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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承君盛宠 下 风魂 11340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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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昶昊这么多年以来实在伪装得太好了。就连我这种被害者,没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相信那么多事情的幕后黑手都是他,何况是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澹台凛又道:“说起来,这还有你一份功劳哩。”

  我抬眼来看着他,问:“什么?”

  澹台凛道:“若不是你之前拖着他开义诊济难民,现在哪来这么多民众为他求情请愿?”

  我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轻咳了一声,道:“……当时,我又没想到会这样。”

  澹台凛轻叹了一声,道:“也不能怪你,当日……只怕在他掌权之前,谁也没有看出来吧。昶昊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此。明明野心勃勃,却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动不伸手,所有沾边的事都避得远远的。所以大家的目光根本从来都没有落到他身上去,更从不曾料到他会有这些心机。结果他一动手,才真叫干净利落。我在想,也许之前余士玮死于民乱的事也是他做的。”

  “诶?”我不由一惊。

  澹台凛道:“你那次惊马,在太后寿宴遇刺,以及余士玮身亡,这三件事始终没有头绪。但联系之前之后的事,我想说不定是因为余士玮看你失宠,自作主张做了些小动作,想让你重新得到昶昼的注意,并激化昶昼和荀骆两家的矛盾。但昶昊怕他动作太大,引人注目,又或者只是怪他出手没有轻重,索性借民乱灭了他。”

  但想想昶昊平日温和的笑容,我心头又不由抽痛,沉吟了半响,才问:“他承认了?”

  澹台凛摇了摇头,道:“除了当日在昶昼面前认输,和后来和你见面的时候,昶昊一直一言不发。昶昼顾着皇家体面,不让上刑。”

  皇家体面!

  我不由嗤笑出声,彼此性命都不顾了,到这时反而来假惺惺顾什么体面。

  我抿了抿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伸手挟了一筷子菜送澹台凛唇边。

  澹台凛就着我的手吃了,斜过眼看着我,似乎又想说什么。我连忙抢道:“放心,就算我要求情,也会去找昶昼,找你有什么用。”

  澹台凛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轻轻道:“别去找他。”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沉下脸来,道,“你能不能再信任我一点?就算你骂我烂好人,也总有个限度,我又不是被虐狂,为什么要去帮害我的人求情啊……”

  澹台凛笑起来,打断了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去找昶昼。”

  我一怔。

  澹台凛搂紧了我,轻轻道:“我怕你一去,他就不会再放你出来。”

  我不由得转身回抱他,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问:“他这几天有用什么办法挽留你么?”

  澹台凛摇了摇头,道:“未曾。所以我才会担心。”

  我又静了一会,才道:“也许他是真的想通了,愿意放我们走。”

  澹台凛抱着我,笑了笑,道:“但愿如此。不过反正我也已经在准备了。多则月余,少则半月,到时他就算手眼通天,也抢不回你了。”

  我伏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

  第二天澹台凛照例早起上朝,我跟着醒了,没起来,只靠在床头看他着衣洗潄。

  澹台凛临出门之前,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道:“对了,有一件事情,还要请娘子定夺。”

  “什么事?”我问。

  澹台凛道:“昶昼催得有些紧,昶昊那一干从犯,左右这两天就要把罪名定下来,与昶昊一起处刑。府里关着的那个,娘子打算怎么处置?”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茉莉,不由得皱着眉沉默下来。

  澹台凛笑了笑,伸手抚平我的眉头,道:“她是意图谋害太子的凶嫌,一直关在府里也不是办法,万一走露风声让昶昼知道,反而麻烦。娘子还是要早做决定。若是想公事公办,我今天就顺便把她押到刑部去。若是想私了,是杀是放都由你。但是,不准把她留下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正经。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他便伸手搂过我,也叹了口气,道:“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管她最后是不是良心发现,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和苦衷,你都不准继续留这种人在身边。否则只怕我有多少颗心都不够担的!”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让我再考虑一天?”

  于是澹台凛又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出去了。

  我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思绪纷乱。一时在想茉莉的事,自那天以后,我心情一直很低沉,也没再管这事,就一直拖下来。但澹台凛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关着她。一时又想着昶昊如今这般下场,以我的立场,也不知该叹还是该笑。转念又在想着昶昼要是真的不让我们走那该怎么办?澹台凛在准备的计划,真的可以万无一失高枕无忧吗?

  后来索性也就什么也不想了,只看着床顶发呆,一直躺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新的侍女自然是澹台凛挑的,叫阿春,信得过,会武功,动作伶俐,寡言谨慎。

  她过来服侍我起床洗漱,我不由又想起茉莉的事来。

  澹台凛说是杀是放都由我,但是……我来这里这么久,基本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昶昼、沈骥衡、澹台凛,也就是茉莉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说几次出生入死,平常生活也是体贴入微,言语解闷,到现在让我杀她,我又怎么下得了手?

  本想直接让人将她逐出府了事,但转念一想,也许转身就是永别,毕竟相识一场,还是应该再见她一面,便让人将她带过来。

  茉莉不多时就被带过来,她看来憔悴了不少,额头上的淤青还没散,一双眼又红又肿,显然是因为哭泣的原因。

  她一进来便直接跪在我面前,低头行礼。

  我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茉莉低声回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我本是顺口一句话,茉莉却似乎误会了,连忙又伏下身去磕头,口中连连道:“奴婢罪该万死。”

  我只好板起脸来,道:“给我起来,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磕头的。”

  她这才低低应了声,站了起来,却依然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着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问,但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半晌,才又叹了口气,道:“昶昊三天后就要问斩了。”

  “什么?!”茉莉大惊失色地抬起眼来,急切地道,“怎么会这样?下毒的事情是我做的,我一个人做的。要杀的话,杀我就——”

  “够了。”我低叱一声,打断她,道,“他自己都已认罪了,你还要掩饰什么?”

  茉莉沉默片刻,又流下泪来,低低道:“宁王那么好的人,一定只是一念之差,一时鬼迷心窍……为什么非得问斩?陛下难道都不顾念手足亲情?”

  “昶昊又何尝顾念过手足之情?”我不由冷哼了一声,“没错,他是好人。暗杀昶昼,毒害太后,还意图鸠杀自己三岁的侄子,更不用说三番五次谋害阿凛和在我身上下蛊了。哪里去找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好人?”

  茉莉再次惊恐的抬起眼来,忙忙道:“宁王怎么可能做这样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事?公主你一定弄错了。而且,不管怎么样,宁王怎么会害你?不会的,不会的。他让我跟着公主,一直以来也只交待我要悉心侍候,要努力让你与陛下合合美美恩爱幸福。公主不要的东西,他都当宝贝一样捡回去。公主不在的时候,他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半天。宁王这样喜欢公主,怎么会下蛊害你?”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且先不说,照他之前的计划,我和昶昼越是恩爱,其它的女人就越没有机会怀上龙种,他的赢面自然也就越大。

  显然这些事情昶昊是连茉莉一起骗了,以免被人看出端睨。

  看着茉莉这样急切地为他辩白的样子,我倒宁愿被骗的那个是我。宁愿对我下蛊的另有其人,昶昊只是在为人背黑锅。

  但的确是他。

  茉莉再次跪到我面前,伸手揪了我的衣角,道:“公主你去为宁王求求情吧?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宁王真的是好人,不会做那些事的……求求你……”

  我长叹了口气,拂开她的手,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下毒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你走吧。”

  茉莉如遭雷击一般怔在那里,半晌才流着泪轻轻道:“公主要杀要剐,奴婢都没有怨言,但是宁王他……”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重复道:“你走吧。”

  茉莉这才止住了哭声,没再说话,只又跪下来向我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出去。

  没有说再见。

  或者,我们心里都明白,今生永远也不可能再见。

  当天下午昶昼便令人来召我进宫,说太后精神稍好,想开个家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托病辞了。

  太后要开家宴是不是真的想叫上我且不说,就算没有澹台凛的叮嘱,一想到宫里那些人那些事,我也不想再踏进去一步。

  初进宫时,我在车里看着那些飞檐斗拱,只觉得像一只只在黑暗里择人而噬的兽,结果到现在,太后也好,昶昼兄弟也好,荀皇后,骆子缨……哪一个又能逃出这兽口?

  对昶昼做到这一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无愧于心,若有机会脱身,怎么可能再回那个火炕里去?

  但我不愿意进宫,没过多久,昶昼竟然亲自来了公主府。

  我听到禀报,吓了一跳,还没拿定主意是出去接驾呢,还是索性缩在房里装病的时候,昶昼已到了中门。

  看,当皇帝就这点好,私闯民宅也没有人敢拦,何况这公主府,本来也就是他的地盘吧。

  不过昶昼总还算给我们几分面子,并没有直接闯到三秋阁来,在中途的花厅便停下来,打发人来请我去见。

  没奈何我只得差了人去通知澹台凛,自己一面打起精神来去见昶昼。

  还没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稚声稚气一声“姑姑”,然后那粉嫩嫩的小人儿便一头撞进我怀里,双手抱住我不放。

  原来昶昼把昕灿也带来了。

  我笑了笑,伸手抱起小男孩,一面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好,看来他的风寒已好了。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灿儿这几天乖不乖?”

  “灿儿很乖。”小家伙搂着我的脖子贴在我身上,嘟了嘟嘴,“可是姑姑都不来看灿儿了。”

  我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了声,不知要怎么跟小孩子解释。

  昶昼这时也走出来,看着我们,笑道:“灿儿听说你不舒服,一定要来看你。”

  我回眸看着他,皱了一下眉。

  这个人……一开始用太后做借口召我进宫,如今又用昕灿做借口来公主府,到底想做什么?

  正犹疑间,昕灿已抬起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来看着我,问:“姑姑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去看灿儿了?”

  我不想对这孩子撒谎,但要对着这样一个孩子说以后不会再见他,又实在狠不下心。

  结果我还没说话,昕灿又道:“父皇说姑姑要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我蓦地抬起头来看着昶昼,皱眉道:“你对小孩说这些做什么?”

  昶昼只是轻笑着看着我,淡淡道:“难道你要我对自己的儿子说谎?还是你没有这个意思?”

  “你——”

  我只说得一个字,昕灿已抱紧了我,哭道:“姑姑不要走好不好?姑姑不要灿儿了吗?为什么母后离开灿儿,姑姑也要离开?灿儿会乖……姑姑不要走……”

  小男孩哭得我心头一酸,轻轻抚着他的头,不会不要他之类的安慰几乎就要出口,但眼角的余光瞥到昶昼站在一侧,便又生生咽了回去。

  就算我只是哄小孩,但他在一边听着,也不知会变成怎样。

  所以当即只是轻轻拍着昕灿的背,轻轻道:“灿儿是小小男子汉了,不可以这么爱哭哦。就算以后姑姑不能在灿儿身边,也不会喜欢灿儿哭成花脸猫。所以灿儿自己一定要坚强,好不好?”

  昕灿哽咽着道:“那姑姑要去哪里?灿儿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我轻叹了口气,道:“姑姑也不知道呢。”

  昕灿道:“那姑姑为什么要走?”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道:“等灿儿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

  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叫过阿春,让她带昕灿去洗把脸,再带他在园子里玩一会。昶昼招手叫过赐福,让他一起去。

  看来他也许是知道茉莉下毒的事情了,所以就算在公主府里,也小心翼翼的。

  但昕灿抱着我不肯松手,我又亲了他一口,道:“灿儿乖,去洗个脸自己玩一会。姑姑有话要和你父皇说。一会姑姑再去陪你,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昕灿这才松了手,由一名内侍抱着,跟着阿春去了。

  昶昼看着他们离开,又轻轻笑了笑,道:“这孩子跟你真是亲热。”

  我回过头来瞪着他,道:“你真卑鄙。”

  昶昼亦回眸来看着我,目光温柔,轻轻道:“皇姐何出此言?”

  我哼了一声,道:“利用自己三岁的儿子,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还不算卑鄙?”

  昶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就真的只能用这种口气来说话了么?”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一样。”我打断他,截然道,“之前没有,之后更不会有,你搬谁出来做说客都一样。”

  “我知道。”昶昼一面应着声,一面走回花厅去坐下,我也只得跟过去。

  昶昼又叹了口气,轻轻道:“我曾经说过,让你等我,等到我真正能够做主的时候,我会用最盛大的婚礼来迎娶你,从此一生相守。但是事到如今,只怕是不可能了。”

  我只冷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昶昼又道:“但是,就算我们没有夫妻缘分,你又何必一定要走?你为这些事牺牲良多,我知道有些伤害永远也无法抹去,但是,至少请让我能稍微有些补偿。”

  我又笑了一声,道:“陛下今天是来为自己求安心么?那不如给我个万两黄金做路费好了。”

  昶昼道:“我知道我亏欠你……”

  我再次打断他,道:“你不欠我,你欠的是瑞莲姑婆。我不欠你,也只是欠了瑞莲姑婆,她把我从小养大,所以我做这些都是为她。陛下你不用对我有任何内疚不安。你知道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让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昶昼沉默了一会,道:“若你肯留下,我便择日为你和澹台凛完婚,并亲自主婚如何?”

  我怔了一下,半晌才笑起来,道:“若我不肯留下,你就不会承认我和阿凛是么?”

  昶昼皱了一下眉,道:“我没有那样说。何况,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又在乎过别人承不承认?”

  虽然是实情,但是被他用这样赌气一般的语气说出来,我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也没回话,只轻咳了一声。

  昶昼叹了口气,道:“其实要离开这里是你的意思吧?澹台凛虽然出身微寒,胸中却自有一番天地,从我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想整顿南浣官场,但是眼下朝纲初定,百废待兴,正该他一展宏图的时候,就这样离开,他难道不会心有不甘?”

  我心头不由一震。

  没错,说到底,想走也只是我的意思。所谓我们想要的生活,其实也只是我想要的生活。澹台凛一身本事雄才大略,真的跟我隐退山野,岂不是太委屈了?

  这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但这时却不愿意在昶昼面前表露我的不安,表面上只是轻轻又笑了一声:“他甘不甘心,陛下你为何不去问他自己?”

  昶昼还没说话,已听到澹台凛在外面朗声应道:“陛下有什么话要问微臣?”

  我转过头去,澹台凛已大步走了进来,先向昶昼行了礼。

  昶昼倒也没有意外,抬手免了,一面赐了坐。

  我趁机便道:“阿凛你回来得正好。陛下不如当面问了吧。我先去给灿儿做些小点心。”

  昶昼点了点头,澹台凛自然也没留我,只拉过我的手,轻轻一握。

  我知道他是要我安心,当下便轻轻笑着点了点头,从花厅出去。

  但是走到门口,脚步却有些踯蹰,有心想听听澹台凛的回答,却又有些担心,若澹台凛真的依然有志庙堂,我该怎么办?

  正在犹豫间,昕灿已在阿春的陪同下回来了。他跑到我面前,轻轻拉了我的袖子,叫了声“姑姑”。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问:“怎么就回来了?是不是他们没有好好陪你玩?”

  昕灿摇了摇头,握紧了我的手,道:“灿儿想和姑姑在一起。”

  我笑了笑,道:“那姑姑现在要去给灿儿做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男孩连忙点头,忙不迭地应声:“要。”

  于是我决定暂时不管花厅里那两个男人的谈话,伸手抱起昕灿,向小厨房走去。

  当天晚上昶昼父子留在公主府吃饭。

  昶昼坚持不用备宴,说本来也就是私下来走动一下,平常我们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兴师动众。

  于是就比平常多加了两个菜,另外我给昕灿做了些梅花榚和水晶包子。依然就在花厅,设了个圆桌,也不分主次,围着坐了。

  席间两个男人很有默契的没提政事,只闲聊些天气风物。

  昕灿坐在我与昶昼之间,紧挨在我身边,一只手牵着我的衣角不放,都不能好好吃饭,我只好侧过身来,轻言细语哄他,一面给他喂饭。 承君盛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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