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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叫起来,道,“就算那样,你也要在咽气前一剑杀了我。”
澹台凛皱起眉来,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看着我。
我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你答应我!”
澹台凛露出一种宠溺的笑容来,轻轻点了头,道:“……好。”
……很明显是在敷衍我嘛。
但是话说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算更正式的承诺,只好暗自祈祷不要真的有什么事情才好。
但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们走了小半天,太阳才刚下山,便听到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追上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十几二十个,但显然都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精良骑兵。双拳难敌四手,不要说追兵上了两位数,澹台凛拖着我,只怕几个人也打不过吧?
我回头看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声音,那边领头的骑士用生硬的南浣话大声道:“前面可是澹台大人和夫人?请留步!”
虽然话语间还算客气,但在这里特意用南浣话说话,明显就已经确定是我们了吧?
我皱了一下眉,正相问澹台凛怎么办,却听到后面一阵紧密的弓弦声响,箭矢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凌空射来。
“伏低!”澹台凛大叫了一声。
我不待他音落已将身子伏在马背上。我本来还以为这些追兵言语客气,大概还有得商量,谁想他们竟然一面喊话一面同时就放了箭。所谓的客气不过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而已。
澹台凛闪过一支羽箭,拧身,张弓,引弦,一箭射出。
后面那领头的骑士应声落了马,但其它人竟然丝毫不乱,依然向我们追过来。
我这边的马上也挂着弓箭,我本来也想还击的,但是自己的骑术实在是不怎么样,根本不能松开缰绳保持速度还回身去射箭。
澹台凛扫了我一眼,道:“你别管了,稳住马朝前跑。”
于是我索性将自己这边的箭筒解下来丢给他,一面打马飞奔。
澹台凛紧跟在我后面,还击的间隙里还舞动着长弓,挡开飞来的箭矢。之前沈骥衡说澹台凛骑射剑术都在自己之上,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今天才知此言不虚。
既使是今天这样的处境,事出突然,又要护着我,澹台凛依然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换来一声惨叫。
听着后面的马蹄渐稀,黑风谷又已近在眼前,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尚未松完,身下的马突然前蹄一跪,长嘶一声,向前翻倒下去。
我大惊失色,这才看到原来地上竟被人下了绊马绳。
这时夜色已浓,我又被追兵赶得慌里慌张,根本没有发现,等到看清时已经迟了。眼见着就要跟着马一起摔倒,半空里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已被澹台凛甩过来的马鞭缠住。
澹台凛本来就紧跟在我身后,我这边一摔,他立刻便纵马跃过去,一面甩出马鞭来缠住我,往自己那边一拉,我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劲,顺着他一拉之力便跃到了他的马背上,坐在他身后,伸手搂了他的腰,犹自惊魂未定的喘息。
澹台凛跃过了那根绊马绳,却没有继续向前跑,反而勒住了马缰停下来。
后面的追兵虽然被他射死了不少,但却并没有放弃,依然对我们紧追不舍,他这一停,后面的人便追得更近了。我不由皱了问,探头去问他:“怎么了?”
不用他回答,我才从他肩上探过头去,自己便看到了他停下来的原因。
上千名骑兵在我们与黑风谷之间的空地上列成半圆形的阵势,操枪握刀,拉弓搭弩,蓄势待发。武器的锋芒在夜色里闪动着幽蓝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赫连泯也是一身铁甲,全副武装,骑马立在队列当中,满面怒意,目光如火,冷然道:“贤伉俪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兄弟一场,澹台大哥要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澹台凛苦笑一声,道:“若是和你说了,哪里还走得了?”
赫连泯道:“你当你们这样就能走到天边去?”
澹台凛抬起一只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
他这样说,赫连泯反而犹豫了一下,竟然皱了眉叹了口气,道:“大哥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以大哥的才干,在我西狄又何尝不能高官厚爵?那南浣皇帝待你不仁不义,你又何苦为他……”
他话没说完,身后的队列里突然斜斜射出一支冷箭,向着澹台凛疾射而来。
澹台凛一时不防,竟被那支箭穿胸而入。
那一箭又快又狠,穿过了澹台凛的身体,还刺破了我的衣服,他整个人都被带得向后一仰,若不是我坐在他身后挡了一下,只怕已经落马。
我看着那一截透过他身的血红箭尖,嘶心裂肺地惊叫起来:“阿凛!”
赫连泯像是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略微一怔,便回身去大吼道:“谁干的?我和澹台凛的话还没讲完,谁让你们动手了?到底是哪个混蛋?给老子站出来!”
没有人承认,但本来整整齐齐的队伍却因为他这一吼而有些混乱。
澹台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低低对我说了声“抱紧我”,便折断了体外的箭羽,纵马朝包围圈相对薄弱的地方冲过去,一鞭抽向最前面的士兵,夺下了他手里的长枪,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将他挑下了马。
那边赫连泯还在发火,这边澹台凛已经趁机突围,后面的士兵们搞不清状况,越发乱了起来。我们便趁这混乱冲杀出去。
我坐在他身后,抱紧了他的腰,用袖箭暗算澹台凛顾不上的敌人。
轩辕槿说得没错,暗器这种东西,的确是要在人没有防备时才有用,虽然我只有六支袖箭,但在这时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不过几分钟时间,我们便突破了赫连泯的防线,也不往黑风谷,转向西奔去。
后面的骚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急促的马蹄声立刻就追了上来。
而澹台凛这时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染红,嘴角流血,面若金纸。
显然那一箭已经伤了要害,他刚刚冲杀出来已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我抱着他,只唤了一声“阿凛”,眼泪便涌了出来。
“……还不到哭的时候……”澹台凛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然带着点淡淡笑意,他将弓箭递给我,道,“……射马。”
“嗯。”我擦了擦眼泪,接过弓回过身来,对准后面的追兵。
我们骑的虽然是澹台凛专为逃跑挑的好马,但今天已经跑了这么久,现在又载了两个人,速度便明显不及赫连泯的骑兵。
我们这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已追到百余步以内。不知是不是赫连泯下了命令要抓活的,那些骑兵只是追过来,却并没有放箭。
这是我平常练箭的距离。澹台凛虽然重伤,但骑马却还没有问题,马跑得很稳。何况射马的话,目标比我平常射的箭靶要大得多,我几箭射出去,倒也都没有落空。
但是我心里却一点轻松的意思也没有。
就算我能箭无虚发,箭筒里不过也就几十支箭,后面可是有一支军队。
眼见着箭筒里的箭越来越少,后面的追兵虽然倒下去不少,跟上来的却更多。末了赫连泯亲自跑到最前面来,我一箭射过去,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马身射到了地上。
这时我们的距离已经近得让我能听到他身边亲兵的怒吼,那人像是想要张弓回击,被赫连泯拦下。
我这里还有三支箭,索性也不管别人,只往赫连泯身上射去。
但是我毕竟功力尚浅,三支箭里,一支射空,另外两支到了跟前,却被赫连泯轻描淡写地拨开了。
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怒不可遏,不停用西狄话骂我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之类。
最后赫连泯自己显然也忍无可忍,拉弓搭箭对准了我们。
这时我箭已耗尽,索性就将弓一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伸手抱紧了澹台凛,安详的闭上眼。
若在这里一起死去,也算应了我们同生共死的誓言,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是等了好一阵,并没有我料想中的箭射过来,我忍不住又睁开眼看过去,只见赫连泯依然张弓对着我,却迟迟没有放箭。
我回头看着他,他反而缓缓将弓放下了,然后一挥手,命令所有人都停下来。
他旁边的人大惊道:“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那我们的计划……”
赫连泯哼了一声,打断他,道:“难道我狄族堂堂十万铁血男儿,还非得要靠一个女人才打得下南浣不成?”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漫,却自有一种草原汉子豪气干云的气概。
但当下我也顾不上分辨是真是假,趁着他们停下来,便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下,向前奔去。
赫连泯的人果然没有再追,但澹台凛的情况却越来越差,渐渐连马缰也握不住,只能靠在我怀里,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拽紧一般,说不上是痛还是别的感觉,但到了这时,反而没有眼泪,只能一面抱着澹台凛,一面唤他的名字,一面打马飞奔。
我也不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总之澹台凛在失去意识之前给我指了个方向,我便一直不停向那边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下的马越来越慢,口吐白沬,呼呼直喘,眼见着也跑不动了,这时却见前面影影绰绰像是有不少人。
我到这时反而坦然。
反正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事实上,再耽搁下去,澹台凛只怕也就凶多吉少了,还不如直接真刀明枪来个痛快。
我这样想着,索性就勒住马缰停下来。
那边的人很快便跑近了,却似乎是南浣服色,当先一人疾驰到我面前来,翻身下马,唤了声:“公主。”
飞凤盔,青锁甲,面容英挺,身材修长,竟然是沈骥衡。
即使见到他,我的心情也丝毫放松不下来,声嘶力遏地大叫:“大夫,马上给我找个大夫来!”
沈骥衡计划周详,药品物资一应俱全,甚至的确带了军医随行。
当下便就地扎营,搭起帐篷来让大夫为澹台凛治伤。
我一直守在旁边,握着澹台凛的手,看着大夫忙碌。
剪开他的衣襟,拨箭,止血,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澹台凛一直没有醒来,那支箭伤了他的肺,只差半寸就会刺穿他的心脏。但他会一直这样昏迷,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大夫撬开他的牙关喂了两颗药丸,又喂了一碗药。这年头没有输血这种说法,也没有这种技术,之后能不能挺过来就完全看他自己了。
大夫忙完之后,这样向我汇报。
我点了点头,向他道了谢,便继续握紧澹台凛的手坐在那里守着他。
大夫看了我一眼,道:“公主是不是也受了伤?”
我身上有被流矢擦过的小伤口和坠马时的撞伤,现在都已经不碍事,衣服上大部分的血迹其实都是澹台凛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向大夫道了谢,道:“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大夫迟疑一下,还是应了声退出去。
没过多久,沈骥衡便在外面唤了声:“公主。微臣沈骥衡求见。”
我没有抬头,只轻轻应了声,“进来。”
沈骥衡进来之后,站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我这才抬眼来看着他,问:“什么事?”
沈骥衡轻轻道:“澹台大人的伤势大夫已经跟我说过了。他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回澹台凛苍白的脸上,没说什么。
沈骥衡又道:“公主自己也受了伤,又奔波了一整天。我已叫人准备了热水衣服,公主洗个澡,上点药,把血衣换下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摇了摇头,只握紧了澹台凛的手,将脸贴上去,轻轻道:“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澹台凛的手冰凉,脉膊也很微弱,就好像我一松手,就再也感觉不到一般。
若他能好起来,我便想他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若他不能好起来……我也希望能一直守着他到最后。
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沈骥衡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我后颈突然一痛,眼前顿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穿着干净柔软的衣服,盖着暖和舒适的棉被。
我的意识有一瞬间恍惚,然后便反射性地坐起来,惊叫了一声:“阿凛。”
“公主。”
应声的人是沈骥衡。
他本来是坐在我床前的,我惊坐起来,他便跟着站了起来。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切问道:“阿凛呢?他怎么样?”
沈骥衡稍微侧过身子,示意我向那边看,一面道:“他没事。大夫说已无性命之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澹台凛躺在对面的床上。当下也顾不得披衣穿鞋,直接就跳下床,跑到那边去看他。
澹台凛还没有醒,但睡得很安详,呼吸平稳,脸上也稍微有了点血色。
我拉起他的手来把了把脉,脉象果然也不似之前虚弱,和缓均匀,的确是已开始好转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向沈骥衡道:“谢谢你。”
沈骥衡却微微一怔,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大概本来是要给我披上的,但这时却只能拿在手里,披也不是,收也不是。只是眉眼间掠过一丝落寞,淡淡道:“是微臣应该做的。”
我亦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轻轻咳了两声,从他手里拿过那件衣服来,自己穿了,一面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沈骥衡道:“峻峪关。”
“咦?竟然已经回到峻峪关了?”我有些吃惊,“我睡了多久?”
沈骥衡道:“两天。”
“竟然过了这么久。”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斜眼瞪着沈骥衡,“你还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沈骥衡低下头来,道:“事急从权,请公主恕罪。当时大夫跟我说公主的状态很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所以你就直接出手打晕我?”
沈骥衡抿了抿唇,也没再解释。
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心里还有几分埋怨他。幸好现在澹台凛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也就懒得追究了。
澹台凛保住了命,我们又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心头一松,便觉得自己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沈骥衡叫人送了饭菜来,我将衣服鞋袜穿好,就坐在澹台凛床前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问:“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沈骥衡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道:“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我惊得连手上的碗也端不稳,怔怔地看着那雪白的瓷碗带着小半碗饭跌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承君盛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