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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盘点
黄总贵人事忙，又不喜手下人替他做主，所以有好多事必须得与他亲自沟通，但经常是请不到人，等有空的时候或许就是后半夜里，于是这一段时间这一群人，只能随着黄总的节奏走，忙的没头没脑，日夜颠倒。
就这么在酒店待了20多天，几个人熬的面无人色。徐朵身上来事了，头重脚轻，脸色发白，演恐怖电影都不用化妆的。另外两个实习生是第一次跟着他们做上市的项目，没想到能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在酒店的空调里吹了这么多天，刚立夏的季节，竟然给冻感冒了。
林澄的脑子早被乔治今天指东明天打西的节奏搞的糊成一锅浆糊。几个人谁也不在状态，干活干的错的比对的要多，熬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去盘点盘点换换脑子，正好出去透个风，每天的运动轨迹就是从酒店的这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酒店装修固然富丽堂皇，但这种感觉依然像坐牢。
煤矿的存货，比较特殊，都在山里，没有一个地方近的。林澄刚想拨电话到赵桐的房间跟乔治说一声，让黄总那边的人准备准备。乔治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什么，住同一层楼都难得见他一次，有事不是给她们打电话就是视频。抬头却听见门响，接着乔治推门进来了，“走，走，出去兜一圈。固定资产没盘呢吧，正好今天阴天也不晒，出去去看看。刚跟黄总通了电话，那边正好方便，一会儿司机来接。”
林澄一愣，这家伙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那边没事了？”
乔治哼了一声，“可别盼没事，没事那就是失业的时候，事多着呢。”
林澄善解人意，“那我跟徐朵一起去。”
乔治大手一挥，“别，你忘记你家乔经理最擅长盘点了。”
林澄咂舌，想出去溜达就溜达，能别拼了命给自己身上贴金吗？
于是林澄和乔治一起跟着黄总派来的秘书，坐上黄总的大悍马朝深山出发了。山路颠簸，绕来绕去，虽然俩人早有心理准备，可也架不住年轻司机有飙车的爱好，直接把山道当成了F1赛道，一路飘来飘去。
这下乔治再也不说乔经理最擅长盘存货了，胃里给晃的翻江倒海的。万幸车可算赶在他没吐之前到了。林澄下车时没扶住车门，腿一软，差点给跪地上。
正在作业的工人看见老板秘书领着两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到矿上来，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投来注视礼。
秘书解释，“他们一般一年才会回家一次，也是很久没见过生人了。”
乔治点头，“山里这样的矿有几个？”
“不多，也就十几个吧。”
林澄一听，想到刚才那一路颠簸，险些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秘书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笑道，“其实要我说，真是盘不盘无所谓，这个没有作假的必要，我们又不缺钱，确实就这么多矿，而且每个矿上都运营良好。黄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上市，达到上市的条件就行了。我们黄总害怕资产太多影响上市呢。你们掂量着来吧。”
掂量着来。
掂量……
林澄与乔治互看一眼，达成了默契。
两个人戴上安全帽跟着工人们，坐着铁轨车下到暗不见天日的矿底，又灰头土脸的爬上来，接着又是施展乔治特殊功能的时候，对着煤堆目测，然后大概估计出体积与质量。林澄边记边说，“差不多得了。这黄总财大气粗的也没必要造假。”
“你那天怎么回事？”
林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乔治说的是什么事。
“失恋了。”
乔治哈哈大笑。
林澄白他一眼，“没人性的资本家。”
“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啊，那天就是喝了点酒，回来晚了点儿。后来还是该干嘛干嘛，一样不差。”
“我是想痛哭一场，然后坐到窗户前想想生死之间的关系，再得个抑郁症之类的，拍两张寻死觅活的照片搏一搏关注，问题是，你什么时候给我放假。”
乔治叹气，“唉，要是给你放假就是让你干这个，得，你还是上班吧，那种风花雪月诗情画意，我们搞审计的，沾不上边。”
林澄也郁闷，“上班上的连失恋的时间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也忒惨了点。感觉进了这一行，什么七情六欲都跟我们没毛关系，我们每天睁开眼也不用想今天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唯一需要想的就是底稿底稿，科目科目，凭证凭证，调整调整……”
“错了。”乔治打断她，“还有，出报告出报告。开会开会。”
林澄唉声叹气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说我们天天忙死累活的，一个月那点儿钱。都不够人家搞IT的一个零头的。”
乔治表情十分严肃的抬头看了看远方，“失恋的时间没有，你就万幸吧，还有忙的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的呢。熬吧，能熬下去的，早晚都是人中龙凤。”
林澄就烦他玩深沉，朝他嫌弃的呸了一口，“我等着你成精的那一天，好让我们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乔治做作的想了想，“你说也是，你个女孩子这么拼命做什么，嫁个好老公得了。”
林澄看了看手中的笔，又看了看乔治，俩人爬上爬下，他满脸的煤灰，只有说话时候的一口白牙看起来格外显眼，想必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忍不住就笑的不可抑制，“你看你那熊样。”
乔治抓起一把煤抬手给她抹了一脸，“我让你笑。”
林澄一边躲一边笑，“得得得，我打不过你。小乔你饶了我吧。小乔你大好人。”
“你还来劲。”乔治更加不满，抓住她的胳膊反缚住背后，做势要把她从煤堆上推下去。
林澄吓的吱哇乱叫，“美人，我错了，我错了，我把我存折密码告诉你行吧。”
乔治停下手上的动作，“我说的对不对？”
林澄一愣，“什么？”
“嫁个好老公。”
林澄的心里莫名就有些发酸，“好老公在哪儿啊。”
乔治松开了她，冲她笑道，“你后面这个怎么样？”越想越得意，“你看看，嫁个我这样的老公，天天忙的连出轨的时间都没有，你说吧，哪不好，每天一起出差，想怎么腻就怎么腻，比你那异国恋靠谱多了。”
林澄朝他呸了一声，哆哆嗦嗦的朝下去了。
他们晚来，但是先撤，现场该做的做完了，在这儿干耗时间无意义。剩下的工作得回去跟着其他人的脚步走。黄总是个好讲排场的，又正好有时间，晚上非张罗着在同一家酒店给他们践行。一桌子的山珍野禽，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钱多啊。
林澄他们这群自以为无所不知，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小年轻在这桌菜面前瞬间明白，与资本家比起来，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不过是什么都没见过也不懂的土老帽。俩实习生偷偷用手机在桌子底下查，刚才服务员报的那个菜名是什么做的，吃了有什么好处。……
黄总心情不错，与他们把酒言欢，一杯又一杯，看乔治杯子空了，都不待他反应就热忱的给乔治满上酒，“小乔，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群年轻人埋头拼命的劲，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那时候给人家拉煤，从早忙到晚，压的肩膀都抬不起来，就为了挣那几块钱。可现在呢，是别人给我拉煤，从早忙到晚，抬不起头来。哈哈，哈哈。所以说嘛，人就是得吃了苦中苦，才能人上人……”
黄总虽然糙，但这话说的很对，可惜这社会不是什么都能平均分配，现实情况是吃得苦中苦的多，能成为人上人的却是少数。
黄总说着又给乔治把酒满上，林澄看了眼乔治杯子里的白酒，心想，都灌了大半瓶了，您这不是让他加班加到吐，是让他先喝死到这儿啊。而且这黄总虽然人糙，但在酒桌上却不刻意为难她们几个女同志，与那些哪怕在嘴上占个便宜也十分得意的小老板到是十分不同。林澄看乔治脸色都变了，知道他喝的够多了，再喝就露形了，为了在外人面前保持乔经理的精英形象，该她们上了。
林澄举起了杯子插话，“黄总，您可真是偏心，就光看着乔经理辛苦了，我们这几个女同志，天天在酒店熬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连您一句表扬都听不到，您这不是寒我们的心吗！”
林澄旁边的徐朵急忙插话，“是啊，黄总，这可是典型的重男轻女。现在可是新社会了。您不能这样。”
黄总一看女同志撒娇了，急忙转移了战火，“是我不对，那我也敬咱们这些女中豪杰一杯。”
林澄急忙站起身来，放低了杯子跟徐朵抢先要敬他。俩年轻女孩都是十分豪迈的一饮而尽。
黄总哈哈大笑，“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国什么眉。”
林澄和徐朵都是一脸惊愕，一个惊讶原来人煤老板也知道古文，还知道是形容女同志的。一个惊讶这煤老板连巾帼不让须眉都说不全。
实习生小刘急忙接话，“巾帼不让须眉嘛！这话里的主人公还是我老家的名人呢。”
黄总高兴了，“是嘛，我还真说对了。那可就有意思了。这个名人叫那个啥来着？上次我跟人喝酒还想给人举个例子说，结果想半天也没想起来。”
黄总虚心求教，小刘有了发挥之地，急忙耐心的给黄总讲起了典故。战火瞬间转移，乔治可算松了口气。
几个女同志使出浑身解数跟黄总套近乎逗闷子。黄总被几个女同志哄的十分高兴，连连点头，一桌子吃吃喝喝，气氛十分融洽。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