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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昼在那位新贵妃的鸾鸣宫呆了整整七天,连早朝都罢了。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在大家议论这位皇帝陛下的新宠的同时,我在他们新婚当晚“犯病”的事情也开始沦为后宫的笑柄。
因为太医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服过解药,毒发时的症状都已消失得差不多了,所以太医的结论只能是“气血郁结以致旧病复发”,开了副补血养气宁心静神的方子。这件事传出去,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在陛下新纳贵妃当晚装病想引起陛下的注意,结果陛下根本理都没理”这样的版本。
茉莉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很气愤,不停骂这些人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一直到昶昼有赏赐下来才稍微安抚了她的情绪。
这次赏赐的财物比之前那次,只重不轻。表面的说法是因为我病了,昶昼没空陪我,所以用这些作为补偿。但是在宫里的流言里,这个补偿的理由显然也有了另一个版本。那就是新来的骆子缨也封了贵妃,而我至今为止什么名份也没有,如今昶昼又对我没了兴趣,随便给些钱打发了事。
但事实上,不过是因为昶昼自己要用钱,又借我这里转一次手而已。
我想,要么就是他训练新军吃紧,要么,就是他让沈骥衡去做的事情要用钱。但是昶昼自己没开口,我也就没问,斜倚在软榻上,随意玩着他刚刚套在我手腕上的玉镯。
“怎么了?”昶昼在我身边坐下来,伸手来探我的额头,一面问,“还是不舒服么?看起来不大有精神的样子。”
“哦,我只是在努力扮演一个失宠的弃妇而已。”我抬眼看着他,“是不是过火了?”
昶昼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一面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柔声道:“你原来是介意的。”
“不要太自做多情了。”我拉开他的手,“我要是真的介意,就不会在这里陪你演这种戏了。喜欢的男人变心这种事情,忍一次都已经太多。若下次我的男人再背着我掂三搞四,我一定直接把他的小鸡鸡剁了喂狗!”
昶昼像一时被我的话噎到,皱着眉看了我好一会,才道:“你这女人还真是……真……”
他真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一般,叹了口气,放弃了。
我见到骆贵妃,是得到赏赐三四天之后。
那天上午我带着茉莉去承华宫还书。昶昊还没回来,依然是那个小太监接待,将我们领进书房。我自己把上次借的书放回书架上,拿下另一本。也是入门的医书,每页都有昶昊用蝇头小楷做的批注。
我站在那里翻看了一会,忍不住要想昶昊现在在哪里。昶昼上次说会把解药送去给他看,不知他有没有收到,看到解药之后,对我身上的毒有没有新的想法。
虽然我也觉得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太好,但自己学医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我现在看的部分,没有人讲解,已经觉得生涩难懂。
我叹了口气,跟那个小太监说了声,借了那本书回去看。
结果才从承华宫出去没走多远,茉莉便拖了拖我的袖子,道:“姑娘,你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骆子缨。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衣裳,站在走廊前一株海棠下面,正看向承华宫的方向。双眉含黛,眼波迷离,说不出的幽娴清婉,但目光与我一接触的那一瞬间,表情已变回初见时那样淡漠清高,周身就像漫起了一层冰冷雾气,像与这红尘俗世相隔了千万里远,令人不敢逼视。
我不由一怔,然后便轻轻笑着弯下腰去行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像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一样,侧了身子便要拂袖而去,却在走出半步之后又停下来,转头来看着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她的声音却不似表情冰冷,既轻又柔,如云烟般渺然,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她旁边的宫女冷冷加了一句:“这里可不是一般后妃可以去的地方。”
“我不是后妃啊。”我又笑笑,让茉莉把手里的书亮给他们看,“我去借几本书而已。”
茉莉把书递过去,又补充,“是陛下特别恩准的。”
估计这丫头又气不过她们傲慢的态度,有意抬出昶昼来撑面子。也不想想我如今是没有人找麻烦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好争。
我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闭嘴,娘娘没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茉莉抿了抿唇,退后一步站到我身后。
骆子缨顺手拿了本书翻了几页,然后停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是拿着书的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
她身边的宫女轻唤了一声:“娘娘。”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把书还给我,径自走了。
那宫女把其它的书一起交给我,又警告一般瞪了我们一眼,才急忙跟了过去。
茉莉从我手里把书拿过去整理了一下,一脸不高兴的嘟咙:“有什么了不起嘛。说什么‘这里可不是一般后妃能去的地方’,自己还不是跑来了?”
我走过去,站在骆子缨刚刚站的位置,转过身看向她刚刚看的方向。
“姑娘你在看什么?”茉莉跟着过来看了一眼,“不就是承华宫吗?又没什么特别的,每次来都这样嘛。”
是,在我们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但也许在别人眼里不一样。
我轻轻笑了笑,心想,或者骆子缨进宫来的目的,比我们预料中还要更复杂也说不定。至少,这女孩子自己的心思,就绝不只是想做贵妃。
你看,她想见的那一个,明明就是昶昊。
所以明知他不在宫里,也要跑到这里来看看他住的地方。明明根本不屑理我,却还是在意我在承华宫做什么。甚至在看到昶昊的字迹时,连手指都会发抖。
不过说起来,我回忆着昶昊高洁出尘温柔如煦日和风的样子,心想,也许他们两个的确更相配。
但现在她贵妃都做了,这出戏接下来又能怎么发展?
回去之后,发现昶昼居然在麟瑞宫。我说骆子缨哪来的时间晃去承华宫,原来今天不用当差。
茉莉帮我把书放好之后就很识趣地出去了。
“去承华宫了?”昶昼坐在那里喝茶,一面问。
“嗯。”我应了声,自己倒了杯茶来喝,“宁王什么时候回来?”
“你很想他早点回来?”昶昼微微挑了一下眉,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以我的经验,分明已经是晴转阴的前兆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解释,“不然我想继续学医就得上太医院了。或者你介绍别的老师给我啊。”
昶昼抿了一下唇,还是有些不开心。“你怎么一直在想学这学那,又是射箭,又是医术。”
“傍身啊。”我坦然道,“万一有天没人肯养着我吃喝玩乐了,总要有个一技之长才活得下去吧?”
昶昼这才笑了笑,伸手来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道:“你还真是杞人忧天,有我在,不会有那天的。”
……那还真是不好说,万一你死得比我早呢?
这句话我当然没敢说出口,只是白了他一眼,道:“说正经的。宁王到底几时回来?上次你拿回来的解药好像也没多少,他那边到底有没有进展啊?虽然说一个月才发作一次,但是痛起来真的很要命。”
昶昼握紧了我的手,嘴唇动了几次,但都没说什么,末了只是将我拖进怀里抱住。
“喂……我不是在跟你撒娇。”我连忙澄清。
“我知道。”昶昼将我抱得更紧一点,贴在我耳畔承诺一般轻轻道,“以后会好的。”
……问题是这种事情不是有谁一句承诺就可以迎刃而解的吧。
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昶昼又抱了我一会,才轻轻道:“昶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有些喜出望外:“咦?真的?”
昶昼伸手在我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皱了眉道:“不要对别的男人的消息表现得那么开心!”
……这个人!我无奈地闭上嘴,打算不再理他。
昶昼这才道:“再过些天就是母后寿诞了,昶昊会回来为母后祝寿。”
原来如此。
我犹豫了一下,没跟他讲今天在承华宫碰上骆子缨的事情,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太后五十大寿,昶昼下了圣旨大赦天下,又在京城各处搭了数十个戏台,找了全国百余家戏班杂耍班轮番上演,说是与民同乐,前前后后要闹足七天。
但接连出的事太多,昶昼不让我出宫,就算有热闹我也看不了,只能乖乖窝在麟瑞宫。好在上午看书下午练箭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宁王还没有回来,我也真的向太医请教过,但是几名当值太医都让我很郁闷,明显是对我这个人很不屑,但又不敢直说,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不敢看我,又怕惹我生气,就连回答我请教的问题也完全不得要领。我只好无奈地弄了一大堆药材回去自己对着书认,之后即使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想再去太医院问他们,只是圈着等昶昊回来。
昶昼现在虽然不比之前那样整天腻在我这里,但还是三五天就来上一趟,比起其它妃嫔,麟瑞宫倒也还不算太冷。眼看离太后的万寿节只有几天了,昶昼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有天一进门就盯着我看,眉头皱了老半天。
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昶昼道:“母后说要你出席寿宴。”
太后要我出席寿宴?我惊得睁大了眼。我虽然进宫这么长时间了,但一直没个名份,最近还“失宠”了,哪来的资格去太后的寿宴?
怪不得昶昼看起来不太高兴。这些天他一直没跟我提寿宴的事情,想来他本身也是没想让我出席那种场合,今天太后突然说要我去,他大概也没预料到。
我半晌才轻叹了声道:“突然间说要我去,她想做什么?”
昶昼道:“也不用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也许只是母后对你印象有所好转。”
我一摊手,道:“就算不是恶意,现在只有两天了,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到时不是去出丑?”
昶昼静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寿礼我来准备,到时我也会让人盯着,你不要乱跑乱看乱说话,应该就没事。”
……倒像是刚进宫那会昶昊的提醒。
我也就随口应了,却忍不住想,为什么昶昊还没回来。
昶昼帮我找来的礼物是只鹦鹉。
鸟儿很漂亮,最重要的是,会说“太后福如东海”和“太后寿比南山”这两句话。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教熟的,结果最后让我拣了这便宜。
昶昼也算是费了心思,想想论财势我不如别人,论才艺也没什么好拿出手,送只会说吉祥话的鸟儿也算是别出心裁,不至于落了下乘。
到了太后寿诞当天,茉莉一早起来就开始张罗我要穿什么戴什么。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兴致,毕竟有皇后和骆贵妃在,我怎么打扮也只是个绿叶下的绿叶,陪衬中的陪衬。不过这种场合,我要真的完全不打扮,反而惹眼,所以也就由得她。
这种日子昶昼自然不会顾不上我,我得自己过去。所以出发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沈骥衡给我的袖箭带在身上。虽然昶昼说最近大家的注意力都应该不在我身上,但还是小心点为妙。万一出事,永寿宫那种地方,宫人侍卫只怕都指望不上,还是自己有个准备比较放心。
好在宫装繁复裙袖宽大,袖箭藏在袖底,又有茉莉在我身边掩饰,外人完全看不出来。
寿宴就设在永寿宫。
昶昼也不避来拜寿的外命妇们,早早就到了,正与皇后一左一右地陪在太后身边。两人都穿得很正式,昶昼龙袍金冠,皇后也是凤冠霞帔。果然人靠衣装,昶昼自不必说,那位温婉可人的皇后这样一妆扮,也尽显母仪天下的端庄华贵,隐隐竟与旁边的太后有几分相像。
太后今天似乎很开心,眉宇间也不见平日威严,微笑着将小太子抱在膝上逗。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母慈子孝儿孙承欢其乐融融的景象。
拜寿的动作和吉祥话都是之前背熟的,昶昼看到我这时的表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太后先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笑了笑向我抬了抬手,叫人收了那只鹦鹉,给我赐座。
就有宫女把我领到角落里坐下。今天这里要么是妃嫔,要么是诰命夫人,我这没品没阶的敬陪末座也正常。一路上收到各种各样的目光,还有人语带讽刺地轻嘲了几句,我只管学了沈骥衡的默字诀,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自顾喝茶吃点心。
骆贵妃来得很晚,倒并没有刻意妆扮,依然是一袭浅色衣衫,飘然若仙的样子。礼物也很寻常,不过是些珍珠珊瑚、玛瑙翡翠。我本以为她至少也会弹一曲琴来给太后贺寿的,但是她竟然连琴都没带。不知是并不想在这种场合太出风头,还是本性使然。
但是她越是这样恬淡,反而越招人忌恨,太后跟前还好,我这边角落里只听得有人只差没把银牙咬碎。
太后倒是很欢喜,将她召到身边,挨着昶昼坐下。昶昼脸上也浮起淡淡笑容,伸手握了她的手,微微侧过脸去低声说话。
而那边皇后娘娘依然是一副亲切如同邻家小妹的态度,挑了水果让宫女给骆贵妃送去,笑得亲亲热热。
眼看差不多到了开饭的时间,宁王还没来。
好像很多天之前昶昼就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他出现?会不会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这样想着,抬头看向昶昼那边。
那一家子倒是丝毫不慌的样子。昶昼和太后逗着小太子,皇后微笑着在旁边看。而骆子缨则微微垂着眼,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就好像全场什么人什么事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这些人,这些事,跟我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吧?我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着他们母子祖孙三宫六院欢聚一堂?
若不是答应瑞莲姑婆的话……想到姑婆,心头不由就生了寒意。
不知道当年的宫宴上,是不是也有她一个位置?
那害死她的人,如今依然故作亲切笑语盈盈,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如今却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而姑婆……
我不由得就伸手摸了摸绑在左臂的袖箭。
然后自己心头又突然一凛。我到底在想什么?这种场合,凭一支袖箭又能做得了什么?
越想就觉得心乱如麻,我叹了口气,借口更衣离了席。
去了净房,我顺手就拍了自己一脸冷水,好让自己冷静一点。
茉莉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姑娘……你这个时候在这里洗了脸,可怎么再往前面去见人?”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我由着她们上了盛妆,这下可好,全花了。而且这又不是在麟瑞宫,这样子还真是见不得人。
结果还是茉莉悄悄去找了相熟的宫女,带我到一个僻静无人的房间等着,自己又去找人借化妆品回来给我梳洗补妆。
相对于前面的热闹,这里就清静得多。
我正想着我这一耽搁也不知会不会被拿来做什么文章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进了隔壁。
然后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就隐隐传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的嗓音又尖又细,就算压低了,我也能听得出来,就是太后身边的桂公公。我一进宫就被他训斥,记忆实在深刻。
桂公公道:“……真是没想到永乐侯会在这个时候插一脚进来。”
另一人便接道:“想是看出了昶昼想要对付荀家,要抢着这个时机来分一杯羹。”
这个人的声音更轻,而且似乎也有些耳熟,但我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但比起想这个人是谁来,我现在更担心自己的处境。不管这两人是谁,直呼昶昼的名字又议论骆荀两家,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普通的寒暄。
虽然说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但如果被发现……我只能坐在那里一声不响,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只盼他们赶紧说完走人,又希望茉莉索性再拖延一阵,千万不要这个时候撞过来。
那边桂公公又道:“但现在不止陛下,连太后似乎也很喜欢骆贵妃,只怕不好对付。”
那个耳熟的声音道:“暂时不用管她,且看看皇后和荀家的动静。若是真能斗个两败俱伤,倒也不错。”
那太监应了声“是”,又道:“那麟瑞宫那位怎么办?”
另外那人静了一会才道:“估且也再看看吧。”
我一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这时竟然听到他们竟然提到麟瑞宫,那无疑应该是指我。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既不是骆家也不是荀家的,甚至也不是太后或者昶昼这边的。那么跟我有关的也许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余士玮身后的人!
但那边就没再说话,只隐隐有些衣物摩擦的声音,然后又是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这才整个人瘫在椅上,重重吁了口气。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我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人指使余士玮送我进宫之后又一直没有动静,到底想做什么?他希望骆荀两家两败俱伤又是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我这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我本以为是茉莉,没想到竟然窜进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
我吓了一跳,张嘴刚要叫,他已冲过来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心中大叫不好,连忙奋力挣扎,一面扭转手臂,自知没有第二次机会,当下也顾不得瞄准,直接将一筒袖箭全射了出去。
但是身后的人反应更快,想来是一听到机簧的声音便立刻侧身闪避,一面托着我的手往上一抬,另一只手就扼住了我的脖子。
六支袖箭竟然只有一支与他擦肩而过,有没有伤到他都不知道。两支钉进了窗棂,还有两支穿窗而出。
外面有女人的声音尖叫起来:“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我勉强分辩出来是茉莉的声音,意识跟着便陷入了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 承君盛宠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