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女与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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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食物品尝师的住所就如同进入了梦乡。进入庭院后,内佛菲尔开始毫无畏惧地环顾四周,就像在梦中一样。一条走廊铺着子夜般蓝色的天鹅绒,上面点缀着珍珠般的星星。走廊通向一条宽敞的隧道,隧道是黎明前暗淡的紫色。再往前是几间房子,天花板上摇曳着黎明般的金粉光线。院子里光芒闪烁,到处是金色的涂层、石英,还有好几面不大的水晶镜子。几百盏金色的灯亮着,上面装饰着一模一样的太阳图案。这一切似乎是在说,摄政王就是太阳。当你走到了宫殿的中央,你就进入了白昼。
她正准备进入其中的一个庭院,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上了她的肩膀。那东西的毛皮弄得她的脸痒痒的,一条精致的大尾巴缠住了她的脖子。内佛菲尔惊叫一声,转过头去,鼻子差点碰到了一张扁扁的粉红色的小脸。脸的周边是白色的毛,乱糟糟的。
“猴子!”她又惊又喜,“货真价实的猴子!”猴子只有小猫那么大,身穿蓝色的夹克,上面缀有很多闪亮的小圆片,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天鹅绒小帽,上面插着一根很长的蓝色羽毛。内佛菲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灵巧的黑色手指和苍白的眉毛上令人惋惜的皱褶。当它摘掉帽子、咧着嘴唇毫无顾忌地笑时,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吓了我一跳!噢,不,不,谢谢!”内佛菲尔只好抬起一只手,挡住猴子的手,因为此时它正要把半块蛋白酥塞进她的嘴里。“不,不行,不好意思,我不能吃别人给的蛋糕。嗯,你从哪儿来?”内佛菲尔环顾四周,没有见到猴子主人的踪影。这位小小的客人趁机爬到她的脸上。“别别别!”内佛菲尔隔着毛皮低声笑道,“我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即便你不把蛋白酥塞进我的耳朵,也会有一大堆人盯着我呢……哎呀!”
猴子从内佛菲尔的肩膀上跳了下来,朝黑暗中跑去,一只拳头里紧紧握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内佛菲尔头上薅下来的几根红发。
“行呀!”内佛菲尔喊着,“你再也甭想跳到我肩膀上来了!”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音。内佛菲尔决定继续赶路,免得又有什么东西跳到她的肩膀上,趁其不备薅走她的头发。
这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奇怪、高大、迷人的生物。穿着裘皮大衣的女士从她身边飘过,缎子裙裾足足有1.8米长。两个制图员歪歪扭扭蹦蹦跳跳地从她身边经过,他们戴着耳罩和挂着锁的口塞,偶尔朝对方打着哑谜,或者挥舞着钢丝制成的奇怪的装置。内佛菲尔时不时地捏捏鼻子,因为一些身材曲线优美的贵夫人或官老爷从她旁边经过时,会留下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儿。一位金光闪闪的贵夫人经过时发出了一阵嗡嗡嗡嗡的声音,内佛菲尔一开始有点发蒙,后来才意识到,她那黑黄相间的头饰是由活的黄蜂制成的,只是黄蜂的刺儿给拔掉了而已。
内佛菲尔发现,大部分宠臣都有自己的猴子,而且它们都穿着家族制服。看见一只背上长着白毛的猴子托着一小银盘点心战战兢兢地经过时,内佛菲尔想起了泽艾拉跟她说过的话。那就是,宫里禁止宠臣们雇用仆人,怕他们借机把自己的刺客和士兵弄进宫来。因此,很多宠臣都买来猴子,加以训练,做仆人用。
内佛菲尔意识到,自己就像蜘蛛网一样,把很多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时不时地有穿金戴银的人从她旁边静静地经过,突然间,嗒嗒的脚步声和衣服的沙沙声会戛然而止。这时,内佛菲尔脖子后面感到一阵刺痛,她知道,他们停下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着她经过。几个人的头凑得越来越近,轮状皱领碰到了一起。内佛菲尔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非常渴望戴上面具。无论如何,她还是非常细心地观察着从面前经过的每一张美丽的面孔。
她迟早会遇到一张特殊的脸,就像阿伯莱恩夫人憔悴的微笑一样,给她的内心带来莫大的震撼。任何一个带着“悲情系列”面孔的宠臣都是阿伯莱恩夫人的客人,他都可能知道她的来处。
*
跟踪内佛菲尔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因为她很突出,没有伪装,坦率诚实。由于她不停地转过头来观察宫殿里的奇观异景,跟在她后面未受怀疑的影子有充足的机会读着清清楚楚写在她脸上的思想和意图。
然而,那影子很快汲取了教训。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固然很好,可是,如果她注意力持续的时间和夏日小昆虫的一样的话,那就很难猜出她接下来会想做什么。
内佛菲尔的脸就是一本书,里面的内容如下:
这条走廊通向何处……我最好机灵着点,别发生什么危险……瞧,羊驼!快跑过去看看它的膝盖!实际上,羊驼很吓人,还是退回去吧……大家都在看着我,也许,我该过去和满脸皱纹、满是赘肉的妇女谈一谈……不,等等,桌子上是枣子吗?嗯,是枣子。然而,是也不让我吃啊!还是爬上阳台吧。
内佛菲尔之字形前进着,这一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时,她似乎要拐入一个行人稀少的走廊,在那里,一个人的叫声不容易被听到,突然,她又快速返回,冲进了流动的人群。那影子还跟在她后面,非常警觉,因为经验告诉他,机会随时可能会出现,耐心总是会得到回报。
*
最终,内佛菲尔来到了一个庭院,乍一看,里面充满了巨人。这些庞然大物分布得很均匀,每个人都足有3.6米高,每个人都低着头,肩膀上承受着天花板的重量。仔细一看,他们是精雕细琢的柱子,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脸上做出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情,仿佛真的费力擎起几吨重的石头似的。
身材矮一些的人在它们之间穿梭,欣赏着倚在墙上的油画,聆听着音乐家在角落里拨弄琴弦,并且时不时地停下来倾听诗人慷慨激昂的心声。尽管内佛菲尔什么也不清楚,然而,这个地方却是艺术家、音乐家和其他艺人的荟萃之处。他们在这里使出浑身解数,目的是得到权贵的青睐。
内佛菲尔突然跑了起来,引得二十几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等她在一位身着银装的贵妇人面前停下来时,贵妇人的两名男同伴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不好意思,我……你刚才的那副面孔真是太可爱了,很伤感,很奇特,很……像油画中的月亮之类的。”内佛菲尔看到贵妇人的肩膀微微一颤,眼睛在她脸上饶有兴趣地快速转动着,“我只是想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是从阿伯莱恩夫人那里来的吗?”
“你真是太聪明了!”嘴巴被抹成银色的贵妇人微微一笑。她向前走着,长长的外衣上的锁子甲钢网发出和谐的声音,长长的发卡在头发上闪闪发光。“是啊,阿伯莱恩夫人悲情系列中甜甜的一款。不过,她专门为我进行了修饰。对我来说,不管哪个系列的表情,都要重新加工。”她朝内佛菲尔走了过来,离得更近了,她戴着银手套的手友好坚定地挽着内佛菲尔的胳膊,“你一定是尊敬的阁下新来的食物品尝师,对吧?”
内佛菲尔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这么出名了。
“我们散散步吧。我会告诉你我所有面孔的来源,当然,你也要告诉我你脸上的秘密。”贵妇人举着伞,撑在内佛菲尔和自己的头上,“你的面孔怎么会如此千变万化?你真的是外埠来的吗?”
“我……我想是的。”内佛菲尔犹犹豫豫地答道,“我记不太清了。对不起,我的脸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那些表情都是自己跑出来的,我控制不了。不过,我真的想见见阿伯莱恩夫人。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不,”贵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银色微笑,“不知道。你要是找其他的颜匠,我还真能帮上忙。”
内佛菲尔被带到两名妇女面前,妇女坐在黑曜石喷泉边。喷泉喷射着弧形玫瑰色水柱,落入星状的池中。看到内佛菲尔来了,两名妇女赶紧起身,其中一名把速写本掉在了地上。内佛菲尔一眼就认出她们来了,她们就是在宴会上一直盯着她看的两名颜匠。
大家做了自我介绍。贵妇人是阿达芒特夫人,属于远近闻名的巧克力家族。两位颜匠是姊妹俩,一位叫作辛普莉亚·德·梅娜,一位叫作希尼亚·德·梅娜。阿达芒特夫人离开时,意味深长地冲着姐妹俩笑了笑,姐妹俩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和她姐姐相比,希尼亚要矮一些,胖一些,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很醇厚,让内佛菲尔想到了乳脂软糖。她的面孔光滑整洁,很高贵。她的微笑很温暖,像王者一般,给人以梦幻般的感觉。“我们今天还谈你来着……”
“……我们正琢磨呢,贿赂贿赂谁才能见上你一面……”身材修长的辛普莉亚红着脸哑着嗓子大笑道。她的面孔明显是属于高贵那一类的,只是和她妹妹的相比更带有试验的性质,看上去既慷慨大方,又焦躁不安,自信中还透着些许扭曲和拧巴。
“……不过,现在你来了。你以前也许没注意到我们俩,可是,在上一次的宴会上……”
“是的!”内佛菲尔脸上泛着红光,“你们俩当时都一直在盯着我看!你呢,画了我很多画像;你呢,脸变成紫色的了,摔倒了!”
姐妹俩的表情一时僵住了,接着,她们纵情地大笑起来。
“嗯,既然你提到了画像,亲爱的,你介不介意我……”希尼亚从地上捡起速写本,画笔悬在上面,满脸的希冀,“……我们边聊边画。”
“不介意!”
希尼亚水汪汪的眼睛在内佛菲尔的脸上扫来扫去,画笔也在速写本上飞来飞去。
“那个,”辛普莉亚接过话茬,“阿达芒特夫人说,你想找一位颜匠?”
“是的。”内佛菲尔承认道,“我跟她打听过阿伯莱恩夫人的下落。”
“维斯坡塔·阿伯莱恩夫人?你为什么要找她?”辛普莉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尖刻。这时,内佛菲尔想起了恩斯特怀尔的话。他说,所有的颜匠都极其讨厌阿伯莱恩夫人。
“嗯……”内佛菲尔想了好长一会儿,想编个理由,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在奶酪隧道里见过她,她看上去很和蔼。后来,我闯入她的房间,不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想和她谈谈,多了解了解她。听说,你们,还有其他颜匠,都很讨厌她,是真的吗?”
“呵呵!”辛普莉亚笑道,“讨厌?的确如此!怎么说呢?不,不,谁会把‘讨厌’二字浪费在那个暴发户身上!毕竟,大家都不是来自真空的。如果她忌讳提起过去,那只能说明她的过去的确难以启齿!”辛普莉亚狡黠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别人去猜!”
内佛菲尔一阵激动:“你了解她的过去?”
在她身旁的希尼亚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内佛菲尔隐隐约约地看到,脚下的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撕烂了的未完成的素描。
“当然,有关她不好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得到证实。”辛普莉亚承认道,“不过,有那么一两件事,我还真的是非常清楚。她过去住在多尔多拉。那个地区很可怕,到处都是游商浮贩,有寻找化石的,也有廉价的制图员。总之,那里的人从来不会开口问任何问题。”辛普莉亚伏过身去,红红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嗯,在她推出‘悲情系列’的前一年,她欠了一屁股债。非常奇怪,不可思议。首先,她为自己和唯一的‘礼宾小姐’买了大量的食物,多到根本吃不了。其次,她总是不断地购买各种美食的样品,尤其是买酒。”
内佛菲尔突然觉得,辛普莉亚一定是跑前跑后,咨询了大量的商人店主,才能对一个她根本“看不起”的人了解得这么详细。
“再就是小衣服。”
“小衣服?”
“是的。她为一个高个女孩购买了很多小衣服。”辛普莉亚伸出手来比画着,离地面大约有1米,“她买的衣服对那个‘礼宾小姐’来说,简直是太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内佛菲尔瞪大眼睛,一脸茫然,这时高个子的颜匠一脸神秘地向前倾着身子。
“在她那脏了吧唧的老鼠洞里,”辛普莉亚低声说道,“一定藏着一个孩子。”
内佛菲尔觉得她的世界马上就要爆炸了。那不可思议的解释,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再一次在黑暗里闪着微光。不过,这一次,比以前要亮堂多了。
“……如果真的藏了一个孩子,”辛普莉亚继续说道,“那么,她一定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也许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孩子的爸爸也许是罪犯,也许是从事最底层职业的什么人。也许……”她咧着嘴笑了,“孩子是个丑八怪。你能想象得出这一切都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耻辱吗?一名颜匠,连自己孩子的脸都拯救不了,她的手艺可想而知了!”
希尼亚又从速写本上撕下一页,边撕边发出痛苦失望的低吟声。“亲爱的宝贝,”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那表情能不能在脸上停留一秒钟?”
内佛菲尔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那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没人知道。”辛普莉亚眉头紧蹙,“等维斯坡塔·阿伯莱恩搬进现在宫廷附近富丽堂皇的公寓的时候,她家里已经没有孩子了。我想,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也许死于流感了。”
“流感?那是一种疾病,对吧?”内佛菲尔迷惑不解,“凯弗纳市不是不会有疾病传入吗?这不正是外面的人不被允许进来的原因吗?”
“嗯,的确如此!”辛普莉亚赞同道,“所以,后来进行了没完没了的调查,想查出流感是怎么进入凯弗纳市的。然而,一直没有找到答案。最终,他们把那个地方整个都围了起来,病人也留在了里面。时至今日,任何人不得进入多尔多拉,以免疾病仍在里面猖獗。”
想到里面那些流感病人,想想他们被关在自己的家里,像在监狱里一样,等着断水,等着灯灭,内佛菲尔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多尔多拉地区幸存的人都给隔离了,”辛普莉亚继续说道,“直到确保他们没被感染。可是,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很多人就已经死了。维斯坡塔·阿伯莱恩的‘礼宾小姐’就是第一批走的。哎,多漂亮的女孩,才16岁啊!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维斯坡塔·阿伯莱恩挑选‘礼宾小姐’时,尽量挑选和她一样长着绿色眼睛的女孩。”
绿色的眼睛,和她一样绿色的眼睛,和我一样绿色的眼睛。会是真的吗?维斯坡塔·阿伯莱恩真的会是我的……
然而,我是外埠人,而她不是!没有道理啊!除非……
“你说过,不知道阿伯莱恩夫人是从哪儿来的,对吧?会不会……会不会她也是从外面来的?”
她转过身去,发现姐妹俩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她们都弯着身子,看着地上的素描,目光时不时地在内佛菲尔脸上快速扫过一下。
“不,不,根本没用。变化太快了,根本捕捉不到……”
“……像蝴蝶的翅膀……”
“……是的,根本没办法记录下来……”
突然,两个人一齐停了下来,仿佛同时想到了什么,接着是四目相视。慢慢地,她们转过头来,看着内佛菲尔,脸上挂着同样的母亲般令人宽慰的笑容。
“是的。”辛普莉亚呜呜地说道,“我想,也许……”她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非常好奇地摸着内佛菲尔的下巴,“就是这个地方,你说呢?”
“必须十分细心才成啊!”希尼亚轻声说道,仿佛内佛菲尔是一个动物,随时都可能因惊吓跑掉一样。她说话的语气让内佛菲尔浑身上下感到冰凉,让她产生了想要跑开的念头。“镶嵌在软木板上。你觉得呢?”
“然后,就可以弄清楚这一切究竟都是怎么回事了。”辛普莉亚低声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歪着长长的脖子看向内佛菲尔的额头,“为什么如此不同?到底是什么让它如此变幻莫测……”
内佛菲尔本能地躲开伸过来的手指,跳了起来。
“你们想把我的脸撕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惊叫道。
姐妹俩慢慢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也许仍然希望能稳定内佛菲尔的情绪,让她重新坐下来。内佛菲尔突然发现,希尼亚脖子上的褶皱和癞蛤蟆身上的一样。同时,她也发现,辛普莉亚的手很大,很有力气。
“哦,乖乖,我的小乖乖。”辛普莉亚轻声说道,“现在不会,你还得用呢,你活着的时候不会!”
“离我远点!”内佛菲尔连忙后退,躲到人形巨柱的后面。
“我们能为你做很多事情。”希尼亚说着,慢慢往前移动,“我们要你做的,就是在一张纸上签个名,死后把遗体留给我们。也不需要整个身体,你的小脑袋就够了……”
内佛菲尔环顾柱子四周,发现刚才的喊叫声引起了阿达芒特夫人和她的两名男同伴的注意。三人飞速赶来,夫人的衣服像铙钹一样叮当作响。
内佛菲尔撒腿就跑。她在柱子中间穿来穿去,听到身后追赶她的人在滑溜的地板上一边跑着,一边调整方向,一边骂着。内佛菲尔左冲右突,时隐时现,全然不顾猴子的叫声,飞速向拱门冲去。快要赶到时,她突然听到左边发出咝咝的响声。她及时闪到一旁,就在这时,阿达芒特夫人像眼镜蛇一样猛地蹿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袖子。银色的手套落空了,内佛菲尔冲出了拱门。
内佛菲尔沿着拱廊全速前进。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喷泉,她来不及躲闪,只好从中穿了过去。她继续奔跑着,在身后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她意识到,这样跑,太容易让人追上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惊慌失措之中,她想加快速度,结果却是跑得更慢了。
“哎呀,不好意思!对不起!”她无意间撞上了一名仆人,把他手里的一碗洋李子打翻在地。内佛菲尔打了个趔趄,可是她无法停下来。又往前跑了几步,她又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来到另一个拱门前,把一串风铃撞响了,惊得笼子里的凤头鹦鹉上蹿下跳,一阵忙活。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时间了。她继续跑着,心脏就像奔跑的双脚一样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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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内佛菲尔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分钟后,等阿达芒特夫人和她的同事赶到时,内佛菲尔带来的混乱局面一扫而光。拼花地板干净整洁,洒出来的食物不胫而走。地毯洁净无瑕,风铃鸦雀无声。凤头鹦鹉静静地啃食着甜面包干,十分高兴。唯一的一点声音来自喷泉的水面。此外,走廊似乎到头了。前方的拱门上有个帘子,帘子前面摆着几张饭桌。
阿达芒特夫人伸出一根颐指气使的银色手指,命令一名身着白色制服的仆人过来。“我在找一位朋友。”她解释道,脸上的表情换成了96号面孔——蜜露镜后迟来的黎明,“请问,刚才是否有一名系着食物品尝师腰带的红发女孩从此经过?我怕她迷路了。”
“对不起,夫人,没有你说的那样的女孩从此经过。还需要别的帮助吗?”仆人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和他同事的一样,如餐巾一般,干干净净,空空荡荡。阿达芒特夫人挥手让他走开,然后,自己也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只有那急速离开的脚步声告诉人们她心里有多么生气。
然而,不久,另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比阿达芒特夫人的更慢一些,更小心一些。另一双眼睛掠过了每一个细节,看到了水面的颤动,看到了凤头鹦鹉落在笼子里的羽毛,看到了匆忙中摆放得不太整齐的桌子。
女孩显然从此经过了,不知为什么,路却在她后面消失了。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安排人从她那里偷走了一样东西,可以借着这样东西接近她,而她本人早已忘记自己丢了什么。 面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