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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啪——”

　　一声霹雳直穿天际，我从泥水中醒来，倾盆大雨正直泻而下。

　　“为什么这里……下起了雨……”

　　我爬起身，向阴暗的天空看去，不由得伸出双手，接住雨水。

　　“快离开……”

　　我听到谁在喘息着说话。

　　我回头望去，不远处一只赤色大鸟趴在地上，像受了伤，不停地悲鸣着。它伸出一只翅膀保护着下方的红衣少女，她似乎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女剑客将长剑插在地上，双手按着剑柄，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她的一条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此刻山谷的地面，到处插着银色剑刃。

　　“快走，囚龙要醒来了……”

　　女剑客看着我，吃力地喊道。

　　洞口边的绿衣女子正坐在地上给黄衣女子运功，二人的嘴边都残留着血迹。

　　“大、大家……”

　　我脱口叫道，忍不住就要冲过去。

　　便在这时，一阵狂笑声从空中响起。

　　“烈火冰心……原来你们二人就是烈火冰心。”

　　那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看着下方的红衣少女和女剑客，眼中露出赤红光芒：“火凤喷出的火焰，和冰清剑的剑气，二者相撞不但毁了这小子身上的情丝，还释放出了他体内的龙魂真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仰天长笑。

　　“轰隆”一声，山谷深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除了黑衣男子，其他几人都是面露惧色，向那边望去。

　　“吼……”

　　一阵嘶吼声传来，一条灰色巨龙直冲天际，片刻后俯冲而下，盘旋空中，狂烈的风随之四散。龙身长达数十丈，两只铜锣大的眼睛带着森森红光，朝四下张望。

　　“囚龙，吞噬掉他体内的龙魂，然后随我一统江湖吧！”

　　黑衣男子狂笑着大喊。

　　他的话像是一个信号，灰色巨龙立刻狂吼一声，向我直冲而来。

　　“小心！”

　　女剑客惊呼一声。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似已停止，我根本无法躲避。

　　我感受不到体内丝毫的真气，像是一个拿着神兵利器的孩童，无法发挥它的威力。

　　囚龙离我愈来愈近，我的心底只剩下一个声音：就这样结束吧，或许我死了，他就会放过她们……

　　“来吧！”

　　面对着囚龙，我张开手臂，眼睛直直盯着它，仰面大喊。

　　突然间，一道光芒自山谷最左侧亮起，接着，第二道光芒在附近跟着亮起。随着“唰唰”数声，接连五道光芒在谷中出现。

　　囚龙停下身形，像是对那光芒极为畏惧。

　　只听得轰然一声，五把黑色长剑从光芒中飞出，接着在半空中合而为一，缓缓在我面前降落。

　　“这……这是……”

　　我看着插在地上的黑色长剑，上面泛着奇异的光泽。

　　“封龙剑已出，集中精神，将你体内天机老人的真气传进去！”

　　女剑客喊道。

　　“我……”

　　可是我根本不会使用内力。

　　囚龙趁我犹豫时，一声狂吼，疾冲而下！

　　咻——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声响，一根紫色藤索凭空出现，瞬间变长变大，缠绕囚龙全身。

　　“吼……”

　　囚龙嘶吼着，想要挣破藤索。

　　“捆龙索！”

　　我向上方看去，叫出声来。

　　囚龙的力量太大，似乎将要挣脱出来。捆龙索的一端立刻变成硕大拳头的模样，不停地捶击着它的头部。

　　“小小捆龙索，不过是紫绫真人从南海抽取九龙骨髓练就的小玩意儿，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那黑衣男子冷笑着，一只手伸出，一柄剑出现在掌中。接着身形展动，身子瞬间出现在囚龙之上，手中剑刃直劈而下！

　　“嗤”的一声，捆龙索断为两截，恢复原先大小，掉落在地。

　　“不要！”

　　黄衣女子看到曾和自己猜拳玩耍的捆龙索被斩，哭喊出声。

　　黑衣男子看向我：“我们本是同一种人，但你身为天机老儿的唯一弟子，真的太弱了。”

　　他一只手挥出，四把银色剑刃瞬间出现在四名女子头顶。

　　“识相的话，乖乖把封龙剑……”

　　突然一颗石子射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挥手挡开，看向下方的黄衣女子，目中现出一股杀气。

　　“就先从你开始吧。”

　　他一只手扬起，竖起食指，微微一动。

　　如果……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所有人都会因我而死。

　　不是有没有办法救她们……而是，一定要救她们……

　　体内真气也好……封龙剑也好……你们一定要……

　　就在他手指颤动的一瞬间，我双手猛地拔起那柄黑色长剑。

　　“轰——”

　　剑身爆发出万丈光芒，一股凌厉剑气散出，四周剑刃尽数化为齑粉。

　　但就在这刹那，“咯咯”几声，长剑剑身裂出数道长痕，像是即将破碎。

　　黑衣男子大笑道：“你体内有着囚龙和天机老儿两道真气，此刻全部涌入封龙剑，封龙剑再怎么霸道，也要化为粉末！”

　　“火凤！”

　　我大喊一声。我要趁封龙剑尚未完全破碎，斩杀囚龙。

　　随着一声悲鸣，火凤腾空飞起，用背部接住我的身子，向囚龙飞去。

　　这时红衣女子已经醒来，喝道：“囚龙没有龙魂，不过是只普通灵兽，不要浪费这次机会！”

　　火凤低鸣一声，转向黑衣男子。

　　“萤烛之光，敢与日月争辉。”

　　黑衣男子目中精光暴闪，手臂扬起，一把长剑出现在掌中。

　　便在此时，一道数丈长的剑光向他直斩而下！

　　女剑客已经站立在半空中再次出手。

　　黑衣男子的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立在女剑客身前，手中长剑跟着刺出。

　　我驾着火凤急速冲去——

　　“闪开！”

　　女剑客放声呼喊。

　　“噗”的一声，我的瞳孔放大，眼前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方才一跃而起，挡在了女剑客身前。长剑贯穿我的胸膛，我强忍疼痛，立刻将手按上他的手臂，接着，五指瞬间抓紧。

　　“你这小子……”

　　黑衣男子目光阴冷，另一只手伸出，第二把长剑出现。

　　我用力挥剑，在挥出的一瞬间——

　　“咔嚓。”

　　剑身像是裂为了两半。

　　不，不对。

　　那层黑色竟像是一个外壳。随着黑色物质的破碎，封龙剑爆发出一阵白色的光芒。

　　“这是……”

　　黑衣男子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再不迟疑，白色剑身“嗤”的穿过他的身躯，那挡在身前的第二把长剑也被斩断。

　　“没想到封龙剑在注入两道真气后，反倒打破了自身的禁锢，成为了绝世神兵……”

　　黑衣男子注视着插入体内的长剑。另一边，囚龙像是失去主人般不再有所动作。

　　“哈哈……哈哈哈……”

　　他似是忍不住大笑起来，一只手突然握住封龙剑的白色剑身，鲜血从指缝中涌出，猛抬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我。

　　“幻梦成空。”

　　他的目中再次泛出赤红的光芒，一字一字道。

　　“不要看他的眼睛！”

　　女剑客大喊。

　　“来不及了。”

　　他露出一丝狞笑。

　　我的大脑轰鸣一声，眼前忽然泛起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

　　我似乎落在了虚空之中。

　　身体在无尽的虚无中飘落，如一片树叶般，越飘越远……

　　“小羽……”

　　一个声音似乎在身边轻轻地喊。

　　“小羽……快醒醒。”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头脑隐隐有些发蒙，像是沉睡了很久。

　　我向四周看去，这是一个大房间，布置的锦帐流苏，古色古香。

　　我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布衣。

　　我像是流了很多的汗，胸前的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

　　忽然，我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

　　我向前面看去，发现一张红木桌前不知何时坐了一名白衣女子。

　　“也不知道小羽什么时候能醒转……”

　　她背对着我叹息道。

　　“你……你是……”

　　我叫出了声。

　　她立刻转身，看着我，欢喜道：“小羽，你醒来了！”

　　我看着她的模样，瞳孔不断放大，一阵疼痛感从心中蔓延开来。

　　“怎么了吗？”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她一袭白衣，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股香气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我的心神一下子脱离了身体，意识飘忽起来。

　　“小羽真是的，明明没病没痛的，还做出那么吓人的表情。”

　　她放下手，轻轻拍了我一下，娇笑道。

　　她说完站起身，去水盆旁拿起条毛巾，边洗边道：“其实小羽是个真诚善良的孩子，我还记得你在城中追求我的那天，告诉我你只见过我两面，就喜欢上了我。那时的我有些害羞，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

　　她洗完走过来，轻轻将毛巾垫在我的额头上：“后来，你经常陪我去书堂读书，还常常讲笑话逗我开心。不过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很少主动和你说话，但身边有你陪着，我真的很安心呢。”

　　我一直呆呆地看着她，呆呆地听着，心痛感正在缓缓消失。

　　“后来在一个下雨天，你向我表露了心迹。我听到后内心真的很欢喜，但那天路上有许多人，我又许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喜欢自己的男子，一时紧张竟拒绝了你……”

　　我的瞳孔逐渐恢复原样，精神上愈来愈放松。原来，我一直都还有机会，是我放弃得太早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天离开你后，我就感到……感到身边像是少了什么。我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一开始我想等你过来找我，可是总不见你的身影……”

　　“我……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我忍不住说。

　　她忽然将一根手指轻轻放在我的嘴唇中间，娇嗔道：“不要再说这种话，至少……至少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我看着她，眼中露出后悔的神色：“都怪我……没有坚持下去……”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后来我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你，就想办法主动寻找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脱口问道。

　　她握起我的手，手心柔软而温暖：“不要管那些了，现在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我低下头，想回想起一些事，但是头脑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羽。”

　　她唤我。

　　我抬起头。

　　“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目光充满温柔。我只看得一眼，就像是要沉醉在她的美貌中。

　　“你很……漂亮。”

　　“我是城中最漂亮的女孩，你一定要珍惜我，知道么？”

　　“嗯。”

　　“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我喜欢你……我爱……”

　　我说着，头脑愈加昏沉，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也喜欢小羽，我想和你在这里度过一生，你愿意么？”

　　她柔声说着，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胸口。

　　“我……我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

　　我迷迷糊糊地说着，眼帘缓缓下垂。

　　她美丽的身影在我眼前愈发模糊起来，但我知道，我喜欢她，我无比地喜欢她……我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我的心中，正源源不断地涌出一种幸福感……

　　一想到可以在这里和她度过一生，我就觉得，此生了无遗憾……

　　心神恍惚间，我似乎又听到一个声音。

　　“小羽……”

　　“小羽……不要看他的眼睛……”

　　“什么……不要看什么……”我喃喃着，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

　　“小羽，一定要一辈子守护着我，好么？就在这里，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出去。”那个温暖的手掌，依然放在我的胸膛，温暖着我的身心。

　　我似乎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但我又像是没有了点头的力气。

　　“小羽！”

　　冥冥中，我听到一声呼喊，接着身上突然一阵剧痛。

　　我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眼前依旧是那个迷恋已久的白衣女子，她正微笑着看我。

　　但还是有什么声音在涌进脑海：“点他的天机穴，不能让他留在那里！”

　　我的背上忽然出了一层冷汗。

　　“小羽，你怎么了？”

　　白衣女子关心地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额头上的毛巾拿下，将我的身子，缓缓推到床上。

　　“小羽……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现在只想，永远地和你在一起……”

　　她说着，已经轻轻褪去了自己的衣裳，接着，抱住了我。

　　我的心跳骤然停顿，浑身血液都像是要倒流。

　　“小羽……抱紧我……”

　　她娇喘一声，嘴唇就向我吻来。

　　“不……不对……”

　　那阵剧痛像是将我的灵识召了回来，我的目中突然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你绝对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小羽，你说过的，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你追求我那么久，该是得到的时候了……”

　　她伸出双手抚摸我的后背。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她兰气芳吐，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我猛地推开她，下了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小羽你……”

　　她怔怔地瞧着我，像是难以置信。

　　我突然冲向房门，用力推门，房门紧锁。

　　透过窗纸，我看到外面明明一片白昼，屋内却忽然亮起了烛光。

　　烛光摇曳间，桌椅消失、床铺消失、白衣女子跟着消失。

　　屋内烛光愈来愈暗，我双手捶墙，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伸出手，却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缓缓跪倒在地。

　　我知道自己再次陷入幻境和现实的边缘，如果不想办法出去，很可能永远困在这个世界。

　　有无数声音正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集中在这个狭小空间。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或者说，你了解我吗？”

　　“你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去喜欢一个人，那样真的，很肤浅……”

　　“面对你的喜欢，我没办法果断地拒绝你。但现在看来，是我做错了。”

　　肤浅……肤浅……

　　是我做错了……是我做错了……

　　声音不断地回响。

　　一个尖锐的声音狂笑着：“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哈哈哈……”

　　“她不喜欢你……她不喜欢你……”

　　“你不过是一个只会在幻想世界打颤的废物，你太卑微，也太渺小……哈哈哈……”

　　我越来越压抑……身上像是没有了力气。我缩在屋里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

　　永远待在这个世界也好……起码，不会再受伤……

　　我的心志愈发低沉，我将头埋入自己的臂弯，像那些天躲入阴暗中一样。

　　世间为什么那么像一场梦……其实我早就明白的。

　　因为我太软弱，软弱的我一旦经受痛苦，便会将现实当作一场梦境，然后把这里当作现实。

　　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个失败者……

　　想要从这里走出去，必须摆脱软弱。

　　可是……不可能摆脱的……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我……

　　她的拒绝强化了我内心的软弱，我剧烈喘息着，心脏越来越疼，像被无数针扎着，眼中逐渐流出泪来……

　　烛光不知何时熄灭了。

　　无尽的黑暗中，只剩下一个缩在虚空角落的虚无身影。

　　我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一声，似乎是门开的声音。

　　黑暗中现出一点光亮。

　　谁在这里留下了光亮？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绝对不是肤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

　　谁在说着对不起？他不知道什么……

　　“不要为不该哭泣的人哭泣，不值得的。”

　　“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任何人的在意，和关心……”

　　我听见一个男孩的啜泣声。

　　他是谁……

　　过了片刻，光亮消失了。

　　砰砰……砰砰……

　　谁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响起？

　　砰砰……砰砰……

　　心跳声越来越大……

　　“所以小羽，你喜欢我吗？”

　　“喜欢。”

　　“大、声、一、点！”

　　“喜欢！”

　　“我要听你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抓紧了胸口，心脏似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心跳声越来越大，我的耳膜都在鼓动……

　　“小、羽，我、也、喜、欢、你！”

　　小羽……小羽是谁……

　　是我吗？

　　谁在对我说话……

　　突然间，所有声音消失。

　　黑暗重归寂静。

　　寂静的黑暗中，一点光亮出现，不断闪烁。

　　接着，光亮变成一条发光的缝隙，缝隙逐渐扩大……

　　我抬起头，眼前一阵刺痛。

　　等我适应了光芒，前方出现了一片冰雪荒原。

　　我向前走去，到了一座被冰封的雕像面前。

　　雕像被大雪覆盖，看不清模样。我伸出手，想抹去雕像上的雪花。

　　这时，一个人影从我眼前闪过。

　　那是一个白衣身影，她正缓缓走过我的身前……

　　我闭上了双眼：“我的确喜欢过你……但我无法承受喜欢你的那种感觉了。而且……我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眼泪从闭上的眼睛中流出：“是她让我明白，做让自己快乐的事，不快乐了，就放手……”

　　我不停地流着眼泪，将手按在雕像上，接着睁开双眼。

　　一阵风吹过，带起一片雪花涌向雕像。

　　雪花像是裹挟着一柄柄刀子，雕像在雪花的磨砺下逐渐清晰，我看到了一双眼眸。

　　那是……冰雪双瞳。

　　便在此时，我的头脑瞬间清醒，仰面呼喊：“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出来！”

　　我大喊道。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响起，整个荒原化为一座庭院，庭院中有一棵苍天大树，树下有一个古亭，亭下正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此时已到深夜，天上一轮圆月正清冷地照着。

　　亭内有烛光，我走了进去，看到对面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此中有残局，愿与你对弈一回合。”

　　他说话间带着笑声，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了那种阴冷的感觉。

　　庭院森森，有风吹过，他披着的黑色大氅微微摆动。

　　我坐了下来，一手执棋，盯着眼前的棋盘，头脑中竟似对棋艺了如指掌。

　　我们在棋盘上下了不知多少个回合，时间像是流逝了数十年之久，但天上的月亮一直没有变过。

　　天空也依旧是黑的，古亭内依旧亮着昏黄的烛光。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无法结束……”

　　我忍不住对着棋盘喃喃自语。

　　“你还没想明白么？你一直沉浸于厮杀、拼搏之中，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厮杀、为什么拼搏，却无法停下。”黑衣男子眼中露出笑意，“这不正像世上大多数人的一生？”

　　我捏棋子的手指忽然停顿。

　　是啊……人这一辈子，究竟在拼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为什么不放下手中的棋子？”

　　“放下，我便输了……”

　　我自言自语道。

　　“拿起棋子，你心中只有输赢，眼前只有棋盘。放下棋子，你才能看到整个天地。”

　　那个声音再次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腾”地站起身来。

　　我举目四望，才发现四周的景色正在急速变化。时而小泉淙淙，鹿行雁过，时而绿树红花，硕果累累，时而日月当空，天朗气清。

　　这一切犹如白驹过隙。我手中握着棋子，怔怔地瞧着，竟被眼前不断过往的美景震撼地流出泪来。

　　时间流逝如此之快，我竟不知珍惜，将生命过成了重复的日子，陷入对一些无用之物的执着之中。

　　“人生在世，不过一场梦境，何论输赢？”

　　黑衣男子笑道。

　　棋盘上的棋子不知何时已经排成了“回”字型，似乎预示着人活世间，过着循环往复的人生。

　　“原来……我还是太执着了……”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手掌。

　　我将双手缓缓松开。

　　“啪——”

　　掌心的棋子终于掉落，砸在棋盘中央。

　　棋盘上的“回”字型忽然一点一点地褪去，到最后棋子消失，棋盘跟着消失。

　　我怔了一怔，抬起头。

　　黑衣男子一声长笑，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因为我和你，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瞪大眼睛，他竟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眼前一花，古亭消失、大树消失，庭院也跟着消失。

　　我又回到了那座黑色山谷之中。

　　“我最后，问你一遍。”

　　他一只手按着腹部的刀刃，盯着我的眼睛：“你究竟是，为何而战？”

　　我想起骑着青鸟的女孩为我挡住无数剑刃，谷中的四名女子又因我倒在了血泊之中。我双手紧握剑柄，忍住眼泪，咬牙道：“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受伤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阴冷的眸子中，忽然流露出了别的东西。

　　为什么……我忽然感到他如此寂寞……

　　“你知道的吧，那句话。”

　　他目光闪动，接着缓缓下垂，神情上带着一丝萧索：“你想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我想守护的东西。我想守护的，就是你啊……”

　　我的心神猛地震颤起来，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我早该明白的……面前的这名黑衣男子，正是自己的黑暗面。

　　他怕我再受伤害，便想将我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

　　原来……我的黑暗化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些枷锁，那个阴暗角落，那块镜面玻璃，那缠绕并覆盖我心脏的黑暗，都是为了减少自己在现实中经受的伤害。

　　他松开握着刀刃的手掌，身上的黑气缓缓褪去，现出一身白色衣袍。

　　冥冥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道：痛苦过，才会追求快乐。孤单过，才会选择迎合。残缺过，才想追求一种完整。执着过，才懂得放手……

　　“再见了，乔羽。”

　　他的身子缓缓向后飞出，眼神中充满纯净，望着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快乐一点……”

　　黑气消散，整个世界忽然变为一片洁白。 我只是不想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