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梧桐私语高暖言情合集(共10册)

第二乐章 第十四级阶梯的悲音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梧桐私语高暖言情合集(共10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二乐章 第十四级阶梯的悲音

  1

  忙了一整晚,天亮时,景丹晨靠在沙发上,精神恍惚地回想着事情。

  该处理掉的是不是都处理掉了?还有遗漏没有?

  需要整理的思绪太多,神经绷得头疼,用指尖使劲按了两下太阳穴,她叹息一声:有点累呢。

  她并没忘记和阮圆的约会,所以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卧室。

  本来还想化个眼妆的,电话却响了。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她慢悠悠地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一个女警员用带点口音的普通话通知她到警局认尸。

  就在早上,有人在城市某巷子里发现一具男尸,从死者身上携带的证件来看,可能是景丹晨的先生郑华。

  “哦……”景丹晨答了一声。

  死了啊。

  那天,接到景丹晨取消约会的电话时,阮圆并没听出电话中的景丹晨声音有任何异样。

  直到几天后,两名警察来心理诊所找她。

  “你认识这个人吗?”女警手举一张照片,递到阮圆面前。

  这不是景丹晨吗?目光从照片上收回,阮圆心里升起疑云:“她怎么了?”

  “三天前有人报案,发现一名死者,”收起照片,女警不带感情地开口,“死者是她丈夫,我们在排查她的嫌疑。”

  “啊?”

  如果说一个和她生活有关联的人突然中毒身亡已经够让阮圆吃惊的,那景丹晨成了嫌犯这个消息无疑给了她更大的震撼。

  午休时,来萧砚这边看看有什么案子上门的阮立冬察觉到了姐姐的不对劲,追问之下得知了事情原委。

  “姐,你怎么不早说!”她一拍大腿,跑了出去。

  天晓得她为没案子发了多久的愁。

  “什么案子不清楚,怎么死也不清楚,只知道死人了就来找我?”盯着面前这个一直朝他点头的女人,靳怀理觉得他的脸开始抽搐了。

  她把他当什么人了?接了这个会不会以后谁家丢猫了也要来找他呢?想想那可怕的未来,靳怀理果断地摇头。

  “去看看吧,我有预感这是个有意思的案子。”阮立冬费尽唇舌,想说动靳怀理,殊不知靳怀理戴着他新发明的耳塞,一句话都没听见。

  不知道靳怀理耳朵塞了东西的阮立冬边说边想:今天可真奇怪,换作以前,靳怀理早该举手投降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在阮立冬还是达成所愿,争取到了接触这个案子的机会。

  一天后,她感激又佩服地冲着万锋竖起了拇指:“就看你的了,你来的话准能说动他。”

  万锋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案子那么容易破,他是肯定不会来找靳教授的。

  “尸体是在离家五千米外的公园里找到的,死因是服用过量鼠药。死者的君越当时停在小区的停车位上,不在身边。我们查出死者的妻子景丹晨曾经买过鼠药。还有一点,死者生前有婚外情,这件事景丹晨知道。”

  “案子不是破了吗?”靳怀理摘了耳塞,正不解地发问,手心便是一空。身旁的阮立冬举着耳塞边摆弄边问:“这是什么?”

  没发现靳怀理的注意力已经分了一半给阮立冬的万锋继续说道:“时间不对。”

  法医的结论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夜里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而这种高毒性鼠药从服用到毒发最多十分钟。刚巧在案发当晚,郑华住的那栋小区停电,住在景丹晨楼下的老人突然呼吸困难了,懂医的景丹晨被叫去帮忙,直到十一点半才回家。

  景丹晨的不在场证明不仅在邻居那里得到了证实,邻居更补充了景丹晨九点半左右到他家后,中途还接了郑华的电话。

  “老式手机漏音明显,所以邻居十分肯定电话里郑华说的是:我到家了,家里怎么没电,你在哪儿呢?之后邻居送景丹晨回家,发现郑华人不在家。靳老师,你在听我说吗?”

  “嗯。”靳怀理闷声答应万锋,一面想着怎么对一直追问戴耳塞是不是防她唠叨的阮立冬进行安抚。

  万锋同情地看着处于窘境的靳怀理,继续陈述:“电话我们确认过了,的确是从郑华手机拨出的,就是有点搞不懂,郑华的尸体找到时,他的手机并不在身边。”

  “那在哪里?”瞪着靳怀理的阮立冬也一直听着万锋的陈述,话至此,她不禁问道。

  “在距离尸体不远的一条河里找到了,手机捞上来时已经坏了。”

  “时间不对,那这个景丹晨肯定不是凶手了。”阮立冬断言,可紧接着她又摇摇头,“但最有动机的人就是她,如果不是她会是谁呢?靳怀理,你知道吗?”

  “不知道。可以把耳塞还我吗?”没它我会被你唠叨疯的。这可是我做了一整个下午才做好的静音耳塞啊。

  “想要?把这个案子弄清楚我就还你。”阮立冬对靳怀理挥着手,一副“你来啊你来啊”的挑衅样子。

  “不用了,耳塞就送你了。它完全隔音,还有广播和音乐播放功能,音质不错,不刺耳。”

  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让阮立冬有些惶恐地搓着手:“那案子呢……”

  “案子我也接。反正我算明白了,你太能缠人了。我算怕了你。”

  “……”

  看着靳怀理认命的背影,阮立冬握紧耳塞,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眉毛正抽着筋,在一旁通电话的万锋突然激动了起来:“景丹晨家吗?收到!”

  “怎么了,是嫌犯那边有情况吗?”阮立冬兴奋地问。

  “小三上门,双方打起来了。”

  “那还等什么?去看看啊!”

  不等万锋说什么,阮立冬已经“拎着”不明所以的靳怀理出了门。慢一步的万锋即便想说这种情况拜托附近片警就好了,也为时已晚。

  一路兴奋地赶到景丹晨家所在小区的阮立冬,远远便看到楼下聚着一群人。

  “不会打起来了吧?”阮立冬望着远处,“靳怀理,你快点,磨蹭什么呢?”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对这样的热闹根本不感兴趣的靳怀理慢吞吞地下了车,人还没站稳,便一个趔趄,被阮立冬拽走了。

  “新闻都讲时效性,何况破案,错过一个细节就可能错过全部。我去!那不是我姐吗?我姐怎么跑来掺和了?”

  紧接着,阮立冬发出一声尖叫:“敢打我姐!”

  这还得了,她迈开步子,朝人群方向奔去。

  才奔了两步,身后一股力量便扯得她一个趔趄。向后栽倒时,她满心后悔:怎么就忘了自己还拉着一个靳怀理呢?

  看着阮立冬向自己栽倒过来,靳怀理也在想:这个女人就不知道惯性定律和动量守恒吗?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栽倒在靳怀理怀抱里的阮立冬,盯着头顶那张涨红的脸,听着他碎碎念:“一个系统不受外力或所受外力之和为零,这个系统的总动量保持不变,这个结论叫作动量守恒定律。”

  思维回炉的她大喝一声:“把我放下!”

  2

  “哦!”

  咚!

  “让你放你就放!哎哟……”阮立冬揉着后脑勺,“还放得这么直接,我脑壳都快受不了了!”

  “你没事吧?”靳怀理蹲在一旁,神情忐忑。

  怎么可能没事!阮立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读书读傻了的、完全不懂绅士与变通的男人,可惜有更着急的事情在等着她。

  翻了一个白眼,她站起身。

  “耳塞不还了,但案子也要破。哎哟,我的头。”

  盯着阮立冬远去的背影,靳怀理乖乖“哦”了一声。

  因为警方的介入,寻衅惹事的女人迅速离去了。

  一身狼狈的景丹晨理了理头发,满是歉意地看着阮圆:“真不好意思,你来看我,结果遇见这样的事。”

  “那就是你老公的小三吧?”早忘了后脑勺的疼,阮立冬帮姐姐查看脸上的伤时抬头问。

  “嗯。”

  景丹晨的不愿多谈让阮立冬蹙了蹙眉,不谈怎么破案呢?这么想着,她指了指阮圆的脸:“我姐的伤需要处理一下,你家有医药箱吗?”

  “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清水总有吧?我需要帮她清理下伤口。”

  “这个……有。”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上去清理清理。姐,我不会让你毁容的。来,麻烦借过……”

  阮立冬的声音渐渐飘远,万锋摸摸鼻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阮立冬有点不一样。

  “她是想把我们带进那栋房子。”靳怀理也摸摸鼻头,“就是演技浮夸了点。”

  或许他这辈子也无法理解一个没什么推理天赋却总想参与推理的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警察想进嫌犯的房子,不需要这么夸张的。”万锋又摸摸鼻头。这时,他面前已经没人了,连靳怀理也走了。

  景丹晨的家有些乱,散乱在门厅口的鞋子,歪倒在沙发脚的维尼熊,以及茶几上落了灰的报纸。这杂乱的一切在瞬间提醒了阮立冬:这是一个之前遭受老公外遇,现在又被警方怀疑的女人。她不免抬头看了一眼景丹晨,灰头土脸的装扮,黯淡无光的眼神,这不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吗?

  阮立冬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耍心机来人家家里,不仅冒失,还有些不厚道。

  莫名地,她比进门前少了许多话。接过景丹晨拿来的毛巾,阮立冬给阮圆处理伤口。她动作很慢,或许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冒失,她和景丹晨聊起天来。

  “他就是你老公吧?”阮立冬指着冰箱上的照片。

  见景丹晨点头,阮立冬却摇摇头:“男人长得帅有什么用?穷还好,有两个臭钱就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会是校园爱情吧?那这男的就太渣了,死了也是活该。”

  一旁的阮圆早就咳嗽连天:“立冬,别乱说话。”

  说完,她抱歉地看着景丹晨。

  “没事,她说的是事实,谁让我当初年轻不懂事呢?他和我不是校友,他是交大毕业的工科生。”

  “我不喜欢工科生。以前读书的时候,隔壁学校就是一所工科学校,里面的男生自负、爱吹牛,还不讲卫生,烦都烦死了。”想起读书时,阮立冬抿抿嘴。

  或许是觉得阮立冬蛮好相处的,景丹晨也随之多说了两句:“他不吹牛,个人卫生也蛮好,自负倒是有些,不过他有资本,他字好,成绩好。”

  “你这么夸他,看起来还是爱他的啊。”阮立冬忍不住唏嘘,心里更加坚定了景丹晨不是凶手的念头。

  她叹了一口气,一抬眼,猛地看到次卧里的靳怀理。他站在窗边,正低头看着什么,样子很认真。

  “喂,靳怀理,你怎么跑人家卧室去了?”说着,她进屋把靳怀理拽了出来。

  靳怀理看着她,有些无语,不是她要来查案的吗?不查怎么破案?

  看到阮立冬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万锋索性挑明了身份。

  “关于郑华被杀的案子,有些问题我们需要再同你核实一下。”

  “好的。”景丹晨点点头,“不过可以麻烦你们,查我家的时候尽量别把东西翻得太乱吗?因为已经够乱的了。”

  她的这句话意有所指。

  顺着景丹晨的目光,阮立冬冲进卧室,把正弯腰掀人家地毯的靳怀理拖了出来。

  阮立冬瞪着他,用眼神画符:#&@……*balabala#¥¥

  靳怀理:……

  因为阮立冬的阻挠,没法观察的靳怀理早早下了楼。夕阳西下,日光温柔地扫过草坪,但坐在草坪上的人却心神不宁。

  查案时他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独自一人时,才发现脑子早就乱成了一团。阮立冬刷子一样的睫毛好像近在咫尺。

  懊恼地揉着头,他看见万锋和阮圆出了楼。

  “她呢?”

  “在和景丹晨寒暄。”万锋无奈地说,“靳老师,再这么下去,我想以后我可就要阮小姐回避了,太耽误事了。”

  话音才落,万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追赶而来。

  靳怀理从没见过这么惊慌失措的阮立冬,忙起身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我觉得……我觉得景丹晨真有可能是凶手!”阮立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临走前景丹晨对她说话时的诡异表情。

  “她说什么?”

  “谢天谢地。”

  景丹晨是在庆幸郑华死了,还是庆幸警方没有抓到她的把柄?阮立冬不敢想。

  三天过去,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看着手中的广播稿,阮立冬觉得无聊又奇怪:“这个靳怀理,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呢?”

  想到三天前分手时,靳怀理突然告知她自己感冒了要休养的消息,她又是一阵奇怪。

  “生病了还不让我去看他,不会是病得很重吧?”这么想着,她稿子也不看了,在外出记录上签了名字便出了电台。

  夏风炽热,中山东路77号门前的那块草坪格外葱茏,靳怀理正蹲在草坪边举着剪子锄草。经过几天的冷静,他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心也不再那样扑通扑通地狂跳了。

  他想那只是偶发现象,他已经好了。

  还没高兴几秒,一个从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靳怀理,你不是感冒了吗?怎么随便往外跑,还是你在装病啊?哎,你怎么坐地上了?”

  怎么坐地上了?吓得呗,吓得心跳又加速了。

  他眨眨眼,可是又不能告诉她说自己一见到她就心跳加速。该怎么办呢?

  “有点发烧,想吃火锅发发汗。”

  盯着靳怀理那一脑门的汗,阮立冬心想,都这样了,还发啊?

  不过是一顿火锅,阮立冬没多想。

  “满足你好了。”

  任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火锅店遇到熟人。

  “那个女的不是去景丹晨家里闹的那人吗?”看着大堂角落里的两个人,再想起那个女人给阮圆的那几下,阮立冬顿时气得牙痒痒,“我也去给她几下。”

  “你别去。”靳怀理拉住她,“我去。”

  方菲吃了乔宇珩夹给她的菜,不甘心地撇了下嘴:“这下咱们不是白忙活了,本来想着从郑华那里敲一笔就走人,谁想到他就这么死了。也怪他命不好,那天要是按照原计划去我家,他遭的罪还能少点儿。”

  “郑华知道你要杀他,得多寒心啊。”没想到才走近便听见如此劲爆消息的靳怀理摇着头,看着方菲。

  方菲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恐万分地看着靳怀理,声音颤抖地叫:“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说的话我已经录音了,这个才重要。”靳怀理指着胸前的东西,那是他才做好的纽扣式录音笔。

  大厅嘈杂,录音笔播放的声音有些模糊,可方菲仍能听出那是她刚刚同乔宇珩说过的话:这下咱们不是白忙活了,本来想着从郑华那里敲一笔就走人,谁想到他就这么死了。也怪他命不好,那天要是按照原计划去我家,他遭的罪还能少点儿。

  她被录音了!

  “老靳,干得漂亮。”从后面跑来的阮立冬搭着靳怀理的肩膀,“那他们这算什么罪呢?勒索?还是威胁?”

  “没有威胁罪这个说法……”靳怀理小声地纠正。

  3

  死者郑华,男,三十七岁,沭封市某房建公司工程设计师。妻子景丹晨,沭封某医院主管医师。死亡原因:中毒。毒源:鼠药。

  案发当晚,死者没能按照原计划去见情妇。根据死者情妇所答,死者是被其妻子景丹晨叫回家的。

  根据证词,死者回家时其妻子在邻居家,中途死者曾经打电话给妻子称其已到家。等到邻居送死者的妻子回家时,发现死者已经不在家里了。

  第二天,死者被发现死在距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经过法医确认,死者从服毒到毒发死亡这段时间,刚好是死者妻子在邻居家的时间。

  根据调查,死者的妻子有过购买鼠药的记录。

  ——以上摘自万锋工作日记。

  傍晚六点,同事基本都下班了,办公室人不多。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万锋一手拿着泡面杯,一手拿着自己的工作日记,唉声叹气。

  这真是个让人头大的案子:嫌疑最大的人却有着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难道真的有天衣无缝的布局?还是凶手根本就不是她?

  想不出答案的他懊恼地揉着头发,面前的纸碗里冒着白烟。他吹了一口,思绪被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认出是靳怀理的号码,他接起了电话。

  “教授,有事?”

  “你能来一下吗?有个局面,需要你帮忙掌控。”

  “帮忙掌控?”万锋神情一震,靳老师说需要掌控,一定是不小的事情。这么想着,他记录下地址,向同事发出了集结信号。

  “所以,靳老师,你说的局面,就是这个……”一刻钟后,气喘吁吁的万锋站在一家火锅店的大堂里,指着远处正掐着腰教训人的阮立冬。

  “我没见过这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好吧,除了逮捕犯人,警校的老师真的没教过万锋怎样去让一个极富正义感的女主播……闭嘴。

  “我想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应该忘了给你脑子配个抽水马桶。如果需要,出门左转直走五百米有个建材市场,买个一百块的便宜货,配你这脑袋绰绰有余。”

  “你……你……”词穷的女人脸涨得通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倒是她身旁的男人不自量力地回嘴:“看你长得挺斯文,怎么骂人这么毒?”

  “抱歉,我从来不认同面由心生这句话。这姑娘长得也挺漂亮,照样不是把好好的一张床弄得人来人往。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干吗活得那么便宜?还有……”阮立冬低头摆弄起指甲,“我妈教育我,不让我骂‘人’。靳怀理,给我拿杯水,我‘说’渴了。”

  接过靳怀理递来的水,阮立冬举起杯子,朝方菲微笑:“你们不是一直想走吗?跟那人走吧,他是警察。”

  被点名的万锋总算找到这次出行的理由了,可为什么抓人呢?

  “靳怀理,物证呢?”

  哦。

  靳怀理摘下纽扣,递给万锋,解释了原因。

  “好嘞,”明白事情原委的万锋掂了掂物证,朝方菲招招手,“走吧。”

  人群的注意力在警员离去后转回了各自的火锅,心情舒畅的阮立冬朝靳怀理招招手:“走吧,今天我请客。”

  无法想象,现在这个舒心微笑的女生刚刚还在……“那样”地骂人。他形容不出来。

  一顿火锅的好处在于万锋从方菲那里得到的新信息。

  譬如郑华是去医院看病时认识了实习医生景丹晨,再譬如方菲也不是简单的第三者。她是景丹晨的患者,住院期间认识了郑华,两人在这之后好上了。

  “所以方菲说景丹晨因为这件事肯定恨透了郑华和自己。除了景丹晨外,方菲倒是说了另外一个和郑华不合的人,叫善俊,是郑华的同事。两人因为生意的事发生过口角,时间是在郑华死前不久。我们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查这个善俊,暂时还没消息。”

  一旁的阮立冬听得津津有味,抬头时却发现靳怀理站在窗前,正盯着脚下的地毯出神。

  “靳怀理,不是我说你,那天在景丹晨家你就一直盯着地毯看,这很不礼貌的。”说完,一个奇怪的念头猛地钻进她脑海里。她一把抓住靳怀理,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还是你有了什么新发现?”

  “有件事情很奇怪,不过不确定和案子是否有关。”

  “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可无论阮立冬怎么要求,靳怀理都闭口不答。

  “没劲。”阮立冬甩甩手,发现万锋已经离开,她也不想继续和闷声不响的靳怀理待在一块,“我走了,靳闷瓜!”

  看到阮立冬不悦地准备离开,靳怀理的内心不知怎的就泛起一阵失落。他“喂”了一声。

  “干吗?”阮立冬回头。

  “我想再去一次景丹晨住的小区,一起?”

  “好啊!”

  阮立冬拍了下巴掌。

  景丹晨住的小区叫新苑小区,正门有一老一少两个保安。老的那个一边做着出入登记,一边回答靳怀理的问题。

  “登记遗漏?不会有的。”老保安眯着眼答道,“是吧,小秦?”

  “是啊。”小保安背一挺,信誓旦旦地说,“我和严叔一直在门卫室,保证没有遗漏的。”

  那天来小区的外人不多,就两个,这点他们肯定不会记错。

  “这么负责的保安,如果是小区外面的人进来,肯定有记录的。这么看来,杀郑华的人就是小区里的人吧?”阮立冬点着头,觉得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

  “就算他们的记录没遗漏,可还有非常规进入小区以及郑华压根就没回过家这两种可能。”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靳怀理你简直太聪明了,你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想法呢?”

  “其实也还好……阮立冬,有件事,我想……”

  他还没“想”明白,阮立冬已经飞奔去了远处。

  “那边有几个人,我们去问问。”她回头朝靳怀理招手。

  ……哎,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的。无奈地叹了口气,靳怀理迈步跟了上去。

  “郑华啊……不知道……出事前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要我说,这都是自作孽,他老婆那么好的一个人,死了也是活该,为了那事儿搞小三!什么事儿?孩子呗。小景好像不能生。”小区里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说道。她和景丹晨住同一单元楼,表示不知道那晚郑华到底回家没有。

  有个年轻人是这么回答的:“郑华啊,他那晚回家了。那晚我们这片不是停电嘛,除了车灯和应急灯外,小区连一点光都没有。他的车在我后面进的小区,我进来时还听见他骂了一句什么呢。错不了,那声音是郑华。”

  “他说的如果是真的,你那个郑华没回家的假设就可以推翻了。”阮立冬低声说。

  是的,如果确认郑华回了新苑小区,而景丹晨的不在场证明又成立,那会是谁杀了郑华呢?再者,景丹晨的不在场证明真的成立吗?

  阮立冬不知道靳怀理在想些什么,她从那些人的话里分析出的东西更是少得可怜。无聊的她只好在石板路上跳格子,没蹦几下,乐极生悲了。

  她“哎哟”一声蹲在地上,脚崴了。

  “疼疼疼,疼死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靳怀理,“能扶我一把吗?”

  “不能起来。”孰料靳怀理竟答了这么一句。

  干吗?泪水含在眼眶里,她看着靳怀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握起她的脚。

  观察了一阵,他长吁了一口气:“问题不大。”

  是不大,我都说是崴脚了啊。

  “我背你回去吧。”

  啊?看着靳怀理宽厚的背,阮立冬迟疑了一下,爬了上去。

  “靳怀理,下雨了。”走了一会儿,她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水滴。

  “嗯。”他答,冷不防一把花伞“砰”的一声在头顶撑开。

  “幸好我早有准备,带了伞。”声音带着邀功似的炫耀,但兴奋的感觉一下子被浇灭了,阮立冬有些懊恼,“你肩膀太宽了,我的伞有些小。”

  怎么撑都遮不住靳怀理的阮立冬纠结了。

  “没事。遮住你自己吧。”他嘱咐着,稳稳地迈步。

  细雨绵绵,天地一线,背上的女人依旧聒噪,但一种温暖安详的感觉却在靳怀理的心底悄然滋生。那是一种解释不清的感觉。

  阮立冬,这是我第一次背一个女生呢。

  靳怀理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终于到了阮立冬的家。

  站在门口,阮立冬掏出钥匙指挥靳怀理开门,没想到门却从里面开了。阮立冬盯着给她开门的人,有片刻的愣神。

  “你怎么来了?”阮立冬看着陈未南。

  4

  陈未南是谁?

  阮立冬进门时,脸上那种介于意外与欣喜之间的情绪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困扰了靳怀理一路,直到回到家。

  没理会和他打招呼的萧砚,他径直上了楼,打开了电脑。

  左手白,右手黑,两只手色差严重,说明他经常打高尔夫,练习勤勉。

  靳怀理在条件搜索框里键入“高尔夫”以及“赛事”两个词。

  陈未南口音西化,有留学美国的经历,且学历不低,手指没有厚茧及灼烧痕迹,排除是理工科学生的可能,最可能就读的是法学或商学。

  皮肤有风吹痕迹,不干燥,无晒伤,居住城市应该在中纬度沿海地区,多海风,日照不强。

  衣角有水印,形状密集,是雨水痕迹,回国前待的城市应该有过意外降雨,而且这种意外情况还经常出现。

  脑中的世界地图逐步定位到“哈佛”。

  按下回车键后,信息很快跳出。

  Bob Chen,毕业于HBS(Harvard Business School,哈佛商学院),商科高材生,辅修牙科医学;国内某知名制药企业家的二公子,兴趣高尔夫,曾参加过美国某高尔夫非职业赛,成绩位列第三十七;现居美国波士顿市,目前开有自己的牙科诊疗机构。

  如果百度百科上的内容还能让他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话,那在陈未南博客里看到的就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其中一篇博文是这样的:

  二十岁生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网页上的那张图片,是个生日蛋糕,上面点了一圈蜡烛,昏暗的灯光让照片多了一点暧昧。

  图片右下角的那只手,他认得,是阮立冬的。

  萧砚正做着饭,猛地听见“咚”的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他用锅铲敲了敲锅:“老靳,要做实验也等吃过饭再做啊。”

  “萧砚,我难受……”

  “啊?”萧砚吓了一跳,忙放下锅铲上了楼。

  在书房里,他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靳怀理。

  “老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叫救护车吗?”

  “萧砚,我的心好难受,好像有人在拧它一样。”靳怀理苦着脸说。

  “有人拧?”怎么听怎么觉得靳怀理的描述很蹊跷,萧砚打算去楼下拿听诊器。才准备起身,他的眼一瞥,看到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张阮立冬和其他男生的亲密合照。

  联系起靳怀理最近的种种表现,再结合他此刻要死不活的症状,萧砚又惊讶又欣慰地开腔:“老靳,你是不是喜欢阮立冬啊?”

  “……”

  当晚,在家和陈未南胡扯的阮立冬收到了一条来自靳怀理的短信。

  “明天一起去查案吧。”

  哟,他可是难得这么积极。阮立冬边想边噼里啪啦地回了一条短信。

  “哪方神仙这么重要,重要得让你都不理我了?”

  “别偷看,我们说正事呢。”一巴掌拍开陈未南,阮立冬嘴角含笑,说起了靳怀理,“他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怪人……”

  翌日,陈未南送阮立冬下楼,在楼下遇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靳怀理。

  “你脚上有伤,我来接你。”

  看着远处停着的那辆自行车,陈未南轻嗤一声,抓住准备跟靳怀理走的阮立冬。

  “立冬,还是坐我的车吧,我开车送你,那车也太破了。”

  不友善的话引起阮立冬的一阵不适,她蹙了蹙眉:“算了,坐车都坐腻了,我想坐自行车。”

  “陈未南就是嘴巴坏,他没什么恶意的。”坐在自行车后座,阮立冬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头。

  “没事,你坐稳了,我要开车了。”

  骑车就骑车呗,还开车。看来靳怀理的自尊心真的蛮强的。这么想着,她的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腰上:“可以走了……哎呀,我的妈呀,你是在自行车上加了火箭助推器吗!”

  看着飞速从身边掠过的风景,阮立冬忍不住想尖叫。

  “火箭助推器体积太大,我的这个原理和那个差不多,只是轻便了不少。”

  “知道了知道了,你专心开车!”这下,阮立冬总算承认他是在开车了。

  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到了警局。

  阮立冬跳下车,边理着头发边看那辆神奇的自行车。

  “怎么以前没见你骑过?”她摸着车座,看着靳怀理摇头。

  “太容易丢了,骑一次丢一回。那个陈未南是你什么人?”

  “哦。”阮立冬了然地看了看四周,好在这里是警局门口,应该没人敢偷。她根本没注意靳怀理的第三句问话。

  她是不想回答吧……靳怀理才有些温度的心再次凉了下来。

  进了警局才知道,万锋带人去查善俊了,还没回来,阮立冬只好和靳怀理在接待大厅等。粗心的她也没发现正闹情绪的靳怀理有不对劲的地方。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一个女民警正拍着桌子问案。

  “老实交代,你们团伙一共几个人?具体踩了哪些点?偷了多少东西?”洪亮的声音让蹲在对面墙角的猥琐男人一口咽回了更加无赖的说辞。

  他搓着手,目光回避:“警察同志,哪有什么团伙,就我一个人。那不是前几天停电吗?我就手痒干了一票。我对党和人民发誓,没同伙,就我一个!”

  阮立冬扑哧一声笑了,这年头,连小偷都讲“信仰”了。

  就在这时,万锋跑进了门。看见靳怀理,他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说:“查出来了,善俊有问题。今天我们去他公司的时候,他正准备跑路……”

  “他这是心虚吧,郑华就是他杀的!”阮立冬忍不住从凳子上跳起来。

  万锋却摇起了头:“不是,他跑是因为他把公司的钱亏空了,现在人已经被逮捕了。这也算是破了一个案子,就是和我们这起无关。”

  “这样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阮立冬迅速地萎靡下去。

  “怎么办啊?”她捅了捅靳怀理,却发现他托着下巴,正专注地看着那个“对党发誓”的小偷。

  “我有一个想法。”说着,他朝万锋摆摆手。

  讶异于靳怀理吩咐的事情,迟疑片刻,万锋点了点头,随即拿起对讲机,吩咐组员:“一大队的人门口集合,有行动。”

  什么行动?神秘兮兮的。

  想从靳怀理嘴里套出点什么的阮立冬无功而返,只得坐在一旁生闷气。

  “小气鬼,不够意思,不仗义……”可以用来挖苦的话几乎被她说了个遍,可靳怀理就是固执地什么也不说。

  直到两个小时后,万锋把那伙靳怀理要“找”的小偷一锅端了。

  没有靳怀理的指示,万锋不会这么顺利地找到小偷的藏身地。

  “下次让人出来望风时记得把嘴上的油擦干净,脚上的鞋不说擦擦,至少也把沾了石灰的鞋底掸干净了。”不小的单间里,万锋蹲下身子,用一副商量的口吻和面前几个人说话,“问你们一件事,停电那晚有谁去了新苑小区?”

  原本垂头丧气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回答。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答,万锋站起身,失望地摇摇头:“团体盗窃判刑是不重,可你们也看到了,刚刚那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你们就被端了老窝。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花时间盯着你们。”

  他转身要走,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他勾着唇角,猛地回头:“是你啊……”

  因为这起盗窃案,万锋得到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有用的信息。

  小偷说:新苑小区的保安尽职,且监控多。那晚停电,他趁机溜进小区,连偷了两家后,大约是半夜两点,他准备离开时,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从一栋楼前传出……

  “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是砂石摩擦,又不像,很慢,最后还有‘咚’的一声。”

  “哪栋楼,他说了吗?”

  看着靳怀理,万锋的眼睛几乎放着光:“就是景丹晨住的那栋。”

  “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还不如说说你们是怎么抓到小偷的呢。嘴角上的油和沾了石灰的鞋底是怎么帮你们找到他们的?”

  “油是肠粉的油,有石灰的路大多在平房区。从这个小偷的衣着综合看来,小偷的窝点在一处平房区,附近有卖肠粉的,并且还有施工队。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什么呢?”

  靳怀理的解释不禁让阮立冬再次为自己的智商点了一根蜡烛,她不明白靳怀理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奇怪的声音”。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个普通的声音,也会被当成“奇怪的声音”呀。

  托着腮,她无聊地看着窗外。

  “靳怀理,不好了!”

  “怎么了?”

  “火箭丢了!”

  火箭?半天过后,靳怀理才反应过来,阮立冬在说他的自行车。

  5

  “白色的,把手上有个铃铛。最重要的是,它跑起来特别快,像火箭。”嘈杂的大厅,阮立冬正用她能记起来的形容词形容着那辆她就坐过一次的“火箭”。

  “这个女人的关注对象未免转移得太快了。”万锋看着她,有些无语地耸了耸肩,“靳老师,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再去新苑小区看看。”

  “什么时候去,需要我一起吗?”

  “要等一会儿,她还没报完案。”他指着远处的阮立冬,看得认真。

  万锋突然就不知所措了,才认识靳老师时他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恨不得把阮立冬甩得远远的。

  “靳老师,你不会是喜欢上阮立冬了吧?”

  万锋托着下巴,觉得那里快掉了。

  靳老师的表情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嘛!

  “报完警”的阮立冬折返回来,发现万锋的脸正由黑变红,对着靳怀理拱手作揖。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堂堂万警官怎么怕起闷瓜来了?”

  “没有。”靳怀理低着头,眼睛淡淡地扫过万锋脚边。

  像是被灼了一下,万锋当即跳开:“我还有事,去忙了。靳老师,你那边有情况记得告诉我!”

  “这家伙,受什么惊吓了?”阮立冬觉得蹊跷,却在靳怀理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当然不知道,靳怀理可是以不参与破案要挟万锋替他保密的。

  “走吧。”

  “干吗去?”

  “我想再去一次景丹晨家。”

  景丹晨家门前。

  一个腰上系着碎花围裙的白发老妇人打开门,诧异地打量起门外的人:“你们是……”

  弄清靳怀理他们的身份后,老妇人“哦”了一声:“她去单位了,我是她妈。你们先进来吧。”

  她闪身让客人进门,嘴里却忍不住唉声叹气:“郑华那孩子才认识晨晨时,是个挺踏实的孩子,谁想到到头来事情成了这样。”

  “生病的人肯定脆弱,遇到年轻温柔的女医生,有几个不表现得又乖又踏实?”想象着一段医患间的爱情故事,阮立冬对故事的男主角有些不屑,“难怪后来会找小三,黑心肝,原来心脏一早就不好,景丹晨一早就不该给他治。”

  “郑华心脏有问题吗?”老太太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我都知道。”阮立冬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景丹晨是心内科的医生,和郑华又是在医院认识的,郑华不是去看心脏,又怎么会认识景丹晨呢?”

  “不是的,他只是在医院见到了晨晨,一见钟情后托人介绍的。”

  哦……推理被反驳的阮立冬有些发窘,她挪了几步站到靳怀理的身旁。

  靳怀理之前觉得她乱七八糟的推理只会烦人,可现在他竟有些喜欢听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推理了。靳怀理抿了抿嘴,笑意随即收起。

  因为阮立冬的冒失,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郑华有什么习惯或是毛病吗?”他问道。

  “搞女人算吗?”景妈妈苦笑了一下,“他爱抽烟,抽得很凶,晨晨对他这点意见很大,除了这个没别的了吧。啊,说起毛病,浪费算吗?年轻人花钱不走心,水电用得像不要钱似的。”

  “哦。”似乎又是个没有帮助的答案。

  闲聊了两句,他们便下了楼。

  他们去了给景丹晨提供不在场证明的邻居家,可得到的答案同样不尽如人意。

  “我对烟味过敏,景医生家当时肯定是没有烟味的,我能肯定这一点。”

  邻居信誓旦旦的样子让靳怀理郁闷,没有烟味的解释无外乎几种:郑华才回家,没来得及抽烟人就被控制住或者直接死亡了;或者他根本没回家。

  真相到底是哪个呢?

  靳怀理皱着眉,正思考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正打算关门的住户一脸看不惯地说:“年纪轻轻的,不好好过日子,整天想着七搞八搞的!”

  “楼下这家怎么回事啊?”

  在阮立冬忙着“八卦”时,靳怀理已经飞奔去了楼下。他到一楼时,恰好听到门里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才出去飞了一星期,你就又让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咱们家了!”

  又是出轨?

  靳怀理做了个恶寒的表情,出门绕去了一楼阳台。

  阳台外,吵架声依然可以听得清楚。靳怀理仰起头看着小阳台上摆着的一个摔破的水晶摆件,觉得有些奇怪,偏偏此刻让他说又说不出来。挠着头,他看着阮立冬从楼里走了出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怎么了?”

  阮立冬低着头,似乎在酝酿情绪。靳怀理本以为他又要听到一场大骂,孰料再开口的阮立冬竟语气平静。

  “男人出轨是最不可原谅的事了,我姐姐和姐夫离婚就是因为他出轨。我现在对男人都缺乏安全感,如果将来我的男人出轨,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为情绪激动做出些什么。”

  “我不会让你有激动的机会的。”靳怀理认真地说。

  “谢谢你啊,靳怀理,不过你一个估计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想帮我把关……”阮立冬摸摸鼻子,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我还是自己睁大双眼慢慢看吧!”

  她拍了拍靳怀理的肩,像在表示感激,却不知某人心里现在很不是滋味。

  我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她怎么听不懂呢?是不懂还是不想懂呢?

  怀揣着这些小心思,靳怀理听见阮立冬问他:“那下面该怎么办?”

  是问这个案子吗?

  他想来一次深夜造访。

  夜风习习,树影层叠着落在地上,隐没了月光。

  阮立冬蹲在树后,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这次怎么没见你怕?”身旁的人问。

  “人也不是在这里死的,再说这里视野开阔,真有坏人我不会跑吗?我短跑可是拿过奖的。”

  “很厉害。”靳怀理竖起拇指,“我要去那边查些东西,你能帮我在这里录音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真的行吗?

  没想到话才出口,手里的录音笔便被阮立冬拿走了。

  “这还不是小case一桩吗?”

  “你别磨叽了,快去吧。一想到我们可能伸张正义,我就兴奋!”

  “嗯。”

  被推远的靳怀理无法理解女人的情绪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怕得要死,怎么现在就这么兴奋?

  午夜过了近半,寂静的小区里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靳怀理停下脚步,靠在身旁的雷克萨斯上,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真没想到推一辆车这么费劲,累得他肱二头肌都在抗议了。

  拿起手机,他发信息给楼那侧的阮立冬。

  “录好了吗?”

  “录着呢,录着呢。”

  他收起手机,一并收起的还有担忧,看样子她不害怕。

  正准备找下一辆车时,一声尖叫犹如剪刀,顿时划破了漆黑的夜。

  “啊!”

  声音从阮立冬那边传来,靳怀理才放松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甚至都没思考一下,他人已经冲了出去。

  夜风清凉,吹干了身上的汗,靳怀理站在榕树旁,看着树荫底下陷入昏厥的陈未南,第一反应是: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了?”好在脱口而出的话还算理智。

  “我不知道是他,所以把他打晕了。”阮立冬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手足无措,即便哭丧着脸,但还是保持着理智,“要不我给他做人工呼吸吧。”

  “不行!我的意思是摇一摇说不定会醒……”

  黑夜掩盖住了靳怀理的脸红,连同他的小心思。

  “唔……我都这样了,还摇,不怕摇成脑震荡啊!”

  随着“唔”的一声,醒来的陈未南眨着眼睛,愤恨地望着靳怀理。

  “我说了他不会有事的吧……”

  靳怀理挠着头,觉得在你来我往的陈未南和阮立冬间,似乎没自己的位置。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查案就查案,非得半夜查?”

  “要你管?还有,你是不是跟踪我了?不然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拜托,小姐,你一小时一条微博,条条有定位好不好?”

  ……原来微博还有定位功能啊。靳怀理心中默念:回去记得找机会把她的手机改造一下。

  走神时,突然听见陈未南叫他。“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大侦探?”

  “大侦探”这三个字让靳怀理心里泛起一阵不适。他低着头,闷声说:“还在查。”

  “没查出来今天就先别查了,早点回家睡觉。为了你,我在小区外面也蹲点几个小时了,都困了。”

  阮立冬才不吃他那套,但念及他刚刚挨了自己一下的份上,她细声问道:“陈未南你到底想在我家赖几天,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才住几天你就嫌弃我了。好吧,不住你家我去住靳教授家,听说他家房子超大。靳教授,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会欢迎我吧?”

  陈未南眨眨眼,突然贴近靳怀理:“我想和你聊聊你喜欢我家立冬的事。”

  靳怀理一阵头晕目眩。也就这一天时间吧,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阮立冬了呢?

  意识模糊中,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好。”

  6

  陈未南被安置在书房旁边的客卧里。回了家,他本以为陈未南会质问他,或者会警告他一番。

  可陈未南什么都没说便上了楼。

  楼下,靳怀理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他不喜欢她。

  一夜无梦,就在天蒙蒙亮时,熟睡中的靳怀理突然被万锋的电话吵醒了。电话里,万锋兴奋地告诉他:“方菲出事了。”

  方菲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右手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命很大。

  “而且,景丹晨在现场出现过。”这是最让万锋感到兴奋的。

  警局里,在录口供的方菲情绪不好,捂着受伤的胳膊骂骂咧咧:“就是景丹晨干的。那个死女人,她不想给我钱,现在还想害我!郑华就是她害死的,你们干吗不抓她?”

  “那你看到推你的人是谁了吗?”问话的警员抬起眼皮。包括他在内,监控室、问询室里的人都希望方菲能给出一个名字,可答案却让人失望。

  “没有。不过除了景丹晨,还会有谁这么希望我死?”

  “商场有电梯,你为什么爬楼梯?”

  “等人,顺便吸根烟。商场禁烟的,你不知道?”方菲一脸理由这么明显你都不懂的表情看着问话的警官。

  “等人?”监控室里,靳怀理抬起头,“景丹晨那边怎么说?”

  “景丹晨说是方菲约她的。方菲怀孕了,来问景丹晨要堕胎钱、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们核实过,证实了她们在商场附近咖啡厅的谈话并不愉快。”

  “方菲没怀孕,因为她说她在吸烟,而景丹晨……”靳怀理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好得有些可怕。

  “不过有个事儿说不通。”万锋蹙着眉,“方菲出事的地方在商场北区,可三分钟后看到景丹晨的人说当时的景丹晨人在南区。除了横向距离外,事发地同景丹晨出现的地方还有两层楼的高度差,就算再能跑的人,想在三分钟内完成这段距离间的移动也是不可能的。”

  “哦?”这样啊,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的被完成了,那会是怎样完成的呢?

  一道灵光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靳怀理眨了眨眼睛:景丹晨参与了这起案子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或许她还有一个帮手呢?

  漆黑的夜里,隐藏在暗夜中的杀手轮廓在他脑子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帮手!

  “帮手?”阮立冬坐在看守所的排椅上重复着靳怀理的话,“那肯定是她特别亲近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她妈?”

  “万锋在查景丹晨的社交网了。我们看看这边会不会有线索吧。”

  阮立冬“哦”了一声,想起刚刚自己明明在抱怨早上他们甩了自己单独行动的事,怎么就被几句话打发得忘了生气呢?

  正想着,远处的闸门打开,剃了光头的小偷跟着警察走了出来。一见是靳怀理,小偷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还有事找我啊,我能说的都说了,连我出门前偷了邻居家的猪卖了的事我都说了……”

  “我们就是想让你听听这个。”

  靳怀理从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随后按下播放键。

  接下去漫长的半个小时,房间沉浸在各种“刺啦”“嘎嘣”声里。可也是半个小时过去,靳怀理得到的全是否定的回答,连他之前认为可能性比较大的轮胎磨地声也被否定。靳怀理皱着眉,有些烦躁。

  小偷却很有自信,说起话来也是摇头晃脑的:“干我们这行的,除了手快,耳朵也好使着呢。”

  正夸耀着,小偷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指着录音笔,大声叫着:“就是这声音,那天晚上我听见的就是这声音!”

  这声音?可是录音笔录的明明是靳怀理、陈未南还有阮立冬几个人的说话声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靳怀理终于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了。而这个声音或许能帮他揭开凶手的不在场证明。

  “我需要让万锋再帮忙确认一件事。”靳怀理喃喃自语道,而阮立冬则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什么进展你倒是和我说说啊。”

  “还不能完全确定。”

  “先说说看啊!”

  “还记得一楼吵架的那小两口吗?”

  “记得,他们怎么了?”

  “小偷认出的那个声音是我踩在地上碎水晶发出来的。一盆本该摆在卧室或者客厅的装饰品如果因为损坏出现在阳台也解释得通,不过这家主人处理破损水晶的方式泄露了水晶是在一种不合理的情况下损坏的。所以那晚很可能真的有人去过那家。”

  “偷情,打破了水晶,所以就算是半夜也要打扫掉碎片。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对案子又没帮助。”

  阮立冬沮丧的样子让靳怀理的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偷情的人就算再想避人耳目,会翻墙进小区吗?”

  啊!阮立冬懂了!

  “有个保安说谎!”

  说没说谎还需要让万锋确认一下。

  万锋的答复肯定了靳怀理的设想,可凶手怎么杀死郑华的他始终想不通。

  坐在自家书房里,靳怀理在纸上一遍一遍写着那些已知的线索:开车回家的郑华,保安,停在车位上的车,家,电话。

  那个人是怎么制造了这起没留下任何证据的杀人现场的呢?

  他想得烦躁,一旁的阮立冬又何尝不是。她睁着干涩的眼睛,痴痴望着靳怀理。可惜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似乎仍然毫无头绪。

  “靳怀理,我困了,先回家睡觉。你想到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想得专注的靳怀理丝毫没在意地应了一声。

  书房门轻轻关上,门外阮立冬数台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二、三……”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一声“哎哟”惊醒了靳怀理。他起身奔出门去,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便看到坐在半级台阶上的阮立冬一脸哭丧:“我把这里当成我家了,你家比我家少一阶。”

  “我家是……”走下台阶的靳怀理猛地顿住脚,“十三阶。”

  凶手是如何杀人的,他终于知道了!

  7

  沭封的降温来得突然,不过一夜之间,气温就直降了十几摄氏度,清早起来晨练的人们被室外的气温逼得回家加衣服。方菲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寒战。她拿起床边的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却让她更加不舒服了。

  挣扎着爬起来,她拿起电话,打给乔宇珩。这几天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久都没联系她了。

  电话里她让乔宇珩给她买点儿感冒药。想起空了的冰箱,方菲又补充了一长串食物,再三嘱咐他快些,才挂了电话。

  感冒让人晕乎乎的,打开电视的方菲在超人和美女的爱情故事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电视上播着片尾字幕。在一连串的中文鸣谢名单里,方菲看到电视机右下角标着一部国产文艺片的名字。

  她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奇怪,乔宇珩怎么还没来啊。渐渐恢复的神志让奇怪变成不耐,她当即拿起手机。可惜一段等待后,她听到的是“对方已关机”的电子音。

  难不成没电了?嘟着嘴埋怨了一会儿,她直呼倒霉地起身穿衣服。联系不上乔宇珩,那她只好自己出门买了。

  方菲没想到,穿着长袖衣服出门一走,昏沉的感觉竟然消减了不少。提着购物袋,她脚步轻快地上楼。她有数台阶的习惯,一阶、两阶、三阶、四阶……

  数到第七阶时,方菲觉得她脖子后面突然吹来一股风,紧接着她脖子一痛,人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广播声从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是每天晚上邻居老头会听的一个评书节目,嗓音沙哑的老头扯破布般没完没了地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方菲很讨厌,可这事她没权利说人家,毕竟那是人家的自由。方菲嘀咕着怎么又停电了,然后猛地想起刚刚是有人劈晕了自己,是什么人?她有些后怕,捡起手边的东西,快步朝楼上跑去。

  十四阶顶端,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关上门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刚刚怎么就晕了呢?乔宇珩去了哪儿?就在无数想法在方菲脑子里相互碰撞时,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家里有人。

  “凶手就是这样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万锋抱着肩,朝一旁的靳怀理点头。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方菲认得面前的人,知道他们是警察,可仍气得浑身发抖。

  “抱歉,不过我们已经征得了这家人的同意。”手一摆,万锋的同事会意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天光大亮,并不是黑夜,再看屋内的摆设,方菲惊讶地发现,这不是她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实验。”靳怀理腼腆地笑着,实验成功了。

  这一切安排都源于最初提出的那个疑问:郑华到底回家没有?

  邻居说在小区门口听见了他骂人的声音,警方以此判断郑华回家了,靳怀理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可直到后来,才意识到无论是郑华出现在家门口还是郑华的车停在了楼下,都不能代表郑华回家了,最多只能代表郑华他进了小区。

  “天方夜谭。”这个推断让方菲愤怒。她认准靳怀理是在给景丹晨开脱,说话的语气也恶劣起来。

  “可景丹晨不是接到了郑华的电话吗?是郑华亲口说他回家的,邻居也听到了。”阮立冬也有些不懂。

  “因为郑华进的那间房根本不是他的家。”万锋敲敲他手边的红木圈椅,“和方菲刚刚一样。”

  是不一样,除了房子的构造和格局差不多外,其余的陈设根本不一样。她家是布艺软沙发,而这间房却是红木家具。方菲张着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忆,是神经系统存储过往经验的能力,属于心理学或脑部科学的研究范畴。程序性记忆是通过学习以后可以无意识地进行,例如行走、骑自行车、跳舞和开车。记忆发生在基底神经节和小脑里,和你的肌肉感觉以及平衡感有着紧密联系。”

  靳怀理试图解释,可方菲已经不想听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你说的这些和郑华的死,还有和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关系?”

  靳怀理耸耸肩,开始讲述他脑子里复原的案发现场。

  案发当晚,景丹晨打电话让郑华回家。郑华的车开进小区时,整个小区是停电的,他情绪不好,在门卫那里骂了人。之后他进了小区,停了车,再上楼。上楼时他摔了一跤,所以有了额头上的那处伤。他回到家,在家里中毒死亡。死前,他打了一通电话给景丹晨。

  “我懂了,他因为某些原因,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就是这间,还死在了这里!那个台阶!”阮立冬兴奋地大叫。

  靳怀理点头:“是你给了我灵感,让我找到了郑华死亡的关键。改变一段楼梯的形状,就建造起了一个相当隐秘的犯罪现场。”

  他看向方菲:“你住的公寓很新,建筑质量却不好,楼梯用了材质不好的水泥,一年没到就走出了许多坑洼的破损痕迹。你家门口的第十一和第十四级阶梯刚好有破角,脚踩在那个位置容易摔跤,所以当你把这里错误地当成你家时,脚就习惯性地往外迈一点。”

  靳怀理指着他身旁的一台小电视,上面是红外线摄像头拍摄的画面,画面定格在方菲上楼时——的确如靳怀理所说。

  方菲心惊,却不认同靳怀理的猜测:“就算楼梯给了郑华错觉,可他哪来的钥匙?别告诉我是你们警方给的。再有,就算郑华真像你说的进了这屋子,他没有眼睛吗?我是吓了一跳,没来得及看房间的陈设,郑华不会看吗?”

  这就是让靳怀理破解整个案子的关键。

  “郑华有夜盲症。他是去医院治疗时认识的景丹晨。因为夜盲症,他习惯在晚上留灯,所以景丹晨的母亲说他浪费。他在停电的情况下看不见东西,恰巧在这时,有个人提出送他回家。郑华因为对方的‘好心’,一步步被带向死亡。所以他的手机会被单独扔进河里,因为要掩饰手电筒功能出了问题的事实,而且当时他的手机电量也该是不足的,不然就算不能用手电筒功能,屏幕光也是有效的。”

  “那凶手到底是谁?”

  阮立冬看着发问的方菲,笑了。她想,就在这个实验成功的时候,那个凶手应该已经落网了。

  8

  一旦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被戳穿,说谎的保安也只好认罪被抓了。

  新苑小区的老保安坐在审讯室里,脊背挺直,丝毫不像一个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

  老保安姓严,全名严大国。他很痛快地交代了杀人的原因。

  景丹晨是个好姑娘,为人和气,每次见到他都会打招呼。有一次严大国生病没人照顾,两顿饭没吃,是景丹晨给他煮了碗热馄饨送来。他无儿无女,就把景丹晨当成了女儿。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景丹晨变得闷闷不乐。

  老严问了景丹晨几次,景丹晨都不说。直到后来是老严自己发现了郑华有外遇然后打算和景丹晨离婚的事。

  “我看到小景连续几次去药店买鼠药,这栋小区是没耗子的,所以我想她是打算杀郑华。她是个好姑娘,为了那样一个男的犯法不值得,所以我就替她做了。不要说什么非亲非故我怎么会帮她杀人,我是个快死的人了,只是不想看见一个好姑娘为了那样一个人渣毁了自己。

  “我是无意中发现郑华有夜盲症的,所以我打算利用这点杀了他。如果幸运的话,我不会被你们发现。不过现在看来,我没那么幸运。”

  严大国的眼神变得迷离,记忆被拉回了案发当晚。沭封市大部分地区处于停电状态,新苑小区也是。严大国白天听见景丹晨在进小区时和郑华通过电话,知道他晚上会回家。

  和他一起值班的年轻保安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恰巧他女朋友家住的地方和新苑小区是一个电路系统,所以每次新苑小区停电,严大国都会“善意”地让小保安去陪女朋友。

  当晚的情况也一样,严大国放了小保安的假,自己则一边记录小区进出车辆,一边等郑华回来。似乎是命中注定般,郑华回来得很晚。他回来时,小区里的车基本都回来了。

  郑华情绪不好,看着漆黑一片的小区,嘴里骂骂咧咧的。严大国装作关切地问怎么了。他当然知道郑华是因为看不见闹情绪了,可他还是这么问了郑华。

  郑华含糊其词,说他这几天才去医院看了眼睛,路看不清。

  严大国主动提出等车子全回了车库后,他送郑华回家。郑华当然说好,不过他问严大国能不能帮他先把车开进小区车库停好,他在门卫室等严大国。

  严大国“一阵为难”后说好,他知道郑华是不想停好车自己在楼下等。其实这里也存在一个变数,如果郑华说他自己去停车,然后在车里等严大国呢?那么这一切都是无法实施的了。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严大国撒了一个谎,说小区里面在翻修,路不好走。

  就这样,趁着郑华等在门卫室的工夫,严大国开着郑华的车停到了他家楼下。

  后来到了门禁时间,严大国关上小区的拉门,“送”郑华回家。

  负责审问的万锋敲敲手里的水笔:“新苑小区另一栋楼里的楼梯和方菲住的楼里的基本相似,是你弄的?”

  “是。”严大国点头。

  “郑华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万锋看了一眼手边的本子,上面的问题有些是他的提问,有些是靳怀理要他问的,譬如这条。

  “我绊的。”

  “为什么?”

  “为了让他产生错觉。”严大国耸了一下肩,“我提醒摔过跤的他注意第十四阶的台阶,他真就注意了,结果进了错误的家。所以说习惯这个东西不会骗人,他已经不把小景姑娘的家当家了,所以他该死。”

  严大国说的那户人家长年在国外。他想办法拿到了钥匙,制造了这起命案。至于严大国是怎么把鼠药掺进水里毒死郑华,并在半夜借口闹肚子离岗运走尸体的,这些都随着严大国的招供迎刃而解。

  审问很快结束,严大国由两名民警押着,接下来就要被转送去沭封的看守所了。靳怀理在走廊转角拦住了严大国。

  “为了景丹晨这么做,我觉得一点也不值。”

  严大国脸上带着微笑:“我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为了这么一个好姑娘,当然值。”

  “就算你没听她叫过你一声爸?”靳怀理扬扬眉毛。他看见严大国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慌张是短暂的,严大国很快恢复了镇定:“我无儿无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大国走了,万锋一脸佩服地来找靳怀理:“没想到这件案子会因为一对偷情男女而告破。”

  想想靳怀理那天让他查的事,万锋仍感触良多:“一楼来偷情的女人证实来小区时门卫处没人,所以出入登记就只有两个人名,我们也因此知道了保安说谎。”

  嗯,可是案子并没有结束。

  “我想去一下景丹晨家。”靳怀理说。

  新苑小区,景丹晨家。

  “凶手抓到了。”万锋说,“是你们小区的门卫严大国。他是为了你。”

  景丹晨嘴巴微微张开,“啊”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冒出我要杀郑华这个想法的,不过他真不该这么做,我已经打算和郑华离婚了。”

  “你想杀他,一直都想。”

  靳怀理的话让景丹晨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凶手已经抓到了,现在又跑来说想杀人的是我?你们什么意思?”

  是啊,什么意思啊?万锋也看着靳怀理。

  靳怀理耸耸肩:“否认也没关系,我下面说的话你姑且听听,因为我没证据。在这起案子里,你的不在场证明看上去天衣无缝。你在郑华死的这段时间里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可不代表你不是知情人。那天,你家楼下的老人出现了呼吸困难,已经很久没发病的他为什么在那天偏偏犯了病?郑华好面子,他有夜盲症的事不会轻易和外人说。严大国是怎么知道的?再有你约郑华回家的那通电话,还有郑华没有手电筒功能的手机,以及你和方菲见面的事,这些严大国都知道,这难道是单纯的巧合吗?”

  “不然你以为呢?”景丹晨眼神躲闪,嘴角的笑已不复存在。

  “你经常站在卧室的窗前,所以地毯上的一个地方被你踩得起了毛边。因为只有从那个位置才看得到小区正门,才看得到门卫室。资料上说,你父母早年离异,父亲不知去向,严大国他……”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案子已经破了,你们可以别来烦我了吗!”像头被激怒的母狮一样,景丹晨硬是用蛮力把他们推出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万锋半天才回过神来:“靳老师,你是说严大国是景丹晨的爸?可我们并没查到这一点啊。”

  靳怀理知道没查到,可事情的种种走向都在告诉他,要严大国这样奋不顾身去帮一个人,单纯的一个好心是站不住脚的。

  “阮立冬呢?”下楼时,靳怀理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话音才落,楼下便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靳怀理,靳怀理,我问到了!”

  问到什么了?

  “那家的老爷子说,发病那天,严大国拉着他说了好久的话。你说得对,严大国在帮景丹晨制造不在场证明,我觉得她肯定知情!”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没有证据。

  这起案子虽然不算圆满,但总算是告一段落。

  夏日午后,坐在萧砚诊所的靳怀理却始终郁郁,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暂住”他家的陈未南。

  “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苦恼?”

  靳怀理摇摇头。陈未南并没做什么,除了要求每天的晚饭多加两个洋葱,再除了冷不防站在他身后对他似笑非笑。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萧砚止不住地摇头,“你不是说他知道你喜欢阮立冬了吗?换作我是女生的男朋友,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被惦记,还不第一时间把那小子揍一顿啊。老靳,会不会是你搞错了?这个陈未南和阮小姐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啊?”

  “怎么可能!”循着记忆中的蛛丝马迹,靳怀理越发笃定,“他们就是在一起的。”

  要不然陈未南干吗那么关心阮立冬,而且阮立冬那么欺负他他也不吭声。

  萧砚被靳怀理这个认死理的朋友气得想笑,捂着肚子:“那你要怎么办?要追阮立冬吗?”

  靳怀理摇摇头,他不想做第三者,看着她幸福就好。而且,他的这份心意阮立冬并不知道。

  萧砚快被他气死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比老靳好多少呢?对阮圆,他还不是什么都谨慎着,生怕破坏了现在的这份美好。

  哀叹一声,萧砚想起一件事。

  “今天不是该去电视台吗?都几点了,还不走?”

  “时间有变,这周的节目取消了。”说起这事,靳怀理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喜欢一个人好麻烦啊!

  在萧砚那里“蘑菇”了一会儿,靳怀理还是回了家。让他意外的是,阮立冬竟在他家,正和陈未南说着话。

  “靳教授,正想和你说呢,我要离开几天。立冬的领导派她去外地做交流,而交流单位刚好是她以前工作的地方。你也知道,立冬离职前和那边的同事相处得不算愉快,我不放心,所以跟着一起去看看。圆圆姐和梓声也跟我们一起。叨扰多日,你可以放松几天了。”

  “哦。”一种深深的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靳怀理本就不高的情绪变得更低了。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上了楼,所以他没发现陈未南的目光自始至终跟着他。

  入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靳怀理终于没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不确定这个时间金梓声睡了没,只是试着打电话给他。

  “嘟嘟”几声后,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靳叔叔,什么事?”

  金梓声惺忪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靳怀理的耳中。他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柯南同款的定位眼镜有些难,我现在手里的器材不够,不过能给你做个差不多的。”

  “差多少?”

  “定位精确度差些,不过用来追踪你被偷走的文具橡皮绰绰有余。”

  “太好了!”电话里传来一声弹跳后的“咚”,金梓声兴奋地喘气,“说吧,靳叔叔,你想问什么?”

  “你小姨来沭封前在什么地方工作?与同事关系如何?和谁交好?和谁交恶?受过欺负没?是谁欺负她……”

  出差前,阮立冬本想和靳怀理道声别,毕竟要离开几天。可奇怪的是,她赶去中山东路77号和靳怀理会合时竟然没看到他。

  “或许在睡觉吧。”推着她出门的陈未南说。

  哦……这样啊……出了门的阮立冬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中山东路77号的大门。

  可谁又能告诉她,靳怀理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机场呢?

  “靳怀理,你……”

  “靳叔叔,你也出差吗?”金梓声踮起脚,仰视着靳怀理。

  “嗯,带学生出差。”靳怀理挺直了脊背,心想他带着这么多掩护,阮立冬总不至于会想到他另有目的吧。

  陈未南看着靳怀理身后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心里一片了然。

  9

  飞机在中午降落在连港机场。出了舱门,靳怀理回过头,可惜身后的学生太多了。他撇了撇嘴,后悔自己的失策。

  “靳叔叔,你该少带几个学生的,太吵了,还遮挡视线。你看,你都看不到我小姨了吧。”金梓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对他说,“靳叔叔,别那么看着我,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个……”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得也太明显了吧,靳怀理颇为头疼地看了看身后。现在还不知道的或许只有那个当事人了吧,哎……

  “靳叔叔,我听小姨说,这次她要参加一个什么节目的录制。听说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是她以前的死对头,我有点担心她会受欺负。”

  “她很能说啊。”回忆着阮立冬在火锅店里展现的“口才”,自愧不如的靳怀理吞咽着口水,心想那样的她怎么会被人欺负呢。

  “嗯,不过她那个死对头比她还能说。”

  “……”

  人群自身后紧随而上,很快便超过了止步不前的他们。

  “靳怀理,你傻站着干什么?”

  风轻轻吹起阮立冬的裙摆。她手搭在额头上,眯眼回望着靳怀理:“看什么呢?人都看傻了。”

  “唔……”他低下头,手不知所措地在身上一阵摸索。

  “没看什么。”像是终于摸索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的手停在腰上,随即抬头,越发坚定地说了声“没看什么”,然后便一声不吭地快步走了,连阮立冬的呼声都没能阻拦住他的脚步。

  “这么急是去哪儿啊?”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阮立冬低下头,严肃地瞪着外甥,质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在说某个很凶的女人。哎哟哎哟,你干吗?你看你不凶吗?你不凶你不凶!妈,救命!”

  周围很多人都在看这个“行凶”的女人,包括远处的靳怀理。他站在摆渡车旁,看着日光下的女人,脑中回响着临行前金梓声和他说的那些事:她的父母在来连港探望她的路上出了事,最后连尸骨也没找到,而她是在那之后被同事合伙赶出了电视台。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曾经让她伤心的地方。

  他该怎么做呢?还是他要做些什么?想得头大时,阮立冬上了车,他的思考因为紧张而瞬间中止。

  他们在机场外分开了。

  登上校际大巴时,靳怀理看着陈未南安抚地拍着阮立冬的肩,心里非常失落。他就是没那个勇气!不然大可以冲过去对她说:“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身旁的学生班长兴奋地趴在车窗上问:“老师,我们来连港有什么具体项目吗?”

  “我默默看着她就好。”

  班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老师想默默看着谁。半天后,她才醒悟过来:老师说的是沃金莫比和撞球实验这次会好!

  真是一个让人雀跃的消息。

  靳怀理不知道他的话被学生如此曲解,此时的他正低头看着手机。

  金梓声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他发来的信息就不那么可爱了。

  “靳叔叔,我小姨晚上要参加她死对头的一个节目。陈叔叔说已经帮她打点好了,不会让我小姨受欺负的,你放心吧。”

  这个安慰……让他受伤了。

  没伤心完,金梓声的第二条短信便紧随其后。

  “陈叔叔给节目冠名赞助,用的是我小姨的名字。”

  那样做真的能替她出气吗?她的那个死对头会不会说她傍大款呢?各种顾虑一下子填满了靳怀理的脑子,他烦躁地揉着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回过身,对坐在身后的学生说:“同学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是友台交流,再回到连港电视台的阮立冬却总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靠在宾馆的沙发上,她看着电视,人却在发呆。

  “小姨你晚上要好好表现,不能让那群人把你看扁了,说你就是靠着家里有钱才做主持人的!”

  可是连赞助的名字都是以她个人名义打的,要多好的表现才能让人说她不是靠家里、靠男人呢?这个该死的陈未南!

  她忧愁地看着窗外,天一点点变黑,她只能期望连港的观众会多看一些她的表现。

  这么想着,她起身去开门。电视台的人来接她了。

  钟艳艳一如既往地烦人,对词时便可见一斑。

  “立冬,这里需要我发问,你是不能插嘴的。”

  “立冬啊,怎么几年没见,你口音这么重,会影响我们节目效果的。”

  “立冬啊……”

  “钟艳艳,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是你们电视台请我来的,不是我要来的!再不闭上你的嘴,我不保证我不会咬你!”

  狠狠地丢下这句话,阮立冬拿起稿子走出去——她需要透透气。没想到,才出直播室,她就遇到了熟人。

  “靳怀理,你怎么在这儿?”

  “我……带学生来做实验!”本来是来确认线路的靳怀理吓了一跳,忙把手收到身后,匆忙和阮立冬道别。

  “这人怎么连句加油都不和我说!”阮立冬沮丧地转身走了,并没留意到靳怀理刚刚站的地方,有一个蓝色小灯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十分钟后,随着导播信号的倒计时结束,钟艳艳面朝镜头,同观众打招呼:“哔……刺啦……哔……”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朝导播使了一个眼色,在确认线路并没问题后,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哔哔哔,刺啦哔……”

  “你怎么了?”阮立冬问,问完才发现她说话就没事。

  收到钟艳艳狠狠的一个眼刀后,她手里的话筒毫无防备地被夺走了。

  以为这下没事的钟艳艳再度开口,没想到声音依旧是刺耳的“哔哔哔”。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阮立冬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却是正常的。正笑着,耳麦里突然传来导播急促的声音:“立冬立冬,这期由你主播,我数一二三你就开始。”

  这……

  一时间,钟艳艳恶毒的眼神、过往同事的嘲笑、父母的音容如同电影般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心跳有些快,可她知道那不是害怕,是兴奋。

  她点点头:“好。”

  随着一声清晰的问好,在电视台外的面包车内的靳怀理欣慰地笑了。他身后一名专攻光电的硕士得意扬扬地吹嘘:“我想要谁出不了声,谁想出声都不行。”

  “别忘了保密。”靳怀理不忘嘱咐。

  学生们纷纷响应。这事就算谁不想保密都不行,和毕业论文挂钩呢!

  嗯,靳怀理满意地点点头。

  节目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了,惦记着出去玩玩的学生们相继告假跑下了车。

  车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靳怀理靠着座椅,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显示屏,回想着刚刚画面中的阮立冬。

  “她真的很棒,是不是?”半开的车窗外,一个散漫的声音飘了进来。猛然惊醒的靳怀理侧过头,看到了车外的陈未南。

  “我不是立冬的男朋友。我这次回来只是出于担心,因为有人和我说,立冬被一个没胆量的男人喜欢上了,连表白都不敢,于是我就回来看看这个男的是不是一点担当都没有,如果立冬被欺负了,他是不是连最起码的保护都不能给她。答案我看到了,我很满意。”

  “……”

  靳怀理的脑中一片混乱,一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他不是立冬的男朋友。

  那意思是不是他可以追求阮立冬了?

  “对了,我把你做的事情告诉立冬了。她对你也有意思,是男人的话就别让女生先表白。还愣着干吗?她就要出来了。”

  哦哦!

  靳怀理深深赞同陈未南的那句:是男人,就不能让女生先表白。

  于是他飞速跳下车,朝电视台正门奔去。

  阑珊灯光下的电视台正门,阮立冬正走下台阶。远远地,她看到了靳怀理,不免有些兴奋。

  “靳怀理,我有话问你。”

  “你先让我说,我说完你再说。我喜欢你,阮立冬。我说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

  说什么?她是想问他钟艳艳的麦克风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陈未南说这种问题应该问靳怀理。

  可当下的情形,她是问还是不问?

  10

  “在你说完你喜欢她之后,她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跑了。”

  “不要在意,”陈未南拍拍靳怀理的肩,“她是害羞,或许还有点恼羞成怒,毕竟她是想向你表白的嘛。”

  “可我总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准备向我表白。”

  这个靳怀理的情商原来不低嘛,陈未南心想。正想着,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靳怀理,你让我好找啊。”

  阮立冬带着金梓声从远处跑来,身后跟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靳怀理,靳怀理,我需要你!”阮立冬高叫着站在他面前。

  看吧,她昨天不过是害羞。陈未南挑了挑眼皮。

  是吗?靳怀理心跳加快,升起一丝希望。

  “这个女人是个哑巴,她女儿失踪三天了……”阮立冬吧啦吧啦地说着,但靳怀理脑子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我被拒绝了,我被拒绝了,我被拒绝了……

  沮丧到了极点,他“哦”了一声:“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这下轮到阮立冬结巴了。她不过是突然被表白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两个人在一个城市互相不说话很尴尬,才借着这件事来找他的,不过他的样子怎么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就是你捅的!忍不住翻白眼的陈未南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已经使出这么大力气撮合他们了,但还是败给了两个人的低情商。

  “阮立冬,你过来,我们聊两句。”陈未南硬生生地拖走了阮立冬。

  “要不你先和他说说情况?”被拖走的阮立冬朝女人摆手。

  女人看着靳怀理,只见对方摇着头:“我不懂哑语。”

  终于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陈未南转过身,板着脸:“阮立冬,我需要你一个明确的表态。”

  “表什么态啊?”她揉着手腕,目光回避。

  “别装糊涂。你对他明明有好感,干吗装矜持?不知道这年头好男人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多不容易啊。”

  “别瞎说,谁说我喜欢他了!”

  “别否认,以前又不是没有臭小子和你表白过,还不止一个。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哪个不是被你骂得狗血淋头?”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猛地敲了一下阮立冬的头,陈未南无奈地叹气,“别傻了,立冬,那可是一个情商比你都低的人。如果他一旦放弃,那你就等着哭吧!”

  “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我?”或许在她心底,那一直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梦想。

  “陈未南,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你答不答应我不知道,不过靳怀理现在不见了是真的。”他指着远处,刚刚靳怀理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靳怀理,金梓声……他们人呢?”阮立冬一下子就慌了。

  靳怀理是去帮忙找哑巴女人失踪的女儿了。

  虽然不懂哑语,但好在女人会写字。按照她给出的线索,靳怀理很快在一家咖啡厅找到了她失踪的女儿。

  和拼命道谢的女人道过别,靳怀理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靳叔叔,你刚刚帮助了一个人,怎么还是不高兴呢?”金梓声扯扯他的袖子,“是不是因为我小姨?”

  靳怀理想说不是,可他说不出口,因为的确是。

  “靳叔叔,你别看我小姨嘴巴厉害,其实她心里很自卑的……”

  哦?

  找遍了四周也没找到靳怀理的阮立冬只得回酒店等。终于,在下午四点靳怀理拉着金梓声姗姗而归。

  “你们去哪儿了?”

  “小姨,你交给靳叔叔的任务他完成了,那个阿姨的女儿找到了。可你什么时候给靳叔叔答复啊?我已经把你因为自卑,还有因为我爸妈离婚而惧怕爱情的事都告诉靳叔叔了。他理解你,但你也争气点,喜不喜欢靳叔叔给句话啊!”人小鬼大的金梓声一番话说得对面的两个大人面红耳赤。

  瞪了金梓声半天发现不能继续装死了,阮立冬低着头:“好吧好吧,我的确对你有……”“好感”二字还没出口,便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阮圆打断了。

  “姐,你怎么下来了?”

  指着狗腿的小姨,金梓声连连摇头:“靳叔叔,我小姨太别扭了。你真想和她在一起的话,可有你受的了。”

  发现靳怀理没有回应,金梓声忙抬起头:“咦,叔叔你的脸怎么红了?唔……”

  金梓声挥舞着手,心想怎么靳叔叔也开始暴力了。

  “靳怀理,我们要出去一下,一起吗?”

  正捂着金梓声嘴巴的靳怀理突然听见问话,抬起头,发现阮立冬也脸红了。

  后来他才知道,阮立冬要去祭拜她的父母。

  “这算见家长吗?”

  一天后,坐在车里的靳怀理低声问陈未南。听到这话的陈未南手一抖,斜眼看着靳怀理:“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这么懂?”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

  “……”

  车子一路行驶,在216高速的某路口停稳。

  “警察说,立冬父母就是在这里坠海的,可惜车子和人都没找到。立冬一开始不相信她父母葬身在这里,可时间久了,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指着远处那片海,陈未南向靳怀理解释着,“如果你能找到她的父母,哪怕是尸首,立冬也会高兴的。”

  靳怀理若有所思地听着,头侧向车窗外。那里,阮立冬已经下了车。她手捧花束,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下车,他一向不会安慰人。

  “她既然带你来,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对她也是安慰。”

  想想陈未南说得有理,靳怀理推开了车门。

  腿还没迈出去,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一个头裹围巾的人正怔怔地看着阮立冬。让人心悸的是,那个人的眼睛……只有眼白! 梧桐私语高暖言情合集(共10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