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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同居

郎骑竹马来 半夏 16671 2021-04-06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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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

  紧闭的眼赫然睁开,眼里一丝睡意都没有,律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台灯,翻身坐起,翻开了床头柜上的书。最近几年,他的睡眠时间虽然变少了,但是质量很高,基本上是只要闭眼就能睡着,但是今晚不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接近两个小时了,依旧没有睡着。

  明天,从明天开始,南遇就将搬进来了,就像十年前一样,他们又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互道晚安。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不必锥心刺骨,不必患得患失。

  从此以后,他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有人等候,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

  第二天下班。

  南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拖着箱子站在律风的公寓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拿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家里自然没有人。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似乎除了简单的必需品,什么多余的物件都没有。

  她的东西并不多,全部放到次卧都没有放满。收拾清楚之后,南遇轻轻地推开主卧的门,深色的床单被套,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敞开的书,衣柜里,左边是清一色的白色衬衣,右边是同款同色的深色西装。

  南遇拿起一件衬衣的袖子,轻轻的闻了闻,一股律风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终于,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

  预见未来。

  员工们都已经下班了,就剩下律风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律风再次看向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南遇应该已经搬进去了。不知道现在她在干什么?她终于……站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以日日看见,不用时时思念。

  在尘离第三次借口工作,却又什么都不说地站在自己对面,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律风终于放下笔:“你还没走?有事?”

  “奇怪啊奇怪。”尘离摸着下巴,似乎要在律风的面上盯出个洞来。

  律风继续低头工作:“门在那边,走好不送。”

  “别啊。”尘离一脸八卦地坐在律风对面,“今天整个公司可是传遍了,说律总今天心情很好。”

  “是吗?”律风头也未抬。

  “是。”八卦妇男点了点头,“你最近,不对,你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见谁都仿佛人家欠你几百万,今天居然主动和员工打招呼了,有没有?”

  好像……是有。

  “还有,你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说请大家吃饭。”

  “什么叫破天荒?以前大家加班或者项目结束时,我也经常请大家吃饭。”

  “呐呐呐,你自己也说了,‘大家加班或者项目结束’,可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什么日子也不是啊。”尘离往前靠了靠,“你一向将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了?”尘离猛地一排桌子,“难道是红鸾星动了?快说,是不是你和南遇确定在一起了?”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叩叩叩。”小艾敲门进来,“律总,尘总,中为的张总到了。”

  “请他到会客室,我们马上就到。”

  “好。”

  律风理了理外套起身出门,尘离还在他身边道:“哎哎,见完张总告诉我啊。”

  南遇搬到律风的公寓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南遇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律风的忙碌程度,经常是她睡着了他还未到家,而她醒来时,他已经去上班了,就算难得碰到律风在家,他也多是在书房,且电话和视频会议不断。

  可想而知,这十年,他是怎样一步一步,才能走到今天这样一个位置。

  律风和南遇的相处模式倒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互不干扰,相敬如宾。

  凌晨两点,预见办公室。

  律风刚开完视频会议,满脸疲惫,他闭上眼睛,靠进了椅背里。

  尘离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道:“律风,今晚就在公司对付一宿吧?”

  两秒钟之后,律风站起身,拿着外套道:“不了,我回家。”

  尘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是律风第三次拒绝在公司过夜了。自己和律风公事多年,这些年来,只要加班,律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过夜,他那个家,说好听一点是个家,说不好听一点,顶多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反常,很反常,不行,他一定得找个机会去他家一趟。

  律风刚拿出钥匙,门却自里面打开了,身着一袭家常服的南遇站在门边:“你回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披散着头发的南遇仿佛是十六岁那年,他贪玩晚回家,偷偷给他开门的她,那个时候她看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也是:你回来了。

  律风微微皱眉,越过南遇,脱下西装靠在沙发上,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很明显,她在等他。

  一只玻璃杯放在律风的面前,律风睁开眼,微微皱眉:“我从小就不喝牛奶,你应该……”律风突然停住了,玻璃杯口,有隐隐的热气冒出,他抬起头,笔直地看进南遇的眼里。

  对视。

  “还是,你把别人的习惯,记到了我的身上。”律风眼里有浅浅的寒意溢出。分开的这十年时光,她身边,总会出现过某个特别的人吧,比如,言蹊。上次因为言蹊吵架之后,他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是,我……”南遇想要解释,律风却已站起身打断她:“这么晚了,有事?”

  “啊?”南遇这才想起今天等他的本意,“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律风喝了一口牛奶,一股腥味在喉间残留,还是一如既往,他不喜欢的味道。

  “我们公司聚餐,大家都带上自己的……”南遇咬了咬嘴唇,“自己的另一半。”

  另一半?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紧,另一半啊,他差点忘记了,她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了。

  错误理解了律风的沉默,南遇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并没有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明的不快,但这不快很快便沉了下去,又变成了浑身尖锐的刺:“一起聚餐?南小姐,我们只不过是‘假’结婚一年,你便想昭告天下,耽误大家以后再婚再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的律风和以前的律风很不一样,似乎一不小心,某一件事,甚至某一句话,都会惹得他不开心。

  公司有个男同事频频对南遇示好,即便她一再表明自己不是单身也没有用,所以这次大家组织情侣聚餐时,她才没有拒绝。

  南遇脸上的表情提醒着律风,他多么地不可理喻。律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颓然道:“对不起。”

  他是在道歉吗?

  “明天晚上我有一个商务聚餐。”

  “哦。”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变成了失望。

  “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我就赶过去。”律风似随意地道。

  南遇立刻抬起头,一脸明媚:“好。”

  “你把聚餐地址发给我。”律风避开她的目光。

  “我明天问一下同事地址,山海我现在不太熟。”

  律风看了她一眼,神色莫明,不太熟,她居然说自己从小生活过的地方,不太熟。

  “山海现在到处都在城建和修地铁,所以……”南遇低下头,纳纳地解释道。

  律风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整个客厅静得只能够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你先休息吧……”气氛太压抑了,南遇转身想要逃走。

  “南遇。”律风的声音似带着一丝疲惫,“你为什么不再画画了?”

  他无意间进过她的房间,以前年少时,她从不离身的画笔画板,都消失不见了。

  右手猛然一颤,南遇用力地用左手抓住它。

  律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目光晦涩不明:“你以前那么喜欢画画,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

  喜欢?她哪里是喜欢,画画就是她的阳光她的命,她以前以为,如果不能拿画笔,那还不如让她去死,可是后来,她失去律风了,她失去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却依旧活了过来。

  深吸一口气,南遇缓缓地转身,目光清明,嘴角甚至带了一丝无奈的笑意:“我想忘记一些事情,却怎么都忘不掉,所以我想,也许换一种生活方式便可以不再记起了。”

  南遇清晰地看见,律风的眼神里瞬间闪过的仓皇和悲凉。

  绝对的真话和绝对的假话,都很容易判断,唯有真假参半的话才能迷惑人。

  律风闭上眼,半晌才道:“随你。”

  南遇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慢慢地回到客房。

  律风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他打开冰箱,想拿一瓶酒,却看到餐桌上,略带余温的食物,应该是南遇听到他回来时刚热好的。

  另外,桌上还有一杯椰子汁,和刚刚装牛奶的玻璃杯一模一样,南遇应该是拿错杯子了。

  律风走到南遇门前,抬起手,可终究还是颓然地放下了。

  “南遇,这边。”同事小鱼站在包间门口朝她招手。

  居然这么巧,竟是上次和言蹊吃饭的那家餐厅。南遇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居然没有注意到。

  “这个餐厅不是很好订呢,我们可是提前好久才排到的。”

  “我早就想来这儿吃一顿了。”

  ……

  “南遇,来,坐这儿。”小鱼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好奇地看向她身后,“你男朋友呢?他没有一起来吗?”

  南遇的脸微微一红,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被外人认定的亲密感:“不好意思,他今晚正好有事。”

  “是真的吗?”一个略带青涩的男生走到南遇面前,眼睛有点红。

  “哎呀,人家说有事就是有事,张栋你……”

  “小鱼。”南遇拉开挡在她面前的小鱼,正色对面前的小男生道,“张栋,我确实已经有爱人了,他今天也的确有事……”

  “没关系,我等他来。”张栋强撑着笑了笑,坐到了隔壁桌。

  “哎,你……你说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小鱼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南遇,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大家说好了都带上各自的另一半,就你一个人不带,那可得罚酒啊。”一旁有人起哄。

  南遇一直都不大习惯这样的热闹,因此只知道一味地笑着。

  “薛兵,你安的什么心?你媳妇可还坐在旁边呢。”

  “开玩笑开玩笑,鱼姐,不要当真嘛。”

  ……

  南遇现在工作的这家公司,同事都是以九零后的年轻人为主,南遇在里面已经算是年纪大的,所以聚餐的氛围也非常地轻松。

  因为酒精过敏,南遇喝的是鸡尾酒,她很喜欢鸡尾酒的甜味,可是鸡尾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聚餐才过半时,南遇便觉自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另一边,律风看了一眼时间,随后看向窗外,沿湖公路上,路灯蜿蜒耀眼,一路明亮而缓慢地延伸到远方。已经九点多了,律风皱眉,南遇应该记得自己酒精过敏后的惨状吧。

  一旁的尘离用肩膀碰了他一下,低声道:“晚上有事?约了南遇?”

  律风挑了挑眉,喝了一口酒:“没有。”

  “行了,别死鸭子嘴硬了,这一晚上你看了多少回时间了,有事你就先走吧,这正经事儿也谈完了,再说都是熟人,没事儿。”

  律风沉吟了两秒,然后拿起西装:“谢了。”他站起身,“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哎哎,律总,哥儿几个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你一起吃个饭,你今天不说出个子子丑寅卯,我们可不会放你走——”

  “王哥,有我陪你还不够吗?律风是真有事,他得去接女朋友呢,是吧,律风?”尘离朝律风挤了挤眼睛。

  “真的吗?律总,是哪位姑娘这么幸运,能打动律总的心?”

  律风这次是真笑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抱歉,我确实得去接‘爱人’了,晚了怕是她要生气了。”

  “南遇,电话。”

  “嗯?”南遇双颊绯红,反应已经有些迟缓了。

  算了,小鱼拿过南遇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人名,应该是熟人。

  她按下接听键:“你好,我是南遇的同事,她喝醉了,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然后,一个声音似是有些不信:“喝醉?南遇?”

  “呃……是。”突然灵光一闪,小鱼兴奋道,“你是南遇的男朋友吧,我们公司今天聚餐,所有人都携伴参加,就差你了!”小鱼看了一眼此刻已经进入半呆萌状态的南遇,“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过来接一下南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鱼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麻烦照顾她一下,我马上过来。”

  ……

  半个小时后。

  摄影部的小李碰了南遇的酒杯一下:“南姐,咱俩走一个?”

  “好……”

  “好什么好。起开,没看见她喝醉了吗?”张栋轻轻地扶住南遇,想要抢下她的酒杯,“南姐,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南遇踉跄着往后一躲,将酒杯高高地举起:“我只是有一点晕而已,我们接着……”

  “喝”字还未说完,手中一空,有人将她的酒杯拿走了。

  南遇不耐烦地回头:“谁啊……”

  包间里灯光璀璨,可再耀眼的灯光也掩盖不了眼前男人的光亮。

  白色黑裤,眉眼精致飞扬。袖子被主人卷到手肘,露出干净结实的手臂,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件西装。明明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好漂亮的男人。

  “你是谁?”张栋抢先挡在南遇面前。

  “你来了?”南遇歪着头,似乎有些疑惑,随后笑嘻嘻地一把拉过他,“鱼姐,赵哥,这个,是我老公,不对,男朋友,南,南风。”

  南风?看来她是真醉了,言蹊的眼底浮出浅浅的暖意,他由着南遇,简单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众人的反应倒是正常,只是,刚刚挡在南遇身前的那个男生,正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南遇和自己。

  言蹊微微附身,对着南遇耳语:“不错嘛,这么快就有桃花了啊。”

  众人的嘴巴张得能塞得进鸡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啊,南遇的男朋友好帅,不对,是好美,也不对,是好妖孽……

  小鱼最先反应过来,她立马推了旁边的同事一把,然后让一个位置出来:“请坐请坐。”

  “谢谢。”言蹊扶着南遇坐下,随手便将她面前的鸡尾酒换成了白开水。

  “我没喝……”话未说完,响亮的一个酒嗝。

  言蹊一个眼神过去,南遇立刻噤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的缘故,南遇这会倒是不闹腾了,也不要酒喝了,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开水发呆。

  言蹊左手虚扶着南遇,右手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同时不时回答着南遇的同事闲聊两句。

  南遇觉得头越来越晕,意识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头却重得抬不起来。她最后的记忆,便是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左边歪过去时,却落在了一只温暖柔软的大掌上,她微微一笑,对身侧的人嘟囔道:“谢谢你,言蹊。”

  人群嘈杂,可言蹊确确实实听到了那两个字:言蹊。

  她的脸真小,在他掌心就那么小小的一张,左边的脸颊因为受力的原因微微嘟起,有碎发散落下来,到她鼻尖眉上。南遇懒懒地笑了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言蹊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人声嘈杂的包厢里,清晰无比。

  “南遇睡着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小鱼探头看了看南遇,有些担心道,“她今天晚上好像有些反常,得好好睡一觉。”

  言蹊回过神,点了点头,他本就打算只略坐坐便送南遇回家的。扶起南遇,他一脸歉意地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南遇喝醉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没事没事,帅哥下次再聚啊。”

  “单我已经买了,大家继续,再见。”

  “谢谢帅哥。”

  言蹊将西装外套披在南遇的肩上,扶着她站了起来,刚刚转过身,包厢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前,芝兰玉树一般。

  来人披着一身寒意,言蹊挑了挑眉,扶着南遇的手微微用力。

  众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发现,来人好像有点面熟……

  “天啊,这是不是律风?‘预见未来’的律风?”一个女同事低声道。

  “他怎么会来这里?”

  “走错包厢了把。”大家纷纷窃窃私语。

  律风微微地喘息着,刚刚走得有些急了。他的目光从南遇的脸上转到她的肩上,最后才落在言蹊的身上。

  又是他,律风的目光沉了下去。

  风雨欲来。

  “言先生,谢谢你照顾我的太太。”律风伸出手。

  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南遇结婚了?而且,面前这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居然不是南遇的老公?南遇的老公,居然是律风?怎么可能?看起来那么平凡的南遇,她的老公居然是“预见未来”的CE0?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众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站在以律风和言蹊为中心的半径范围内,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话。

  言蹊看着律风,突然笑了:“不客气。”

  言蹊轻轻地将南遇推过去:“不过下一次,律太太还是律先生自己照顾比较好。”

  “当然,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了。”

  律风右手放在南遇颈下,左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微微一用力,便公主抱抱起了南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便瘦了一圈——实际中的体重与律臆想中的明显不符,他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脚步。

  “对不起各位,我们先走一步,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吃饭。”

  “一定一定,律总再见。”

  “各位再见。”

  言蹊扶了扶眼镜,不是“我请大家吃饭”,而是“大家一起吃饭”,律风好像比想象中的要讨人喜欢一些:“各位,我也先走一步了。”

  “再见了大帅哥!”不知道是哪位女同事躲在人群里道。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了。”

  “我们接着吃,接着吃。”

  ……

  走出餐厅,清冷的月光洒满整条街道,带着薄薄的凉意。律风放下南遇,她脸色潮红,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怀里,月光下,南遇眼眉如画,恍惚十年前,她推门而入,他心动时看见她时的样子。

  南遇叮咛一声,动了动手臂,律风回过神,连忙放轻了拥抱她的力度。南遇的脸在律风的肩膀上摩擦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街面上人来人往,街等明亮,不时有人回头看着他们俩。

  “先生,走吗?”有出租车停在律风面前。

  “不用,谢谢。”

  弯下腰,律风小心翼翼地将南遇背到了背上,一步一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十七岁时,他也曾这样背过她,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她的呼吸就在他的颈项边,温暖,又带着细致的痒意。

  大约大半个小时后,背上的人动了动,似乎还抬头看了一下自己在哪儿。

  律风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醒了?”

  “你的声音怎么变了,感冒还没好吗?”南遇有点恍惚,随后挣扎着想要下来,“言蹊,放我下来,我们这样,不合适……”

  律风的脚步停了一秒,然后又继续向前:“你喝醉了。”

  “我已经结婚了,不能这样。我自己下来走……”

  结婚?原来在她心中,他们真的已经结婚了。

  律风禁锢住南遇的行动:“你们只是假结婚而已。”

  “不,不是……你放开我!”

  抱住她双腿的手慢慢用力。

  “放开我!”南遇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怎么都挣扎不开,半响之后,她放弃似的趴在律风的背上不动了,然后,有凉凉的湿意透过衬衣,印到他的身上,他的心上。

  律风停住了脚步:“南遇……”

  “为什么来的人是你?为什么?”南遇重重的一拳捶在律风的肩上,“为什么?”

  一股又痛又软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律风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继续往前走。

  有细细的啜泣声在他耳旁响起,慢慢地,背后的哭声越来越大,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快到家了,背上的人虽然安静了下来,但依旧像爱困的小猫,时不时抽泣一下。

  眼泪鼻涕擦了自己满背,看来这件衬衣穿了不了。

  小区靠近北门的这条路上,行人不是很多,橘色的路灯一路温暖向前,晚深秋时节,有落叶飘飞,律风伸出手,小小的一片落在自己的掌心,随后又被风带走。

  如果他和她,能够这样一夜白头,该多好。

  “言蹊,我今天一直在等他。”大概是因为哭得太厉害,南遇的声音有些嘶哑。

  律风顿了一秒:“我知道。”

  “我等啊等啊,来的却是你——可笑的是,我最开始还将你认成了他,我是不是很丢人?”南遇吸了一下鼻子。

  “是。”

  “言蹊,我和律风终于结婚了,我威胁他,说如果不和我结婚,老师的画作就会被处理掉。言蹊,你说他多傻,他居然相信了。言蹊,如果是你,你会相信吗?”

  “会。”

  “那你也很傻。”

  “言蹊,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回来的……”

  律风停住了脚步,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已然融合成一体:“南遇,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结婚?”

  身旁偶有行人经过,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南遇带着酒意,软软糯糯的声音才在他耳旁响起:“因为我很害怕一个人生活,我想要一段和他的回忆,这样的话,以后余生,当我觉得寂寞的时候,我就把它拿出来想一想,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言蹊,我不奢求永远,我只不过是,想要一段回忆而已。”

  如果最终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只想要一段能够支撑她孤独岁月的温暖记忆,一段假装自己也曾被爱过的回忆。

  心脏某个地方,钻心地疼,疼到他恨不得把背上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温热的液体透过薄薄的衣料再度打湿律风的右肩,挽在律风颈项上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言蹊……”

  律风仰头,有酸意倒流进心底:“……我知道。律风真是个傻瓜,如果你不明白他为什么和你结婚的话,那就问明白好了。”

  背上的人在犹豫了一秒:“会不会是他爱上了别人?上次我们回来时,他就在约会。”

  “那就把他抢回来。”

  “万一抢不回来呢?他那么优秀。”

  “那就想方设法把他抢回来。”

  “那万一我想方设法也抢不回来呢?”

  “那就不要他了。”

  “他不要我的话言蹊你会要我吗?”

  “我也不要你。”

  “为什么?”

  “因为你吃得太多了。”

  “哪有,我明明吃得很少。”

  终于笑了。

  “言蹊,谢谢你。”南遇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睡着了。

  ……

  “律先生,你回来了。”北门的物业王大爷照旧和律风打着招呼,直至看到律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连忙上前几步打开门,“哟,这是律太太吧?”

  “谢谢王叔。”律风背着南遇进了小区,点了点头,“同事聚餐,她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醉了,非闹着要我背回来。”

  “律先生律太太感情真好!早就听小区里的老太太们传遍了,赶快回去吧,外面风凉。”

  律风轻轻颔首。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宝马正安静地停在大门外,直至他们进了小区,才飞驰而去。律风闻声回头,眼神中有寒光溢出,这辆车,跟了他们一路了,不,准确地说,是跟了南遇一路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

  律风将南遇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她叮咛了一声,然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着了。

  律风坐在她身旁,台灯下,她的容颜安静得仿佛初生的婴儿。

  俯身,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南遇的额头:“对不起。”

  南遇,如果有可能,我们能不能不念过往,只看将来。 郎骑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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