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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孤独和夜长,玫瑰和清晨

地狱的星辰 苏苏 21975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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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过完之后,有一天舒窈又头痛,弟弟午休的时候总喜欢抓着她的头发,每次都把她抓得很疼,她思来想去,决定去剪头发。

  冯乔不让她一个人出门,带着两位小朋友陪她一起,两位小朋友已经不需要推车,人小步子也小,跟在两个人身边,俨然就是一家人。

  “等他们再大一点就给他们弄辆自行车骑,这样还能快一点。”冯乔高兴地说。

  只要是关于两位小朋友的,他都高兴。

  “再大一点,我还可以教他们打枪。”冯乔越说越高兴。

  舒窈知道他三句话不忘自己的老本行,说不定还教自己儿子杀人,她忍不住道:“灏灏以后是要读大学的。”

  “当然要读,当一个有文化的杀手也不错。”

  舒窈看他疯魔,干脆不理他。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理发店竟然拒绝帮舒窈剪头发,舒窈站在那里皱眉:“为什么?”

  店员有些抱歉:“师傅不在,我一打杂的,不会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舒窈连着去问了几次,都是同一个答案,分明是不想帮她剪。冯乔自然也看出来了,拉着她坐下来:“你别生气,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剪。”

  “你会吗?”舒窈毫不客气地质疑。

  “我可是玩刀的,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舒窈想了想,给他比画了一番:“剪到耳朵下面,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短,前面可以稍微长一点点,后面要有个弧度,然后还要一个刘海。”

  冯乔按照她说的剪了一番,两人在镜子里比画来比画去,剪一刀要争半天,姐姐在旁边看热闹:“妈妈好看!”

  这么一说,冯乔更有自信了,三两剪子下去就完事儿了,然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抱着姐姐跑走了。

  舒窈抱着镜子看了一眼,气得摔门:“冯乔!你故意的!”

  “真不是!”冯乔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没一会儿没音了。

  姐姐在他怀里咯咯笑:“妈妈那个发型像动画片里的。”

  “好看吧?”冯乔有些虚心地问。

  耿直的姐姐:“不好看。”

  “……”

  最后舒窈还是去了理发店,依旧是之前那个自称助理的人,见了舒窈的头发,倒是痛快地帮她修了一个赫本头。

  舒窈长得好看,眼睛也大,脸小小的,配这个发型倒像是换了个人,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立体好看了,没了以前的清纯,给人一种画中走出来的复古美人的感觉。

  回去的一路上大家都在看她,舒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旁边的冯乔:“很难看吗?”

  冯乔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嘴里嘟囔着:“难看死了!”说完他也不看舒窈,抱着舒灏就跑走了,“我带他去湖边看天鹅。”

  舒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两个人跑走的背影,小脑袋里不知道想了什么,小步子两步迈过去捉住舒窈的手:“妈妈我们回家。”

  这还是第一次冯乔只带一个孩子离开的,舒窈低头温柔地问舒望:“姐姐要不要抱?”

  舒望摇摇头:“不要。”

  “姐姐不高兴啦?”舒窈低着头看她,舒望也在低着头走路,嘴巴一直嘟着。

  舒望抬头看她:“妈妈头发好看。”说着她抬起小手,很快发现自己摸不到,又放了下去。

  舒窈蹲下去:“你摸摸。”

  舒望果然抬手摸了摸,笑得天真烂漫:“妈妈真好看。”

  舒窈被表扬,心里高兴,摸了摸舒望的脸颊:“那和妈妈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舒望一下子哭出来:“我听到舅舅偷偷和弟弟说给他捉一只小天鹅养……”她越说越委屈,扑到舒窈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用力地哭。

  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舒窈把姐姐抱起来边走边哄:“舅舅最喜欢姐姐了,怎么会不给你捉呢?待会儿他回来肯定带两只回来,一只是你的,一只是弟弟的,舅舅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信的话妈妈和你打赌好不好?”

  姐姐还是抱着她哭,小孩子最难哄,但是舒窈有耐心,和她分析了一路,还哄她说:“妈妈回去了给你做蛋糕,只给你一个人吃,不让舅舅和弟弟吃好不好?

  “前两天过生日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妈妈给你做个小熊模样的吗?妈妈马上给你做,姐姐不委屈了好不好?”

  姐姐点了点头,还带着哭腔:“嗯,谢谢妈妈。”

  舒窈亲了她一下,笑眯眯地说:“姐姐真乖。”

  姐姐也扑过去亲舒窈的眼睛:“妈妈的眼睛好看。”

  “姐姐的眼睛像妈妈,也好看。”

  “弟弟和我不像。”姐姐挣扎着要下地,舒窈把她放地上,姐姐立刻牵住了她的手。

  “因为弟弟像爸爸呀。”舒窈接话,接完之后立刻发现不妥,把话题往旁边引,“姐姐觉得妈妈好看还是弟弟好看?”

  “妈妈好看。”姐姐果然很快就忘记了舒窈的话。

  两人一人一句地走回住的单元楼,舒窈正和姐姐在说晚上吃什么的问题,上台阶的时候一抬头便愣在了那里,整个人僵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往对方周围看,只有他一个人。

  许何劲看到舒窈牵着个小女孩,虽然早就知道她有两个孩子,亲眼看到还是有些震惊,他走上去停在舒窈面前,目光落在姐姐身上:“孩子都这么大了?”

  舒窈抿着唇看着许何劲,呼吸有些不稳,半晌才开口:“你来做什么?”

  许何劲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道:“我一个人来的。”

  舒窈垂下眼,虽然已经猜到,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姐姐:“没事的话我们要回去了。”其他的话,她已经不想听了。

  许何劲赶紧道:“有事,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孩子还小,没人照顾。”舒窈拒绝。

  “就几句话。”许何劲抬手挡住舒窈的路。

  姐姐小步子过去一脚踩在他脚上:“你放开妈妈!”

  许何劲低头看姐姐,脸上带着笑意:“好好好,我不欺负你妈妈,可我想和你妈妈说几句话,行不行呀?”他声音软软的,一副哄孩子的模样,顿了下才对舒窈说,“我老婆怀孕五个月了,马上我也要当爸爸了。”

  舒窈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一下子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他送她去医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心软了一下:“你来家里坐坐吧。”

  许何劲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哎!”几年过去,许何劲对舒窈的感觉依旧很亲近。舒窈不高傲,不会自持身份给人难堪,不会在他们面前摆谱,而且不争名夺利,这在许何劲看来已经很难得。她和傅亦寒走到今天这步,即便他是个外人,也觉得颇为遗憾。

  他跟在舒窈身后上楼,在电梯里,姐姐抱着舒窈的腿一直抬头打量许何劲,许何劲低头和她对视,正要抬手去摸她,姐姐闪了一下,跑到了舒窈另一边。

  舒窈解释:“孩子认生。”电梯门打开,她率先领着姐姐走出去,抬手挡住电梯门,许何劲看她这样客气,赶紧出去,一刻不敢耽误。

  “孩子小时候就要教好不能随便和陌生人打招呼,太太你教得很好。”许何劲看着舒窈开门,用的是老式的钥匙门锁,心里有些泛酸,舒窈不该是活在这种地方的人,孩子们更不是。

  进了屋子,果然和许何劲想象的差不多。虽然温馨,但是一点不大气,而且这么大一点的地方想要有格局也比较困难。

  地上放着一个爬行毯,上面都是小孩子的玩具,白色墙面上有孩子们拿蜡笔画的涂鸦,看不出都是些什么,倒是颇有童趣在里面。

  舒窈把沙发清理了一下:“随便坐吧,地方小。”说着她又去帮姐姐脱鞋,把姐姐放在爬行垫上自己玩。

  姐姐抱着玩具一直看着舒窈和许何劲,显然是要听两个人说什么,对这个陌生叔叔好奇得紧。

  许何劲坐下,看着舒窈去倒水,忙道:“不用忙,我什么都不需要。”

  舒窈递了水杯给他:“来了就是客,家里乱,你不要介意。”

  “不敢不敢。”许何劲喝水掩饰着尴尬,看姐姐还在看自己,他看过去,正在考虑要不要过去抱抱她,姐姐已经收回了目光自己去玩儿了。

  两人沉默地对坐了片刻,许何劲在心里琢磨该怎么说,还未开口,便听舒窈说:“我阳台上种了花,你要不要看?”

  许何劲立刻明白过来,站起身随着舒窈一起去了阳台,阳台上果然种了花,有几盆开得竟然还不错,见舒窈沉默,他没有多耽误,直接道:“先生他当时头受伤了,医生说差点伤到脑干部位,不过幸好子弹是穿过保镖的手臂才击中先生的,有了缓冲才能留下一命,可还是伤到了延髓,后来终于挺过来,只不过血块压迫到了记忆神经,以前的事情他就不太记得了。这两年好了许多,但是他对过去依旧没有任何记忆。”

  舒窈拿花洒浇花,低着头,就如没听到许何劲说的话,水一直流到了外面她都没发现。她心里难受极了,虽然已经猜到了,听到许何劲这么说,她还是难受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傅亦寒忘了她,即便知道有她这个人,在考量一番之后,按照他的思维,也做出了现在这般的选择。一个没有用的人没必要留下,这就是他的选择。

  许何劲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舒服:“霍述不想让你回去,他们现在一心在稳定联盟,地区的局势也已经稳定下来,但是先生他……”

  许何劲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现在做事虽然很稳,但是多少有些激进,加韦走到今天已经很辉煌,我觉得步子应该稍微慢一点,”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是这么觉得的,“他的心思都在工作上,这几年身边也没有过女人,所以你不要多想。”

  “不过现在整体都是很好的,经济发展得也好,霍述对这边渐渐看得也没那么严了,所以我才能来。”许何劲声音很低,不时地看一眼在爬行垫上的姐姐,姐姐很乖,似乎知道舒窈和他有话要说,不吵也不闹。

  “程笑很好,她没有受牵连,当时查出来的结果是伊斯的人为了给先生警告,不让他卖武器给奥马,本来是针对你的,没想到后面会那么严重,不过他们也得到了惩罚,奥马后来给了他们重重一击,他们国家连皇室制度都取消了,现在仰仗着加韦过活。

  “先生倒是没有难为过他们,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势。

  “韩琦被送去你爸爸那里了,我来之前还去看过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孩子,过得挺好的。”

  许何劲看舒窈背对着自己,肩膀微微抖动,知道她在哭,他叹口气:“先生这个人心有点冷,他是因为不记得你了才会这样,”他又看了一眼往这边观望的姐姐,“不过先生是有责任心的人,有孩子在,他肯定会接你们回去的。”

  “霍述能让我来汤山,说明他那边对你回去这件事不再阻挠,我来就是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其实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不管舒窈愿不愿意,他都会把这件事告诉傅亦寒,即便傅亦寒不想要舒窈回易园,至少不要再把人关在汤山。

  外面有人拿了钥匙开门,姐姐已经跑过去,待到冯乔一进屋,她便向他告状:“那个人欺负妈妈,妈妈都哭了!”

  冯乔一听,立刻看过去,在进门之后他便敏感地察觉到有陌生人入侵,一转头便和许何劲看了个对眼,许何劲站得离舒窈有一点距离,和姐姐口中的“欺负”大概还是有点差别的。

  许何劲本就是军人出身,几乎是在瞬间感受到了杀意,两人对峙着,紧绷着,谁也不肯退一步。这个少年他来之前了解过一些,真正见面,才有了更真切的感受。在他阳光的外表下,掩盖的是杀欲和冷意,就如嗜血的小兽,他无法想象舒窈竟然和这种人在一起待了三年。

  舒窈红着眼走到许何劲前面几步,看着冯乔,问他:“在外面给弟弟喝水没有?”巧妙地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冯乔手里还捧着一只小白鹅,闻言把小白鹅递给姐姐:“喝了,找守平那老头儿要的白开水。”他又温柔地对姐姐说,“这是给你的小鹅,你和弟弟一人一只。”

  弟弟手里果然也拿着另外一只小白鹅。

  姐姐走过去把弟弟的小鹅拿走,凶凶地说:“都是我的!”

  弟弟抬手就去打姐姐,被冯乔捉住,厉声说:“怎么可以打姐姐?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的!”

  弟弟眼里含着泪,看着冯乔,眼看要哭,冯乔又说:“男人流血不流泪,谁哭谁是狗。”

  弟弟包着嘴不哭了,反问冯乔:“舅舅你明明说小鹅是给我捉的!”

  “舅舅明天再带你去捉好不好?”

  弟弟背过身子不理人了。

  冯乔看了许何劲一眼,舒窈介绍:“这是许何劲,我一个朋友。”她又向许何劲介绍,“这是冯乔,我弟弟。”

  冯乔收回目光,没打算和许何劲打招呼,抱着弟弟进去:“舅舅先帮你把小天鹅的窝做好,好不好?”

  “我也要!”姐姐迈着小短腿跟了进去。

  舒窈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再次回到阳台上,声音放得很低:“冯乔的事情也要麻烦你。”这算是给了许何劲答案。

  许何劲难得高兴:“行!一定给你办妥了!”

  王都。

  为期十七天的联盟会议结束,平原的严打也终于结束,傅亦寒同十几名属下在王都一起吃饭宴饮,他庆祝的方法很简单,大多是吃饭,其他人玩的那些花哨东西他向来不参与。

  不过即便只是吃饭,他也很少来,私生活无趣得很。

  席间因为有他在,大家说话都很克制,说是私下宴饮,不如说是开会,谈论的事情也都和工作有关。

  外间有钢琴声,音准很好,弹的是《月光曲》,席间不知道谁说了句:“这里弹琴的姑娘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不知道内情的人跟着附和,知道的人尴尬地笑,倒是傅亦寒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个话题和自己无关。

  傅亦寒一般是半场的时候走,待到他一走,立刻有人说:“那个弹琴的对指挥官有意思,只要他来,那女的肯定来,你们不知道啊?”

  “不会吧?”

  “我刚才没说错话吧?”

  已经走出去却发现忘记东西的傅亦寒才走回门口便听到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他皱紧眉头听了一会儿,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保镖进去拿东西,心里有些奇怪傅亦寒为何没进去,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句:“那指挥官艳福可不浅,那个姓陆的长得倒是不错,就是……”

  看到傅亦寒的保镖,大家静默了一瞬,保镖没理,拿了东西便走,将炸开锅的声音撇在身后。

  傅亦寒走出去之后直接出了园子准备去乘车,不远处一个穿藕色礼服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看到他便低低喊了一句:“傅先生。”

  傅亦寒停下脚步,他自然认得这个人,不然保镖也不敢让对方靠近。他手插在口袋里站着不动,女孩子走到他身边,裙摆被带起来,在夜色和灯光下格外好看:“有事?”傅亦寒淡淡地问。

  女孩子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他:“听说您来王都吃饭,我正好是这边的特约琴师,上次还没谢过您。”

  “哦,”傅亦寒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声,低头便看了对方一眼,避不过地扫到了对方几乎半裸在外的双乳,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穿成这样来找一个男人,目的可想而知,“不必了,随手而已。”

  女孩子眼里噙着泪:“知道傅先生会来这边吃饭,您每次来都是我弹的琴,一直想见您一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吃个饭。”

  “不必。”傅亦寒抬脚欲走。

  女孩子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胸前的柔软蹭在他的胸口,连脸都贴着他,声音里带了哭腔:“傅先生救救我,救救我……”

  傅亦寒忽然觉得不耐,抬手直接将对方扯开,后退一步,目光冰冷:“自重,有事可以报警,警察会公正处理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

  傅亦寒离开之后,女孩子依旧站在那里,泪水越流越多,这次倒是真的在哭。

  程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显然已经看到了刚才的热闹,这几年她父亲一路高升,连她都可以进王都的内园逛一逛了。

  看到陆心颖哭,她勾出一个冷笑,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语气不阴不阳的:“哟,这不是陆大明星嘛,谁欺负你了?”

  陆心颖抬头看到程笑,两个人不对付,程笑每次见了她都少不了冷嘲热讽,但是陆家家世不行,她从不和程笑硬碰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笑,她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跑什么跑啊?”程笑看着她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的也不多照照镜子,你以为当初赵邦有那么大胆子敢强迫你?你又不是没一点背景,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为什么?”

  陆心颖咬着牙回头:“我和你从来无冤无仇,你干吗总是针对我?”

  “无冤无仇?那可是我闺密的男人,你犯贱能不能看看对象?”

  “是傅先生主动帮我的,我求一条活路而已……”陆心颖咬着牙,若不是那一次她被赵三打正好被傅亦寒看到,傅亦寒派人警告赵邦不要惹事,她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能让她动心思的人,一直都只是傅亦寒一个人。

  “那你就敢动别人的男人?”程笑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你最好收敛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傅先生现在是单身。”陆心颖堵着一口气,还是要争一争。

  啪!

  程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声音犀利:“你说谁单身!他又没离婚单什么身!”

  陆心颖捂着脸,被打得头侧在一边,却还是看着程笑倔强道:“他太太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程笑抬手便又要去打她,被赶过来的保安将两个人分开,程笑气得胸口一起一伏:“陆心颖,是你自己要得罪我的,这个仇我记下了!”

  陆心颖面容依旧平静,不再回她,转身便走。既然她能靠近傅亦寒,那么机会多的是,她没必要和程笑这种人计较。

  陆心颖离开之后,程笑狠狠地挥开了身边的保安,竟然就这么蹲在地上哭了。

  当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她却得不到任何真实消息,后来傅亦寒出面了,她就一直等着舒窈出面,可是几年过去了,舒窈一直没有出现,就像是她这个人从不存在。她很多次通过各种办法要进易园,那一段时间易园却一直戒备森严,连一年一度在易园举办的宴会都取消了,后来她终于得了机会进去,还没靠近傅亦寒便被拦住。她大哭大闹大吵,把一个女人能用的所有泼皮手段都用上了,也没能换来一个和傅亦寒说话的机会。

  傅亦寒只是站在一群保镖后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字都没有说,一句交代都不肯给。

  后来她通过各种渠道去打听,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这几年她一直失眠,无法入睡,刚开始的时候要喝点酒才能睡着,现在要喝一整瓶,称为酗酒一点不为过。

  她和舒窈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舒窈这些年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总是想逗她开心,舒窈没什么亲人,她是拿舒窈当亲人看的。

  最重要的是,出事的地点她知道,正是她要舒窈去的地方。

  这种愧疚像蚕蛹一般将她包裹起来,所以她才恨一切勾引傅亦寒的女人。只因为她想舒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一个完整的傅亦寒,而不是带着别人印记的傅亦寒。

  当晚傅亦寒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正在和一个女人在床上打闹,他甚至挠对方痒痒,对方的笑声很好听,银铃一般,却又有些痛苦,抬脚去踢他,他竟然任由对方踢打。

  过一会儿,对方坐起身,不笑了,换上生气的表情,用拳头砸他,砸了一会儿,他主动捧起对方的手,声音低柔:“我看看打疼没有。”

  他垂着头还没看,便将对方扯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双手在对方身上游走,呼吸渐渐加重,有些急迫又有些急躁,口中喊着:“噜噜……”

  傅亦寒猛然惊醒,梦中的景象太真,让他怀疑那些事可能真的发生过。可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失控的一面,还会这般去容忍一个人,那些男性的反应做不得假,这些年他身边没有女人,不是不想,而是太忙。

  忙到连这种事都没有时间吗?也并不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那些女人他没有那个欲望。

  而现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欲望难忍。

  没多久卫生间传来一声闷哼,傅亦寒洗了冷水澡,欲望已经平复下去,他脑海中却不断闪现梦里的情景。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刻,他特别想要去了解梦里的那个女人,而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舒窈的资料很快再次被呈上来,傅亦寒细细地看,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成长时期,明明很熟悉,他却一点记不起来。

  长大后的舒窈比小时候还漂亮,照片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她侧头微微笑着,时光静好,就是一个容易让人欢喜的人。

  资料最后两页是新加进去的,傅亦寒在看到其中一项的时候,眸子紧缩,心脏莫名一击。

  上面写着:三年前育有两子,一男一女双胞胎。

  下面还有配图。

  傅亦寒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里面没有舒窈,只有两个孩子,女孩子的头发有些自然卷,头顶夹着一个小兔子发卡,正好把前面的头发都夹起来,两边的头发卷卷的,特别可爱。

  男孩子则直直地看着镜头,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拍照的时候还嘟着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安抚。

  傅亦寒的拇指在两个孩子的照片上滑过,心底划过说不清的感受,几乎可以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便被生下来的孩子。

  他又想到了舒窈,给了她一个新的定义:孩子的母亲。

  第二天一大早,许何劲便被叫进了傅亦寒的办公室,他进去的时候傅亦寒靠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一副审犯人的模样。

  许何劲心里有些发怵,他最近做什么会惹到傅亦寒的事情了吗?

  傅亦寒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东西,许何劲立刻便看到了桌上摊开的文件,文件正好翻到舒望和舒灏那一页。

  许何劲看了看傅亦寒的脸色,看不出什么特殊表情,他的心定了定,开口:“我前一段去汤山检查下新型侦察机的进度,顺便去看了看太太和孩子们。”

  傅亦寒面色不改,淡声开口:“然后呢?”

  许何劲立刻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看傅亦寒没有不耐和反感,便道:“他们住的地方不太好,还是楼上,不过周围的人待他们都还不错,没受什么苦。”

  见傅亦寒依旧不说话,他猜想傅亦寒是还想听更多,便说:“孩子们也很可爱,我去的时候,那个冯乔去给他们捉了两只小鹅,两个孩子特别喜欢,我走的时候太太还在给小鹅煮玉米糊呢。”

  傅亦寒依旧不说话。

  “太太认的这个弟弟对她很好,还帮忙照看两个孩子,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好像晚上都是他陪孩子们睡的。不过这个冯乔以前是摸血的,底子有点不干净,待太太倒是很忠诚,之前还救过几次太太的命。”

  “冯乔?”傅亦寒终于开口,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许何劲便把这人的来历说了一遍,包括他和舒窈之间的渊源,不可避免地要提及傅亦寒,因为当时在那个黑市里是大家都在场的,只有傅亦寒一个人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见傅亦寒还是不表态,许何劲有些忐忑地说:“太太说,如果您不愿意让她回易园的话,她可以去别的地方。”其实这是他私心加的一句话,舒窈根本没说要离开傅亦寒。

  顿了下,他又道:“她怕孩子们一直待在汤山不好。”

  傅亦寒点头:“好。”

  见傅亦寒只一个字,许何劲搞不懂他的好是哪个好,不过傅亦寒很快给了他答案:“你去把她和孩子们接回来。”

  许何劲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成了:“那冯乔呢?”

  “关着他。”傅亦寒简短地回答。

  许何劲心下一沉,没想到傅亦寒都不记得舒窈了,可知道舒窈身边有其他异性反应还是这么大。

  “你去吧。”傅亦寒抬抬手,示意许何劲可以离开了。

  许何劲却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有些为难,曾经腥风血雨走过那么多年,从未有过什么事让他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这件事确实很为难。

  “说。”

  许何劲这才敢开口:“是这样,太太待这个冯乔就像亲人一般,把他当弟弟的,所以她说人她是一定要带的。”

  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般挑战过傅亦寒的权威,面都没见就敢叫板,傅亦寒眉头皱得很紧,许何劲有些紧张,谁知傅亦寒最终还是说了句:“带吧。”

  这让许何劲非常惊讶,因为傅亦寒已经许久没做过反复的决定了。

  又是因为舒窈?

  汤山。

  舒窈发现最近几天冯乔一直兴致不高,连逗两位小朋友的积极性都大大打了折扣,这天把两位小朋友从早教班接回来之后,她便让两位小朋友去看自己的小鹅,自己则把冯乔叫进了厨房。

  “今天做你想吃的老咕噜肉,你帮我打下手,把肉剁了。”

  冯乔向来是个剁肉的好手,沉默地拿了刀便去剁肉。

  舒窈在洗配菜,边洗边问他:“你这几天怎么了?”

  冯乔有些烦躁,剁肉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没怎么。”

  舒窈说:“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怎么还不开心?不想去外面了吗?之前不是还说好想吃哪家餐馆的什么菜?”

  冯乔一刀下去顿在那里,扭头看着舒窈,声音都欢快了许多:“我们一起走啊?”

  “一家人当然一起走,难道你更喜欢这里想留下?”果然是在想这个,可是冯乔为什么会以为她会把他丢下呢?

  “不想不想不想!”冯乔一连说了三个“不想”,连剁肉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今晚得加餐,再做个炒鸡,做个红烧大虾,弟弟昨天还说要吃虾呢!”

  舒窈低着头笑,他总说姐姐和弟弟是小孩子,她看他和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接到要走的消息的时候,是守平亲自来舒窈家里说的,因为早就猜到了结果,舒窈并没有特别高兴,不过激动还是有一些的,想要立刻见到傅亦寒,仿佛两人是昨日才分别。

  守平说完这个消息之后没有立刻走,而是留下来看了一会儿姐姐和弟弟和小鹅们玩耍,临走的时候还摸了摸他们的头,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不舍的最明显的方式。

  舒窈送他下楼的时候特意抱了姐姐一起下楼,因为姐姐嘴甜一些,在电梯里她还在逗弄姐姐:“姐姐喜不喜欢爷爷?”

  “喜欢!”姐姐伸手要守平抱。

  守平立刻抱过去:“姐姐真乖。”他单手抱着姐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发卡夹在了姐姐的头上,沉默地摸了摸姐姐的头。

  守平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对孩子的这种沉默的喜爱也只能如此表达,大约是因为要分别,这一刻才更真实起来,舒窈心里也有些难过。

  “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孩子们回来看你的。”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见不到爷爷了吗?”

  “要去看爸爸,看完爸爸就回来看爷爷好不好?”

  孩子对爸爸的概念还很陌生,听完立刻摇头:“我要爷爷。”说着抱住了守平的脖子。

  守平立刻拍了拍姐姐的背,低声说:“见完了爸爸,回来告诉爷爷爸爸好不好,行不行呀?”竟然带了语气词。

  姐姐依旧抱着他的脖子,因为冯乔经常带她去守平家里,她一直很喜欢这个爷爷:“我不要去。”

  守平一个人把姐姐抱在角落里安慰了半天,舒窈站在一楼的门厅里等,过了足足十分钟守平才抱了姐姐回来,姐姐倒是开心地说:“那我明天就回来看爷爷!”

  “好好好!”

  临别的时候,守平再次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转身离开,一次都没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舒窈有些心酸,守平年纪不小了,却连一个家人都没有,就和以前的她一般,也和冯乔一般。

  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守平经常会来家里,她这边需要的东西,在汤山里从未有人说过一个不字,舒窈当然知道这是守平每个月去打一次招呼的结果。

  现在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她多少有些感慨,低头同姐姐说:“爷爷也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爷爷刚才说了!”

  来汤山接人的人是许何劲,舒窈原本一大早带着孩子准备去和守平告别,谁知他家的门紧紧锁着。

  “爷爷不在家吗?”弟弟捉着栅栏扭头问舒窈。

  “爷爷出门了,等我们回来就可以看到他了。”舒窈低声安慰他。

  姐姐搂着舒窈的脖子,待在她怀里:“爷爷昨天没说要出门。”

  “爷爷有急事吧。”舒窈柔声说着,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许何劲,“我们改天再来看爷爷。”

  他们的东西不多,收拾了几个大箱子,许何劲已经让人搬上车。两只小鹅两个人无论如何要带走,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弟弟跟在冯乔身边,看到姐姐一直被妈妈抱着,也伸出手:“舅舅抱。”

  “好嘞。”冯乔笑着把弟弟抱起来,看着他怀里的小鹅,“等我们到了平原,我带你去游湖,可以让小鹅也游游泳,好不好?”

  弟弟还没说话,姐姐便探出头叫喊:“舅舅带我去!”

  “好好好,带你们两个!”大概是因为要出去了,冯乔特别高兴,这几年说他没想过出去是假的,他甚至偷偷去探了几条路,都无功而返,汤山确实是一个天然屏障。

  姐姐探出手:“我也要舅舅抱!”

  冯乔走过去,空出一只手,一左一右把姐姐和弟弟抱在怀里:“你们俩越来越大了,以后舅舅可抱不动啦。”

  “再抱十年!”姐姐挥舞着小手,完全不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只是舒窈之前说了一次她便记住了。

  “一百年!”弟弟也喊。

  喊完了,两个人咯咯地笑,怀里的两只小鹅也叫得响亮,一时间特别热闹。

  上车的时候两个孩子既不愿和舒窈分开,也不愿和冯乔分开,干脆许何劲开车,冯乔坐在副驾驶座,舒窈和两个孩子在后排。

  一路上四个人热闹得很,完全就是一家人的样子。许何劲看着四个人这样有些发愁,又有些心惊。这几年舒窈和冯乔相依为命,亲密一些也是应该的,听说进产房的时候她都紧紧抓住冯乔的手,这说明她在心底对冯乔是相当信任的,舒窈能相信一个人不容易,当时她对傅亦寒的猜忌他是看在眼里的。

  坐车劳累,时间过去三个小时,两个孩子已经抱着小鹅睡着了,小鹅安心地待在他们怀里,一时间车厢里安静极了。

  前后还各有两辆保镖车,一行车子很快开上国道,之后车速便快了很多,冯乔坐在一旁抱怨:“又不是去赶死,能在服务区休息一下吗?”

  许何劲:“可以。”

  他原本就是打算就近停车休息一下的,只是去服务区太惹眼,他当然记得车上还有个女人、两个孩子。

  车子很快在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停下来,到了雨季,舒窈头有些疼,抿着唇白着一张脸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姐姐,整个人看起来娇弱极了。

  冯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水瓶奔过去,打开车门让舒窈透气:“来喝点水。”

  舒窈睁开眼接过水壶喝了一些,冯乔又递了药过去:“吃一片吧,不然过一会儿更难受。”

  许何劲看了看他手心的药片,应该是晕车药,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太过于亲密了?傅亦寒能忍吗?

  待到安顿好了舒窈,冯乔又拿了湿巾帮姐姐和弟弟擦了脸和脖子,刚才在车上他不准许何劲开冷气,也不准开窗户,热得许何劲已经决定换人开车了。

  姐姐先醒了过来,睁开眼看了看妈妈,又看看舅舅,小手抱着舒窈的胳膊,坐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特别可爱。

  有一瞬间,许何劲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姐姐饿不饿?”冯乔将她抱出来放在地上,“跑一跑运动下。”

  姐姐抱着小鹅不动:“饿。”可怜巴巴的,让人心疼。

  冯乔从保温箱里拿出奶瓶递给姐姐:“吃饭饭啦。”其实姐姐和弟弟已经在断奶期,不过舟车劳顿,怕两个小孩子太辛苦,还是事先帮他们准备好了奶粉。

  姐姐咕噜噜喝了半瓶:“弟弟也饿。”

  冯乔想了想,最好还是不要在车上吃东西,怕呛到气管,便走过去越过舒窈把弟弟抱了起来,看到舒窈睁开眼,他低声说:“让弟弟吃点东西,不然路上饿。”

  舒窈点头,没说话,头痛欲裂。

  弟弟一时间没醒,冯乔抱着他走了几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才彻底清醒,然后冯乔才将他放在地上拿了奶瓶给他。

  弟弟和姐姐拿着奶瓶站在一起,冯乔帮他们拍视频,嘴里还喊着:“姐姐不可以拍弟弟的奶瓶哦。”

  姐姐喝着奶看他:“舅舅对弟弟好!”

  “舅舅最喜欢姐姐了,舅舅给你做了个小皇冠,等舅舅收集一些宝石镶上去你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好不好?”

  “我一个人的?”

  “姐姐一个人的。”

  “那舅舅送给弟弟什么?”

  “姐姐想要我送给弟弟什么?”

  姐姐扭头看了看弟弟,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走过去抱了抱弟弟,弟弟也咧嘴开始笑。

  许何劲站在车边看着,这冯乔……真是难搞。

  看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舒窈:“太太,您这弟弟回去之后怎么安排?”

  有冯乔照顾两个孩子,舒窈很放心,并没有下车,依旧靠坐在那里:“我和他说好了,等到回去让他住我东城那套房子,给他安排个生意做。”

  许何劲哽了一下,做生意?冯乔?做杀人的生意吗?

  舒窈对许何劲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做个小生意吧,在闹市区开个咖啡厅,每天有事情做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乱七八糟……瞧这形容词。

  舒窈对冯乔的安排不止如此:“以后他想做其他的也可以,只要是正当生意就行,我那里有笔钱正好可以给他用。”

  还真是当亲人了,未来的路都铺好了。

  “不让他进系统里吗?”许何劲尝试着问,如果舒窈肯的话,他倒是乐意接手,这孩子绝对是个好苗子。

  舒窈瞥了他一眼:“别想。”

  “……”

  “我们再开半个小时,到市里坐飞机回去,这样能少折腾些时间。”许何劲说完,去招呼兄弟们原地休息吃东西。 地狱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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