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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矛盾

　　物业在平台上的角落里搭了几张兵乒球桌。这对写字楼里每天肩酸背痛的小白领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

　　球桌摆好之后，乔治每天的午休就从午睡变成了打球，当然这个运动需要别人配合才行，于是在三天之后，备受摧残的同事们，只要一吃过饭就急忙呈现出昏睡状态。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的，一看乔治来了，也急忙埋头在电脑屏幕前，假装成忙的喘不过气的样子。

　　林澄实在不忍心这么对病人，不就是打球吗，天热怎么了，再热也是立秋了，还能比伏天难过？

　　再说了露台在俩楼之间的阴影中，又不是在太阳底下直接暴晒，于是一边找着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一边硬着头皮跟他出去打球。

　　林澄对于长跑以外的所有运动都不擅长。

　　于是他们打球的程序是这样的，

　　乔治发球

　　她接

　　没接到

　　捡球

　　无限循环并且无解。

　　偶尔运气好能接到一个，但经常是打回来的时候直接就飞出去了。

　　幸好大家都知道天热，在户外进行这样激烈的运动会对自己的外表造成一些不太明显的影响，所以暂时没几个人想来打球，不然她一定会因为满场跑来跑去，还时不时对乔治颇为鼓励的喊一声，“好”，而被大家当成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林澄再次追逐着橙色小球跑开时，球弹跳着停到了一双黑色皮鞋的旁边，林澄顺着皮鞋看上去是笔挺的西裤，再往上是浅灰色的衬衫，再往上是一张充满着和煦笑意的面庞。

　　林澄面无表情的道，“吴总好。”

　　随即不待他说话，转身大步走向球桌，把球朝乔治那边扔了过去，“小乔，我出了一身汗，进去吹会儿空调。”

　　吴景生忍不住插话，“出了汗立即吹空调会感冒。”

　　林澄没好气的的哼一声，“要你多管。”

　　吴景生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澄的背影消失在露台的门后，转过头看乔治。

　　乔治哭笑不得，“吴总，好久不见。”

　　吴景生笑道，“三局两胜。”

　　林澄趴在窗户上往下看了一眼，吴景生拿球拍的姿势很专业。所以小球呈直线状朝乔治飞过去，把乔治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忍不住心里偷笑，可算轮到你捡球了。

　　或许是出汗的缘故，在乔治捡球的间隙，他抬手松开了衬衫的两颗纽扣，林澄突然就想到了那些和他在一起的许多事情，他总是不急不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即使是上床也是如此。

　　她想到在卧室那昏暗不明的光线里，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然后缓缓解开衣服的画面，接着又想到两个人相拥在床上的一次次纠缠。

　　她突然觉得简直是荒唐。

　　她怎么就一错再错，跟一个男人保持了这样的关系，而且没有任何承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纯粹的被他吸引吗？可年少轻狂的爱情有一次足够，而她现在早已不是那个靠冲动维持行动的年纪。

　　她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相亲，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而不是试着去打探自己毫不知底细的男人的内心。正在胡思乱想，不期然他突然抬头望向了12楼，尽管知道自己躲在角落，他并不一定能看清楚，林澄依然仿佛被抓现行的贼，十分不自在的转身离开了窗前。

　　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总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手机，电话来了几次，短信也响了几次，但是并不是那个人的。林澄装作无意的看向对面15楼，发现他竟然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仿佛捏着烟的样子，只是直直的看着对面，看向她的位置。

　　林澄突然反应过来，她好久没有见他在窗户前出现，所以他前几天并不在这个城市。以他的工作性质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两个人前几天见面时的不快。还认为只要他出现，她就会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很可惜，他找错人了，林澄恨恨的想，在这样的事上，她绝不让步。

　　杨晓齐很体贴的在她未下班之前就到了楼下等她，这让林澄很是过意不去。周末最后一天工作日公司有不成文的规定，为了大家可以过个愉快的周末，不按点下班是被允许的。

　　所以在接到杨晓齐已经到了的电话时，跟乔治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手间简单补了个妆下楼去了。

　　乔治惊愕的表情一直到她风风火火的出门才终于恢复正常。

　　她说，相亲的对象来接她了。

　　……接她。

　　漂亮的女孩身边从不会缺男人，意料之中。但想起下午吴景生看她的目光，依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林澄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抬头向上看，所以她并没有看见楼上落地窗前站了个笔直的身影，并且那个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办公室到楼下，即使从这个高度看，楼下的人群如蝼蚁般渺小，但他依然能认出那是她。

　　在电话响到第五个的时候，杨晓齐终于忍不住了，“你要不要先接一下电话。”

　　从进门开始，她就在走神，他向她介绍一幅名叫山外山的国画时，她甚至没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画上。

　　杨晓齐有些失望，或许那种失而复得不过是种错觉。

　　林澄没想到他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她说的这个事不过是指接连打了五个电话而已。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刚下身段这样不停的给她打电话。以前两个人相处，她很少打电话给他，因为怕影响他工作，所以他的来电一般不超过三声，她必然接起，不管手上有多忙的活也是。

　　可今天他……

　　林澄想笑，可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她有一种错觉，她与吴景生的冷战会在今天结束，并且是最在乎对方的那个人先低头。

　　她在想，他会以什么借口来解释之前的争执，如果他服软了，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她正走神，电话铃声已经断了。

　　她想等下次再响起，她一定接，并且一定是中规中矩的称呼他吴总。她甚至想到了他扭曲的面部表情。

　　“嗨。”杨晓齐已经忍不住了，“要不，我们去吃晚饭吧，我知道对面新开家麻小，特地道，每天等着吃的人排队都排到12点。”

　　林澄微笑，“当然好。”

　　尽管她并不爱吃这种口味奇重的东西，但今天看见吴景生的那一刻，她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好起来，并且在她甩球走掉的时候她那十多天以来的烦躁似乎全部被扔了出去，她心情简直好到极点。

　　所以她不介意为了陪杨晓齐而吃一次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两个人到的时候竟然已经开始拿号了，于是在门口的大长椅上，俩人坐着聊闲篇，从美国时局聊到中国足球，反正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侃大山，而且在林澄已经不认为他是自己相亲对象的时候，谈话更是毫无顾忌，甚至连自己出差的糗事也不放过。

　　气氛一如那天在路边摊喝啤酒般轻松。杨晓齐看着林澄的轻松自在，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太放松了，放松的不像是在面对一个男人，而仿佛是大学里勾肩搭背的好哥们。这不是他所期望的。毕竟他们的相识是缘于相亲，那不是一个可以当哥们的起点。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一路上杨晓齐都欲言又止，但看林澄心情很好，于是只能跟着她的话聊下去。

　　直到到她家小区门口，看见路边站着一个与周遭坏境不匹配的男人正在烦躁的抽着手里的香烟，杨晓齐这种不好的预感便更加强烈。

　　他故作轻松的从驾驶座下来，冲林澄挥手，“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林澄点头，“路上开车注意安……。”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时候吴景生早已经等的不耐，于是十分没有绅士的在她话未落地之前便上前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林澄眉头紧皱，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惊讶，刚才他站在另外一边，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他。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脸上竟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怒气。

　　他这个人一向很少在她面前流露出负面情绪，可现在他在生气？

　　林澄突然觉得想笑。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