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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盛夏正午,骄阳似火,操场上是一片枯灰与焦灼,窗前的香樟树上蝉声嘶鸣,曾沧趴在课桌上眼睛透过蒙尘的玻璃盯着走廊发呆。
上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交代下周一学校要举行活动,要求全体爸爸都要参加,他在思考怎么跟唐不云开口,哪怕让她去借一个?
他已经过了听说别人有爸爸而自己没有就开始闹情绪的年纪,可说到底他并不大。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自尊和虚荣,哪怕是自己买的唐果比对方的好吃都能让他高兴好一阵子,何况,如果是在活动现场出现了一个比别人都要高大强壮的爸爸,那对他来说,足以弥补这些年父爱缺失的遗憾了。
他将自己的这种心愿在吃晚饭的生活婉转地转达给了唐不云。
到今天都忘不了,那天晚上秋水巷停电,唐不云在餐桌上点了两根蜡烛,他将学校的要求告诉唐不云后,唐不云抬头,整张脸在摇曳的烛火中看起来温和又慈爱。她笑了笑,从烟盒里掏出里面的最后一根在燃着的蜡烛上点燃,然后在吞吐烟雾的空当里,她答应了曾沧。
那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唐不云在他提及“爸爸”这个词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应允他要求的经历。
南京夏天的天气就像女人阴晴不定的情绪,前一秒的风和日丽和后一刻的大雨倾盆之间切换起来完全不需要过渡。
曾沧就是在那场倾盆大雨里被唐不云当着全校几千人的面将自己的自尊心搓捻得分毫不剩。
一个以“承上启下,继往开来”为主题的大型红色文娱晚会,曾沧的班级出演的节目是改编的《飞夺泸定桥》,需要所有爸爸在下面演“桥”,孩子们在上面演坚韧作战绝不放弃的红军。
在此之前没有一个孩子说自己的爸爸来不了,班主任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安排好了,可事到临头,曾沧却在红日落下大雨将至的那一刻看到唐不云极度慵懒地抽着烟向他们走来。
班主任一看来了个女同志,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问:“这是谁的家长?”
根本没给曾沧举手发言的机会,唐不云将烟朝垃圾桶里一丢,脱口而出:“我儿子是曾沧,他没爹,我来不行吗?”
“他没爹”三个字说出来,语气里充满了类似于“他考了第一名”那样的骄傲和光荣,而伴随着其他同学的哄然大笑,曾沧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没想到令他更抬不起头的还在后面。
老师忍着情绪又问:“曾沧没有父亲,那总得有叔叔吧,咱们这个活动实在不适合女同志参加。”
“我连他爸是谁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他叔叔是哪个啊!”
理所应当、轻佻又漫不经心,唐不云那对于年少轻狂的恶果从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深刻地烙在曾沧那颗稚嫩的心中,成了日后无论年岁如何变化都只会越来越清晰的痛苦。
曾沧已经不记得后来那场活动是怎么继续下去的,只是很长时间内,长到他小学毕业、初中结束,终于换了地区读高中,始终环绕在他身上的那些耻笑、轻蔑、可怜与投向弱者的同情才渐渐逝去。
而这一切全是拜唐不云所赐,可她从来不检点自己的行为,我行我素了这么久,凭什么她说结婚就结婚,轻而易举地将过去浓缩在一起扔给自己后她就潇洒翻页从此开始新的生活,凭什么?曾沧那股深藏在心中很多年的怒火开始慢慢升腾,他双拳紧握,黑板上老师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盛怒之下,他决定,要报复。 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