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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梅时节雨霏微(2)
不久,有朝中大臣推荐了一个候补知县,名叫傅为格,说他擅长治疗痘疮,于是皇帝便将这人找了来。
这人却是有些本事,两服药下去,太子的烧便退了下去,也不再盗汗抽搐了。接着他又鼓捣出一些草药,捣成药泥敷在脓包上,说是可以清热止痒拔毒。
我看保成敷上药泥后确实不再哭闹,很快睡着了,越发放心。
一转眼,皇帝已十二天不曾处理朝政,太皇太后那边都看不过去,派人来传话,问皇帝何时理政。大约是看太子的情况也稳定了,他于是决定回宫。
临走前,却又招来陈靖给我诊脉。
那陈靖,就是当年专门给仁孝皇后看诊的太医,跟我也算是熟人了,如今竟派他来照看我,委实屈才。
“贵人这两日可有小腹坠胀、后腰酸痛之感?是否出血?”
诊脉之后,陈靖问我。
“是略有些酸胀,却不曾见血。”
“可是胎不好吗?”
不等陈靖说话,一旁的皇帝便抢先问道。陈靖微微点头:
“适才臣查贵人的脉象,略有虚滞,胎脉到还稳,却有些涩,想来是这几日操劳得太过了,当好生歇歇才好。”
“跟朕回宫去!”
皇帝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
我摇头。
“太子这里离不开奴婢。”
小孩子病中越发任性,除了我,竟谁也不让碰,喂食擦身上药的事情便都由我亲自经手,每天只要不睡的时候,就一定要看到我,否则便哭闹不休。
“可你……”
皇帝皱起眉头,显得焦躁不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尚未隆起的腹部,用手轻轻抚摸,然后抬起头,对他微笑:
“奴婢不会有事的,奴婢和孩子,还有太子,都不会有事的。皇上放心吧。”
他沉默许久,看着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终于一甩袖子:
“陈靖,朕命你在此随时查看贵人的身体,如有不妥,即刻遣送回宫,不必请奏。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陈靖忙磕头领旨。
皇帝吩咐完,便朝外走。
“宛儿,朕让李德全每日来看看,若缺什么便跟他说。”
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并不回头。
“朕……在宫里等你们回去。”
“是。”
我笑着答应一声,看那男人快步出门的背影,心口泛起丝丝甜意。
……
晚上照顾着保成喝完药,哄他睡下后,我才站起身,喝了陈靖端来的安胎药,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
“贵人。”
我停步一看,却是傅为格站在外厅里,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似乎正在等着我。
“傅大人可有事?”
“是,贵人请稍坐。”
傅为格朝我躬身微微行礼,比着上位的一把椅子,请我坐下。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坐下,静等他说话。
那傅为格等我坐下,自己在下首站好,才又开口:
“卑职素日钻研避痘之法,虽没什么本事,医书倒也看了不少。看贵人这几日面色不好,又常进些汤药,可是腹中胎儿不稳吗?”
我点头,并不多说。
我有孕的事情谁都知道,那日皇帝因陈靖的诊断要带我回宫,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弄不明白这傅为格到底想做什么,便只静观其变。
傅为格对我的态度并不介意,抬手将手中的小盒子递到我跟前,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一个包得很规整的小纸包。
“这是下官根据一些民间土方配制的草药,可以凝神安胎,贵人每晚睡前取一包,调在热水里泡脚,方法虽俗气,效果却不差。”
我口中道谢,却并不接那匣子,傅为格也懂规矩,只把匣子递给毓秀:
“劳烦姑姑拿去请陈太医看看,下官也怕自己医术不精,用的东西不合贵人体质,冲撞了。”
毓秀于是接过东西,转身去找陈靖。
“傅大人一介书生,何以对医术有如此造诣呢?可是有什么家学渊源?”
才收了人家的东西,总不好不理不睬,趁着等毓秀回来的功夫,我便同他闲聊几句。
“回贵人,下官祖上并不曾有医者。只是十几岁时也曾不幸染上天花,在下虽有幸蒙恩人相救捡回一条性命,家里的妹妹却还是没了。”
说起往事,傅为格便一脸的唏嘘感慨。
“自此,下官便立誓,想要找出能治疗天花的方法。然苦读了几年医书,却不得要领,只找到些预防的方法,却也不十分把握。大约五六年前,下官进京赴考的路上,可巧又遇上了当年的救命恩人,蒙他指点一二,竟受益匪浅。恩人见下官还有几分悟性,便留了些笔记给下官参悟,这才有了今日的小成。”
“真想不到,傅大人竟是有这样的机缘,得遇世外高人,实在难得。”
我点点头,也觉得他的机遇很稀奇。谁知傅大人却摇了摇头:
“高人是高人,却不是世外之人。下官的这位恩人,其实贵人也是认得的。”
我听这话,心中猛然一动。
“却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一位?”
“正是如今任直隶州知州的戴铎,戴大人。”
果然是他……
“这次下官也是蒙戴大人举荐给明珠大人,才有幸来服侍太子。临行前,戴大人也曾交代过下官,说若能遇见贵人,定要替他向贵人问好。那药粉其实也是戴大人给的方子,嘱咐下官若贵人需要,便拿出来。”
戴铎啊……
我听着傅为格说话,心中却因又听到戴铎的名字而有些乱了。
远在直隶,却还想着给我带东西。这人啊,对我的关照,的确有大哥的风范。可是,也正是他,我和纳兰……不过,这个傅为格已经年近四十,而戴铎怎么看也都只三十出头,如何就能救了幼年的他呢?
就在这时,毓秀领着陈靖来了,我便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丢开。
“想不到先生的医术如此精湛,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
这陈靖也是个医痴一样的人物,一进门,不给我见礼,却朝着傅为格就是一揖。
“才看先生配置的药粉,着实高明,在下佩服。若先生得空,可否让在下讨教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又是一揖。
“不敢,不敢!”
这傅为格倒也是个实在人,并不居功。
“下官哪里敢在陈太医跟前班门弄斧?实不相瞒,那方子也是一位旧识所赠,若太医不弃,在下抄录一份给太医便是。”
陈靖一听,自然喜不自胜,竟顾不得我,催着傅为格快去抄写。两人于是说着话走了,倒把我和毓秀丢在厅里。
我和毓秀面面相觑,接着便笑起来:
“这两个人真有意思,说起医术,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毓秀一边扶着我起身,一边说道。
“不过,这傅大人的药却真真是好的,陈太医验看后也说了,让奴婢一定每日给主子用,对主子和肚子里的小阿哥都好。”
停了停,美滋滋地又接着说道:
“奴婢已经吩咐人去烧热水了,一会儿就送来,主子可不能偷懒,一定要多泡一会儿才好。”
我见她兴头上,也不说什么,笑笑便算了。 大清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