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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叶尽归鸦栖未得（1）
胤礽听我的话，微微撇了撇嘴，似乎不以为然，却还是点头答应：
“额娘说的是，儿子明儿就打发福来带了礼物出宫去看看。”
“太子不亲自去？”
虽是奴才，可到底是太子的奶娘，身份上还是不同的。当今幼年的乳母曹氏，一直备享尊荣，皇帝对她礼敬有加。如今太子的奶娘因病出宫，太子只让贴身小太监去探望，礼数上实在差了些。
听我这样说，胤礽又一撇嘴。
“太傅的功课可多呢，哪儿那么多闲工夫。”
“既然这样，让苏培盛跟福来一起走一趟吧。也替本宫带份礼去。虽说这几年见得少了，可到底也是十来年的老相识，这份缘法也是难得的。”
苏培盛如今是我宫里的掌宫大太监，也算是有些脸面。他出面，自然代表了我，德妃娘娘跟前的人跟太子的人一起去探望，给何氏的面子就不一般了。
苏培盛和福寿一起答应了一声，我又对福寿道：
“你们主子事情多，少不得要底下的人替他记着些，时常提醒着。她是宫里的老人，又有哺育太子的功劳，应当常去探望才对。别让人说宫里头没人情味儿，人走茶凉。”
福寿忙答应了。
胤礽也知道我是在给他做脸面，忙不迭谢我。
“还是额娘周到，多谢额娘！”
“得了，别得了便宜卖乖。”
我笑嗔他一声。
“这次就算了，以后得空，还是亲自去的好。皇上一向以仁孝治国，你身为太子，应该效仿才是。”
胤礽一听这话，笑嘻嘻朝我打个千儿，把头儿凑到我跟前，挤眉弄眼：
“嗯，额娘教训得真好，儿子记下了，今后一定最孝顺额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孝敬给额娘。”
我也被他逗乐了，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一戳：
“贫嘴，倒说得好像本宫特意跟你要孝敬似的。”
“哪里，哪里，都是保成的一片心意。”
胤礽嬉笑着站起身，正经行了个礼，扭身便往外窜，临出门，还顺走了正端着点心进门的锦瑟盘子里的几块糕。
我看着福寿追在胤礽后面跑了出去，才转头吩咐苏培盛：
“明儿你备好东西，辛苦一趟吧。该说什么，做什么，你定然已经清楚，不用本宫再交代了吧？”
苏培盛一躬身，应道：
“是，奴才知道，这就去预备明日的礼单。”
我于是点点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从太子对他他拉云心的态度上，我便能猜想到他对何氏的态度。果然，何氏一出宫，胤礽便将她抛在脑后了。
我提醒他皇帝重孝道，便是暗点他要经常探望何氏，这样他的皇阿玛才会觉得高兴。有这个前提，今后胤礽必定会时常送些东西过去，以表示他没有忘记这位乳母。
不过让他亲自去探望，他嘴上答应，却不会真的招办，自然是福寿跑腿。福寿是个人精，他也知道自己分量不够，这回我让苏培盛陪着，日后再去时，不用我再提，他也会想尽办法求了苏培盛同去。
苏培盛清楚来龙去脉，到了何氏跟前，自然有办法把我处置了他他拉云心的消息让她知道。别人不知道何氏突然出宫的原因，她自己心里却一清二楚。
但凡人心里有鬼，便好疑心，越不清不楚，越不能安心。所以，只要我身边的人往她面前一站，再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够她揪心的了。
惩罚一个人，打和杀不是最狠的方法。最凶狠的手段，是让那人寝食不安，心神不宁，永远被自己的心折磨。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
转眼又到了去慈宁宫请安的日子。
从胤祚出事以后，我差不多有一个月不曾去过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还体恤，各自派了人来安慰，只说让我多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伤，请安的事情不急。
虽然她们这样说，我自己却也得有个分寸，于是让毓秀替我准备去请安的服饰。
慈宁宫里照例嫔妃云集，我一进去，便成了焦点。
品级比我低的那些个嫔妃纷纷行礼请安，眼睛却不住地偷偷打量。
惠妃看到我，眼神闪了闪，似有些无措，但又强自保持着镇定，漫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旁边的荣妃朝我笑了笑，却有些左右为难的尴尬。宜妃站在贵妃旁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却看不到表情。
倒是皇贵妃，从我进来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凌厉。
我仰起头，坦然地迎视她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
当日因为胤禛中暑的事情已经结下梁子，之后因为教养方法又起争端。她恨我总与她抢胤禛，我恼她为了笼络孩子太过宠溺。为了孩子的事情，我俩如今虽说不曾完全撕破了脸面，却也再没了往日的客气掩饰。
而先前被我命人打死的两个太监之一，偏巧正是贵妃宫里的。这样的行为，在贵妃眼里，只怕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贵妃如今已经毫不掩饰她对我的不满，而我也彻底放弃了过去一贯隐忍退让的作风，与她针锋相对。
“听闻皇贵妃娘娘前阵子一直抱恙，今日既然能来请安，想必已经大安了。”
对视片刻，我率先开口。
“有劳妹妹费心。”
皇贵妃冷冰冰地朝我一笑。
“有四阿哥日夜陪伴，本宫倒是宽心不少。这孩子实在是贴心，看本宫病着，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倒累他挨了皇上的训斥。”
胤祚的事情让把已经疏远了的胤禛再次拉回到我身边，可没几日，皇贵妃便这么巧的“病了”，反反复复的难以痊愈。四阿哥孝顺，自然要陪伴养母，于是又一次绝迹永和宫。
本来胤礽在学堂里仍能常见到他，时不时地替我们母子传递些问候。自从被烟霞看到一次后，皇贵妃的“病情”就越发重了起来，四阿哥担心养母的病情，索性连课也不去上了。
“是啊，皇上对皇子们的学业，自然是极看重的。”
我于是也笑了起来，抬手扶了扶鬓角的一支步摇。
“圣上日理万机之余尚时常通宵读书，自然不愿看到皇子们为了些杂事荒废了功课。后宫之中，虽然不能替万岁爷分劳，却也要体会圣上的苦心才是啊。”
皇帝也许不会理睬他的妻妾之间的矛盾，却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逃学。我根本不需要做很多事情，只找个适合的机会，鼓动了皇帝跟我一起去看看皇子们读书的情形，后面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那一天，我看着皇帝怒气冲冲地离开，内心却无比的平静，静得好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四阿哥很快重返学堂，而皇贵妃也跟着“病愈”了。
皇贵妃听到我的话，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厉色，接着便又平息了。
“说起分劳，这些日子妹妹倒是着实做了不少事，真真是把本宫的分内事都分劳了。”
“什么分内事分外事啊？”
这时，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闯进来，将皇贵妃的话生生截断了。 大清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