃杀着天地间一切留白的地方。
高阳便在这时推门而入。
“连固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那么这短暂的“幸福”生活算什么?果真如她所说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吗?他就像是一个殷殷切切想要珍贵玩偶的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天家长把他期盼已久的玩偶放到了他手上,那份欣喜的情绪还来不及大肆铺展开来,便在下一秒被人抢走,对方还理直气壮地说,这不属于你。
短暂的幸福,可怕得让人生畏,让人惊颤。
“脚尖,脚尖,注意脚尖。”
蓝色泳池里的水还未完全平静,沿珩喘着粗气又站上了跳板。起跳、旋转、入水,干净流畅,完成标准高。
每次沉入池底后,她都要故意喝两口水,只有肺部激烈的刺痛感才能让她清醒一会儿,才能让她把来自其他器官的伤痛转移开来。
睫毛上的水珠在她仰头的时候进入到眼睛里,强烈的酸涩感让她止不住想流泪。
好像是一个买卖的过程,她同意离开连送,连固便把她接回了跳水中心。回来后甚至没有人再提及关于那次训练资料被偷的事情。
小人物有什么好的!
她奋力起身,爬上岸准备再跳一次。
“沿珩。”
她回头,方寸笑着站在她身后。
从未见过方寸穿裙子的样子,不过方寸本来就长得漂亮,穿裙子自然也是好看的。
她朝方寸走去,还没开口,方寸便说:“今晚‘东郊故事’我的欢送会,要来哦。”
“好。”
望着方寸转身离去的那袭白色身影,沿珩竟难过得不能自已。
初见时是中二犯浑的方寸,离经叛道,沿珩跟着她做了不少被队里处罚的事情。之后是情窦初开的方寸,拉着沿珩追遍了体坛稍有姿色的男性运动员,可惜最后一个都没有成功。现在,方寸已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漂亮女人的模样,之后的人生里,可以预见她终将和沿珩渐行渐远,直到彼此只能成为对方的回忆。
和沿珩一样难过,甚至更难过的人便是杨光心,他自认为条件不差,并且用了整个青春爱了一场。可临了,别人说走就走,一点儿缓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欢送会上,来者都是方寸平日里关系不错的队友或者体坛圈内的朋友,大家吵吵嚷嚷地让方寸发表“临走遗言”。
方寸便拿着酒瓶站到桌子上笑着说:“我方寸,从今天开始就光荣退役了,”她举起酒杯面对大家,“这么多年的陪伴,多的话不说,感谢大家!”然后举杯一口干了这杯酒。
“哦哦哦……”大家起哄,鼓掌。
她继续说:“本人貌美如花,结果连场恋爱都没有谈过,这其中的罪魁祸首就是杨光心,”她略带醉意地指向杨光心,“你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我黏了六七年,害得我连个男朋友都交不到,但鉴于你这么多年对我还有我们家阿珩的照顾,临走了,来,你提个请求,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沿珩和宋子宁赶紧将杨光心手上的酒瓶子夺了,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可以表白了。
杨光心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被众人推到方寸跟前,他傻笑着抹了一把脸,抿了抿嘴大声问:“你来真的?”
“真的!”
“做我女朋友,继续欺负我。”
众人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将他俩围在里面,方寸笑着说:“没听到。”
“做我女朋友,继续欺负我!”杨光心大声吼了出来。
众人拍手大笑。
“还是没听到。”
杨光心一激动站到了吧台上,大声吼道:“方寸,我的要求就是,你,做我女朋友,以后继续欺负我!”
有人催促:“喂,方寸赶紧答应啊,不能食言的。”
“行,试用期……”
方寸刚说到这里杨关心便上前捧住她的脸当众深吻了她,放开之后,挺起腰杆宣布:“试用期,一辈子。”
“同意。”光影摇曳的酒吧里,方寸面对杨光心第一次表现出了温情,眼眶里一下子涌进了幸福的泪水。
杨光心便趁机将她搂在怀中,这一刻,他等了七年。
众人欢笑着,似乎比他俩还高兴。
沿珩也是激动得双手捂脸,生怕掉下眼泪抢了主角的戏。
喧嚣的房间内,大家在美酒和夜光中最后一次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光。有说有笑,又哭又闹,分别不就是这样吗?
沿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隔着不太远的距离,在心里悄悄地对方寸说——再见,年少珍贵的朋友,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
来年四月,夏寒在第三站世界跳水系列赛中发挥失误导致国家队女子3米跳板单双人均无缘奖牌。
周玉芬临时命沿珩和吕含山去参加第四站墨西哥站的比赛。
赛前,沿珩结束了一天训练正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老远便在宿舍楼下看到夏寒和吕含山鬼鬼祟祟地在商量什么。
夏寒见沿珩走过来就转身离开了。沿珩冷笑,以前夏寒在她和吕含山比赛中使绊子她并不想深究,可也不愿意一直就那么无动于衷,于是她走到吕含山面前说:“含山师姐,关于配双的事情,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跟我搭档,就请你在比赛的时候多少认真地尊重一下这个比赛本身。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跟我搭档,也无所谓,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去花更多的时间和一个新人磨合。”
初春的空气里还有些许凉薄,吕含山听得浑身一抖,这才发现,沿珩在经过几次重大打击之后,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要依附别人才能夺冠的无名小将了,她现在已经强大到足以独当一面了。
俄罗斯喀山的7月是那里一年中最为温暖的季节,位于伏尔加河的中下游,这里江水如带,绿树成荫。
沿珩在完成了半年世界跳水系列赛和国际跳水大奖赛,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跳水生涯中世界性三大比赛之一的——世界游泳锦标赛的跳水项目。
吕含山和沿珩在上场之前,夏寒多次暗示吕含山一定要按照事先说的计划去做,拖垮沿珩让她无法翻身。
但站在比赛后场,吕含山自嘲地笑了笑,沿珩只怕是已经翻身并且水平早就凌驾于她和夏寒之上了。单不说那样做拖不垮沿珩,她也很想问问夏寒,凭什么?
凭什么要牺牲掉全世界去成全你夏寒一个?
夏寒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啊。
这次世锦赛,会通过电视在全世界实况直播。在人们已经快要忘记这个曾经的跳水天才少女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并且一出现就震撼世人。
这一轮,沿珩选择了305B这个动作,反身翻腾2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2。
沉稳大气的出场、连贯美观的助跑、高度适中的起跳、优美舒展的翻腾以及垂直干净的入水,一气呵成,动作相当规范。
伴随着她动作的完成,解说员感慨激昂地高呼一声“漂亮”,从她的语气中便知沿珩的成绩会很好。
果然在出来的排名中,沿珩不仅是第一名,而且还甩了第二名接近一百的分数。
“我们可以回头看看沿珩这名选手哦,她可以说是相当地大器晚成了……”解说员边解说比赛的进度还要边向全国观众介绍沿珩。
连送听到这里便抬手将电视关掉了,阴沉着脸继续策划新产品的研发方案。
高阳走进来说:“又呤小姐在楼下等你一起吃晚饭。”
“跟她说没空。”
“她说她知道你没空,但她会一直等着。”
“随她去吧。”
高阳出门后,连送想了想又把电视打开了,不过比赛似乎已经结束,镜头切换到了颁奖仪式上。
那名解说员激动地说:“沿珩这名选手真的太出乎意料了,观众朋友们,她今天可以说是重新定义了女子3米跳板,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厉害……”
“啪”的一声,他又将电视关掉,这一次他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下楼瞥见李又呤便对她说:“不是要一起吃晚饭吗?走吧!”
尽管语气中不含任何感情,但李又呤还是在光影交错的玻璃门后闻见了夏日雨后的芳香。
从喀山回来,沿珩便在八卦新闻里看到了连送约会李又呤的一系列消息。
她用拇指轻抚屏幕上的连送,面庞依旧俊朗,身形还是颀长,白色的衬衣袖子被他卷在肘间,李又呤自然地挽着他,他未拒绝。
好笑,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沿珩扑哧一笑,将手机扔进训练包里,转身走上了10米跳台。
上一次因为冯小庭,她最终放弃了挑战10米高空跳的念头。可是现在,她想要的并不是挑战,而是刺激。
她闭上眼,室内大型空调机的轰鸣声清晰可闻,甚至偶有风从耳边轻轻刮过都能清楚地感知。
脚尖一点一点地靠近跳台的前端,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立马涌上心头。可是她想要的正好就是这些。没有任何技巧或者华丽的动作,她就那么直直地跳了下去。
笨重的身体在轻薄的空气里急速下降,毛孔像是被撕扯着一般刺痛,然后“扑通”一声,激起巨大的水花。
水从呼吸道灌进肺里,如同灼烧一般的感觉,让她疼得眼泪直流。她浮到水面之后划了几下便游到了岸边。
扶梯边突然出现了一双脚,她激动地赶紧抬头,撞见的却是冯小庭。
“怎么,看到我这么失望?”冯小庭一笑。
沿珩走上岸,擦了擦头发,然后将浴巾披在身上。听说冯小庭也要退役了,她想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不如提前道别,于是说:“是啊,以后都见不到了肯定会失望。”
“是吗?”冯小庭表示不相信,“不管怎么样,沿珩你好像是长大了。”
“这把岁数了,要是还长不大,那我的情商得是有多低。”
冯小庭哈哈一笑问:“一起去喝两杯?”
“还是不要了吧,被隔壁……”
“我们分手了。”
并不意外。
冯小庭自从上次奥运会之后,便频频参加娱乐综艺节目,比赛不怎么参加,跟队里的教练也差不多都闹翻了。体育新闻里几乎见不到他,娱乐新闻倒是经常上头条,跟娱乐圈里的女明星也是绯闻不断,而平瑶似乎低调多了。他们两人走不到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怎么样?跟你的豪门少爷还有希望吗?”三杯酒下肚,冯小庭便开始胡言乱语。
沿珩仰头将杯中酒倒进口中,辛辣的液体便顺着喉咙进到肚子里,不一会儿胃便烧了起来。
“你也说了,人家是豪门少爷,我等凡夫俗子,跟别人的调调不一样。”沿珩眼神迷醉。
“要我说啊,你可是这世上最好的沿珩,放弃你,那他一定是傻×!”
“哈哈……”沿珩笑得惨淡,“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对啊,我可不就是嘛!”
她突然收住了笑,眼睛莹润:“但是我们,是我放弃的他,是我不要他的,是我……”
很晚了,冯小庭扶着喝醉了的沿珩走出酒吧大门。
迎面开来一辆车,远程灯将雨后的路面照得凄迷。
沿珩错觉般地以为停车下来的人是连送,于是她挣脱了冯小庭朝那个方向走去,酒精一瞬间涌上脑部的神经末梢,没走几步她便扑通倒地。
走来的人,确实是连送,以及正挽着他胳膊的李又呤。
冯小庭见状赶紧过去把沿珩扶起,沿珩一边哭一边对着连送的方向喊他的名字。
“连先生,连先生……”
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沿珩推开了冯小庭直直地扑向连送然后将他抱住,不管脸上的眼泪鼻涕是不是会弄脏连送的衣服,只管哭着说:“连先生,我好想你啊。”
尽管沿珩醉了,可熟悉的柑橙香味,让她即便是再不清醒也知道那就是连送本人。借着酒精的掩饰,她将他抱得更紧了。
冯小庭看得清楚,连送在愣了几秒后,面无表情并且硬生生地将沿珩推开,不管身后颤巍巍得站不直的沿珩是不是会再次跌倒,他大步离开,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她,而她真的就只是一个路边喝醉的人。
怀抱突然空了,明明是高温炎热的夏天,沿珩却觉得全身恶寒。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泪眼婆娑,失魂落魄,像走失的孩子一样无助。
世界杯是在开年后春节前举行的,沿珩借着势头再次问鼎,由此半年后的奥运会参赛名单基本确定,她将参加女子3米跳板单双人的比赛已经没有意外。
回国后,队里为众人举办了一个庆功宴,也是为参加几个月后的奥运会的他们打气,但沿珩借赶回家办年货为由,提前离开没有参加。
方寸一退役,便去了学校。所以学校一放假,方寸便回到了跳水队,美其名曰想沿珩了,但其实就是借机谈个恋爱。听到沿珩那么说,她十分不服地说:“真是见鬼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孝顺,还回去办年货!”
“就是因为以前没有过,所以我这即将二十岁的人该做些改变了。”
但实际上她们都清楚,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忙慌地离开这里,不过是因为知道连氏集团和李氏家族的世纪大联姻在这几天就要举行了。
方寸不拆穿,只是嘱咐说:“那你回去,就少看些电视、少上网,多陪陪叔叔阿姨。”
沿珩笑着嘲讽她:“你以为我是你啊?”方寸网瘾少女这称谓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不然把手机交给我替你保管也行。”
沿珩打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心,收住笑容,突然认真地朝她走了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了好了,”方寸不想过分煽情,于是拍了拍沿珩的背说,“重死了你,臭丫头长这么高干什么!”
舒庆春有一篇文章叫《济南的冬天》。
他说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响晴并温暖。
可此时,耳边呼啸着的又是什么?
公共墓地在城郊的北边半山腰,青松头顶上卧着雪,沿珩穿着灰色的长羽绒服,抱了一束鲜花站在钱辰的墓碑前,鼻尖在寒凉的空气里冻得通红。
钱辰离世正是去年她在俄罗斯喀山参加世锦赛期间。完成了最后一跳,连送打电话亲自告诉她的。站在喀山的街头,她望不见中国的山川河流,只能希望西伯利亚南下的风将她内心里的伤痛和悼念传送过去。
“师父,”沿珩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应该已经见到木槿前辈了吧?”
她靠在钱辰的墓碑上,仿佛听到了钱辰爽朗的笑声,由近及远,一直飘到了银色的天边。她便也咧嘴笑了起来,末了趁着天还未黑起身回家了。
沿江站在门口张望,见沿珩走进狭窄的巷道里,才露出笑来,招呼刘小美可以上菜了。
刘小美嘟囔着将饭菜摆上桌,沿珩正好跨门进来,哈了一口白气搓了搓手就准备坐下。
刘小美用筷子头敲了敲她的脑袋严厉地说:“洗手去。”
沿珩吐了吐舌头,起身钻进了卫生间。沿江不满地说:“咱们女儿好久不回来一次,你就不能表现得慈爱点儿?再说,她现在好歹也是世界冠军了,又不是小孩子,多少给点儿面子嘛!”
“啥面子不面子的啊,她就算是嫁给了美国总统当老婆,那不也还是我女儿吗?”
“妈,您说得对,”沿珩擦了擦手,笑着坐过来,“但为什么是美国总统?”
“我倒是希望你能嫁给小庭,不过你没那本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呵呵,”沿珩夹了一口菜尴尬一笑,“原来冯小庭在我妈眼里比美国总统还大牌啊。”
“好了,好了,看电视,看电视。”
沿江将电视打开,正遇上六点档的娱乐八卦节目。
“啧啧啧,”刘小美喝了口汤咂了两下嘴,“瞧人家那孩子生得多好看。”
“我们家阿珩也不差。”沿江圆场。
“哎哟,你说人家那闺女怎么就那么好命啊,嫁的人家也好,你看那新郎官俊成什么样了。”
“到底是有钱人啊,结个婚都能上电视。”沿江说着便调了频道。
见沿珩吃饭一副艰难吞咽的样子,刘小美赶紧给她递了一杯水,问:“妈妈做饭有那么难吃吗?还把你吃得眼眶都红了。”
“妈你今晚煮的米有点儿硬,”说完她便起身准备上楼,“我吃饱了。”
“有吗?”刘小美又吃了两口,并不觉得米硬,于是问沿江,“你也觉得硬吗?”
“可能有点儿吧。”
老城区的小巷子里,青石板街上有人骑着自行车按响了铃铛在跟沿珩父母打招呼,沿珩眼里噙着泪水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青灰的天空,两根平行的电线正在风中摇曳。
这便是济南的冬天。
隔天早上,楼下卖糖人的老大爷周围站了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像春天的燕子。
沿珩整个人深埋在白底小青花的被子里,红肿的眼睛刚接触到冷冽的空气和凝白的光线就敏感地刺痛起来。
下意识地又将头躲进被子,手机里各种软件的消息推送准时得比她训练还积极。要是以往,她一定会拿起来点开看看,就算没什么感兴趣的,她也会看看。可是今天,好像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有人走进她的房间,走到了她的床前,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妈,我不吃早餐。”
哭过后醒来时浓重的鼻音和慵懒的嗓音混合在一起让人想到了香甜的牛奶。虽然遭到了拒绝,但来人并不立马放弃,依旧延续着先前的动作。
沿珩烦躁地一把掀开被子腾地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说:“我不都说了,不吃……”
她怔怔地看着蹲跪在她床前的人,头发散乱地耷在霜白的脸上,一双眼炙热地望着她。
沿珩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清晰的疼痛感让她确认她此刻并不是在梦中。眼前的这个连送和她长久以来幻想的那个并不一样,他是真实可触的。
“今天,今天不是你的婚礼吗?”她震惊地问。
“是啊,”连送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来接我的新娘了吗?”
“你……”
和着济南冬天偏暖的氤氲,连送温柔地将她抱入怀中。长久未见,辛苦隐忍的思念被他一股脑儿吻进了她的心间。
掀开被子的床上,她手机里最新的消息推送是——世纪罕见!连氏集团和李氏家族的盛大联姻,新郎新娘齐齐消失,这或将成为本纪元里最为尴尬的婚礼现场。
炸锅的婚礼现场上,李、连两家正在给来宾和记者道歉。李家家主黑着脸有气无处发泄,若只有连送没来他还有话可说,但偏偏自己的女儿也联系不上,这让他原本的计划无处开展。
连固虽然也表现得怒气冲天,但连送在去年答应他,要在一年内成功帮他扩充版图的承诺基本上已经实现,所以这场联姻到了这里,他已不那么看重了。
去往伦敦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李又呤站起来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丢进了垃圾桶,然后长舒一口气,皱着的眉头终是松开了。
泳池边的美人蕉在太阳的曝晒下显得无精打采,偶尔有两只七星瓢虫爬进花蕊,但马上又退回阴凉里。
连送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叼着未点燃的烟皱着眉头正在装行李。沿珩流着大汗和宋子宁从外面进来,一见他嘴边的烟赶紧走过去夺了下来。
“不是说不准抽烟了吗?”
连送委屈:“我没抽啊。”
“那你叼烟干什么?”
“认真思考的男人都要借助点儿什么东西来装饰一下,这你都不知道吗?”
宋子宁翻了个大白眼,心里不平,怎么到什么地方都有人秀恩爱啊!
高阳停好了车走进来,看他们疯闹便笑着对连送说:“人给你接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阳子,”连送叫住他,“不跟我们一起去看奥运吗?”
“我去干什么?电视有直播呢,沿珩小姐一定没问题的。”
“不去算了,可别怪我没有提示你,李又呤就在那个城市呢!”
那个城市,在火热的七月将本次奥运会的气氛点燃到了极致,与其说是一场四年一届的巅峰体育盛会,倒不如说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嘉年华。
除开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乌龙事件,总的来讲,运动员们的感受还是非常好的。
夏寒最终还是失去了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吕含山和沿珩的配合十分完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双人决赛取得冠军之后,其他国家的教练纷纷摇头说——3米跳板的难度系数看来又被刷新了,上届奥运之后拿着她们的录像研究了四年,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沿珩迎来了自己的单人3米跳板的决赛。在最后一跳上场前,她朝观众席看了看,连送冲她挥了挥手。隔着一个泳池的距离,她在想自己要用多快的速度向他奔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和他拥抱。
随着身体揉进空气再融进水中,等她浮出水面,现场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周玉芬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冲过去将她抱住。
“沿珩,你太了不起了,你把这个项目的得分刷新到了短时间内无人能够超越的高度。”
至此,沿珩成为中国跳水队里最快完成大满贯的选手。
“恭喜你啊。”看台上李又呤伸出手对连送说道。
都已经伸出手去的连送在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沿珩吃人般的眼神后,悻悻地缩了回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回:“谢谢。”
颁奖仪式在排名出来后就马上举行了,沿珩第一,吕含山第二,俄罗斯的选手排在第三。
“恭喜你!”沿珩面向观众席鞠躬,抬头便撞上了衣着考究、身姿笔挺的颁奖嘉宾连固先生,“好好想想,选个日子过门吧!” 我想和你谈恋爱(闻人可轻高糖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