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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凛这艘也是游船,比我们刚刚那条画舫大了许多,摆设器具精致华丽,软帐流苏,绣榻锦墩,平日也不知是个怎样旖旎缱绻的温柔乡,我们几个被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站在舱中实在大煞风景。
澹台凛却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依然是那样懒懒一副笑容,道:“我让人备了干净衣物,金兄和骥衡兄请将就下先换上……”
他话没落音,船便突然摇晃了一下。
“小心。”
沈骥衡突然大叫一声,一把将我从窗口拉开,我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有个黑衣人穿窗而入,手中一把奇形兵器直接向我刺过来。沈骥衡将我推到一边,拨剑挡下。
这一边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被推到一边,连惊呼都来不及喊出声,已发现上船来的还不止那个黑衣人。船头船尾人影晃动,竟不下十余人。
澹台凛本来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船上的人本就不多,刚刚又有几个人下了水,外面的人也被拖住,船舱里就只剩他与沈骥衡,分别拦在我身前身后,跟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而茉莉虽然吓得连腿都在发抖,却也拿着一个锦墩挡在我身边,也不知是想安慰我还是给自己壮胆,连连道:“姑娘,别怕。沈大人会打败他们的。”
虽然她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但眼下这种情况,我倒是真笑不出来。
水下的战局我看不见,也不知情况怎么样,身边这场,老实说情况实在不太乐观。虽然说沈骥衡是今科武进士,他又说澹台凛武功在他之上,但总归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跑进来的黑衣人实在不只四个。而且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硬招绝招都往我这边招呼。
没错,全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澹台凛和沈骥衡反而更吃力。
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我要是能够跟他们一起打而不是拖累他们就好了!这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眼见着又有一个黑衣人向我这边冲过来,我突然大叫了一声,伸手抄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大花瓶就向着他的头砸过去。
也许是被我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也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冲过去,那个黑衣人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我砸了个正着,在瓷器的碎裂声中,头破血流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连我自己在内——都怔了一下。
澹台凛首先反应过来,大笑了一声,反而精神大振的样子,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一倍。动作大开大合,身形矫如游龙,一头银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我不由微微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自指缝里看着澹台凛轻轻松松一掌打飞一个黑衣人,我心里忍不住在想,刚刚那样胶着的战局是因为他在保留实力么?为什么?这个人今天又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刚好出现在这里?
回过神来时,战局已定。沈骥衡正将一个想逃的黑衣人一脚踏住。而澹台凛走到我面前来,看了看我还拿在手里的半个破花瓶,懒洋洋笑道:“金兄真是好大手笔。”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其妙地眨眨眼,道:“什么?”
澹台凛从我手里把那半个破花瓶拿过去,先是看了看我的手,然后目光才落到那花瓶上,道:“这是前朝泯窑出的烟雨瓷,这花瓶是当年的贡品,总共只得十个。流传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现在留在世上的还有……”他顿了一下,晃了晃那半个花瓶才缓缓接道:“两个半。”
……呃,我怎么知道随便摸个花瓶就是几百年的古董啊。
洗完澡出来,见沈骥衡也已经换过一身衣裳,正和澹台凛坐在那里喝酒。茉莉却不在,不知是不是还没洗好。
我们现在在澹台凛家里。
我本来是想直接回宫的,被澹台凛劝住。
他懒懒扫了我们三个一眼,道:“你们就打算这样回去?”
我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吗?”
澹台凛道:“狼狈成这样,谁看到都知道你们出了事吧。”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确是出了事啊。”我更加不解,“澹台兄难道想让我隐瞒这件事情?”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金兄这次受了惊,只怕一心想要讨回公道出口气,但你想怎么说?”
我怔了一下,这次跑来刺杀我们的黑衣人尽数伏诛,最后沈骥衡抓到的那个也直接服毒自尽,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澹台凛又接道:“我也不是让金兄忍气吞声隐瞒下来,但是说有说的时机。若你们这样回去,显然就是要逼陛下给个态度……”
“我才没想要逼他。”我忍不住分辩。
澹台凛笑着抬了抬手,示意我稍安勿躁,道:“但在陛下那边来说,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出了事,而他什么也不做,你们这出三千宠爱圣眷正浓的戏还要怎么唱下去?”
我一时无言,澹台凛道:“但是陛下只怕现在还没什么能力来追究这件事。”
我又一惊,追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他只是笑笑道:“金兄以为我来这里只是巧合吗?”
我还要问时,他却不肯再说,只道:“所以,我劝金兄不妨先洗个澡换身衣,休息一下,等原来的衣物洗好烘干,当时怎么出来的现在还是怎么回去。今天这件事情,还是晚间做悄悄话再向他说好了。”
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是想了一下,我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澹台凛就把我们带到他家来了。
我被侍女领进他们喝酒的那个花厅的时候,沈骥衡几乎立刻便站了起来,立在一边。
澹台凛却依然斜斜倚在软榻上,笑着向我举了举杯,道:“金兄,请随意。”
这个人真是奇怪。他明显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居然到这时也没改口,一副对待寻常朋友的样子。这样一个人,我实在很难想象他向桂公公阿谀奉承叫干爹的样子。
但他这种态度,我反而觉得轻松。若他也跟沈骥衡一般拘谨,只怕难受那个会是我。
我随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澹台兄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我?”
澹台凛笑了声,道:“金兄还真是性急。”
我也笑了笑道:“有问题堵在心里,不弄个明白,只怕我会吃不好睡不着。何况还关系着我自己的性命。”
“其实做人不用那么明白才比较开心。”澹台凛道,“有些事情,越了解,才会越睡不着。”
“这是澹台兄的经验之谈么?”我看着他道。本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他却又笑笑,道:“算是吧,但是金兄今天让我很高兴,我自当回礼。所以,今天金兄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反而怔了一下,道:“很高兴?”
“是啊。虽然没了一只烟雨瓷花瓶,但若陛下知道是金兄打破的,那还不得加倍还我?”他喝了一口酒,笑道,“有钱赚的时候我一向很高兴。”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反复提醒我打破你一只古董啊?
我轻咳了声,重复了之前的问题,道:“澹台兄怎么知道有人要对付我?”
他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件事跟金兄有关。只知道有人出手阔绰,包下了小东湖边所有游船去游渠江。”
“包下所有游船?但是我们到的时候,湖边明明还有不少……”我说到这里,自己顿下来。我本来还想不明白,船是我自己挑的,中途也没有停船上人,为什么会刚好这么巧挑上这条有刺客的。现在看来,原来根本就是不管我挑哪一条,结果都会一样。那里所有的船上都是他们的人!
澹台凛道:“我这人向来好奇心重,听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到了小东湖,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也多亏金兄在湖畔大叫那一声,有些商家还有印象,我才知道原来是冲着你们来的。知道你们上了船,便叫了人四处寻找。也算是运气好,才赶上了。”
说起来的确是,他若是慢个几分钟,想来现在我们就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聊天了。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澹台兄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澹台凛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能包下小东湖所有的船来清场,又能安排那么多杀手死士,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再加上针对的是金兄和骥衡兄你们,多少能猜上一猜。”
“那么澹台兄你猜是谁?”我追问。
澹台凛笑了笑,又喝了口酒,才淡淡道:“若要我猜,我便猜是荀贡瑜。”
这个名字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由得抬头左右看看,想问沈骥衡和茉莉。抬起头来才发现茉莉还没有过来,而沈骥衡只是皱了一下眉,并没有直接给我答案。结果还是澹台凛继续道:“看来金兄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有个妹妹,想来金兄一定见过。”
“谁?”
“当今皇后。”
我惊得呼地直接站了起来,但站起来之后,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叫“你不是当年的瑞莲,我也不是当年的我”?
看看今天这一出!
这叫什么?
我站了半晌,最后还是笑了一声,颓然坐下,道:“居然为了杀我,花这么大力气做这么多事情,他们也未免太抬举我了。”我顿了一下,又看向沈骥衡道,“不过就连累沈兄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沈骥衡还没说话,澹台凛先开了口,道:“这件事若真是国舅爷做的,只怕也不算谁连累谁。”
我回眸看向他,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骥衡兄有多大本事,底下人不清楚,上面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他日若有变故,最可能接管国舅爷手中兵权的人,便是骥衡兄了。”
……也就是说,就算昶昼费尽心机想保全沈骥衡,其实也只能瞒过一些根本就不相干的人?
我不由觉得好笑,这个世界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人能够算无遗策只手握天?
我笑出声来,对面两个男人都看向我。
于是我越笑越大声,一面笑一面道:“这太可笑了,我真是个可笑的小丑。姑婆叫我来救他,我就没当回事地顺口答应。可是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到这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他妈到底能救谁?”
沈骥衡看着我,微微皱了一下眉,依然没有说话。
澹台凛却也笑了笑,喝着酒,缓缓道:“金兄若一直有今天拿花瓶砸人的狠劲,想救谁都可以。”
我情绪本来就很激动,被他这么一取笑,更加恼羞成怒,冲他吼道:“你到底有多介意那个花瓶啊?当时那种情况,谁管手边能拿到的是什么东西啊?小气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再贵重也不过就是个花瓶吧,我拿命来赔给你够不够?”
我连珠炮一般吼完,澹台凛像是被酒呛到,咳了一阵,复又大笑起来,道:“金兄的命我只怕要不起。情况也没有差到要谁的命,你看,毕竟我们三个都毫发无伤地在这里不是么?”
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只是运气好吧。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澹台凛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表现呢。”
他说这句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却似乎隐隐透着一种从容自信,我忍不住撇了撇唇,看向他。澹台凛斜倚在软榻上,靠着一个绣花锦墩,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酒杯上,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明晃晃地刺眼。他这个时候慵懒得就像一只猫,跟在船上和那些黑衣人打架的时候根本判若两人。
我又想起他那时的表现,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道:“那你在船上的时候,一开始隐藏实力又是什么的表现?”
“哦,那个啊,我当时在犹豫,金兄你到底值不值得我救。”
这句话他回答得非常坦然。一条人命,他轻松得就像是在衡量货物,还是根本不值钱那种。
我不由得咧嘴一哂,不无讥讽地道:“那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真是多谢澹台兄了。”
“好说好说。毕竟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金兄是这么有趣的人。”澹台凛就好像听不出来,只是笑了笑,道,“怪不得陛下要藏起来不想让我见到。”
“澹台大人!”沈骥衡在旁边重重叫了一声。
澹台凛抬眼看看他,以一种轻佻又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放心,我若有意做什么,也不会当着骥衡兄叫你为难的。”
“澹台大人!你——”沈骥衡又重重叫了声,脸色沉得发青,“这根本不是我是否为难的事情,这是……”
后面的话他却像说不出口,顿了下来。
澹台凛笑出声来,向我道:“骥衡兄什么都好,只是一点玩笑也不能开,未免太过无趣。金兄整日跟他在一起,不觉得闷吗?”
我耸耸肩,道:“哦,他能这么生气已经不错了,之前都只会摆张门板脸给我看,面无表情说‘请自重’。至少现在还有些表情咧。”
澹台凛再次失笑。
沈骥衡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索性转过身去站到门口。
我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不由又起了玩心,道:“你避开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哦。”
沈骥衡没有回头。倒是澹台凛又被酒呛到,咳嗽着看向我。
我对上他那双翡翠般的眸子,没由来有些心慌,也咳了一声,道:“我说笑的。”
他点了点头,墨绿色的眸子里全是了然于心的笑意,轻轻道:“我知道。” 承君盛宠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