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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六,舒窈早早地去做了个美容,还让人专门打理了头发,衣服是舒沄帮她选的,舒沄说要让这一天终生难忘,舒窈也这么想。
坐车回到家,舒沄用黑丝带遮住舒窈的眼睛:“惊喜惊喜,你现在不能看。”
舒窈并未反抗,只是嘴里抱怨:“姐,我都二十四了,你们还把我当小孩子。”
舒沄推着她上楼,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爸爸也说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快走快走。”
舒窈无奈,抬脚上台阶:“你以后不要老跟着爸爸一起胡闹,姐,你也不算算自己多大了,回头结了婚可怎么办?”
“就你啰唆。”舒沄嘴里抱怨着,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扶着舒窈,免得她被绊倒。
将舒窈带到楼上之后,舒沄动了动她眼上的丝带,交代她:“一定不能打开,知道了吗?”
“知道啦。”舒窈娇嗔,顺着舒沄的力道坐下去,心里有些好奇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又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韩郅什么时候来。
舒沄很快退了出去,舒窈坐在单人椅上一动不动,手指绞在一起,难得地有些紧张。她坐着的这把卧室里唯一的椅子是韩郅送来的,当时她窝在韩郅怀里看时尚资讯,看到这个复古绿小牛皮的单人椅,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没几天韩郅便将这张单人椅送到了家里,想到这里,她更紧张了一些。
舒沄已经订婚,再过一个月就会完婚,若是今天韩郅向她求婚的话,那么他们家可谓是双喜临门,爸爸一定会高兴坏的。
舒家住的是独栋的社区洋房,坐在这个位置开着窗可以听到外面街区上的喇叭声,她的房间离路口较远,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被蒙着眼睛,她足足数了八辆车,才终于听到楼下隐约的动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清,有些焦急地动着拇指,恨不得即刻便冲下楼去看看。
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人似乎有些急,还带着喘息,能够听出是个男人,舒窈嘴角勾着笑等对方说话。若是韩郅此刻向她求婚的话,她便立刻答应。
只是来人许久没有动静,舒窈问:“外面好了吗?到底是什么惊喜?”
只是她没有等到惊喜,而是等到了空气炸裂的一声巨响,只一瞬间,舒窈的血液便被冻结了。那不是事先看到的廊下堆放的烟花的声音,而是枪声,是她十四岁时制作出的短柄微声手枪,足足用了十三个消音碗,整个消音通道纵向多级降压,横向多通道滞留隔音阻燃,适合近距离射杀,无声无息。
她曾为它起名七色花,象征着荣誉、财富、地位、爱情、健康、幸福,以及正义。
下一秒,她拽掉眼上蒙着的丝带站起身,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对方身着黑色军装,表情冷硬,握着枪的手很有力,臂力稳健,目光却并不坚定。
曾经有一次,父亲问她,将来有一天若是必须选择一种死亡方式的话,她选什么。当时舒窈毫不犹豫地说:“HT907,一枪正中眉心,没有任何痛苦。”她笑着说,“能死在自己研究的枪下也不算冤枉。”
而现在,这把枪正对着她,拿枪的人,是她最亲爱的父亲。
舒窈对上舒擎宇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正要说话,被舒擎宇打断:“转过身,跪在地上。”
舒窈站着不动,抬手指着衣柜的地方:“爸,屋里……”
舒擎宇往前一步,目光不再挣扎,反而带着一种肃杀之色,用枪顶着舒窈的头,冷声吆喝:“转身!”他下命令。
舒窈很快转身挨着墙跪在地上,肩膀颤得厉害。这么多年,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是她没想到,那个送她去死的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因为害怕,她的手紧紧贴着墙壁,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她盯着墙壁上黑黑的一点,是她和舒沄写毛笔字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她仿佛还能听到舒沄当时的笑声,一切又都变得那么遥远,连着这墙上的黑点都变得越来越虚。她喘着气,说不出完整的话:“爸,爸,我……我,理解你。”她不敢再说其他,舒擎宇这样做,大概是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其他人唯一的活路,又或者他只是在等这样一个机遇和理由。
身后的人似乎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脱了的军帽丢在她腿边,声音浑厚稳当:“好。”
舒窈看那墙上的黑点越来越小,整个人因为害怕而僵硬得不行,身后的人似乎下了决心,正要扣动扳机,那是她熟悉的枪械会发出的声音,此刻又那么陌生。舒沄从门外冲进来,惊叫一声,推开了舒擎宇:“爸爸!”
子弹射偏,在墙上留下一个洞,舒窈松了口气,瘫在地毯上。舒擎宇已经上了膛要再次开枪,舒沄将舒窈抱在怀里,尖声说着:“您把我们两个都打死吧,这些年我都给阿窈做助手,她知道的我也都知道,您先打死我,先打死我……”
舒窈靠着舒沄,有片刻贪图她身上的温暖,紧张的气氛似乎被拉长,她耳中轰隆隆响,什么都想不到。
舒擎宇不说话,定了要杀舒窈的心,这一刻绝不允许后悔,他上前一步要去拽开舒沄,舒沄死死地抱着舒窈:“我妈死的时候,您答应她要好好待阿窈的,您不能这样,爸,您看看,这是阿窈,是阿窈啊……”
舒擎宇拉开舒沄,狠狠踢了一脚,将她踢远,舒窈转头看舒沄,舒沄因为疼痛脸色煞白,她快速开口:“有地道,在我衣柜里。”不管舒擎宇想不想听,她还是说了。
这所房子是她亲自设计的,她想得多,从父亲的职位,到自己的专长,每一样都是致命伤,这样的危险她早已料到,也早已做了预防,没设防的是人心——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舒擎宇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杀了她。
楼梯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舒擎宇很快便做出了最有利的判断,他拽着舒窈起身,像是拖着一个破布娃娃,舒窈配合,快步走到衣柜前,抬手摁了指纹,很快那道暗门便打开,她微微侧过身,示意舒擎宇先过,又转头去拉舒沄,谁知舒擎宇没进去,抬手推了舒窈一把,舒窈当时便跌下了阶梯,剧痛传来,她紧紧咬着牙不敢叫出声,紧张地看着暗门口,外面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舒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要踏入地道的舒沄站在了门口没有动,舒窈连滚带爬地要往上走,用焦急的眼神示意舒沄快下来,舒沄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对她做了一个口型:“走!”
然后抬手摁了关门键。
乌黑的铁门在舒窈面前缓缓合上,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舒窈“呜呜”地哭着往上爬,用力地捶打着铁门:“舒沄!舒沄!”
门纹丝不动,十厘米厚的钢板,一次性报废的安全系统,她出不去,外面也不会听到她这里的竭力嘶吼。
下一刻,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往下跑,顺着地道很快跑了出去,最后通往的地方是一处下水道。舒窈崴了脚,却丝毫不感觉痛,蹚着脏水往前走,在最近的井盖处攀上去,来到平整的地面,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只是没跑几步,她便站在了原地,再也不动一下。
巨大恐怖的爆炸声响彻整个社区,黑烟腾空,声音迅速传开,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可那是她家!
待到舒窈赶过去的时候,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她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着,除了做饭的阿姨尸体完整,其他的都是用袋子装着提出来的。
人死了,便不再有尊严,更不需要人格。
舒窈看到一只脚露在袋子外面,她认得那双鞋,是她送给叔叔的鞋子,叔叔很喜欢,每天都穿着。今天她过生日,叔叔肯定会高高兴兴地穿着她送的鞋子来,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了她家里。
舒窈再也忍不住转身蹲在地上吐起来,她上午没有吃东西,这会儿吐出来的全是胃酸,吐完她跪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不到两分钟,她强迫自己站起身,爸爸和姐姐还等着她去救,她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出了社区,她在路边拦了十分钟车,没有出租车愿意停下来。在下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站在路中央逼停了出租车,司机探出头骂人:“小姐,你没病吧?”
舒窈走到司机位旁边:“去众裕路,价钱三倍。”
司机翻着白眼还想说什么,看到舒窈手中的瑞士军刀后,利索地闭口:“上车。”
舒窈抬脚往后门走,手刚碰到门把,车子“嗖”地蹿出去,直接将她带到了地上,原本衣衫凌乱、浑身脏臭的她更加狼狈,在地上缓了足足一分钟,意识到危险之后才站起身。
走到路边用手理了理头发,又将衣服弄平整,她开始往反方向走,三分钟后,她终于打到车,上车后没多久便与呼啸而来的警车擦肩而过。
“小姐,你发生了什么事?”司机自后视镜中观察舒窈,自然闻到了她身上难闻的味道。
舒窈强打起精神朝着对方笑了一下:“踩到了一个脏水坑里,急着回家换衣服呢。”
司机收起自己的狐疑:“刚才播报器里说这边有什么地方爆炸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舒窈神色不变:“我刚从朋友家出来便听到了,要赶回去看热闹,结果警察已经封锁了整个街道,没人能进去。”说着她还笑了一下,声音很干。
司机自顾自地猜测:“可能是谁家的天然气漏了,这种时候千万别去看热闹,危险着呢,”车子转了个弯,他继续说,“之前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视频,一个气罐车着火,大家都跑去看热闹,结果没一会儿车子爆炸了,死了一堆的人。”
说完他又说了几个看热闹倒霉的例子,舒窈一直没应,他自后视镜中去看,舒窈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于是他便闭了嘴。
到了众裕路,司机喊舒窈:“喂!小姐!这条路也封了!”他扭头去喊舒窈,却发现舒窈已经贴着车窗在看窗外,他嘀咕一声,“不是也没睡着嘛。”
韩郅的公司离路口并不远,却这么巧正好也封了这条街,舒窈没坚持:“掉头往万霞广场。”
不敢去酒店开房,舒窈在海边公用的露天淋浴穿着内衣洗了澡,旁边不乏口哨声,她权当听不到,洗完澡又去投币洗衣处拿了已经烘干的衣服穿上,在快餐店坐到晚上,终于在电视上看到了众裕路的新闻。
报道上说位于众裕路的影郅集团因为涉黑被查处,在警方前往搜查的时候双方发生枪战,牺牲了六名警察。
舒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正好看到一个涉黑人员的尸体,舒窈认出那是韩郅的一个助理。
韩郅今天去了她家,然后她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公司也在同一天出事,她不得不将这两件事关联起来,这一刻信任比纸还薄,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夜晚的万霞广场比白天要热闹许多,正好碰上音乐节,年轻人都像是疯了似的在广场上又唱又跳。舒窈穿过人群,正好撞到迎面而来的女孩子身上,对方连忙说对不起,舒窈微笑着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机刚才丢了,能用你的电话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吗?”
对方二话不说,直接递了手机过来。
舒窈拨了一组电话出去,对方很快接起来,她没吭声,听到对方“喂”了三声,然后问:“是阿窈吗?”
舒窈开口:“赵叔叔,是我。”
“你在哪儿?你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外面不安全,我派人去接你。”
“我在紫云路的劲道拉面馆,您带我来吃过的那一家。”舒窈压低声音做出害怕的样子,“赵叔叔,您快来。”
“好好好,你在原地等着,一定不要乱跑。”
挂了电话,舒窈将电话还给对面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笑着和她解释:“紫云路离这里有五个街区呢,你是不是搞晕了?”
“我和他开个玩笑,一会儿再让他绕一趟。”舒窈向对方道谢。
“你都喊你男朋友叔叔的啊?”
舒窈抿着唇吐出几个字:“角色扮演。”
离开人群,舒窈头也不回地往与紫云路相反的街区走去,最后一条求救的路也被堵死了,若是没人和赵胜长打过招呼的话,他不会猜出是她的电话。
两个小时后,两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戴着手铐对着六百度的高光灯反复说着:“她问我们借电话,说要打给男朋友,真的只是借电话……”
片刻后,问讯的警察冷着脸走出审讯室对着门外的黑衣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蓝色大楼,黑衣男人走向一辆黑色的车子,打开坐进去,有些拘谨地坐在那里,脊背板直,压低声音对坐在车里一直没说话的冷峻男人道:“指挥官,舒小姐估计是被吓到了,故意说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傅亦寒一直望着车窗外,双手交叠着,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在透过车窗照进来的路灯灯光的折射下,泛起不一样的光彩,映着他的侧脸,给人一种冰冷疏离的压迫感:“监控调了吗?”
“已经调了,刚才有消息说舒小姐去了尚华路的方向,只是舒小姐很善于躲开监控,后面就没有再出现过。”
傅亦寒点头:“好。”声音平稳,不含感情。
不甚清晰的命令,让司机和黑衣男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后,黑衣男人问:“指挥官,要回府邸等消息吗?”
傅亦寒转头,食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去她说的面馆。”
一行几辆车子很快出发,二十分钟便抵达了紫云路的劲道拉面馆,傅亦寒不动,没人敢动,直到他发出命令:“等着。”
“是。”
事实上,没有人认为舒窈会来这里,她亲口说了这里,曝光了这个地方,又怎么会再回来呢?但是傅亦寒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哪怕他开口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必须去,更何况只是等人。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异样。
静谧的车厢里,傅亦寒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接通电话,声音清冷:“喂。”
对方是个女声,话说得似乎很艰难:“是我。”旧情人的开场白。
傅亦寒敲着膝盖的手指节奏快了一拍:“有事?”
“我想见你。”女声冷静下来。
“在哪里?”傅亦寒的目光落在面馆的对面。
“紫云路劲道拉面馆对面的酒店后门。”
挂了电话,傅亦寒转头下令:“把人带到易园。”易园是加韦国行政中心最后的大后方,同时也是傅亦寒居住的地方。
对方踟蹰了一下:“指挥官,您不去接舒小姐吗?”下一刻,对上傅亦寒的目光,他不禁颤了一下,不管在指挥官身边待多少年,他都顶不住对方目光的压力啊!
傅亦寒一双眼珠子像是浸过了冷水,太过于锐利,足以震慑所有人:“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是。”杨粒不敢有疑问,快速转身下车。
车子很快离开,杨粒挥手,一群黑衣人稳步朝着酒店后门而去。
舒窈坐上车的时候心里出奇安定,一整天的奔波,累的并非身体,而是心理。
父亲的无情、男友的背叛、家人的死亡,每一样都足以击碎她现在安稳的生活。
车厢里很安静,防弹玻璃很厚,或许是因为片刻的放松,舒窈竟然睡着了,梦里舒沄要结婚,拉着她做伴娘,向她抱怨:“你和韩郅也好几年了,我都已经有小宝宝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梦里舒窈支着头笑着看韩郅,执意要等他的回答,韩郅伸手揽了她一下,正要说话,她被人推了一下。
“舒小姐?到地方了。”
舒窈看了杨粒三秒钟,才回到现实,她到底还是没有听到韩郅的回答,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好。”
随着杨粒穿过花园小道,路上遇到一队卫兵,对方停下来敬礼让行,由于是深夜,没人发出声音,默契一般保持着静谧,舒窈微微别着头,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脸。
两人最后停在了一座八角楼外,杨粒原本没打算进去,见舒窈也停在了原地,手指紧紧捏在一起似乎紧张,他抬脚上了台阶:“有台阶,舒小姐慢一点。”
舒窈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才走进了古铜色雕花大门,守门的卫兵目视前方敬礼,仿佛迎接贵客。
房子里的灯光是淡淡的暖黄色,让原本清冷的主色调暖了许多。杨粒有些疑惑,以前他来的时候灯光可不是这种颜色。
到了书房门口,杨粒停下,不肯再进一步:“指挥官在里面等你。”
“谢谢。”舒窈目光无神地向对方道谢,站在门口足足三分钟才敲响书房的门。
“进。”傅亦寒不含感情的声音传来。
舒窈低头掩饰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推门进去。
傅亦寒坐在书桌后面正在抽雪茄,看到舒窈进门并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中全是淡漠,一半身子隐在暗处让他看起来给人一种猎手的感觉,冷峻的面上毫无表情,身上依旧穿着之前的军装,有些许褶皱,却掩盖不住他自身的锋芒。
舒窈微微侧着头,并不和傅亦寒对视,也未想好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触怒他。明明进门之前已经打好了草稿,可是等到傅亦寒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还是很紧张,就像是多年前她拒绝他的追求,便是如此紧张不安,唯恐他翻脸。
“不会叫人?”傅亦寒熄了雪茄,换了个姿势,看到舒窈肩膀动了动,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这么怕他?
“指挥官。”舒窈终于和傅亦寒对视,看到他眸中的温度更冷。
傅亦寒表情不变,紧迫地盯着舒窈:“再叫。”
舒窈握了握拳头,不让自己逃避傅亦寒的目光:“傅先生。”
傅亦寒嗤笑一声,似乎动了怒意:“再叫!”
舒窈动了动唇瓣,吐出两个字:“亦寒。”
空气静默了几秒,两个人似乎都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候两个人关系还很好,别人都不敢在傅亦寒面前放肆,只有舒窈一点不在意他身上吓人的气质,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说话。有时候他避着她,她便在易园到处找他,没有卫兵敢告诉她他到底在哪里,但是也不敢拦她不让她找,最后她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他,好脾气被磨完了,对着他发一顿脾气便走。
原本她以为他会主动来道歉,可是在家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他,下一次在宴会上见到他,背过身去不理人,结果一直等到宴会结束,斜着眼看了一整晚,那人愣是没多看她一眼。直到她要坐爸爸的车离开,舒沄去拉她,才看到他匆匆赶过来,将她拉到一旁,递给她一本封面没有字的书,她随手一翻,里面尽是枪械设计图,当下她便原谅了他。
傅亦寒永远知道怎么让她妥协,她抱着他的胳膊把他当大老爷谢了半晌,第二天照样跑去易园找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远远地便站在楼下喊他:“亦寒!亦寒!”
路过的卫兵忍不住朝这边张望,傅亦寒打开书房的窗户往下看,总是皱着眉头对她说:“上来,小心点。”不耐中带着关心。
而现在,傅亦寒不再是当年那个忍她耐她的少年,言谈之间只剩下不耐。
傅亦寒率先收回目光:“说事。”顿了下,他瞥了一眼舒窈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舒窈忍着脚踝的疼痛挪动着走过去坐下,不敢再避开他的目光:“我爸和我姐被人抓走了。”这件事他必定已经知道,让她再说一遍,不过是为了让她求他。
“被你男朋友?”傅亦寒说话简洁,直戳要害,带着轻讽,让舒窈忍不住咬了咬牙。
舒窈直视傅亦寒,语气有些急:“我爸是你手下的人,你至少应该保护他的安全。”
傅亦寒点头:“行,我把你爸救回来,把你姐留在那里。”
舒窈喉咙动了动,眼眶有些红,想到和舒沄分开时,舒沄为了不暴露她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她无法再直视傅亦寒,微微别着头掩饰自己的难过。傅亦寒并不放过她:“不愿意?那用你爸的命换你姐,我把你姐救回来,这样行不行?”
舒窈不说话,低头翻自己的包,颤着手自包中掏出一个画筒。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她用指甲狠狠地摁了下自己的手心,这才打开画筒倒出一卷厚厚的白纸放到书桌上:“我用这个换我姐的命。”
傅亦寒抬手拿过图纸,修长的食指在白炽灯下显出完美的弧度,隐含着力量,仿佛随时准备结束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他也确实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结束过一个人的生命。
以前舒窈总说傅亦寒的手好看,直到她最后一次主动去找他,卫兵拦不住她,她直接冲到了小会客室,这次卫兵无论如何不肯再让她往前一步。她没有大喊大叫,乖乖地站在那里等傅亦寒出来,没几分钟他便出来了,穿一身军装,衬得他更加英俊帅气,见到她,他微微一笑,边走边问:“怎么现在过来了?”
那时候母亲刚过世不久,家里人虽然没有责怪她,但是处处无声的排挤让她变得敏感又孤僻,唯有在傅亦寒这里才敢不受拘束地说话,而不用去小心翼翼地猜测对方到底在想什么。那时候她想,家里人撇开她,能和傅亦寒在一起也是好的。将他当成避风的港湾,至于感情,她没有想过,她虽然年轻,却知道自己对傅亦寒并没有男女之情。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东拉西扯了半晌,看着傅亦寒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想让她走,她更说不出口了。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小会议室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嘶吼,暴怒得像头受困的野兽,傅亦寒下意识地抬手拉了她一下,下一刻那人自他的书房里冲出来,身后两名穿军装的士兵有些狼狈地跟出来,舒窈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方便冲着她和傅亦寒的方向过来,浑身是伤,眼眶凸显,眼中是同归于尽的勇气。
傅亦寒将她护在身后,拳脚利索地击退对方,奈何对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竟然朝着她的方向攻击,傅亦寒二话不说掏出枪直接射向了对方的头。
舒窈从头到尾都陷在呆滞中,血溅在她身上,温热、鲜活,不消几秒钟便冷透了,原本没机会说出口的话瞬间变成不想再说,不愿再说。
面前躺着一具尸体,傅亦寒表情甚至没有变一下,反而有些嫌弃地抬手让卫兵将尸体拉走。舒窈从未见过这么冷酷的傅亦寒,一时间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傅亦寒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眉头依旧皱着:“衣服弄脏了,我带你去换件衣服。”仿佛衣服只是蹭了灰。
舒窈不敢反驳,任由他引着自己去主楼换衣服,衣柜里的衣服全是她的尺寸,他仿佛料定了她会答应他的追求,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在傅亦寒看不到的地方,她浑身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抱着膝盖颤抖了足足十五分钟。母亲死后,爸爸变得不一样了,姐姐变得不一样了,现在,连傅亦寒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敢在试衣间多待,舒窈强迫自己走出去,看到傅亦寒站在试衣间外抽烟:“吓到了?”
舒窈没看他,低着头盯着地面,绞着手指不说话。
傅亦寒熄了烟,过来拉她的手,舒窈躲了躲,没能躲过去,听到傅亦寒说:“我这样的身份,以后难免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你适应一下。”
他说话从来不懂得委婉,以前舒窈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那一刻她却产生了强烈的反感,转头便蹲下身吐了起来。
傅亦寒没有安慰她,只是让人将她送回家。自那天起,她足足三天没有开口说过话,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被傅亦寒吓到了。也没人知道,那一次原本她是想告诉他自己要答应他的追求的。
那天有几个男生轮流打电话到家里来告白,恶作剧似的,整整打了半天,搞得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舒擎宇只是冷声轻描淡写地在电话这一端说:“如果你们要追求她的话,请在学校里进行这项活动,不要再骚扰我们的生活,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她站在楼梯口捂着嘴听,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臂,再也无法忍受家人的冷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可以依靠的人,而那时唯一肯给她依靠的,除了二叔,只有傅亦寒,可傅亦寒也没有给她机会。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彻底远了。
对面的傅亦寒将画卷展开,垂眸看着画卷,快速浏览,不到两分钟便合了起来。
自动榴弹发射器,有效射程不低于1800米,自动搜索射程范围内暴露和隐蔽的有生目标,可毁伤引燃射程范围内的仓库、营地、运输车辆、军事器材等。
加韦并非没有这样的武器,79式榴弹发射器和舒窈设计图的效果差不多,区别是79式需要安装三脚架才可以使用,虽然可以安装在高机动轮式车等地面机动平台及巡逻艇和冲锋舟上使用,但是太重,携带也并不方便。
舒窈这个,采用的材料成本低,重量减掉三分之一,弹夹容量也从五发增加到十二发,最重要的是,可以手持。除此之外,还可以安装杀伤榴弹、破甲杀伤弹,和燃烧杀伤弹,战斗力直接提升了N个等级。
若是批量生产,加韦国的武装力量定会比现在强上许多,但是他眼中并无惊喜,只是淡声开口:“不够。”像是一个商人,乘人之危,肆意加码。
舒窈的手绞得更紧,声音干巴巴的:“我可以去汤山,十年内不出来。”她知道傅亦寒要什么,但是她给不了,她不喜欢他,一天也不想待在他身边,过去的那些情谊早已随风逝去,他们待彼此都是陌生人,她不愿跨越这一步。
汤山是加韦国的一个武器研发基地,处于偏僻的山岳之中,和外面的世界俨然是两个世界,进去的人几乎这一生都不能再踏出来,没有哪个年轻人愿意去,可是她没有选择,多浪费一分钟,舒擎宇和舒沄便多一份危险。
傅亦寒坐在原地不动:“你觉得你比我那些研究员高明许多?你设计过最先进的武器是DK7W98,知道现在改装的射程是多远吗?3500米,所以,你的优势在哪里?”
“手持榴弹发射器射程1800米,并不是没有改进的空间,它的杀伤力远远高于DK7W98,你给我时间,我可以设计出更远、杀伤力更大的武器,”舒窈盯着傅亦寒,重复着自己的话,“你知道我能。”
傅亦寒看着她,眸色逐渐变深:“你知道的,还不够。”
舒窈咬着下唇,下一刻站起身开始脱衣服,薄外套、吊带裙,最后只剩下内衣,她手颤抖得厉害,怎么都解不开,眼睛里蓄了泪,不敢哭,下一刻听到傅亦寒冷声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确定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对你有兴趣?”
这样的羞辱,舒窈从未遇到过,狠狠咬着牙不让自己哭,肩膀却一抖一抖的,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哭出来,站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傅亦寒站起身,手撑着桌面开口:“一辈子,你去汤山,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了。”语气并不坏,说出的话却很残忍。
舒窈很快回答:“好。”她抬手擦了一下眼角,便要弯腰去拾衣服,傅亦寒已经走过来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衣服,低头看着她:“抬手。”
舒窈不敢反抗,乖乖地抬手,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她的胳膊,舒窈猛地颤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起了小颗粒,她不愿意他碰到她,挨到他便难受。
傅亦寒仿佛没看到,甚至帮她拉了一下连衣裙,将外套放进她手里,眸中却一片冰冷:“今天在易园休息,明天派人送你去汤山。”
“好。”舒窈只有答应的份儿。
傅亦寒走到门边打开门:“待会儿我派医生过去帮你看身上的伤。”
舒窈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谢谢。”
“不必,我们是公平交易。”他的言语之中没有一丝留恋,仿佛曾经主动追求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舒窈抬脚快步往外走,没有多看他一眼,更没有回头。她被女佣引着去了另外的楼层,忍着脚痛,不愿意被看出来,不愿意再在傅亦寒面前低头自找难堪。
一直到舒窈的身影彻底消失,傅亦寒才回到书房,点了一支烟站在落地窗旁边抽烟。近几年他已经改抽雪茄,不知为何此刻却又换回了香烟。
全国的大形势并不乐观,他没有很多空闲时间,偶尔闲下来,他便喜欢站在书房的落地窗旁边往外看,有时候一站便是一个下午,仿佛多站一会儿便会看到那个甜甜笑着的女孩子站在窗下叫他的名字。
这几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当时若是没有发生过那件事的话,他和舒窈之间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境地?但是处在他的位置,他明白那样的事情总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舒窈那一年接受不了,现在也不会接受。
现在,是时候放下了。
舒窈被人领到客房,桌上放着鲜花,地上铺着厚厚的小鹿地毯,床上的四件套是粉色的花纹,一看便是女孩子的房间,这不是傅亦寒的风格,那便是他为别的女人准备的。
舒窈怕身上的脏污弄脏房间,进门便先去洗了澡,女佣已经备好全套的内衣和睡衣在外面候着,待到她清理完自己走出来,女佣扶着她坐在床边,轻柔地和她讲话:“有什么需要,舒小姐只管告诉我。”
舒窈厚着脸皮和她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准备几套衣服。”汤山的女人并不多,贴身的衣物总要自己先准备好。见对方没有不悦,她又说,“还有请给我准备一部手机,最好能补一下我之前的号码。”说着她拿了床头柜上的记事本快速写下自己的号码。
女佣将纸张收好:“好的,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便请医生进来了。”
舒窈知道是傅亦寒之前说的医生,她没有拒绝。没一会儿,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便带着一个助手走了进来。舒窈没见过这个人,见对方没有寒暄的意思,便没有主动开口。
对方简单检查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嘴里说了几个专业名词,拿了药油给她,要她抹脚踝和身上乌青的地方,又处理了她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很深,是舒擎宇开枪的时候射偏子弹擦过胳膊的擦伤,缝针的时候她脸色煞白,医生停下来问她:“打了麻药还疼吗?”
舒窈摇摇头:“不疼。”身体却忍不住抖了起来。
最后医生无法,只能给她注射了安定剂,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待到夜半,舒窈迷迷糊糊地睡着,并未睡熟,却也醒不过来,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和韩郅有关的事情。两个人谈恋爱,甜蜜的时候也说过荤话,那时候韩郅抱着她说将来的规划,他们甚至谈论过将来生几个孩子,一切明明很美好,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变了。她努力睁开眼要去看韩郅,用自己最大的冷静去问他:“房子爆炸的时候,你知道我在里面吗?”
韩郅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替她换掉了燥热的东西,她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手背却被摁住,然后听到他开口说:“你发烧了。”
舒窈看了对方许久,才终于确认:“你不是韩郅。”
傅亦寒没有理人,而是转身和医生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舒窈看着他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总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并没有答应傅亦寒的追求,否则现在连和他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待到输液瓶空了的时候,舒窈被人推醒:“舒小姐,是时候出发了。”
舒窈浑身无力,身上依旧忽冷忽热,傅亦寒说让她今天便去汤山,不管她会不会死在半路都必须去。过了一夜,脚踝肿胀得更厉害,落在地上的时候有锥心的痛,可是她没有抱怨,换回自己的衣服之后,便衣冠整齐地准备出发。
小几上放着女佣为她准备好的行李和手机,舒窈将手机装进随身口袋,女佣替她拿起行李:“舒小姐,我送您出去。”
走过长廊,有车子在外面等,车子旁边站着三个黑衣男人,个个人高马大,一脸杀气,见到舒窈走过来,立刻帮她打开了车门,舒窈朝对方微微点头坐了进去。
车子穿过市区,街上一如既往地热闹,在这座城市,无论发生什么事,黑夜都能够抚平所有伤口,昨日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住着的人一样健忘。
看着车窗外花坛里的四季玫瑰,舒窈的心和身体一样麻木。不过傅亦寒是讲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她就肯定能做到,说不定他已经在部署,她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他,再没有其他办法。
从昨天到今天,舒窈知道韩郅有许多问题,但是她并不知道真相,傅亦寒也并没有说,可以确定的是韩郅并非黑商那么简单,即便他有黑社会背景,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一个将军的家中杀人。倒是有一个方向,只是她不敢深想,舒沄和韩郅从高中开始便是同学,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他要掩藏得多深才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
叮。
手机有短信进来。
舒窈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是一条彩信,需要下载,她点了下载,片刻后出现一张照片的小图,她随手打开,然后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是舒沄。
她拿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流,照片上舒沄没穿衣服,手被绑着,肩膀上还有一只属于男人特有的粗糙大手。舒沄的表情很痛苦,可是看到这张照片的人更痛苦。
往前探了探身子,舒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要回易园。”
“舒小姐,现在是去汤山的路上。”
“我要见傅亦寒,现在。”她难得地强势起来。
“抱歉舒小姐,我们无法做决定。”
“给他打电话。”舒窈声音大了一些,终于有些失控。
车子缓缓停下来,竟然堵车了。
“舒小姐,您可以自己打。”
舒窈手拿着电话抖得无法拨出号码,在自己腿上狠狠捶了一拳才冷静下来,拨出号码之后,傅亦寒并没有立刻接,舒窈又拨了一遍对方才接听。
只是说话的人并非傅亦寒,而是他的秘书杨粒:“舒小姐。”
“傅亦寒呢?”舒窈问,“你让他接电话。”
“抱歉舒小姐,指挥官现在不方便,您有什么话我可以帮您转达。”
“我不去汤山,我要见他。”
“您的任职文件已经发去汤山,还请您遵守纪律。”杨粒说话客气,内容却并不客气。
“你让他接电话!”舒窈无法和杨粒沟通,语气有些重,随即压低声音,“请你将电话拿给他。”
“请舒小姐按时抵达汤山。”杨粒直接挂了电话,对于傅亦寒和舒窈之间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是现在是敏感时期,舒窈又是敏感身份,她不应该再出现在傅亦寒身边。
杨粒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及时打住了傅亦寒和舒窈之间的一切可能。
十分钟后,傅亦寒自会议室走出来,拿过自己的电话准备打开,却是黑屏,杨粒站在一旁说:“手机没电了,需要现在给您充电吗?”
傅亦寒将手机交给对方:“好。”
杨粒继续说:“舒小姐已经在去汤山的路上了。”
傅亦寒点头,映着身后墙上挂着的著名油画,多了一份漫不经心:“以后她的事情不需要向我报备。”
“是。”
舒窈在对方挂了电话之后不停地一遍遍拨打着同一个号码,直到无法接通。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街上不停有人按喇叭,车里除了舒窈的动静,其他三个人都像是死人一般。
舒窈放弃了给傅亦寒打电话,转而打给了黎旭。黎旭是现任首都平原市的市长,今天他会去易园作月度报告。
电话接通之后,舒窈还未来得及开口,车窗上便传来“砰”的一声,防弹玻璃有些碎裂。舒窈瞪大眼睛看着碎裂的位置,脊梁上的冷意密密麻麻地爬上脖子,若非这是防弹玻璃的话,那么中枪的便是自己了。
“喂?喂?”电话那边传来黎旭的声音。
司机大喊一声:“舒小姐坐好!”说着车子已经急转弯,直接撞翻护栏到了对面车道,几辆越野车紧紧跟随,舒窈扭头往后看,对方竟然在皮卡车上装了火箭炮,正在瞄准位置。
“往右转!”舒窈大喊一声。
司机下意识地往右急转,火箭炮贴着地面发出剧烈的爆炸声,舒窈乘坐的车子被摔出好远才落地,上下颠簸着,舒窈的脚碰到了座位,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身体某个部位碎裂的声音,巨大的爆炸声让她有些耳鸣,不敢去看外面的情景。
司机在片刻的愣怔之后迅速加大油门往前跑,周围又追上来几辆车,和对方发生了激烈枪战,似乎是前来保护他们的,只是舒窈乘坐的车子也并没有摆脱这种困境,来车直接从侧面撞翻了他们的车子,天旋地转地翻了许多次才终于停下来。
一切都安静下来。
没有了枪战,也没有了那些无以言说的焦虑,舒窈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角落里的电话里似乎有傅亦寒的声音:“舒窈?在吗?说话!”
舒窈动了动嘴角,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她想和傅亦寒说救救舒沄,可是她开不了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人用工具打开,电钻声有些刺耳,舒窈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刺眼的光亮照进她那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里。她轻微地颤抖着,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像是被强行丢到岸上的鱼。
有瘦小的男孩子拿着工具爬进车里在舒窈的脚边忙活了一阵,然后舒窈被人抱出车厢,她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地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