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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何年劫火剩残灰(1)
朝堂上的风向东倒西歪,后宫里也不消停。八皇子被扣了,往钟粹宫的去的人立时便去了大半,倒是往景仁宫走的越发多了起来。
因与皇帝冲突了一下,转天我便病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胸闷、头疼罢了。但外面闹得我心烦,索性关起永和宫来静养。
本以为戴铎搞不好会出现,结果撑了两个晚上,也没等到他人,想来真的被我那次说得狠了。
又过了几日,却听到消息,大阿哥出事了。
要不怎么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能安分守己。
大阿哥接连扳倒了太子和老八,自以为皇位继承人非他莫属,竟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为了讨好他老爹,竟然揣测圣意,言语中挑唆皇帝杀废太子,甚至自请“代劳”!
当哥哥的跟父亲请命去杀弟弟,这成了什么?
皇帝顿时大怒,雷霆万钧。
据宫女太监们的小道消息,皇帝在御书房里拍着桌子,骂得直郡王狗血淋头,陈年旧谷子的烂帐都翻出来清算了。
直郡王被皇上指着鼻子,骂他“凶顽愚昧,不知义理”,“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之情”,实在是“天理国法皆所不容的乱臣贼子”,然后命大内侍卫将其关押起来候审。
皇长子机关算尽,到底把自己也给算进去了。
没过几日,从来都低调保守的三阿哥胤祉站出来,告发直郡王“指使喇嘛咒魇皇太子”。皇帝一听之下大惊,命人搜查,果然在其府邸搜出了刻着胤礽生辰八字的木头人以及一些巫蛊之物。
再结合先前太子那些怪异疯癫的言行,胤褆咒魇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皇帝震怒之下,当即下令将皇长子胤褆剥了爵位,羁押候审。
我听到消息后,什么也没说,只垂下眼皮,叹了口气。
皇三子胤祉,终于在隐忍了近十年后,亲手报了当年夺爵之辱。能隐忍至此,耐性这么好,这个人,也非凡品了。
……
自打胤褆被抓,景仁宫里边乱了套,一片鸡飞狗跳。
惠妃膝下只有胤褆一个亲生儿子,老八胤禩虽在她名下,但到底是挂名的,亲生母亲还活着,且也封了妃的,将来指不定能不能指望上。
大皇子如今犯下这滔天的罪过,人证物证聚在的,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纳兰明珠在皇帝面前早已说不上话,皇太后自太子被废开始便称病关了慈宁宫的大门,她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惠妃求救无门,索性在乾清宫门口一跪不起。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正和荣妃宜妃成嫔一起喝茶,端起来的茶杯一顿,才又送到嘴边儿。
各人修各人的福报吧。
不过两日,惠妃跪乾清宫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并没去瞧过热闹,不过听毓秀和锦瑟带回来的消息,惠妃这回是铁了心的,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跪着,任李德全说破了嘴也不走。只要圣驾经过,便不住的磕头。
下午,慈宁宫派了人来,请我去说话。
“德宛来啦,过来,到哀家身边儿坐。”
皇太后如今奉养在慈宁宫中,虽没有当年太皇太后时的威风八面,却也是养尊处优,尊贵安逸,别有一番气派。
我见过礼,依着她的意思,在她凤座的一角斜挨着坐了下去。
“德宛啊,惠妃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皇太后倒是不卖关子,上来就是开门见山。惠妃和大阿哥的事情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别说是我,就是宫外头只怕都传开了。
见我点头,皇太后叹了口气:
“先前她来求哀家,吃了闭门羹。在慈宁宫外头哭得什么似的,怪可怜见儿的。哀家其实心里也不落忍,只是国法大如天,也少不得狠下这份心了。”
说着,便叹起气来。
这左右两边的话都让她一人说了,我倒不知说什么合适,索性也不开口说话,只跟着摇头叹气。
“哀家却没想到,她竟有那份烈性,竟跪到乾清宫门口去了。这每日里风吹日晒的,如何受得了?”
叹了一会儿气,皇太后话锋便转了。
“况且,她堵在乾清宫跟前,皇上每日里进进出出的都能见到,虽说不曾吵闹,可也没得堵心呢。几个儿子闹成那样,就够让他糟心的了,如今再日日瞧着惠妃这般缠搅,哀家实在是怕他气出病来。”
我见她说话的时候拿眼瞟我,便垂下眼皮,只盯着身下明黄色坐垫上绣的蝙蝠看得仔细。
惠妃与我,互相都看不顺眼,这些年彼此间暗中使绊子的事儿也没少做,不过大面上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她这样,确实让人心酸,只不过,和我,却也没有太大的相干。
说起来,要不是胤褆搞鬼,我的儿子们能三个被关,一个被打?
皇太后说了半天,见我没反应,索性直接开口:
“德宛啊,事到如今,你看该怎么办呢?”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皇太后与贵妃,是不是一脉相承的。这两个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进退有度,知书识礼,怎么看怎么有大家风范。可一到了节骨眼上,撂挑子推担子的话也是说得直截了当,简洁明了得让你想找退路都来不及。
话到了这里,我便只有接住了:
“皇太后若实在觉得不好,不如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去,将惠妃请回景仁宫好生休养吧。”
说是请,实际上就是架回去。惠妃再大的力气,四五个人一起,还抬不走吗?弄回景仁宫里看管起来,不让她再出来便是了。
实际上,我刚才那就是废话。若这个办法若是可行,惠妃早就被架回宫去了,哪里轮得到我提议?
要把人从乾清宫门口弄走不难,难的是怎么让惠妃安分不再闹腾。不管怎么说,皇帝的嫔妃,大皇子的生母,这般折腾,总不是好事。若闹得急了,再做出些鱼死网破的过激事情,于皇家脸面无益。
皇太后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节,当下拉起我的手,道:
“德宛啊,哀家知道,自从老六去了,你心里一直就不舒坦。当年皇上罚得确实轻了,让你受了委屈。只是这些年,哀家冷眼瞧着,惠妃也过得不怎么如意,反倒不如你儿孙绕膝,风光体面。如今胤褆出了事,她心里比谁都苦、都疼。都是做母亲的一片心,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皇太后说着,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哀家也不是难为你,要你做些以德报怨的事。只想你去劝劝她,看开些,别让皇上为难。这事儿,哀家不好出面,也只有你说话,能有这个分量了。” 大清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