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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当自己的元神渐渐归位时,已经坐在元风的副驾座上。他隔了一臂的距离替我系了安全带,而后发动车子,并没问我要去哪里。
当狭小空间里只剩我们两人时,我反而镇定下来。
我进屋后,竟失了力气,腿脚绵软,索性坐到地上。我怔怔地在地上坐了很久,觉得大脑乱哄哄吵作一团,心跳失序,而胸口空空荡荡,后来便开始头痛。
我一向不愿意去思考无谓的过程与结果,宁可逃避,挣扎着站起,从厨房里翻出一瓶白酒,开了盖子便灌下去几大口,被辣得直咳嗽,眼泪都掉下来,但酒劲渐渐涌上时,大脑却渐渐澄明,心跳也渐渐平缓,于是自己对自己笑。
那日做鱼,没有料酒,便打发夏魏去买一瓶,结果他在超市转了一大圈,竟买回精装的五粮液,当时我将他一顿嘲笑,倒酒的时候直心疼。
不过好酒毕竟是好酒,入口虽难受,下咽却并不费力,转眼又灌下几口,瓶里已经只剩1/3了,自己都觉得骇然,想起儿时读《飘》时,郝思嘉总是偷偷喝了白兰地又用香水漱口,或许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酒鬼,于是趁着清醒拖了凳子,将酒瓶塞到厨柜的最高处。
我第一次喝白酒便是夏魏教的,那时候我大一,他也没毕业,一大群人相约周末去泰山看日出,他拖上了我,下午匆匆地乘了火车,傍晚从岱庙出发,一直徒步爬到了玉皇顶。凌晨时分,气温骤降,山顶的灯光远得遥不可及。我又冷又饿,体力透支,夏魏搀了我一把,递过小小的瓶子:“喝一口,会暖和,也会有力气。”
我灌下一小口,辣味刺到头顶,果然一股暖意顺着脉络流向四肢百胲,看一眼,竟是近40度的白酒。夏魏后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后来爬十八盘时,几乎把我架起来走,将我一路拖上去。
那时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可在那种情形下,无论谁向我伸出手,我都会感激涕零地接受。
日出前寒气逼人,我穿了租来的军大衣,仍是瑟瑟发抖。
夏魏又递酒给我,这次我整整灌下小半瓶,惊得他赶紧拿回:“你不觉得晕吗?”
“没有。”
“沈学妹,你有做酒鬼的潜质。”他将他的那一件大衣也脱给我。
头顶是完全没被污染过的夜空,繁星璀璨,我一生中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多那样亮的星星,而夏魏就在星光下微笑。
那日清晨,恰在日出前东方天空堆积了厚厚云层,他们到底没看得成日出,但我的记忆里始终有一片耀眼的星空,那样闪亮的星空,即使几年后我又去泰山,都再也看不见。
多悲哀,果真有做酒鬼的潜质,连灌下半瓶五粮液,脑子都清醒到可以写回忆录。
第一道闪电亮起时,屋里的照明系统便突然灭掉,四下里一片漆黑,身手不见五指。
我在黑暗里屏住呼吸,恐惧得想尖叫,最终只能死死地捂住耳朵,但几秒钟后那连绵不绝的闷雷,即使我蒙上耳朵也仍是抵挡不住。
我一向怕黑又怕雷雨天,小时候每当雷雨天气,爷爷便堵了我的耳朵,蒙了我的眼睛,背着我在屋里转来转去,免得我在第一道闪电亮起时便吓到大哭。
而如今,又是这样的黑暗,我似乎又陷入与当年一样的无助境地。
我贴着墙角慢慢地摸索,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记得包里便有一枚小手电,偏偏那仅仅几米的路,我似乎总也走不到。又一道闪电劈过,我觉得心脏要脱落,却终于借着那光看清了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摸到扔在地上的手袋。
明明要找手电,却掏出了手机,手机那点微光终于稍稍拯救了我,我觉得需要听到别人的声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上天遗弃在这个孤岛。
手机拨出去,才看清是元风的电话,我并不打算找他,但我顺手按了通话键,上一个电话恰是他打来的。
我匆匆地要挂断,元风却已经接起。当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时,我觉得恐惧减轻了许多。
“……”
“筠筠,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
“雷雨天不要打电话,很危险,以后记住。”
“……”
“你怎么不说话?你喝酒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我闻到很浓的酒味。”元风轻笑起来,我突然觉得安心。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打错电话了,挂了吧。”
“你有文件袋忘了我车上了,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不用,不是急用的文件。你公司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么?”
“嗯。”
话题告一段落,突然便陷入一片寂静。又一个闪电劈过,我本能地把手机移得远一些,正要关掉通话,听得元风的声音隐隐地传来:“你在哭吗?”
我呆了一呆,刚才我的确抽泣了一下,但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我几乎疑心元风就站在我对面的黑暗里,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又害怕起来。
“这一片楼停电了,我怕黑。”仿佛这样说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元风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没停电,只有你的屋子是黑的,大概跳闸了。”
电源总控就在玄关处,我此刻的头顶上。我摸出包里的手电,原来真的跳闸了。屋内又大亮,晃得眼睛都睁不开,我渐渐地找回呼吸、心跳,以及冷静自持,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连底气都足了,脑子也开始灵光起来:“元风,你怎么知道只有我的屋里是黑的?你在哪里?”
元风那边静默了片刻,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断线音。
刚才又有闪电劈过,而他似乎在户外。我突然觉得担心,立即又拨了回去,还好仍是正常的拨号音,不紧不慢地拖着长音,我有点焦虑起来,足足响了六七下,电话终于又被接起,我急急地问:“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我继续执着地问:“你在哪里?”这一回电话并没有挂掉,却又没有了回应。
我捏着电话发了几秒钟的呆,觉得头脑渐渐浑沌,有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绪,突然便似乎有所顿悟,站起来猛地拉开门。
我打开得过于使劲,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也亮起,元风就闲散地倚在一米外的楼梯扶手上,身上和头发都有点湿,表情似乎很郑重,却酒窝深抿,眼底含着笑意,见我立在门口,他的嘴角微微地弯起浅浅的弧度:“你这是在以实际行动表达对我的欢迎吗?”他的声音有些暖昧不明,有点沙哑,不复以住的清朗。
我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再度被戏弄,转身就要甩门而去,但元风的动作比我快许多,在我的门要关掉之前抓住了门缘。
我怕挤伤他的手,于是顿住动作,有些气闷地咬住唇,却不想元风下一个动作已将我推进门里,踢上门,落锁,顺手将我按在门边的墙上,动作一气呵成,唇亦同时覆上,技巧地吮吻,夺走我的全部呼吸。
我始料未及,慌乱地将手抵到他胸口,限制他进一步的贴近,但双手立即被他用一只手抓牢,固定到身后,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我的腰。
我失了自由,力气也仿佛消失怠尽,突然便失了反抗的念头,任由他巧取豪夺,攻城掠地,直至将我打横抱起,平放到床上。
我顿时天旋地转,神志都渐渐不清,只感到他的指尖与唇舌无处不在,在我全身四处游走,所经之处便燃起一簇簇小小的火苗。夏日衣衫本来就穿得不多,此刻更是形同虚设。我在身体迷乱之际,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意志力此刻悄然退席,身体本能占了上风。而元风却在此刻停了下来,在离我不过几寸的上方,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你认得我是谁吗?”
他的眼睛深邃又清澈,而此刻里面藏了暖昧不清的情绪,似乎如我现在的身体一样迷乱。我没有回答,伸出双臂勾下他的脖子,倾身凑上自己发凉的唇,下一瞬间,他便进入了我的身体,将我的痛呼一同融化进唇齿间。
雷电已经消停,雨势却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十分的响,几乎盖住两人低抑隐忍的喘息声。
屋内十分闷热,空调或风扇都没有打开。我透不过气,又觉得全身不适,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只觉得这屋里屋外,还有我的身体内外,都已经被水浸透,于是眼泪也静静地流下来。
我的泪流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连雨都停下,仍在黑暗里静静地流泪,仿佛要将很多年积攒的眼泪一起流尽。
我不想吵醒了元风,安静地蜷在床沿上,离他很远,并没有声音。突然元风在我背后翻了身,胸口便贴近了我的背,伸手绕过我,顺着我的腰渐渐地上滑。
我抑住呼吸,连泪都止住,结果他只是一直将手抚到我的脸上,把我的泪一点点地抹去。
我继续不作声,却憋气太久很难受,当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听得背后元风低低地说:“你这样令我觉得罪孽深重,并且感到十分的挫败。”
当一些事情正式成为过往,才有勇气去正视。或许我真的很爱夏魏,曾经,或者直到现在,比我愿意承认的更多一些,所以才要锱铢必较,时时提醒自己不要低到了泥里去,尊严都不留,连他告别的方式都介怀。终于都过去了,还好,还好。 我的王子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