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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昶昼应永乐侯世子之邀,去京郊天华山狩猎。
这次昶昼场面摆足,旌旗蔽空,车马如云,声势浩大。昶昼一身玄色骑装,明黄镶玉腰带,头戴金冠,脚穿马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顾盼间自有一种王者之风,令人不敢逼视。
我坐在随行的马车里,微微挑起窗帘看着他,似乎又看到初见时的昶昼。
当日他也是这副打扮,也骑着这匹马,不由分说就把我抢上马。说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但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只怕有些人一辈子也没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狩猎的营帐早已搭好,连绵几里。营中旗幡招展,号带飘扬。营外层层护卫,戒备森严。
茉莉扶我下车时,昶昼已到了营帐大门,早有一群人候在那里。
一番接驾的繁琐功夫做完,我才看清早到那一批人之中,为首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宝蓝色缎袍,俊逸非凡。我一时错眼,几乎又以为见到当日抢我上马的昶昼。倒不是他们长得有多像,而是那种骄纵的气质,说白了就是那种被惯坏的二世祖德行,嚣张狂傲,不可一世。
我想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什么永乐侯世子了。他旁边还站了个身穿浅葱色衣裙的女子。南浣风俗,未婚女子出门都要戴面纱,这女子也戴了一顶垂着面纱的软帽,遮住了脸,但那婀娜身姿已翩然若仙。接驾时她一拜一起,柔若微风摆柳,优雅曼妙,令人移不开目光。
所以虽然昶昼亲自过来牵了我的手走进营帐,在场诸人的注意力大多还是落在那个女子身上。
我敢打赌,这些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想直接把她的面纱揭开来看看她的样子,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她身边那个洋洋得意的永乐侯世子。
看来他这次邀昶昼,肯定也不只是狩猎这么简单。
我们安顿下来之后,时间已近黄昏,今天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行程。
晚宴是永乐侯世子骆子嘉安排的,说是他特意从安丰带来的厨师,要让昶昼换换口味。
去赴宴之前,昶昼摒退了宫女内侍,单让我帮他换衣服。我虽然有点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照办。换到一半的时候,昶昼问:“你觉得骆子嘉这个人怎么样?”
我低下头去帮他系腰带,顺口答道:“什么怎么样?”
昶昼道:“我们的祖上曾是表兄弟,生死之交。永乐侯世代为南浣镇守西南。我初登基的时候,母后怕西南动乱,用了些手段,又留了骆子嘉在京为质,到现在也已有十几年了。”
看来太后为了昶昼,倒真的做了不少事情。昶昼想来也清楚得很,所以虽然对太后有诸多不满,也始终没有真正决裂。
但这样的母子关系……
我微微咧了一下嘴,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拉平了昶昼的衣服。
昶昼又道:“以前一直都相安无事,但是这几年,骆子嘉年纪渐长,就越来越浑,不思进取,玩物丧志,吃喝嫖赌,惹事生非……”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抬起眼来看着昶昼,道:“这不就像是你自己么?”
昶昼横了我一眼,道:“你知道我并不是那样的。”
我点点头,“所以啊,说不定人家也不是……”说到这里,我自己顿下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会觉得骆子嘉给人的感觉跟昶昼相像了。我皱了一下眉,道:“他在学你?”
昶昼轻哼了一声,道:“只怕也不单是。”
我又皱了一下眉,问:“他想做什么?”
“无非是想要这南浣江山罢了。”昶昼说这句话的声音虽然轻描淡写,但语气里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昶昼显然是感觉到了,伸手搂过我,轻轻抚了抚我的背,柔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看看他身边这些人,从妻子到大臣,哪一个不是别有居心?
怪不得他会喜欢瑞莲姑婆,怪不得姑婆到最后的愿望也只是“救救他”。
我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他来狩猎?这种场合,不管出什么事情也能当成是‘意外’吧。”
昶昼道:“放心,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的。”
我笑了笑,道:“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昶昼道:“我倒不是了解他,只是知道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对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有。”
我静了一会没说话,昶昼又解释道:“如今大权在握的不是我,是母后和荀家的人。我若出了事,自有灿儿即位,局面一丝改变也不会有。而我若是在受他邀请来狩猎的时候出事,他反而不好交待。所以,现在这个猎场里最担心我的安全的人,反而就是骆子嘉。”
我点点头,承认他分析得很合理。既然骆子嘉并不是真的性好田猎,又不是想要对昶昼做什么,那么,骆子嘉会特意安排这次狩猎的目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他身边那个女人。
我不由撇了撇唇,道:“又是美人计。你们这里的人真是没创意,来来去去就这几招。”
我都能想到,昶昼自然早已看出来。我这时这样说,他反而犹豫了一会,才轻轻握了我的手,道:“那个女人是骆子嘉的妹妹。”
我怔了一下,问:“亲妹子?”
昶昼点了一下头,道:“她叫骆子缨,跟骆子嘉一母同胞,今年十六岁。”
“好小,照我们那里的规矩算都还没成年咧。”我啧了一下嘴,“他们倒是真舍得。”
昶昼静了一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很久之后才轻轻唤了我一声,“木樨……”
看他这种反应,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决定了。原来这才是他摒退下人想跟我说的事情。我不由就笑了笑,道:“虽然还没看到脸,但是看身段也能猜到是个小美人吧,要恭喜你喽。”
昶昼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皱着眉,一脸无可奈何,看了我很久,才又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木樨,我……抱歉……但是……”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一般轻轻说出口,“我需要永乐侯来牵制荀家。”
朝堂上永乐侯牵制荀家,后宫里骆子缨牵制皇后,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到时皇帝陛下就只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真不错。
我点点头,道:“听起来是个很合算的事情,你又没损失,为什么还要苦着一张脸?”
“木樨……”昶昼又叫了我一声,这次却一直没有下文。
于是我笑了笑,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吃醋,也不是强颜欢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对你的感觉,目前我们要做什么,以及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我们都清楚得很,根本不用一而再的解释。不论你有什么决定,我都配合你就是了。”
昶昼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一直到去赴宴也没有松开。
晚宴设在营地的主帐里。四面火光映照下,主帐里亮如白昼,地上铺着华丽的驼毛地毯,桌上各色器皿镶金嵌玉,虽然比不得皇宫金殿,却也已经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昶昼牵着我坐在当中的主座,右边桌子坐的就是骆子嘉,却不见他那个妹妹。随行的一众官员都有出席,按官位依次入座。
澹台凛居然也在。
他身材高大银发绿眸,在哪里都很显眼,所以他一进来我就看到了他。虽然我一直也不知道澹台凛这个人的立场,但是就我的个人感觉来说,对他的印象倒还不错。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看到多少也算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不由得就有种亲切感,下意识便向他笑了笑。但澹台凛和大家一起向昶昼行了礼便自顾在自己的位子坐下,同左右的官员谈笑,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我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昶昼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在桌下轻轻掐了我一把。我更加不悦地瞪向他,他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侧过头去听骆子嘉说话。
……这些男人都怎么回事嘛。
要说澹台凛当着这么多人假装不认识我,我还可以理解,但昶昼……明明都决定要纳别的女人了,明明也跟他说得很清楚了,这种时候又掐我做什么?
几杯酒下肚,骆子嘉便站起来,击了两下掌,乐声顿起,一队彩蝶般的舞女踏着那悠扬的乐典,翩跹而入。
都是些年轻貌美身姿婀娜的姑娘,身着五彩缤纷的舞衣,手执长长的粉色轻绸,纤腰楚楚,风回雪舞。
舞女们队形如流云变幻,手中长绸忽收忽放,回旋时就如同漫天绚烂的飞花,几乎要迷了人的眼。
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些舞女,想猜一猜骆子缨是哪一个。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她应该不在这里面,骆子嘉既然特意策划这次狩猎来推销自己的妹妹,绝不会令她这样泯于众人,一定会给她一个独具一格的出场。
昶昼不知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虽然带着点淡淡微笑看着场中的歌舞,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骆子嘉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也没说什么,只是招来一个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离开了。
不多时就听到一声清越的琴声。
只一声,这边的乐伎与舞女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静止如画。
而那从帐外传进来的琴声,却像是画外的春风,像春风里的柳枝,像柳枝拂过的水面,像水面溅起的那一朵小小的浪花。美到了极致,也灵到了极致,纵有万千言语,也难以表述那琴声的万分之一。
那琴声传来的时候,帐中这么多人,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只恨不得连呼吸也一起摒住,莫要污了这天籁之音。直至一曲终了,主帐中依然一片寂静。
打破这寂静的是昶昼的掌声。
昶昼带头轻轻鼓掌,下面群臣自然积极响应,刹时间掌声如雷。
我跟着鼓掌,心里不由得赞叹。以前总觉得古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不过是夸大其辞,今天听到这一曲才知道,也许是真的存在。
不论这琴是不是骆子缨弹的,这个出场的确是够独具一格,够先声夺人。
昶昼侧过头去问骆子嘉道:“你今天还真是花了心思,这样的琴师居然也能被你找来。”
骆子嘉挑起了两道乌黑的长眉,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得意,笑道:“陛下,刚才弹琴的人,并不是什么琴师。”
昶昼也挑了挑眉,拖长了声音道:“哦?那是什么人?”
骆子嘉道:“乃是舍妹子缨。”
昶昼笑道:“朕早已听说过永乐侯有颗才貌双全的掌上明珠,本以为不过世人逢迎奉承,今日听这一曲,才知果真名不虚传。快叫她进来让朕见一见。”
昶昼这句话其实有些无礼,但是大家对他的恶行恶状也早已见怪不怪了。骆子嘉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是打发小厮去请。
我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这位才貌双全的小郡主,但是过了一会那个小厮回来,竟然面无人色地直接在昶昼面前跪下,双手捧上一块手帕。
昶昼抬了抬手,赐福下去接过来。
上好的白色丝绢,右下角斜斜绣了一支梅花。是块很漂亮的手帕,但这时却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昶昼皱起眉来。
那边骆子嘉的脸色也已经发青,连澹台凛也微微有些动容。
我反而有些搞不明白。
要说起来,稍微推辞一下是欲拒还迎的情趣,这样子撕帕明志算什么?
难道我和昶昼都猜错骆子嘉他们的目的?还是这只是骆子嘉的主意,他妹妹并不同意?
但若说真的完全不同意,好像也说不过去。如果真的有这样刚烈决绝,又怎么会跟着到这猎场来?毕竟照南浣的习俗未嫁女子都应该呆在深闺,就算出门也要用面纱遮脸,更不用说跑到这种几乎全是男人的猎场来了。而且刚刚那一曲,也真是听不出来她有什么反抗和不情愿的情绪。
那么现在这出又是为什么?只是做戏?
我也皱了眉,看向昶昼手里撕破的手帕,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眼神。我想,他和我一样,有些疑惑,有些好奇,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征服的欲望。
我不由失笑。
看,这才是真正的美人计。相比之下,余士玮那个,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先是婀娜的身姿,再是美妙的琴声,连个脸也没看到就已足够让人心痒,再加上这样强烈的个性,只怕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会想得到她吧?
但到底结果会是谁得到谁?
这次狩猎,又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我那一声轻笑才让昶昼将目光从手帕上移开,他顺手将手帕交给旁边的赐福,道:“既然小郡主身体不适,那也就不用勉强了。”
他说完再次举起酒杯,大帐里又是一番君臣同乐歌舞升平景象。 承君盛宠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