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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帘幕西风人不寐(1)
不知是心中气愤难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风波平息后,皇帝仍不曾来过我这里。九月的时候,他陪着太皇太后去了汤泉,皇太后也跟着一起去了。听说皇帝还准备去检阅三屯的营兵,想来孩子出生前,他都不会回来的。临走前也不曾留下话来,倒是太皇太后派人传了话,让我好生安养。
若不是陈靖仍准时来给我诊脉,给永和宫的配给也从不曾短少,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打入冷宫了。
春巧走了,按例要再给我补一个宫女过来,但内务府却迟迟没有送人来,我也无所谓。
也许,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就真的要入冷宫也说不定吧?
我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手底下轻微的震动,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的胎动已经十分频繁,从这样的迹象看,应该是个活泼的孩子。
“贵人骨盆偏窄,初次生产,只怕要吃苦的。”
接生嬷嬷已经选好了,她来看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我听了,微微一笑:
“这便要看命了。不过,我们母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嬷嬷似乎很吃惊,大约是从没见过一个初次待产的女子如我这般平静吧。
三十一日,我的长子在将我折腾得昏死过去几次后,才终于舍得来到这世间。
永和宫上下一片欢腾,早有守在外面的信使得了消息,飞奔而去,给远在滦河的皇帝报信。
夏嬷嬷一早得了消息,在我还在阵痛时便赶过来帮忙。生产的时候,全靠她在一旁张罗压阵,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从夏嬷嬷手里接过那个襁褓的时候,我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儿子啊……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初生的婴儿,保成从落地起,就抱在我手里,是我一点一点把他照顾着长大的。可是,当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却还是有些无措。
这样的抱法,保成最喜欢,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呢?
他睡着的样子真可爱,不知道醒来睁开眼,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是像保成那样爱哭,还是安静喜欢睡觉呢?
……
内务府已经安排了乳母过来,我却不愿意让她喂奶,只自己哺乳。反正现在宫里头当家作主的不在,我的奶水还够吃,也就任性一回了。
“主子好好休养吧,要抱小阿哥,也不急于一时,等出了月子,有的是时候给您抱。”
毓秀看我总抱着孩子不放,根本不让乳母近身,于是劝我多休息。
我却只是笑笑,还是抱着不撒手。
算算日子,他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话传回来,别说是封赏,就连孩子的名字都不曾取了。
我不在乎那些名头或珠宝,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十一月下旬,皇帝奉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还宫,却仍不曾到我这里来看一眼他的儿子。
我们母子的存在……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不安的气氛在永和宫里扩散,虽然毓秀她们在我勉强尽量掩饰,我却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大家都沉默着,等待着,而已。
……
十二月一日,我的儿子满月。
也在这一天,我那高高在上的丈夫,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你身份太低,依祖制不能亲自抚养阿哥。贵妃如今正无所出,孩子交给她抚养,你也可以安心了。”
我跪在地上,他冷冷地站在我面前,命乳母将孩子带走。
孩子被从我怀里抱走的那一瞬间,突然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皇帝看了孩子一眼,又看看我,挥手让乳母将孩子抱出去。
我听着孩子的哭声渐远,心口剧烈的疼,好像被撕开一样。我想要大喊,想要尖叫,想要让他看到我的痛苦。可最终我却没有那样做,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咽下口中的苦涩和腥甜,我恭恭敬敬地向他和那所谓的“祖制”磕下了头。
“奴婢……谢主隆恩。”
待他离开,我才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毓秀哭着扑上来扶我:
“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这样啊?”
她搂着我,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是想将我哭不出来的眼泪也流尽。
“主子吃了多少苦,连命都差点儿没了,才生下个阿哥,竟让人就这么白白地抢走了!主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命苦?是啊,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原来所谓的命中注定,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我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温热的腥甜液体掺杂着咸涩在口中流动,最终滑入喉咙,被我咽了下去。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的命,真的就是被安排好了的,但却并不是出自所谓的天道循环,而是帝王的权谋股掌。
嫔以上级别的后宫主位才有资格亲自抚养子女,可我是贵人,就差了这么一级。按说,生下皇子,位份就可进一级,可我这儿却迟迟没有动静。
原本我也不曾往这上面多想,可今天他的这句话,却是给我醍醐灌顶了。
一句身份低,便生生地让我骨肉分离。哪里就是我身份低了呢?分明就是算计好了,等着我生下了孩子,好夺走啊!
皇上,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的呢?是知道我有孕开始?还是后宫里出现流言开始?又或者是那晚你摔了玉梳子的时候开始?
你难道是这样的恨我吗?恨到要把我的孩子夺走,才解恨?
我坐在地上,耳边是毓秀她们的抽泣,眼睛干涩干涩的,竟是一滴泪都流不出了。许久,我终于找回了开口的力气:
“都别哭了,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有你们受的。”
示意毓秀将我扶起来,我坐回床上,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阿哥能到身份尊贵的娘娘身边,是他的造化,咱们该高兴才是。以后在外面,都不许像今天似的,再让我看到谁在脸上露出一星半点儿,不用等人家拿你们的小辫子,我先处置了她!”
……
纵使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心里的伤痛,却也无法抚平,我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
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半夜被噩梦惊醒。
那梦里,无一例外都充斥着我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直到新年的时候,我才勉强能够出门走动,拖着虚弱的身子出门。
尽管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礼节,这一次却一定要参加,因为今日是合宫庆祝的日子,我的儿子,也一定会参加。
我已经听说了,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镌刻在皇族的玉蝶之上——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 大清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