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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已成过往
再见到吴景生是在春节前，她和乔治在一家贵的吓人的会所宴请几个重要客户，推杯交盏吃饱喝足之后，几个客户去包间进行不可描述的活动。
她跟乔治交代完，自己准备早点回家，然后就这样在会所的走廊与吴景生走了个面对面。
五年了，她再没见过他。她从未想过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个男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原来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愉快或者不愉快，而现在她浮上心头的第一反应竟然只剩下了欣喜。
原来还能再见到他，就这样措不及防。
吴景生也同样定住了脚步，他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西裤，皮鞋，整个人一丝不苟的仿佛刚在讲台上做过发言，那时他袖口微微挽起，袖口的表带却一如既往的熟悉。与黎黎给她看过的照片上的女孩的手表是一对。
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林澄先开了口，她声音温柔，笑容亲切，仿佛在脸上带了个面具，笑的那样恰到好处，“景生。”
吴景生不防她会这样叫他，征了一下。
“你好。”林澄又笑。
吴景生还来不及开口，楼下蹬蹬跑上来个人，与楼梯接触的动静明显是个女人的高跟鞋。然后身材高挑的女孩出现在视野的时候，林澄险些以为那是自己，只是除了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以外，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
这个世界上稀有资源很多，但最不缺的就是前仆后继，青春明媚的女孩子。
女孩亲热的挽住了吴景生的胳膊，“亲爱的，你怎么也不等等人家。”
女孩娇俏的语气明显是在撒娇，林澄只要不傻便能猜出俩人的关系。
林澄在心里默算，这时的吴景生已经41岁，虽然外表上看，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岁月留下的痕迹，依然气质儒雅，笑容可亲，可那耳边隐约的几缕灰白痕迹也昭示着这个男人他真的是个中年人了。
却有个20多岁的女孩叫他亲爱的。
男人只要有点钱，还真是，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五年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成年男女之间的爱情从来没有什么不可替代。
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了，说不爱了也转身的痛快。
于她是，于他也是。
那臆想中热泪盈眶的久别重逢就这样变成了尴尬的四目相对。
吴景生并未回应女孩，只是定定的看着林澄。仿佛有千言万语，也仿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澄觉得好笑，自嘲的牵动嘴角，移动脚步与他擦肩而过的霎那，他低微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你过的好吗？”
她点头。
他又轻声道，“我离婚了。”
林澄只觉得心底有说不出的苦涩蔓延开来，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却没有再说话。
她想，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这样满怀期待的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时刻。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他，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不是就一定会是自己。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表，更加笑的不可抑制。她想到她和张美丽去海岛的那个春节，张美丽无数次的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度假。
只有她知道，她用了一天的时间去那条街上找，她翻遍了树下的每一片树叶，却始终没有找到被扔下的那枚钻戒。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去找不要了的东西，现在才明白，即使心里再恨，再决绝，心中依然是会有割不断的不舍。
当初黎黎手里照片上的女孩，还有刚才的女孩，不知道谁是谁的影子，谁又慰藉了谁的寂寞。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永恒。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多年的怨念，求之不得的不甘，全部再也不见。
林澄再一次看到易磊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三十三岁。
那个名字出现在一份财务报表上的时候，她对着那名字愣了许久，然后把项目经理叫了进去，“该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叫易磊？”
项目经理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姓除了比较少见以外还有什么讲究，实话实说，“是啊，岁数不大，听说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人很闷，也不太爱说话……”
林澄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然后定定的看着那个名字，或许只是同名呢，又不是不可能。
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那是他。在一切已经如人们所期盼的步入正轨的时候，他终于出现。
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泛上心头，干呕了几下，心里也觉得奇怪，就算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管两个人之间还有没有旧情，她也不能看见老情人的名字就犯恶心。
她又一次在吃早餐过程中干呕的时候，张鲁怔住了，“林澄你不是怀孕了吧？”
林澄：……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又不是没可能，你是不容易再怀孕，并不是百分百不孕。”张鲁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晚年得子，饭不吃就算了，直接就连工作都扔一边去，硬是开着车带她去了医院。
公立医院人满为患。张鲁是不可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受这罪的，直接去了恨不得在你进门时跪着给你擦鞋的私立妇产医院。
林澄看着收费单上的数字，然后抬头就发现张鲁头上写着三个大字，冤大头。
为了怕悲剧重演，即使验血结果出来以后，林澄还是坚持做了B超，这次确实是真的宫内孕。并且已经有了胎心，林澄听着扩音筒里传来的心跳声，觉得十分奇怪，原来在最不期盼的时刻，她竟然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母亲。
但作为一个大龄产妇，林澄显然没料到自己已经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不能再开车，不能再吃外卖，不能晚于6点回家……
张鲁几乎要就所有的不能给她开个会。
林澄：“你不是有一个闺女了？干嘛还这么激动？没见过孩子啊？”
张鲁，“你这不是废话吗？现在国家老龄化这么严重，咱得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出点力啊！”
林澄：”当领导的是都喜欢给自己投上戴两顶高帽子吗？不怕脖子压断了！”
张鲁：……
“你这么喜欢孩子，当初干嘛跟我结婚，万一我怀不上呢。”
张鲁，“没办法，当时一看这女人耀武扬威，挺拽的，一下就看上你了，其他就懒得想了，再说了，生一个孩子也不光是为了我，以后乐乐也不孤独，有个作伴的，而且有一个咱俩的孩子，以后老了咱也算有个念想。”
林澄无语，念想什么。张美丽生了她之后，无时无刻不后悔把她塞回肚子里。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鲁很真诚的一笑，“只要你生的，男孩女孩都好。”
林澄转过头去没再说话，她知道这个名义上是她丈夫的人，对她很好。但到了她这个年纪，经历过的不算少，精力又全放在工作上，她已经很难再纯粹的去用心爱一个人，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既不对他有过多期盼，也不投入无畏的关注，相安无事的相处是她的婚姻宗旨。
她从来不会与他争吵，不管发生什么矛盾，都不愿意争执，因为从来不在乎所以没必要。
而现在他们有了孩子，这场婚姻怕是演也要演到底了。
她想这人生是不是就是要一直这么演下去。
不管你愿不愿意。
别无选择。
林澄刚怀孕不到俩月，肚子还没起来，反应还挺大。弄得乔治在公司天天坐立不安，“林澄，你再吐，我觉得我胆汁都快出来了。”
“林澄，要不你回家保胎去吧，咱也不差这几个月。”
“林澄，你别撑了，我看你脸色发白有点不太好。”
……
林澄听的耳朵直疼，“你给我闭嘴。”
乔治：……
闭嘴的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门，“林姐，有人找。”
林澄诧异的抬头，“这个点儿我没约人啊。”
“来人说姓易。”
林澄手里的笔啪的一下就掉到了桌上，笔尖朝下，直接在纸上洇出一片小小的痕迹，仿佛美人的眉间莫名多出了一颗痣。
突然就觉得连心脏都不会跳了，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到会客室的。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