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中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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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梦中有梦
1
饶佩儿在拼了命地全速奔跑,每一步都踩在铁路的枕木上,她在追赶前方已经渐渐提速的火车。
火车的尾部,已经没有那个吃冰激凌的小男孩了,饶佩儿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做梦!既然吃冰激凌的小男孩已经被破译了,代表着那把钥匙,那么他也就无须再出现了。
饶佩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没错,就是身后的背包!她必须马上把背包丢掉,否则奶奶就会从背包里钻出来咬掉她的手,吞了她的车票!
饶佩儿像是丢弃马上要爆炸的炸弹一样,迅速把身后的背包甩出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背包很正常,这一次奶奶并不在里面。
糟糕,火车越开越快,饶佩儿与火车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样下去她根本没法赶上火车。这样沮丧地想着,饶佩儿急得哭了出来,她想,如果自己的腿能够变长再变长,那么不是几步就能追上火车了吗?
没错,冉斯年不是说过吗?在梦里,只要不断强化并且足够自信地认定某件事,那件事就会在梦里发生。所以只要饶佩儿坚定地认定自己的腿会越变越长,那么腿就一定会变长。
就这样,饶佩儿的腿一下子增长了两倍,可是运动起来仍旧自如轻松,她几步便赶上了疾驰的火车,一脚踏在了上面。
终于上了火车,饶佩儿恨不得欢呼雀跃。她打开了车厢后面的门,进入了车厢。太好了,在火车上会发生什么呢?她会遇见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这些人和事会象征和指向怎样的真相呢?那些封存在自己记忆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边想,饶佩儿一边在车厢里穿梭,似乎想要从列车的最后车厢一直走到车头。火车里的乘客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硬座上,出奇地安静,他们并不相互交谈,一个也没有!饶佩儿停下来仔细观察他们,一个个都是面无血色,目光呆滞!
饶佩儿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双腿发软,她突然觉得这辆车上的都不是人,而是鬼魂!这趟列车驶向的终点并不是真相,而是死亡!
“查票。”一个冷冰冰的阴森声音突然钻进饶佩儿的耳朵。
饶佩儿一抬头,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制服的乘务员,只不过这乘务员的制服又跟一般火车上的不太一样,颜色竟然是纯黑色的,让饶佩儿想起了黑黢黢的棺木。
“查票。”那男人站在饶佩儿面前,再次冷冰冰地强调。他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可是这声音,她居然觉得有些耳熟。
饶佩儿机械性地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车票,那张只印着六点十分的车票,交给那个乘务员。
乘务员接过车票,冷冷的眸子盯着车票,脸色瞬间大变,他的帽檐缓缓向后滑动,一张愤怒的脸显现出来。就是这张脸,让饶佩儿差点大声叫出来。
“爸,爸爸?”饶佩儿当然认识这张脸,她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父亲的脸?哪怕父亲已经过世二十年,记忆里的父亲仍旧是当年年轻俊朗的模样。
被饶佩儿称作爸爸的乘务员恶狠狠地瞪了饶佩儿一眼,然后竟然把车票给撕了个粉碎,顺着开着的车窗丢了出去,他低低地说:“你的车票是伪造的,没有车票,你必须马上给我下车。”
“爸爸?”饶佩儿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嘴唇颤抖地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这趟车真的……真的是通往阴间的车?我也已经死了吗?”
男人一把抓住饶佩儿的双肩,竟然把她给提了起来,作势也要往车窗口丢,他凑到饶佩儿耳边严肃地耳语说:“再不下车,你真的会死!”
“不,不要——”饶佩儿大叫着想要去抓父亲的手,可是整个人已经腾空,被丢出了车窗。
“啊!”随着短促的惊叫声,饶佩儿全身一个激灵,身子失去了平衡,那种失重摔落的感觉更加真实了一些。她竟然从桌子上滑落了下去,滑落的瞬间,脑子一下子恢复清醒。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定了定神,饶佩儿这才发现,自己仍旧坐在火车上。火车摇摇晃晃,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车厢里嘈杂得很,放眼望去座无虚席。乘客们有的在闲聊,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过道里穿梭叫着“借过”。
饶佩儿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火车不是吗?刚刚那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梦里乘坐的简直是一辆通往阴间的幽灵列车。
“姑娘,做噩梦了吧?”饶佩儿身旁的一个老婆婆和蔼地冲她笑着,“要不咱们换换位置,你坐到窗边来吹吹风吧。”
饶佩儿因为刚刚的噩梦的确有些喘不过气来,便谢过老婆婆,与她换了座位。
刚一落座,火车便进入了隧道,周遭一下子陷入黑暗,绝对的黑暗。饶佩儿虽然被突来的黑暗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耳边那嘈杂的人声还是让她心安。
饶佩儿调整了一下坐姿,马上感觉到自己坐到了什么东西,估计是老婆婆的包裹里掉出来什么东西了,想要看是看不见的,于是她伸手一摸,毛茸茸的,还暖烘烘的。
“哎哟。”老婆婆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老婆婆?身体不舒服吗?”饶佩儿关切地问,心想要不要把位置换回来。
“没事,没事。”老婆婆的声音又近了一些。
饶佩儿心下好奇,就稍稍抬起臀部,扯了扯下面那毛茸茸的东西,心想,也许这是老婆婆的毛绒椅垫,得还给老婆婆才行。
“哎哟!”旁边的老婆婆又叫了一声。
饶佩儿仍旧不以为意,她觉得老人家身体多少都有些不舒服的,尤其是在火车上颠簸,呻吟两声没什么问题,便一心想着快点把椅垫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就好像是椅垫钩住了什么东西。
饶佩儿还在继续用力,她把手往里伸了伸,竟然在毛绒里摸到了圆滚滚的一截东西,用力去捏,还能摸到皮肉里的一截截的骨节。
“哎哟哎哟。”身边的老婆婆叫的声音更大了。
饶佩儿又试着用力捏了捏那东西,老婆婆叫的声音又大了些,甚至那东西还动了动。
电光石火之间,饶佩儿终于恍然大悟,自己摸到的,捏到的,就是老婆婆的尾巴!毛茸茸的大尾巴!
可是人类又怎么会长尾巴?那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婆是什么?
“轰”的一声,火车钻出了隧道,光明瞬间而至,晃得饶佩儿睁不开眼。等她适应了光亮定睛一看,却只看见眼前是一张血盆大口,骇人的獠牙近在咫尺!
老婆婆哪里是什么老婆婆,她已经变成了穿着老婆婆衣服的狼外婆!正打算一口把她吞下去!
饶佩儿想要起身逃跑,可是却被狼外婆逼在角落里,那张嘴开启的幅度又增加了好几倍,下巴已经搭在了座椅上,喉咙甚至是食道都被看得一清二楚,眼看就要把饶佩儿整个吞进去。
饶佩儿总算后知后觉,为什么刚刚狼外婆主动提出换位置,这等于是封死了自己逃跑的路线,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无路可退吗?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查票”的声音,一个穿着纯黑色乘务员制服的男人向他们这边走来。饶佩儿灵机一动,没错,她还有路可逃。
饶佩儿一脚踩在座椅上,另一只脚用力一蹬,整个人纵身一跳,顺着开着的车窗飞身出去,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狼外婆那张血盆大口用力咬合的声音,只要她再晚一秒钟,后果不堪设想。
“扑通”一声,饶佩儿从宽敞的双人床上滚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身体的疼痛让她终于彻底清醒。为了证实当下不是梦境,她还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2
“梦中梦?”客厅里,冉斯年听饶佩儿全情投入、手舞足蹈地讲述之后,好奇地问,“还有狼外婆?”
饶佩儿重重点头,感慨着说:“是的,我从未做过这么可怕的噩梦,真是太可怕了!”
冉斯年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怎样?这个梦有什么意义?”饶佩儿急切地问,“我和我妈昨天刚刚去过奶奶的老家,回来就做了这样的梦,是不是代表我在奶奶乡下的老家有了什么发现?”
“梦中梦反映的潜意识也是有层次的,层层递进的。梦中梦所表现的就是更深一层次的潜意识,也就是埋藏得最深,最难以被察觉的潜意识。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梦者做越多层次的梦中梦,也就意味着他挖掘了更深层次的潜意识,通过释梦也就更加深刻地了解了自我或者周遭的环境。而你的梦中梦,也就是这个更深层次的潜意识里,出现的是你已经过世的父亲,也就代表着你的父亲与你丧失的那段回忆是息息相关的。你通过这次的乡下之旅,已经剥去了一层外壳,也就是秘密与奶奶有关的外壳,看到了更深一层次的真相,也就是秘密与你过世的父亲有关。这个梦里最关键的两个人物便是你的父亲和狼外婆,”冉斯年徐徐开口说,“你这趟乡下之旅无疑唤醒了你潜意识里的一些记忆,或者可以说,是激活了有人在你潜意识里安置的那个——狼外婆。”
饶佩儿目瞪口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尖叫着:“有人在我的潜意识里放了一个狼外婆?”
冉斯年叹了口气,把上一次带饶佩儿去找苗玫催眠,苗玫告诉他饶佩儿曾被催眠的事讲述了一遍,然后解释:“这个狼外婆就是那个催眠师放在你的潜意识里,用来阻隔你回忆的障碍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小时候,你的奶奶经常会给你讲小红帽的故事,用来警告你不可以在乡下到处乱跑玩耍。事实上,很多长辈都会用狼外婆啊,或者其他能够吓唬儿童的怪物去恐吓儿童,以达到让儿童听话的目的。不得不说,这样做绝对是大错特错的,极易给儿童的心理造成恐慌和障碍,这些副作用有时候是会影响人的一生的。”
饶佩儿忙摆动双手,迫切地问:“你先别讲这些大道理,快告诉我,是谁催眠了我?谁在我的潜意识里放了那么一个该死的狼外婆?”
“根据你的这个梦中梦,我猜想,催眠你的人就是你过世的父亲,因为只有你的父亲和奶奶最清楚当时的你最为忌惮的,而且很可能一生都会在潜意识里忌惮着的就是狼外婆。而他催眠你的地点,就是你昨天重游的,奶奶在乡下的老家。最重要的,你做了一个梦中梦,这个梦中梦直接揭示了你被催眠的过程,没错,你的潜意识为你提取了那段你被催眠的过程,只不过是通过变相的方式为你呈现:梦中梦里父亲直接对你发出了警告,他不惜把你丢出窗外,也要让你及时下车,这就直接说明了,是他为了让你避免危险,所以不惜催眠了亲生女儿,让你忘却一段会给你带来危险的记忆。于是你父亲便在你的潜意识里藏下了这么一个狼外婆作为守护那段记忆的怪物,当你的潜意识想要追溯那段被封印的回忆的时候,狼外婆就在你的梦里作威作福,吓得你不得不跳车逃跑,不得不放弃追忆。事实上,跳车逃跑、放弃追忆这个应激的反应,也是你父亲提供给你的,在梦里,你正是因为看见了穿黑色工作服的乘务员,想起了你的梦中梦,所以才想到要跳车的不是吗?所以我想,十之八九,催眠你的就是你的父亲。”
饶佩儿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打倒狼外婆,你就可以继续待在那趟火车上,驶向真相,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冉斯年犹豫了一下,有些动摇地说,“不过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为好,你的父亲催眠了你,应该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也许你不该枉费了他的一番好意,去追忆那段会给你带来危险的过去。”
饶佩儿用力攥紧双拳,纠结了片刻后说:“其实,其实我最近这几年一直在怀疑父亲死得蹊跷。我爸爸是在我五岁那年出车祸过世的,他半夜里酒驾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江里,整整五天后尸体才被找到,打捞上来。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我四岁生日那天,妈妈劝爸爸酒后不要开车,爸爸曾十分郑重地说过,他绝对不会酒驾,永远不会,他向我和妈妈保证发誓。”
冉斯年眉头紧锁,他看得出,饶佩儿是个倔脾气,绝对不会知难而退:“你怀疑,你父亲的死不简单?会是……会是谋杀?”
饶佩儿抿着嘴,目光犀利,缓缓点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去追究,我必须弄个水落石出。如果真的是有人害死了我爸爸,我必须为他讨回公道!也许,也许我知道凶手是谁,只不过就像你说的,这个危险的真相被封存在了我的潜意识里,我的父亲早就知道他置身危险之中,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催眠了我,弄了个狼外婆在我的潜意识里守护那道记忆的闸门。可是到最后,我爸爸还是死了,我又怎么可能守着真相和真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冉斯年,你帮帮我,这事儿我非得弄明白不可,否则死不瞑目!”
冉斯年踌躇了一会儿,如果自己是饶佩儿的话,恐怕也没法守着这么一个有关自己和生父的谜团心安理得地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过自己的人生。他完全可以理解饶佩儿的心情,因为他自己身上也等于背负着一个巨大的谜团,也就是一年前的爆炸事件,还有黎文慈的死,要他放弃追查,他也是会死不瞑目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放弃,就得做好在梦里跟狼外婆抗争的准备。很可能你会在梦里被她生吞活剥许多次,或者干脆你会不停地选择跳车逃跑,总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跟你自己的潜意识较劲,并且取得胜利。”冉斯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轻松地说。
饶佩儿一听这话,不禁苦着一张脸:“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是你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轻易逾越这道鸿沟了呢?毕竟,你是想梦见什么就能梦见什么的。”
“如果是我,的确可以,但你不是我,你只能靠自己。”冉斯年话说得有些犹豫,眼看饶佩儿一副无助又倔强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于是松口,“或者,或者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有效,不过,主要也要靠你自己。”
“什么办法?”饶佩儿双手合十,满怀期待。
“找我帮忙,我是说,梦见我,并且是在坚信我能够保护和帮助你的前提下,梦见这样的我。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梦里,在那辆火车上,跟你一起打败狼外婆。”冉斯年说完这话,不禁自嘲地苦笑,自己居然跟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扯上了关系,将要化身小红帽故事里的猎人,勇斗狼外婆,解救小红帽,简直是可笑至极,“至于说如何把我也拉入你那个梦,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饶佩儿双眼放光,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不是孤军奋战,她就有了底气和信心:“放心吧,我有办法,从今天起,我跟你寸步不离,而且时刻想着你念着你,我就不信这样我还梦不到你。”
冉斯年的心一凉,一个女人对他说要想着他念着他,这样的“表白”只让他觉得自己主动惹上了黏人的麻烦,恐怕是甩也甩不掉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饶佩儿完全成了冉斯年的跟屁虫,只要冉斯年出了卧室,饶佩儿必定跟在他身后。 神探弗洛伊德(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