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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所谓的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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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所谓的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的童话,终将在那天被打破。

  颜珏去文景家找文景,无论是老地址还是新公寓,敲了许久了都没人应,她问厉铮很傻的问题:“你说文景会不会知道了所有,然后离家出走了或者更糟?”

  更糟有什么?自杀?上吊?跳河?服毒?或者什么?

  厉铮摸摸颜珏的头:“文景不会,上吊太丑,舌头会吐得老长;跳河不会,现在这个时段跳河,需要先找个电钻把河面挖个冰窟窿来;至于服毒?我想文景更不会。”

  “为什么?”颜珏些许泪眼婆娑地看着厉铮,北风吹起他的衣领,呜呜地响,像筋骨震裂的声音。

  “服毒太疼,五脏六腑碾碎一样的疼,文景肯定怕。”

  安眠药不疼的吧?颜珏只顾着想文景,压根没留意厉铮的描述那么翔实的背后藏着什么。

  回家时她还是给文景和程北望打了电话,文景的依旧关机状态,而程北望的竟奇迹般通了。铃响三遍,对方接起电话,颜珏几乎可以想象程北望睡眼惺忪接起她电话的样子,懒懒的,眼角甚至带着一颗眼屎。她深吸了一口气问:“文景,你知道文景在哪儿吗?”

  程北望片刻闪神,声音低沉地说:“我和她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我问你,文、景、在、哪儿!”

  一阵窸窣声响后,程北望像开了门又关上,半天颜珏才听他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西贡。”

  颜珏脑中立刻闪出两个地方——香港的西贡区,以及越南那座充满鲜花和木炭香的直辖城市。

  “你们……”她不死心想问个究竟,程北望倒先回答了,“颜珏,我带文景出国了,来了越南,带她散散心。”

  颜珏看了一眼身旁的厉铮,表情意外,她花了好几秒整肃好表情,憋了整天的话在这时一股脑涌了出来:“程北望,你知道你妈去找Chris的事情吗?文景不过是一时生不出孩子,你们不能这么欺负她,我不管你之前和Chris怎样,总之你现在还是她的老公,你不能这么和你妈合着伙欺骗她欺负她!我不允许!我要和文景通话!你去叫她!”

  “颜珏,我不能。”程北望竟拒绝。颜珏怒了:“程北望,你怎么和你妈妈一样自私,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耽误了两个女人的幸福,我本以为你和你妈不一样,没想到你……”

  “颜珏,你听我说。文景心思单纯,如果被她知道了Chris还有我妈的事情,就算她嘴上不说,心里会有个疙瘩,我不想她以后背着包袱和我生活,带她出来散心只是权宜之计,我会找办法解决我妈这个问题的,请你相信我,也请这段时间别和我们联系了。”

  在果断拒绝她后,程北望竟再次逆鳞颜珏,直接挂了电话。盯着忙音空响的手机,颜珏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样的世界!做婆婆的找儿子前女友回来破坏儿子媳妇的婚姻,做儿子的缩头乌龟似的带媳妇出门去躲自己老妈。什么跟什么啊!

  颜珏把电话摔到床上,自己生闷气,厉铮在一旁坐着若有所思。

  蓉大的新学期由于一场意外而来的活动,提前拉开帷幕。二月末,天空的颜色抖擞的如同校园里忙碌穿梭的人们一样。一冬走到尽头,春意不自觉爬上树梢。蓉北的春,每年都是如此早来报到。

  校园里的梅花谢了,留下一树光秃秃的枝子,干巴巴在土地上摆着造型。属于它们的时节过去了,接下来梅花枝只能看着别花兴起来,再落下去。世间事,兴衰如此,精彩也只是一时。

  颜珏站在树下,指挥着几个学生往展览厅里搬着桌椅,因为文景而起的烦躁心情随着一场活动的到来渐渐湮没在因忙碌而起的兴奋里,蓉北几年没一次的大型画展选在蓉大新落成的展览厅里举行。听说开幕当天还有几个国手会被请来参加开幕式,想想有可能见到的那几位,正指挥学生的她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看到副校长和系主任,旁边还站个熟悉的身影。

  “你?校长,你们怎么来了?”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颜珏低眉询问。

  蓉大新学期生源招收满员,副校长看上去脸色极好,新长出的小胡子在嘴唇上方一翘一翘地说:“过来看看你们展馆的布置情况,刚好厉先生给这次活动支持不小,他也很关心进度,就一起过来看看。”

  她和厉铮间的关系,估计在蓉大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中早就是半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是秘密就要秘而不宣,所以颜珏也乐得和副校长一起装糊涂。她低着头,字句咬合清晰地说:“多谢厉先生对蓉大建设做的贡献。”

  “应该的。”厉铮微笑着点头,在场人里,恐怕只有他听懂了颜珏的潜台词——小样儿又装大头蒜,与其赞助学校还不如给我留着做私房钱呢!

  在小财与大义间,能这么明目张胆表示自己甘愿放弃名利、表明自己只是个爱财小市民的颜珏真实到让他不能不爱。厉铮侧身一步:“周校长,不如我们进去看下进度吧。”

  “可是我们还没弄好。”接到通知到现在赶进度,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光架展板这项刚只完成一半,现在让厉铮进去,她不觉得难堪,校长都会觉得丢脸。颜珏往前一步拦住厉铮,她却忘记脚下横着的两块板子,于是人一个趔趄直直冲了出去。

  “呼。”他稳稳接住她。靠着温暖的怀抱,颜珏长出口气,身旁两声轻笑却让她意识到场合不对。她推开厉铮,抚平被压皱的衣褶对厉铮说:“真没弄好。”

  “没关系,就看看。”像安抚宠物狗,厉铮拍拍她的肩,先跨进大门。说实话,如果没有系主任之后的那句“小颜,不错啊”,她真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那个舍己为校,深入“敌后”的英雄人物。系主任这么一说,她真觉得自己亏大了,颜珏开始认真考虑让学校给她提高工资待遇的事,毕竟因为她在,她家这头蒜对蓉大真出力不少。

  颜珏还是跟着他们进了会场。

  里面果然是乱七八糟,一切在她眼里似乎都理不出头绪,她想不出厉铮现在来看能看出什么。可他就是能看出什么。

  “这块和那里做下对调会不会好些?这样采光更顺畅,画摆上去效果也好。”不知不觉间,校长和系主任成了闲晃的散人,厉铮和颜珏成了前行考察指导的领导。颜珏朝身后偷瞄一眼自己领导:“又给我上眼药,你一来校长他们肯定觉得我做得不好。”

  “不会,我的和你的是一样的。”两人走到一根柱子后面,厉铮悄悄拉了颜珏手一下。颜珏却吐口冷气:“那你花我的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颜珏最会活学活用。厉铮笑出声,瞧下四周没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下次和你报备,不过这次的活动也是为了你,到时候的展会会有你喜欢的画家。”

  “谁啊?”

  “……”

  “不说拉倒。”

  “颜珏,其实我今天来不止是因为来看展会前期。”厉铮的脸很白,此时看却灰蒙蒙的,像在隐忍什么,半天,等颜珏屏住呼吸几乎断气时,他才说,“你外公的芙蓉里没了。”

  消息还没见报,颜珏不知道厉铮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时间刚好快下班,厉铮谢绝了校长设宴的美意,载着心情复杂的颜珏奔去濮稼祥在城东的家。

  濮家倒没想象那样乱成一锅粥,如果不算颜珏的二舅一直拿恶毒眼神瞪坐在沙发上悠闲品味红茶的濮玉,再忽略不计老舅由于被他若干女友同时说分手的而产生出来的后续癫狂壮烈表情的话,濮家一切正常。

  二舅见了厉铮和颜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放弃,改为上楼去练透视眼,继续瞪濮玉。老舅也哭着进房打给他最后几个还没掰的女朋友,不过他自己可能也知道,仅有的那几个说爱他是假,消息不灵倒是真。

  “看二舅那表情,真是林渊下的手。”颜珏模瞄了一眼二舅那能把濮玉身上烫出两个窟窿眼似的热辣眼神,问濮玉。表姐抿口红茶,点头,却问:“喝红茶吗?阿翔的姐姐从云南寄来的,味道不错。”

  见颜珏点头,濮玉问厉铮:“表妹夫呢?”

  虽然颜珏和厉铮没结婚,但濮玉总喜欢叫厉铮表妹夫,不知为什么,就是比起那个脸总沉沉的一点笑脸都没的人,她更喜欢和眼前的和煦男人对话。

  厉铮也点头,于是濮玉倒了两杯,给颜珏的那杯她加了一块方糖。

  “老爷子笑嘻嘻的,没看出一点儿伤心,我让厉铮带你来,是看看你能劝他下不,刚出院,别再气病了。”

  原来厉铮的消息来自濮玉。

  “你知道的,老爷子不喜欢我。”濮玉又补充。

  楼梯上却传来濮稼祥洪钟似的声音,老人家看起来是一场大病没咋地。

  “谁说我气了。与其把家业败在那两个败家子身上,我还不如直接连家当送了外人舒服。最起码是个有本事从我手里拿走芙蓉里的家伙。”

  想起被老爷子称呼为“家伙”的那家伙,濮玉低眉笑了,那笑容让颜珏觉得奇怪。

  可没等她寻思出哪里奇怪,日子就在一片忙碌中滑到了三月五日这天。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日子,蓉北大学画展开始了。

  也是直到当天,颜珏才悲剧的发现,做了这么久苦力的她竟连张入场门票都没有。市里一众大小Boss领导依次宣读完冗长的开幕词后,被校长簇拥着进了会场,颜珏则被留在门口监督帮助展览中心验票人员维持秩序。

  维持秩序!她怎么也是蓉大的教师,也是学艺术的,怎么就连进门观摩的机会都没有,要沦落到来维持秩序呢!

  哎……

  展馆是独立在蓉大校园外的一栋建筑,或者换句话说这块地是市里新批给蓉大的,围墙暂时还没把它包容到校园羽翼内。也正是因为如此,展点设在这里也避免了蓉大学生争相来参观的可能。可即便如此,近水楼台,还是来了蓉大不少学生。

  只是他们得知要凭票,而且票还不是靠钱能买来的时候,表情和最初颜珏那种吃了老鼠屎的表情如出一辙。

  “老师,我是张大千老先生的追随者,听说这次有幅他的真迹,求老师无论如何让我进去看一眼。”一个学生被拦在保安圈外,哭爹喊娘。颜珏心想,要是求老师有用,我早求了。

  身后有人叫她。

  竟是Chris。

  “你怎么来了?”颜珏走到玻璃半板前,隔着缝隙和她说。人声越发嘈杂,Chris提高音量,从玻璃缝间塞了张东西给她:“厉总让我给你的。”

  颜珏再抬头,Chris人已走远,瘦削的肩膀在三月微风中显得越发纤瘦,好像风再大些,她就会被吹走。颜珏低头,看着摊在手掌那张长形灰色卡片,笑了。坏蛋,你有票不早给我!

  不过转念颜珏又想,他怎么可能没票。

  人员进得差不多了,颜珏和同事打声招呼,进了主楼。

  和楼下挤破头想往上来的情形比,楼上比楼下清幽许多。按照厉铮的建议,颜珏最后调整了几处展览位置,现在看着射灯下一幅幅她只在梦中或在书上才见到的真迹,她哭了。

  “知道你会哭我就不要Chris给你送票了。”厉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文景的事情让你郁闷了这么些天,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开心下,怎么好好就哭了。”

  “你懂什么,这是艺术家见到伟大艺术时才会流下的泪,这种情况不哭,可能只有两个,要么是人不够艺术家,要么是画不够艺术伟大。”

  厉铮拿一副受教的表情看她:“刚刚来了几位国内比较有名的画家,过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颜珏擦擦眼睛,点头。

  远处,几位刚刚从特殊通道进场的画家聚在一起说话,他们身边拿相机的记者不时问几句再按几下快门,一派太平祥和,满是艺术气息的样子。

  随着他们走近人群,厉铮小声对颜珏说:“我不知道你喜欢谁的画,不过看你床头总摆着他的书,我想你肯定是喜欢他的,这次他也来了。”

  颜珏脚步停住,她离那人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背对着她,正在和一位国内的新派画手说着话,态度祥和。记得以前,每次他给他们上课,声调也和现在一样,平和幽淡。只是时过境迁,他成了世界画坛难得的明星,她却还窝在校园一隅为了画好一幅画绞尽脑汁。

  云泥之别,天上地下,说的就是她和许明朗吧。

  只不过,许老师,你这一切本该是我的啊!

  2008年秋,颜珏升入大四。那天,她和同学们一起坐在画室里,手里拿着未调完的调色板,上课铃声响过五分钟,他们这学期的油画老师却还没出现。范丽雅打个哈欠把头凑近颜珏:“颜珏,王老师离职了,你说学校这次会给咱们安排个什么样的呢?我猜啊,不管是赵钱孙李,基本最大的可能就是跟着我们一起毕业离校了。”

  对这个整天异想天开梦想嫁入豪门或者进军影视圈一举成名的同班同学,颜珏没太多好感,但她这句话,颜珏倒真有几分相信的。

  大学读了三年,颜珏他们班教油画的老师换了三个,一个骨折离职,一个出国深造,刚刚离校的王老师是怀孕还是生病怎得离职了,他们这群学生不得而知。油画系三班像个流年不利的魔咒,留不住一个教书过一年的老师。

  教室里乱糟糟的,似乎只有静默抬头看石膏像画画的颜珏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教室前站了个人,灰色风衣,一条米色细纹围巾松松绕在脖间,样子像从韩国爱情文艺片里走出来的男一号,只除了他额间早已不再年轻外。

  后来当颜珏告诉她的老师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时,已经年近五十的许明朗扬扬眉毛对颜珏说:“男一号啊,五十岁的韩剧爱情文艺片男一号,颜珏,我可以把这当成赞美了。”

  那时声音轻巧包容的许老师是颜珏最好的老师,他教她画画,纠正她不正确的画姿和习惯,有时颜珏心情好,甚至会和他分享些自己和那个讨人厌的小男友间的趣事。那年,颜珏是许明朗天资最聪颖的学生,许明朗是颜珏兄长般的挚友。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次比赛,也许现在的他们还会和过去一样,闲暇时候坐在教室里为了一笔线条的明暗用度争论不休,做一对开心的挚友师生。

  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金钱和名利的诱惑功效有时比那群清高的艺术家们想的要大得多得多。就好像颜珏从没想过有一天,当初那个如兄如父的许老师,会拿着自己的画顶着本属于自己的光环漂洋过海,实现那个本属于她的梦。

  消息来的时候,颜珏还在寝室蒙头大睡,她和霍东川闹别扭了。自从许明朗推荐颜珏的画去参加国际一个很知名的比赛后,范丽雅对她就比之前所有情形加起来还阴阳怪气,要是简单的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上次班上聚会,班长说允许带家属,结果她带了霍东川,范丽雅却把她表姐季雨带来了。她不喜欢季雨,因为季雨喜欢霍东川。两女一男,最稳定、复杂加矛盾的三角关系。

  颜珏就是气,凭什么自己的男朋友要被要求坐在自己和季雨旁边,偏偏是季雨,更该死的是霍东川还对季雨笑了。笑笑笑,笑得真难看!睡梦中的颜珏扯着被角挡住扯霍东川的嘴。

  室友就是在颜珏梦里扯霍东川嘴巴的时候兴奋回来的。

  “颜珏,别睡了。”她把颜珏摇起来,“你知道吗?咱们美院出大喜讯了!”

  “什么喜讯也别打扰我睡觉!烦着呢。”被子重新蒙上头,却又被室友掀了起来,“哎呀,保证你听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许老师得奖了,国际大奖,这下许老师发达了,来的时候我瞧咱们院办门口围了好多记者,听说有家出版社还打算让他写本自传呢?”

  “真的啊!”颜珏真精神了,室友这么说显然自己是落选了,但她一点儿都不失落,自己还年轻,需要锻炼的地方还有很多,许老师不同,默默无闻这些年。

  “当然是真的。”室友倒洗脚水泡脚的工夫不忘拿指甲钳修指甲,“我刚刚去校办的橱窗里看了许老师那副《夏沫与蔷薇》,画得的确好,什么时候我画成那样,我也得奖,我也出名,我也……”

  室友没留意,颜珏已经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站在她身后,幽灵鬼魅般地问:“许老师的画叫《夏沫与蔷薇》?”

  “哎呀,妈呀,颜珏你想吓死人啊,不叫《夏沫与蔷薇》叫什么,《不高兴和没头脑》吗?颜珏,你怎么了,颜珏……”

  无论室友再怎么叫,颜珏都没听到,飞跑出门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自己的《夏沫与蔷薇》怎么成了许老师的作品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是哪里弄错了,属于颜珏的《夏沫与蔷薇》静静地躺在院办墙面上的玻璃橱里,玻璃明亮,在夜晚的走廊里发着峥嵘光辉,画旁边挂着一张报纸的剪辑版,上面腼腆微笑的是她的老师许明朗,老师名字下方写着:蓉北大学美院老师许明朗最新获奖作品——《蓉大之光》。

  天地仿佛瞬间成了眩晕的,颜珏怎么也想不通那么爱护自己的老师怎么就把自己的画作霸占为己了。她实在想不通。

  同样让颜珏想不通的是,范丽雅似乎是自己命中相克的那个人,每次自己境遇窘迫时她都在,就像现在拍着巴掌从走廊那头走出来的她一样。

  “颜珏,我真该恭喜你,没想到就这么一幅画也能得个奖回来,啧啧,只可惜现在光环都是别人的了,不过你也不吃亏,至少对方是你喜欢的许老师……”月光与灯光交叠,照在范丽雅脸上,颜珏怎么看怎么是张狰狞的面孔。

  她一步步走到范丽雅面前:“你怎么知道这画是我的?”

  没几人知道这画是颜珏画的,除了霍东川、许明朗,闭关画的画能有几人知道。范丽雅下巴上翘,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我当然知道,因为,颜珏……”

  范丽雅的脸离颜珏很近,近得她说话时颜珏能闻出范丽雅晚上吃的是韭菜鸡蛋饺子的味道:“因为,你和许老师参赛画的标签,就、是、我、换、的。”

  颜珏愣神一秒,接着发了疯似的扑向范丽雅:“范丽雅,你为什么这么做!”

  “哼,”范丽雅冷笑一声,“颜珏,你不会一直天真的不知道我讨厌你、嫉妒你吧?我讨厌你成绩比我好,人缘比我好,还比我讨老师喜欢,你明明该不如我的!”

  女孩子的嫉妒心有时就是这么没来由,仅凭一句不知自信源于何处的“你该不如我的!”

  “你毁了我的机会!”走廊里就他们俩,颜珏的声音被细窄的走廊拉长,延伸向黑暗。范丽雅倒是不知悔改的样子:“我是毁了你的机会,可你怎么没去求求你的好老师,只要他承认画是你的,那不还是一样。你和许老师关系不是很好吗?”

  好吗?颜珏突然彷徨了,但她还是试了,可是败了。

  她曾经那么要好的许老师,如兄如父的许老师开始躲着她,不接她电话,甚至还搬离了原来的教师公寓,他越这样,颜珏越不死心,总算有次被她堵到了许明朗。

  学校报告厅的休息室,许明朗坐着和当时的校长谈话,颜珏直接冲了进去:“许老师,《夏沫与玫瑰》是我的画!”

  当年轻气盛同老奸巨猾碰撞,哪方胜利,结果异常明显。校长的确问清了情况,也找来了霍东川证明,可最后结果呢?她还是失去了自己的玫瑰。

  盗名是丑闻,蓉北大学不允许丑闻存在。

  因为这幅画,颜珏和霍东川分了手,爱情、学业两相空落落的颜珏失去了生命中的所有支柱,颓废了一整年。

  往事轻烟般随着许明朗的出现再次缭绕在颜珏眼前。厉铮发现了她的异样,可助听器好像没电,他来不及换,也没来得及阻止颜珏泼上许明朗的那杯香槟。

  “许老师,多年不见,你每天睡得安稳吗?”颜珏拳头攥得紧紧的,滴着香槟残液的高脚杯在她手里像在低泣。

  多年来她买他所有著作,关注他所有动向,就是为了依靠自己的双手再超越原本的“她”一次。她以为自己不在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以重新开始了,可真当许明朗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并没那么大的气度。

  “颜珏,你干什么?”校长经过短暂的思维短路后回神,用几乎要背过气的眼神瞪着颜珏。颜珏冷笑一声:“干的就是这个!”

  又一位画手的酒没了,到了许明朗的脸上。

  “校长,不用你辞退我,我不干了。”没等厉铮,颜珏冲出了会场。

  马路上车流穿梭,颜珏拦了辆车,湿着眼上车,她听到身后厉铮喊她的声音,可现在她就想一个人。

  红色计程车很快汇进车流,成了浩瀚车海中的一点,颜珏却丝毫没有被温暖的感觉。手机响个不停,她不接,对方就不停地打,到后来连司机师傅都不耐烦了,出声提醒:“小姐,是有急事找你吧。”

  她苦笑一下,接通。

  “我想一个人静静,厉铮。”说完,挂断,关机。

  碰到季雨,倒是很意外。当时计程车师傅带着她在马路上兜了足足一小时,颜珏想起自己并没带多少钱,才下了车。可是最终钱还是少了十块。计程车司机眼神有些不依不饶,是啊,人家的十块钱也是跑公里跑下来的,凭什么为你打折。

  “师傅,我……”颜珏又翻遍口袋,表情苦涩。

  “师傅,差多少钱,我替她给。”季雨出现在颜珏身后时,手里提着两个超市的大塑料口袋,刚购物归来。颜珏撇撇嘴,等车子开走,低低说声“谢谢”,想了想,她又说:“钱我会还你的。”

  “咱们好歹同学一场,十块钱的交情总有吧。”说完这话的季雨沉默了,颜珏的黑脸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交情真连十块钱都没有。季雨苦笑一下:“你心情不好?我住附近,去坐坐?”

  坐在季雨公寓的沙发上时,颜珏觉得世界上的事有时真挺好笑的。就像前一秒她还在因为许明朗气得浑身发抖,下一秒她就和事件元凶之一的姐妹坐在同一屋檐下把酒言欢、畅谈坐聊了。当然把酒言欢、畅谈坐聊是夸张。

  “心情不好?”季雨从冰箱拿出两听啤酒,递给颜珏一听,“你是见到许明朗了吧?”

  季雨的未卜先知让颜珏小小惊讶了一下,季雨倒是马上解开了她的迷惑:“丽雅告诉我的。有人给了她门票,说许老师今天也会去。”

  “她没去真可惜。”颜珏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砰”一声,“要是去了,我可以把敬许明朗的那两杯酒分她一杯。”

  季雨回答不上来。

  “你和霍东川怎么样了?”颜珏发现,比起许明朗和范丽雅,她对季雨和霍东川倒没了最初的抵触,也许是误会早解开的关系吧,“你俩也挺久了。”

  是挺久的,可惜没名没分的,季雨苦笑:“他一直在忙,前阵忙着设计文景老公商场那个工程,现在又开始忙别的了,我不去找他,他就想不到找我,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轻贱的,人家明明对我没意思。”

  颜珏笑了,不知该说什么,其实她有话可说:爱情里两情相悦、一见钟情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其实很小,大多数感情不都是从一方的放低身段开始的,而这大多数里成功的最终也不全是由于爱情,而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罢了。所以爱情是个两面派,有些面是好,有些面是坏,好坏各凭运气罢了。

  颜珏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厉铮。

  季雨留颜珏在家吃饭,颜珏拒绝了。没熟到那种程度就别凑合在一起装天下太平,这是外公濮稼祥告诉她的。

  出了季雨家,地竟然湿了,蓉北今年的雨来得格外早。颜珏站在马路旁,没一会儿身上衣服就阴出块块斑驳,她掏出手机,边向家走边骂自己幼稚,厉铮是好心,以为她喜欢许明朗。可自己做了什么,把他丢下然后自己跑出来。

  “一定担心了吧。”屏幕闪烁着还没亮起来,颜珏想起出来时他的助听器好像没电了。

  “小傻子,提醒你昨天换电池的。”她笑着等着接收属于厉铮的一排排未接来电。未接来电的确有很多,不过没一条是来自厉铮的。

  她疑惑地拨出号码:“文景,你回来了?”

  “天啊,祖宗,你总算接电话了,厉铮他出事了!”那边声音很杂,恍惚间颜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笑容僵在脸上:“你说谁……谁出事了?”

  “你家厉铮开车,出车祸了!”

  以前颜珏从不知道听不见是什么滋味,可当她听到清文景的话时,她知道了,四周暗到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到的可怕感觉。

  更可怕的事情被她想到,助听器没电的厉铮会开车,可能只有一个,着急出来追她。

  “厉铮!”眼泪才流出来就被混进雨水,颜珏的身影很快也溶进了蓉北灰蒙蒙的天地中。

  难过时,人们对自己的放任制造了结果,可真当结果摆在自己面前时,他们却未必承担得起相应的后果。那刻,颜珏心里只有“后悔莫及”四字。 梧桐私语高暖言情合集(共1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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