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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舒窈吃早餐的时候听到曼因无意中提了一句:“先生昨天出来之后坐了好久都不肯走,又抽了好多烟。”
舒窈大脑有些死机:“他昨天来了吗?”
曼因也愣了下,昨天傅亦寒进房间许久,两人竟然没碰面?
舒窈想到昨天听到的细微的开关门的声音,呆愣了许久,所以她打电话他都听到了?那她昨天都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不然他怎么会不碰面就走?
傅亦寒的办公室里,霍述正在报告北加韦的事宜,傅亦寒认真地听着,不时地发表一句自己的意见。
“萧哲死了之后他下面的人也都散了,但是不免会有极端分子,我这边正在让人追踪,”说着他顿了一下,“穷寇末路,我建议那些危险性不大的不必追捕,不然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您说呢?”
傅亦寒点头:“让他们再逍遥两年吧。”
“这两年北边发展得好,平民们安居乐业,不会有太多人惦记加鲁,对极端分子的监控我这边也会升级,昨天的事情我也正在查是不是和北边有关。”
“那个人找到了吗?”傅亦寒问。
昨天安保人员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而这个死的人,恰恰是一个杀手,他们推测是之前留字条给舒窈的那个人弄死了对方。
“对方似乎一直在平原,很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我们没有在任何一个监控中看到过对方的身影。”霍述皱着眉头,“不过他对舒小姐没有恶意,似乎一直在保护她,昨天那人应该也是他动的手。”
傅亦寒眼中有一丝兴味:“找不到?那就上天入地把他找到。”
“是。”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傅亦寒用目光询问,霍述有些踟蹰地说:“奥马那边希望我们能出售一批战斗机,他们和伊斯的边境冲突越来越白热化……”
傅亦寒抬手打断他:“你觉得我们加韦立国的根本是什么?”
“强大的武力。”
“强大的武力靠什么支撑?”
霍述有些迟疑:“经济。”
“若是周边一直处在动乱状态的话,你觉得加韦的这种稳定还能维持多久?”
霍述浑身一震,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问题,他的本意是趁着周边国家动乱可以销售武器大赚一笔,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毕竟是有国家成功过的。
周边地区的动乱已经持续了许多年,而加韦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在这种动乱地区自保,一是因为傅毅的正确领导,二是加韦的军事能力让人不敢随便打主意。但是这一块一直是一些国家眼中的肥肉,他们借着维稳的名义派驻军事力量进入动乱国家控制别国主权,侵吞别国资源,这几乎是所有国家默认的事情。
他从未想过傅亦寒的目光这么长远,目标这么宏伟,他要的竟然是整个地区的稳定。在热血沸腾中,他看向傅亦寒的目光带了钦佩和肃穆,隐约觉得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政客要出现了。
“可是就算我们不卖,也总会有其他国家要卖的。”霍述有些迟疑,“效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就让他们卖不成。”傅亦寒肯定地说。
霍述不敢深问,若是傅亦寒肯说的话会主动说。
傅亦寒往椅背上靠过去,面上有些寂寥:“不过这件事可能要等一等。”
霍述愣了下,他这语气不是暂时等一等的意思,而是近期或者近几年都不会动的意思。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傅亦寒,在霍述的印象中傅亦寒向来是想到就去做的人,况且他觉得傅亦寒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舒窈……”傅亦寒停住不再说,有些自嘲地笑,又有些无奈,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私事,一是为了安全,再是性格所致。可霍述不同,霍述从本质上来说和他是同一类人,同样狠,同样无情。
霍述自然知道傅亦寒说的是谁,很多时候他都是佩服傅亦寒的,他无情起来让人觉得恐怖不敢沾惹,但是他深情起来又让人感慨。这完全是两个极端,可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了。
“太太是个善心人。”霍述说不出舒窈的不好,他这把年纪,又一直有官在身,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内心里来说他觉得舒窈有些作,但是这话轮不到他来说。不过舒窈不是没有用处,就像是许何劲和傅战说的那般,傅亦寒太过于无情,所以需要有个人来牵绊他,舒窈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傅亦寒笑一声:“行了,你去忙,有需要的地方让许何劲帮你。”
“是。”
霍述退了出去,傅亦寒打开世界地图一遍遍地看着,他以前一直认为一个男人胸中若是没有宏图大志,一辈子必定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古人说的那般,天下和美人他都要。而现在……
下午的时候,杨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说了句:“那位陆小姐想见您一面。”
“哪位陆小姐?”傅亦寒正在为新一轮的出访做准备。
“就那个陆心颖陆小姐。”杨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心颖,却又很好奇傅亦寒对陆心颖的定位。从原则上来说,他是要坚持站在舒窈这边的,况且傅亦寒已经是已婚人士,他有责任帮舒窈看好他。
傅亦寒皱紧眉头,停下脚步转身看杨粒:“你闲着没事?她给你送了什么好处让你帮她传话?”
杨粒心里一跳:“她不是您的女伴嘛,而且刘家……”
傅亦寒脸色沉了沉:“找个合适的时机警告一下刘家,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我身边送。”
“是。”杨粒没有不应的道理,舒窈的地位可算是保住了。那位陆心颖确实有几分勾人的本事,连他都担心傅亦寒把持不住了,幸好是他想多了。
“昨天舒窈见到舒已说什么打听到了吗?”
“太太说要举行婚礼,让舒已来参加,舒已答应了,”杨粒说着打听来的消息,“不过看样子两个人似乎没和好。”
傅亦寒微愣:“她说要举行婚礼吗?”
杨粒看他心思有所动,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太太估计是想缓解和舒已之间的关系才找的借口。”他小心翼翼地解释,若是傅亦寒跑去质问舒窈,两人的关系恐怕会更差。
傅亦寒给了杨粒一个眼神,抬脚便走。
杨粒苦笑,他也不想这样解释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奥马总统出访加韦,新闻里着实热闹了几天。奥马国土面积不大,又常年动荡不安,加上经济落后,两国虽然是邦交,但是加韦人民对奥马总有一种上国心理,所以即便新闻里天天提,现实里人们的热情却并不高。
而在基金会里,小助理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和舒窈提起这件事:“舒小姐,那位刘先生又来了。”
是曾经一起吃过饭的那位刘总刘在。
舒窈眸中闪过不耐,这人门路广,总能通过各种渠道找到她,让她烦不胜烦,她丢开手里的小剪刀:“让他进来。”顿了下,她又道,“让保镖也进来吧。”
没一会儿,胖胖的刘在便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些许讨好之色:“舒小姐,又见面了。”
舒窈本不欲请对方坐下,但是看到他脸上有汗,还是不忍心道:“坐吧。”
“哎,”刘在坐下,“谢谢舒小姐了。”
保镖站在门口,刘在有些不自在,一时间没有开口。
舒窈先开口:“可能刘先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你想捐献这些东西的话,我们基金会很欢迎,但若是你想将这些东西给我个人,我不能接受。”
“可是遗嘱里写明了您是唯一继承人,我这边没办法安排捐赠。”刘在有些为难。
“刘先生人脉这么多,还有您做不了的事情?”舒窈盯着刘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件事是……”刘在看了她一眼,没敢说出名字,“是他唯一的遗愿了,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许多事情,不管他做过什么,但是他的心意……”
“住口!”舒窈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有些失态,随即有些难堪地转过脸静默了片刻。
刘在则一脸抱歉地一直看着她,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舒小姐您可以接受之后再全部捐出去,无论您用在哪里都是您的自由。”
待到舒窈平静之后,转身看着刘在,声音平淡地开口:“东西我不要,你若是再来的话我就让警察处理了。”她顿了下又道,“刘先生,恕我直言,你觉得你和他那样的关系为什么现在还能好好活着?是因为有人想让你好好活着,别自掘坟墓。”
“是,是是。”刘在站起身,脊背微微弓着,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我那老弟的事情我都没参与,也不知道,我和他纯粹只是朋友,朋友之托,我片刻不敢忘,还望舒小姐体恤。”
舒窈不看他,刘在又期待地看了她片刻,才缓缓退出,脸上全是失望。
待到所有人退出去,舒窈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自嘲地笑了片刻,眼角却微微湿润。
她想到多年前的一天,她和韩郅谈到将来人生走到终点的时候会怎么安排后事,韩郅开玩笑地说:“若是我先走了,就把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你,不管世人对你有多坏,只有这些才是真的。”
当时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身后事,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平凡人,死亡离自己是很遥远的事情,她有着正常人的乐观,所以没有给自己的身后事做假设。却没料到,韩郅真的说到做到了,多年后有人突然跑出来告诉她,韩郅曾经拥有过的许多匿名资产全部由她来继承。
一个想要杀了她,她也想对方死的人,竟然将身后物留给了她。她不想要,觉得恶心,曾经她问自己是否后悔认识韩郅,那时候她并不后悔,因为不是她也会是舒沄。
现在再问自己,她后悔,后悔认识这个人,后悔没有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后悔没有早些送他下地狱。
同时她又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韩郅这么复杂的人,让人看不透他的心,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又狠心又真心的呢?
不知道过去多久,静谧的空间里传出轻盈的钢琴曲,是傅亦寒的专有来电,舒窈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捞起电话,很快接通,却没有说话,听着傅亦寒在那边说:“舒窈?”
“嗯。”舒窈闷闷地应了一声。
“晚上有安排吗?”傅亦寒听出她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却没有问。
“没有。”舒窈低低地回答,没有问傅亦寒想做什么。
“晚上陪我一起出席一个私人聚会可以吗?”傅亦寒询问,不待舒窈回答,又加了一句,“是奥马的楚博,晚上约一起聚餐,只有他和他太太我们四个。”他语气十分客气。
舒窈吸了吸鼻子:“好。”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那双手,别人称呼她是傅亦寒的女伴,为什么不带她去?难道是这种场合不合适?也对,他根本都不想理她的。
事情说完,舒窈没有挂断,傅亦寒也没有挂断,半晌后,傅亦寒客气地说:“那晚点我让人去接你,晚上见。”
“嗯,拜拜。”舒窈先一步挂了电话,心里更加失落,以前每次打电话傅亦寒都不肯挂,若是碰到她情绪不好,又总会想方设法地哄着她,大概真的是对她失去了耐心。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时间过去许久,直到有人敲门,她才猛然惊醒:“进。”
有黑衣人打开门:“太太,先生让我来接您。”是傅亦寒的保镖。
舒窈这才彻底清醒,有些慌乱地起身收拾,东西很乱,一时间她想不到都要收拾什么,只慌乱地四下看着。
“太太,我去车里等您,您慢慢收拾。”
待到保镖离开,舒窈重新坐下,捂着脸重重呼吸了几次,脑子这才清醒。她迅速收拾了东西,提着包往楼外走,一点没耽误时间。
司机远远地看到她便上前帮她开车门,舒窈侧过身往里面坐,没想到和傅亦寒看了个对眼,心跳似乎消失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傅亦寒。
傅亦寒永远打扮得一丝不苟,侧过脸看她的时候,略带禁欲的气质有一种别样的英俊。
看着舒窈对着他发呆,目光中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又带着许多委屈,傅亦寒朝舒窈伸出手:“上来吧。”
舒窈握住他的手,顺着力坐进车子,快速收回手:“你怎么来了?”
傅亦寒手中一空,淡然自若地收回自己的手:“顺便。”
舒窈有些后悔问这个这个问题,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长裙,没有再说话。
车厢内陷入静默,舒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感谢车内的偌大空间,可以让两人不用紧紧挨着,否则会更尴尬。
车子开出去许久,一直没人说话,舒窈踟蹰了许久,终于扭头,想要问傅亦寒去哪里吃饭,谁知傅亦寒已经闭上眼睛在休息。也因为他闭着眼,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没有变胖,也没有变瘦,仿佛没有她在身边这段日子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舒窈只是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心中滚过许多不合时宜的感觉,让她觉得荒谬。她正要收回目光,傅亦寒陡然睁开眼睛。
舒窈有些慌乱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又觉得太过于刻意,便开口询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王都。”傅亦寒淡淡开口。
舒窈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上次在王都吃饭遇到的事情,避开傅亦寒的目光,仿佛真的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又是片刻静默。傅亦寒开口:“刘在又找你了?”
舒窈手指动了动:“嗯。”
“他找你什么事?”傅亦寒贪婪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却淡淡的,就像是面对其他人一般。
舒窈别过脸看向窗外,躲过他的目光,片刻后才回答:“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她有些气,不喜欢他这种审犯人一般的口气。
傅亦寒果然没有再问,却也没有再说话。
舒窈气过之后又有些难受,早知道这样今天不该答应他一起吃饭的,何必让两个人都不开心。
到了王都之后,傅亦寒先下车,又用手撑着车门让舒窈下车,车子很高,他却轻巧地用手支顶,在舒窈下车的时候还扶了她一把。
下车站定之后,舒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用换件衣服吗?”今天她穿的套裙,不出彩,也不职业,显得有些随意。
傅亦寒上下打量一下:“挺好的。”伸出手臂,让舒窈挽,又解释,“私人聚会,不用太庄重。”
舒窈瞥了他一眼,又想到那双好看的手,配的是冰蓝色裙子。
王都今晚全面戒严,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个零散的客人,现在则只剩下隐在暗处的保镖,和各处站岗的军人。
进了宴会厅,楚博夫妇已经到了,两人都会说加韦语,四个人互相招呼之后便坐下。楚博有四十多岁,他太太跟他的姓,叫楚郦微,看起来很年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留下了优雅。舒窈注意到楚郦微私下拉了一下楚博的手,楚博立刻反握了一下,两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对方一坐定,楚郦微便道:“傅先生,这是您太太吗?和您可真配。”
“我太太舒窈,”他又向舒窈介绍,“这是楚太太。”相比之下,舒窈和傅亦寒的关系看起来便冷淡了许多。
楚郦微不失热情地握住舒窈的手:“亲爱的,听说你经营一个慈善基金会,这样真好,我一直也想做这样一家基金会,但是事情太多,一直分身乏术,回头一定要向你请教。”
“好,到时候只管问我。”舒窈含着笑,同对方说客气话。
饭桌上男人不能谈工作总是有所局限,这种情况就变成了女人的天下,楚郦微奋力活跃气氛,同舒窈说起了时尚资讯,两人倒是颇有话可说。傅亦寒也引了新的话题,同楚博说起了当前的国际形势。
楚博此番前来本来就是为了让傅亦寒卖武器给他,但是他并不直接说,只是顺着傅亦寒的话题不停地诉苦:“伊斯自己乱就算了,边境问题本就是几十年都解决不掉的大问题,他们却借题发挥,多次攻入我们奥马,国际大环境一直倡导文明和谐,倒是没人去管管他们。”
傅亦寒不接他的话,只是说:“这件事可以请国际法庭仲裁,不管怎样,他们不可能忽视仲裁结果,你们也可以有站得住脚的根据。”
楚博苦笑,这次他来加韦已经一周,但是无论明示暗示,甚至上了谈判桌,傅亦寒始终不松口。眼看马上要离开,他也急,却找不到门路,最后有人给了他提点,他送了一批上好的玉去舒窈的基金会,这才换来了这次的私下碰面。
“可是国际法庭走一圈一年半就没有了,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舒窈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楚博为什么要向傅亦寒诉苦,一国总统,怎么干到这份儿上了?
“奥马和伊斯都是加韦的邻国,站在加韦的角度,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平共处,”傅亦寒看了舒窈一眼,似乎在对她解释眼前的境况,“但是你们国内常年战乱,未必不是有心人想要借着你们对方的手来打击彼此,事情的根本还是你们自己要先稳。”
舒窈明了,原来楚博是在向傅亦寒求救。
这件事让她有些震撼,竟然可以主动邀请别国干涉自己国家的政治主张吗?
“我们倒是想稳,但是我们国内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军方要当政,明天又要民主大选,我被推出来才稳了两年,军方又不肯干了,边境地区又一直闹着要独立,不交权军方不肯动,还要吃财政,我这实在不好做。”
不待傅亦寒评价,他又说:“我们政府没有军权,只能利用媒体舆论控制民情,但是政府给不出满意的答卷,民众自然分成两个阵营,一方力挺政府,一方要求军方接管政府强势平定边疆局势。小冲突一直不断,若是冲突再大一些,可不就变成民变?民变很快就会发展成政变,到时候政府不得不交权给军方,军方控制政治,这不是没有先例,但那种可怕的后果平民是无法承受的,那种政治高压我也不希望有。虽然我干不了几年了,但是只要我在位,就有责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国家走向毁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民主再被收走。”
说到最后楚博有些动情:“您都能帮助北加韦,就不能帮帮我们吗?”
舒窈愣了一下,原来傅亦寒对加鲁做的事对外人来说是“帮忙”。不过,目前看来,似乎确实称得上这两个字。
楚博看向傅亦寒时候的眼神没有作假,紧张中又带着期待,十分希望傅亦寒能够答应他,连楚郦微都有些紧张地看向傅亦寒,手指绞在一起,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舒窈看到她的手绞在一起,以前舒窈紧张的时候也会这般,却没想到楚郦微会为了傅亦寒的一句话这般紧张,看来他们真的很期待。
舒窈大概听懂了这些事,他们这样的态度和立场,求的却是一场战争,对于傅亦寒的答案,她也有些期待。
很快,傅亦寒开口:“上菜了,私人时间不谈工作,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说着他提起水壶帮舒窈添了水,又加了一勺蜂蜜进去。
舒窈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大约是今天的谈话太过于私密,周围没有留任何人,只有保镖隐在暗处。
“好,好。”楚博一连说了两个好,态度如傅亦寒的手下,带着恭谨,又有许多失落。他迫切地需要这一批军备,只要政府能弄到这一批顶尖装备,军方没理由依旧耗着不动,只要他们肯动,国内的局势就有稳定的希望,民主政府依旧可以当政,他绝不让民主从他手中失去。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傅亦寒出手,这样可以很快稳定边境,若是两国贸易额增加的话,那会更好。
只要傅亦寒肯帮忙,丢脸又算什么?
他没有想过若是傅亦寒的人来了不肯走会怎样,加韦和加鲁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所以即便全世界都骂他,也没人真的敢对加韦政府怎么样。但是他若是想要侵略奥马,国际上其他的大国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接二连三地发动战争干涉别国主权,到时候肯定会联手制裁加韦,加韦现在还处于上升期,没必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另外,奥马同其他国家不同,是宗教国家,这种大环境傅亦寒更不会沾手。所以,傅亦寒若是肯出手,对奥马来说绝对是帮忙。
饭菜上桌,话题已经又变了,无论对方说什么话,傅亦寒都能接,很多时候舒窈都不得不承认傅亦寒确实是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当他说话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沉沦。
席间舒窈起身想去卫生间,楚郦微也站起身,笑着对舒窈道:“正好我也去,一起吧。”
“好。”舒窈微微笑着,和楚郦微一起离开。
傅亦寒依旧同楚博交谈,目光却不自觉随着舒窈而动,楚博笑:“你们夫妻关系真好。”
傅亦寒笑了笑,没说话。整个席间他和舒窈甚至没说几句话,楚博不过是看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舒窈身上,连外人都看得那么清楚,舒窈却永远视而不见。
去卫生间的路上,楚郦微也说了相同的话:“傅先生的目光一直黏在你身上,你们夫妻关系一定很好。”
舒窈也同傅亦寒一般没直接回答,而是避开了这个答案:“楚先生也很照顾你。”
楚郦微微微摇了摇头,看她的表情,舒窈猜到什么,却没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想知道陌生人的私事。
两人说起了慈善事业,楚郦微说:“现在奥马大环境不稳定,即便我想做些什么,也没人领情,做慈善是举步维艰,以后若是环境能好一些,我也想做这些。”
舒窈看她想提楚博求傅亦寒的话,便说起了加韦境内的许多需要救助的人群,一来一去间已经把楚郦微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对于傅亦寒要做的事情,她早已不再提出任何异议,她对时政的了解不如傅亦寒,对未来的远见也不如他,如果是傅亦寒做出的决定,那必然是对的。
其实很早的时候她便想过,只要是傅亦寒的决定,她便会鼎力支持,只是他似乎并不需要。而楚郦微的话她之所以没回复,是因为她的态度有可能会影响到傅亦寒,所以她不能有任何表态。
楚郦微自然能够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请你去我们那里做客。”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
“好。”
楚郦微出了卫生间之后便在洗手台旁边照镜子整理仪容,待到舒窈出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之前的话题,楚郦微说话很知道进退,一句没有让舒窈为难过,所以她也愿意同对方多说几句。
待到两个人走出去,一眼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清场保镖和他身边的女孩子。女孩子穿一袭白裙子,黑长直发衬得她的五官越发清丽,她身材很好,身上的裙子让她有了一些仙气,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忍为难。
所以保镖才没有打发她去另外的卫生间吗?
舒窈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真是一双好看的手。
女孩子直视舒窈,不卑不亢地开口:“傅太太,这么巧。”
舒窈收起面上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对方:“确实很巧。”
楚郦微看出两人气场不对,抬脚挡住陆心颖的视线,牵住舒窈的手:“我们快回去吧,他们还在等呢。”
舒窈点头,没有再看陆心颖,心口却像是堵了石头,第一次怀疑自己,也怀疑傅亦寒,若是两人没什么的话,陆心颖敢这么上门挑衅?而且今天是什么场合,她怎么敢出现在这里?又是谁允许她出现在这里?
回去的一路上舒窈都没有说话,回到席间之后更是沉默。
一直到餐宴结束,双方在王都的门庭内分开,待到楚博夫妇一离开,傅亦寒便问:“怎么了?”
“没事。”舒窈避开他的目光,“要回去了吗?”这里她一分钟也不愿多待。
傅亦寒见她不肯说,转身要招呼保镖,舒窈却拉住他的胳膊:“我月经来了,身体不太舒服,和别人无关。”
她绝不肯在这里再听到陆心颖这个名字,更不会与她当面对质。
傅亦寒一愣,看她面色确实不好,推算一下时间,虽然她月经紊乱,每次都会推后几天,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我们回去。”他脱了外套披在舒窈身上,亲自打开车门,护着她上车。
上了车,傅亦寒又特意叮嘱司机不要开空调,路上又问舒窈:“热的话稍微开一点窗户?”竟比之前温柔了一些。
舒窈摇头,这是防弹玻璃,窗户几乎是不开的:“没事,就是想休息一下。”
回到易园,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舒窈心里很乱,不想见到他,走到一半,她开口:“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两人半分居状态已经持续很久,舒窈不想再遮遮掩掩。
傅亦寒猛然停住脚步,见舒窈不肯看自己,沉默片刻才开口:“是以后都不让我回去了吗?”
舒窈心中一痛,泪水几乎涌了出来,心中有许多话要问,或者说要质问,但是她不想弄得太难看,她的骄傲也让她问不出口:“我想回去了。”她逃也似的想离开。
傅亦寒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回答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舒窈挣扎了两下,徒劳无功:“你放开我!”
傅亦寒笑一声:“怎么,我碰也碰不得你了?”
舒窈举起那只自由的手便去打他:“傅亦寒你松手!我不想和你吵架!”
傅亦寒站着不动,任由她打,看她眼眶都红了,一时间有些心软,但是想到那天她用无所谓的口气说“还没举行婚礼”,是庆幸吗?即便以后离开他,是不是也无所谓?
他看着她,依旧美丽动人,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以前他在心里发誓谁都不可以欺负她,也发誓不再惹她哭,这次是他惹了她吗?
“刘在和你说了什么?”傅亦寒又问一遍,从接到她,她便不正常,一直到现在。
舒窈根本不听,只是捶打他,连声音都染了哭腔:“你浑蛋!你松手!”
“问你话呢!回答!”傅亦寒声音硬了硬,三番五次地问,明明知道,却还是希望她主动开口说。只要她开口说,就证明她心中没那么在意,可她不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
“不关你的事!”舒窈已经什么都想不到,只要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她便无法忍受,此刻她只想冷静下来,让傅亦寒从自己面前消失,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傅亦寒,不关你的事。”
傅亦寒握着她的胳膊的手紧了紧,自嘲地轻讽:“是,不关我的事,以后都不关我的事!”他语气有些重,被气红了眼睛,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他失去理智,“走吧。”
舒窈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泪水几乎是在顷刻间从脸颊上滑落。她无法不把傅亦寒的这种反应和陆心颖联系起来。
傅亦寒冷着脸后退一步,转身大步离开。
舒窈一个人被留在原地,久久地站着,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以前和韩郅分开,没有痛,只有恨,现在有人给了她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惶惶地站在原地,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重来一次。
穆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陪她站了一会儿,唉声叹气道:“噜噜,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舒窈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是她想要什么,而是傅亦寒想要什么吧?
“亦寒他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穆修已经同舒窈谈过许多次,奈何舒窈有金刚不坏之心,怎么说都没用,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奥马的人已经联系易园许多次,不过是想要一批装备,亦寒却一直没有答应,他怕你多想,处处顾虑你。”
这事情舒窈不知道。
“他连这种和你无关之人的事情都能为你考虑,你怎么会以为他会参与策划舒沄的事情呢?”穆修一语中的,若是和舒窈无关的人,穆修可能会怀疑是傅亦寒做的,但是舒沄绝无可能。
傅亦寒将舒窈看得太重,总想处处周全,许多事又不肯同她说,他们走到这一步倒也不奇怪。
舒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其实她和傅亦寒早已不是舒沄的问题了,只有外人才这么认为。
最后穆修将人送回鹿林,鹿林现在只有舒窈一个人住,整座宅子都静寂了许多。
穆修在门廊站了许久,最终叹一口气离开,他们这样互相折磨多久了?
鹿林静寂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舒窈只提了简单的背包便出门,面上一派平静,行为也和往常所有时候一般正常,谁也没料到舒窈这一走根本没打算回来。
保镖是在中午吃饭时间发现她根本没有在办公室的,当时谁也没想过舒窈竟然那么大胆会独自离开,在基金会搜了一圈毫无发现之后他们才开始急起来。在向易园报告之后,很快一群穿军装的人便控制了基金会,拿了专业的设备前来搜索,依旧毫无收获。
一个小时不到,整个平原市开始戒严,对外公布的是接待奥马总统参观,但是对于所有过往车辆彻查便显得有些不寻常。
霍述有些担心:“这样大肆吸引人注意,会不会给太太带来危险?”
傅亦寒已经沉默许久,基金会他亲自去了,所有舒窈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没有她这个人,仿佛她那天根本没去过基金会一般。
保镖那边所有的程序都没有出纰漏,那么她是怎么离开的呢?
“刘在那边怎么说?”
“咬死了说太太去签字接收了那批遗产,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傅亦寒冷笑:“是不是我没有把他怎么样,他就觉得我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傅亦寒没动刘在不是毫无原因的,除了他并未参与过韩郅的事情,他名下还有一家国内最大的科技公司,研发的机器人技术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而且他本人是慈善家,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全部拿出来做慈善,在业界口碑很好,他不会因为对方和韩郅关系好便随便打杀对方,但对方若是敢沾舒窈,他有一百种弄死对方的办法。
“这个刘在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他说太太那天很反常地主动联系了他,他本人没有去,是让别人拿了文件去给太太签字的。”有件事霍述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好会得罪舒窈,得罪舒窈等于得罪傅亦寒,他不想得罪傅亦寒,“他转给太太的东西,我这边查出来都是程笑程小姐接手的,而且她直接让人变现了。”
傅亦寒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抓她了。”
霍述微愣,没想到傅亦寒动作这么快,中间有好几个经手人,他费了一些事才查出来,而傅亦寒竟然已经派人去捉逃去国外避难的程笑。
“她和太太是好朋友,是不是……”他怕傅亦寒到时候把人弄死了不好给舒窈交代。
“不会对她怎么样,就是想知道……”傅亦寒顿了一下,没有说完,又是自嘲地笑。舒窈有事宁愿找程笑都不找他。
“平原这边你接着排查。”傅亦寒下了逐客令。
霍述离开之后,傅亦寒久久地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什么事也做不成,只等电话响起来,或者其他人前来报告舒窈的消息。然而得到的都是失望的消息,所有舒窈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
他心里很焦急,有一个想法明知是对的,却不敢去深想。
舒窈或许是故意离开他的。
当天下午楚博和楚郦微要回国,他按照程序相送,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和楚博说话时也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被什么事情影响。
倒是楚郦微说了一句:“加韦国人才辈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傅先生能不能帮我讨要一张陆心颖的签名?回头我还想请她去奥马开演奏会。”
傅亦寒皱眉:“我会安排下去。”这种琐事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傅先生不是和她认识吗?回头还要请您安排。”楚郦微不轻不重地提醒。
傅亦寒眉头皱得更紧,锐利的眸子盯住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和她认识?”
楚郦微比傅亦寒大上许多,也是见惯风浪的人,却还是被他的目光逼得紧张了一下,酝酿一下才淡定开口:“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和您太太遇到她,她还向您太太打招呼。”
傅亦寒一瞬间眸子紧缩了一下,似乎盛了滔天的怒气,很快却归于平静,微微点头:“我会让人专门送到你府上。”
待到楚博夫妇一离开,傅亦寒立刻让人召来了当天所有的保镖,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他挥散了所有人,当天所有有关的保镖全部打回部队被分去了边界,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被召回了。
傅亦寒独自坐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只小木马上面,那是舒窈有一次逛街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两个人感情还很好,她亲自拿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还在底部写了她的名字,那时候她笑得明明那么好。
光影慢慢变换,唯一不变的是傅亦寒的坐姿,独自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无限静寂的时空里显得孤独又寂寥。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保镖以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就因为陆心颖当过他的女伴?
或者说,他不经意的态度让人认为这是他的默许,连他和舒窈一起出去吃饭,都敢堂而皇之地安排陆心颖来弹琴。
那日舒窈在王都遇到他在里面吃饭,他知道服务员说的话之后立刻赶回鹿林,怕舒窈多想,可她一句话都没多说,他不想因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同她解释,显得此地无银,那时候舒窈必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当她第二次在王都碰到陆心颖,又会怎么想?
即便换了他,也不得不多想。
而他又在回到易园之后对她说了那样的话,怎么能一次次地伤她的心呢?活该她离开他。
傅亦寒捂了捂胸口,有些疼。
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明明你还在和她生气,等着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等着她来道歉,僵持了这么久,有了这么多误会,第一时间还是心疼她。
真是栽在她手里了! 地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