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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审计
林澄终于回到酒店，刚推门进去，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齐刷刷站起来三个人，她费力睁大眼睛发现原来是乔治带着两个同事，全部一脸焦色的向她投注视礼。
“林澄，我他妈以为你失踪了，这都几点了，你连手机也不带，你再不回来我就报警了。”
乔治看着她又急又气，真想照她脑袋上拍几巴掌泄火，”什么时候了，还喝上酒了。”
看她站着都费劲，急忙招呼徐朵快去扶住她。
林澄有些郁闷，“别提了，这破地方，楼都长的差不多，我回来的时候差点找不着路。”
徐朵扶着她往电梯那走。正好电梯下来，几个人急忙跟着人走了进去。
乔治还在气头上，“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单独行动，出去必须报备。”
林澄仿佛做错事的学生低着头小声抗拒，“乔经理，怎么还上纲上线了？要不要给我戴个纸糊的帽子去游街啊。”
“要不是后面一大堆活等着处理，你以为我不敢啊。”
徐朵看她一脸糊涂样，“你怎么回来的。”
林澄神秘一笑，“正好遇到警车巡逻，人民警察为人民嘛，带了我一段路。”
电梯里面传来一声轻笑，林澄回过头想看看，却滴的一声，到了。
吴景生看着电梯门重又关上，想起来刚才奇瑞事件，忍不住摇头笑了。但司机师傅的话重又在脑海中浮现，年纪轻轻可以住当地最好的五星级酒店。看来是真的，于是那温和的笑意不禁就僵在了脸上。
林澄他们这次的客户姓黄，名字也很有特色，黄金多，刚开始以为是艺名，后来才知道是客户爷爷亲自给取的名字，黄总人如其名，真的很有钱，真的，真的……
五星级酒店的一层都被包了下来，提供给各个为公司上市做准备工作的人员，林澄他们到的第二天，黄总正好从外地出差回来，似乎心情不错，非要在酒店的豪华包间设宴款待他们。
林澄他们真是受宠若惊，尽量把自己行李中最体面的衣服穿上，以与这场午宴相符。餐桌上的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各个穿职业装，以使自己看起来确实是精英的模样，临襟正坐，听黄总发言。
主位上的黄总，50多岁，大背头油光锃亮，连苍蝇都立不住脚，上身鲜黄的短袖衬衫，上面印有墨绿色的椰子树图案。等他站起来致辞，林澄才发现，黄总的下半身是条橘色短裤。这穿着十分随意，搭配也十分跳脱，相比之下，他们这数十个年轻人却显得太刻意了。但他们没有黄总那可以随意的资本，只能让自己外在无可挑剔。
“今天我很高兴，咱关上门不说外家话，实话说了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黄总大手一挥，十分潇洒，“对于上市我不懂，但我儿子说了，钱有了，地位也得跟上，煤老板黄总，这听起来不好听，上市公司黄总，这才叫光宗耀祖，光耀门楣。那我就上市。至于怎么上，听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你们随便查，随便调，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黄金多的人生信条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办不了的事，也就没有能难倒我黄金多的。”
“好。”券商的赵桐第一个站起来鼓掌，他是乔治的大学师哥，两个人经常混一起干活。大家不能落后，跟着赵桐的脚步，端起酒杯，轮番上阵，捡悦耳的说，哄得黄总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笑容满面，一包间其乐融融，气氛堪比婚礼现场。
乔治他们虽然刚到，但接项目之前乔治就已经跟赵桐来这里做过前期工作，跟黄总已经不陌生，于是黄总出了席跟赵桐说了两句，又来到乔治这儿，拍拍乔治的肩，豪爽一笑，“小乔啊，别客气，咱也都不是外人，还是那句话，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一定配合。”
黄总这称呼喊的真是既亲切又热情，林澄她们没想到这黄总财大气粗，却这么亲民友善，看样子，再过几天就能跟乔治称兄道弟了。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实意，确实比他们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奇葩客户态度要好的多，吃了人家这顿开工饭，让他们觉得要是不让黄总成为上市公司黄总，都对不起人家。但是一听黄总叫小乔，林澄与徐朵相视一笑。
他们所不是外资所，也没有外资所那么多破毛病，非得取个英文名什么的，刚到所里林澄还以为乔治是他的英文名，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就姓乔名治，名字没什么问题，可有时候一听到客户表示亲切的在姓前加个小字，他们几个是憋也憋不住，背地里直接给乔治起个外号叫美人。美人这俩字没啥问题，问题是乔治身高175，体重175，这样的美人真是人间极品。
黄总又这么一喊，乔治那外号就不由自主的从她俩脑海冒了出来。
乔治看她俩五官都憋扭曲了，瞪了他俩一眼，转头笑着举起酒杯，”黄总，您总是太客气，您就是我们的上帝，我们的一切都以为您的利益为主，您的公司能顺利上市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今天就立下军令状，一定让您早日成为上市公司黄总。”
赵桐急忙跟着鼓掌，“对，乔经理说的对。”
黄总听的得意，咧着嘴笑的十分豪迈，“好好，终极目标，我相信你们。”
……
他们需要什么，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间安静的办公室，然后是公司那一堆烂帐，对于他们来说，年审相当于一年的狗屎，而这种IPO项目就是三年的……，难吃又难看。
黄总执意在酒店给他们包下一间房做办公地。第二天小会计开着一辆拉风的跑车来给他们送凭证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令他们意外的是，黄总公司近三年的帐薄，竟然能保存成古董一样，卷曲，发黄，受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十年前的旧东西。跟美女那香车上的真皮坐垫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几个搬凭证的时候，一个个小心翼翼，仿佛在故宫里修缮乾隆用过的文物，生怕给蹭破皮擦掉字。
黄总固然有钱，但并没有把会计资料的保存当回事，竟顾着挖矿，数钱，买黄金了。
破旧还不是主要的问题，他们经常在翻到某个科目的时候，大吃一惊，我去，这也可以入账。
我去，这折旧怎么提的。
我的天啊，这个月怎么刚增加固定资产就马上没有残值了。
……
他们几个仿佛刘姥姥进城，天天都在不停的赞叹，惊讶声中渡过。实在不行就得把公司会计叫过来配合工作。
浓妆艳抹一身香气的小会计，高兴的时候抱着他们需要的东西就过来了，不高兴的时候，他们就得跑办公室去请，一问三不知和明知故错的态度让他们惊诧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了，原来这也能当会计。尤其是在看到工资表上的薪酬数，他们几个几乎有争破头也要来黄总的矿上当会计的念头，这个念头从知道会计是黄总的小姨子的时候才打消。
毕竟，会计好当，可他们没有一个姐姐可给黄总当夫人。
从陆续接这种上市的活开始，林澄也跟了几个项目，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项目就意味着持久战和没日没夜，好在这个黄总最大的优点是有钱，总比那些亏的底都掉了，还哭着喊着要上市的好做多了。他们几个埋在了账本堆里，个个都成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