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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山的房子

　　“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对小林说。

　　小林有些惊讶，这段时间，他经常这样对我说，没想到，也可以倒过来。

　　我们是步行过去的。路边的梨花开始凋谢。一路上吹着风，我跟他讲，那个地方是我和女博士去散步，找错了岔口，歪打误撞找到的。可以俯瞰县城，还能看见云海。茶山的顶上，有一处小平房，盖得很粗糙，但位置绝佳。我带他去，是想请他帮我去谈谈，看这处房子的主人有没有出租或者出售的打算。如果有，我可以放弃城里的生活，到这里来住。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夕阳洒向群山，县城边上的两个湖被照亮。密密的茶树也闪闪发光。

　　那棵枇杷树，沐浴在金色光线里。

　　浩浩荡荡的风吹过。人来了这里，心里马上变得空旷。

　　山上的光景让小林很惊喜，他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而且还这样近。

　　我们靠近那处房子，两只小狗跑过来，很凶的样子，但真的太小，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两个男人从房子里出来，打过招呼，从屋内提了两把已经开始腐朽的竹躺椅给我们，又递过来两支烟，一起坐在坝子里，面对着夕阳聊天。

　　小林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这里蚊子很少吧？”

　　“风这么大，蚊子早吹跑了。夏天这里极凉快。”

　　两年前，他们把茶山包了下来。这处房子，是盖来守茶山的。上下两层，楼上是采茶工的宿舍，楼下是厨房和堆放新茶的地方。周边三面都是茶树。另一面是果园，种了百来棵梨树，果园被包围起来，树下跑着四百多只鸡。

　　我问：“那一定有很多鸡蛋了？”

　　“啧啧，”一个男人说，“多得很，但忙不过来捡。蛋下了，又被鸡啄来吃了。”

　　“鸡是养来卖的？”

　　“卖！三十一斤。真正的跑山鸡，吃虫子和熟透的果子，肉香得很，你们可以逮一只去尝尝。”

　　“三十一斤，不贵，城里卖五十。”

　　“有水吗？”

　　“有，从那边引过来的泉水，很甜，拧开水龙头就可以喝。”

　　最后聊到房子的事情。

　　他们说，茶山的租约还有两年。可以两年后来谈。如果现在就想住的话，只能错过采茶季。来年采茶季也要把房子让出来。

　　“此事不急，看缘分。”在走到茶林里去的时候，我对小林这样说。但如果真的有缘，我做得到携家带口来到这里，安心草舍，月下光景，每天看云来云往，最好还养一匹马，我可以骑马去看你。冬天，院子里堆满柴火。

　　他说过段时间会继续来谈。

　　“你看对面那座山上，那条路，是不是很有古意？”我们站在茶林里，清风灌耳。我指着对面的山说。

　　那座山不高，青翠圆润，路像条细带子，陡峭，向上，像某首唐诗里写的路。在晚风的吹拂下，如果此刻路上出现一个穿长袍的仙人，绝尘而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知道它通向哪里。我说。

　　走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小林说。

　　我们就披着风往山下走。尽管并不知道准确的路线，但是朝着那个方向总是可以的。

　　沿着陡峭小路下到半山上的公路，横穿过去，就看到了那条路的入口。路两边野草丛生，苍松林立。一踩上野草，藏身其中的一条小蛇仓皇而逃，我喊小林看，它已跑得没有了踪影。

　　路并不好走，坡度很高，我们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汗水流淌，淋漓快意。树木交映之下，各种野花应接不暇，我们一路闻着花香。我终于爬不动了，斜靠在青苔石上喘气。小林就地坐在了远处的台阶上。有些热恼，风一来，就爽快了。

　　回头看，照样青山千叠，云蒸霞蔚。茶山上的房子此刻像一个火柴盒，月亮已经升起在它的上面。

　　汗落下去一些，我们继续往上走，一口气爬到了山顶。山顶上，是一座寺庙。

　　松间有风响动，树影投墙，寺庙空无一人。

　　我们站在山顶，心清神静。

　　我看着来路，脑里冒出一些最爱的诗句，“有约不来过夜半”“能饮一杯无”。这样的诗，没有写路，但都跟路有关系。相约，必然有来路，来路的样子，一定就是我们今天走过这样的。古人的友谊，朴素真挚，大雨大雪中，走路去探望朋友的身影，总是让人感动。

　　我说小林，很感谢你，和我来走一段这样的路。

　　等我们回到茶山的时候，天已黑尽。月照长空，风继续吹。

　　我们坐了下来，俯瞰灯火人间。

　　有一些星星。

　　寂静的夜里，手中的烟头忽明忽暗，小林躺了下来，双手做枕，仰卧在草和泥土之上，野草萦绕在身边。我灭了烟头，把臂促膝，凝视远方。

　　假期就要结束了，我说。 今天的我有点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