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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减尽荀衣昨日香(2)
正说着话,就听毓秀悄声说道:
“娘娘,是四阿哥。”
我闻声四下看去,果然是胤禛入宫来了。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们,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青年,很是高大,却看起来眼生的很。
“儿子给额娘请安,给荣妃娘娘、成嫔娘娘请安。”
很快,胤禛便到了我面前,甩袖打千,向我们问好。他身后的青年也跟着跪下,朗声问候:
“微臣年羹尧,给德妃娘娘、荣妃娘娘、成嫔娘娘请安。”
年羹尧?
我心中一动,嘴上却说道:
“起吧。”
“你们母子俩聊吧,出来一天,我们也累了,先回了。”
荣妃和成嫔见胤禛来了,便告辞走了。
我于是领着胤禛和年羹尧,到附近的凉亭里坐着说话。
“年大人在何处高就啊?”
“不敢。”
年羹尧忙答道。
“臣年初才由翰林院调入户部,如今有幸在四贝勒麾下历练。”
我看眼前这个青年,浓眉大眼,剑眉星目,虽然年轻,但说话时进退有度,且身体高壮,并不像是纯粹的读书人。
想想也是,这人日后乃是闻名遐迩的大将军,岂会是个文弱书生?
“年大人,令祖母如今可好?”
我想起来了,这个年羹尧,正是夏嬷嬷的孙子嘛。当年我因胤禛被抱走,出宫到静云庵休养,已经出宫养老的夏嬷嬷曾给我来信,告知她得了个孙子,名字就叫年羹尧。只可惜自从她虽丈夫离京,我们便断了联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又与她的孙子坐在一起聊天了。
年羹尧听我问起,眼睛顿时一亮,忙道:
“祖母她老人家很好,臣上京赴考前,她还提起过德妃娘娘,直说若是有机会,要臣替她向娘娘问候。”
“既然这样,回头也劳年大人替本宫问候老人家一声。这么些年了,难为她还惦记着本宫。”
我笑着点点头,转头吩咐毓秀:
“回头准备些补品礼物,请年大人替本宫转交给夏嬷嬷,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微臣代祖母谢德妃娘娘!”
年羹尧忙又跪下磕头。
“起来,起来。在本宫这里,就不要讲这些客套了。”
我作势虚扶了一下。
“当年本宫还年轻,多仰仗夏嬷嬷的关照。说起来,当日老四出生时,夏嬷嬷也没少出力帮忙。如今你又替他办事,今后只怕少不得要你出力。说起来,这声谢,应当是本宫来说才是。”
我的话,立刻让年羹尧感动得热泪盈眶:
“请娘娘放心,臣此生定誓死追随贝勒爷,愿为贝勒爷效犬马之劳。”
说着,跪在地上坚持朝着我连磕了三个响头。
我示意毓秀去扶起年羹尧,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两人便起身告辞了。
我目送两人走远,才站起身,朝永和宫走。
“毓秀啊,给夏嬷嬷的礼物之外,也给年羹尧和他的父母各准备一份吧,一并送去。”
走了两步,我道。
“另外,告诉苏培盛,让他想办法查查这个年羹尧。看看他从入京以来,都接触过什么人,和哪些官员交好过。”
从刚才年羹尧的表现看,这人是很重视名利的。虽然他注定要为我的儿子所用,还是要更仔细的了解才好。越是了解的人,自然就越知道如何控制。
毓秀到底身在后宫,要打听朝臣的事情不容易,所以还是交给苏培盛去做比较好。如今那小子在宫外,顶着四贝勒府总管的名号,混得如鱼得水,这点事情难不倒他。
没几天,关于年羹尧的详细动向就被工工整整的写在纸上,送到了我面前。
年羹尧在康熙三十九年中了进士,不久授职翰林院检讨,也算是不一般了。他在翰林院期间,曾经试图接触太子,但似乎因为汉军旗出身,并未受到重视,相反的,似乎还被索额图的党羽排挤耻笑过。
他会首先投奔太子,这我并不奇怪。毕竟,夏嬷嬷是仁孝皇后跟前的人,我与她之间的一切纽带,都建立在仁孝皇后和太子身上。
让我关注的,是年羹尧在索额图被囚禁后的表现。
那个时候,满朝文武皆缄默,就连一向与索额图对立的明珠一伙,都还处于观望之势,可这个年羹尧,却上了折子,称“奸逆不除,朝廷必无安定之日”。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索额图的罪证可以举报,但这道折子无疑顺了皇帝的心思,因此他在索额图死后,被调任户部,任户部主事。
将手里的几张纸卷起来,凑近烛火点燃,我盯着慢慢变成飞灰的纸片,心里却是矛盾。
这个年羹尧,真的是不简单呢。
当日索额图落马这时,即便雷霆大怒,朝中那些久经风雨的大臣们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引来无妄之灾。
这种时候,年纪轻轻的年羹尧,却能准确的把握住了皇帝的心思,而且果断的做出响应。别的不说,但是这份机敏和果敢,便不寻常。
假以时日,此人必不是池中物。
不过,索额图不管做错了多少,于年羹尧这个才入朝的人都没有半点影响,他却上折子要将之置于死地。只因为受了索额图的轻视,便一心想要看他死,可见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这样一个人,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成为一代枭雄。
胤禛用他,便如同与狼共舞啊。
……
过了万寿节没多久,老四家的弘晖就病了,上吐下泻发高烧,全身遍布红疹。
太医以为是天花,急忙将弘晖隔离了。可用了几天的药,虽然红疹并未化脓长大,却也不见好转,高烧也始终不退。
很快,弘晖的咽喉便肿痛起来,不仅说不出话,便是用药喝水都困难。看着孩子被疾病折磨得奄奄一息,大家都急得不行,我也忍不住发火了。
“太医院里人才济济,难道竟没有一个大夫知道如何医治大阿哥吗?”
“德妃娘娘恕罪。”
如今太医院的医政之职,已由陈靖接手,他跪在地上朝我请罪。
“大阿哥的病情实在蹊跷,似天花又似寒症,臣等愚笨,之前未曾接触过。如今已命人全力查找医书,寻找类似的病例记载。”
我即便心如火烧,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奈何,只能祈祷他们尽快找到医治的方法。
六月初六,弘晖到底没能等到救命的方子,离开了我们。
新兰哭得昏死过去,四阿哥府里一片惨淡。
我强压心中的悲伤,一边安排人照顾新兰,一边吩咐去准备丧葬事宜。 大清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