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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贸易口岸和殖民地

　　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720年间，希腊开始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同时在意大利兴建罗马城和希腊诸城。

　　荷马笔下的船队是所有近水而居的希腊人所熟悉的：

　　一大群人出现在眼前……

　　远处的交谈声越来越近，他们踩在

　　松软的沙子上，聚集在船队旁边；

　　他们高喊着，催促人群

　　登上船只，驶向大海。 注释标题 Homer, The Iliad, Book 2, translated by Alexander Pope (1713).

　　希腊商人在爱琴海上航行，途径一座又一座岛屿，到达小亚细亚沿海地区，又南下至克里特岛，最后返回大陆。到了荷马生活的时代，希腊各城邦的船只也向西航行，造访希腊半岛的南部海岸，并且与当地的居民进行贸易往来。

　　公元前1200年之前，东部的迈锡尼依然仍处于鼎盛时期，而整个意大利半岛只是零星地散布着居民，从“靴顶”延伸至“靴底”。尽管意大利半岛上的居民十分分散，他们制作的陶器风格却是相同的，这表明他们拥有共同的祖先。由于多数居民都是沿着亚平宁山脉分布的，因此考古学家将其文化命名为“亚平宁文化”。在希腊黑暗时代，亚平宁文化出现了分化。这种分化不仅体现在陶器制作方面，而且还体现在武器和盔甲的制作方面。铁制工具和武器渐渐地在整个半岛上传播开来。人口开始增加；单个居住点的人口现在可能会增长至数千人。公元前2000年前，所有的“意大利人”死后都是土葬。而现在北部村落的很多村民开始实行火葬。

　　希腊的船只到达意大利半岛进行贸易时，岛上的风土人情不尽相同，而考古学家正是依据这些风俗习惯对早期的意大利人进行了分类。那些死后依然实行土葬的村落分为三个部分：福萨（Fossa），分布在意大利西海岸南部一直到“靴子尖”的地带；阿普利亚（Apulian），分布在“靴子跟”上面一点儿的地带；中部亚得里亚（Adriatic），沿着亚平宁山脉分布。北方现在采用火葬的村落有四个：西边是戈拉塞卡（Golasecca），那里的人们会把战车和盔甲与勇士同葬；东边是埃斯特（Este），那里的人们擅长制作精美的青铜器；南边是维拉诺瓦（Villanovan），那里的人们不仅焚烧尸体，而且把骨灰放入陶罐里；还有拉提尔（Latial），它就位于维拉诺瓦以南，两者中间隔着台伯河。

　　拉提尔人不仅把骨灰放入陶罐中，还会把陶罐放入小窝棚中，这种小窝棚是仿照生者居住的窝棚搭建的，作为其死后的居所。但是他们所居住的窝棚很简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罗马历史学家瓦罗（Varro）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墙或者门是什么”。出于安全考虑，这些小村庄都建在山顶上，这里的村民都说同一种语言。这种语言晦涩难懂，叫作拉丁语。整个意大利半岛上至少有40种不同的语言和方言，而拉丁语不过是其中之一。

　　希腊的船只在意大利南部沿海停靠，进行金属和粮食贸易。这些船只还会造访南部的一个大型岛屿，这个岛后来被称作西西里岛。希腊在这里成功开展贸易之后，在这里建成了一些贸易口岸，这样希腊商人不仅可以在此停靠，还可以在这里居住，至少一年里可以在这里停留几个月。

　　公元前775年左右，位于西北部的希腊城市哈尔基斯（Chalcis）和位于东部的城市埃雷特里亚（Eretria）联合派出一支商队，在今天的那不勒斯湾海岸线往北不远处建立了一个贸易口岸。这个贸易口岸就在维拉诺瓦附近，希腊人称维拉诺瓦人为第勒尼安人。不久以后，维拉诺瓦人的坟墓里就开始出现希腊的花瓶，而维拉诺瓦的浮雕上也开始出现希腊浮雕的线条。

　　哈尔基斯和埃雷特里亚使用同一种方言，它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还结下了同盟关系。与此同时，在希腊的奥林匹亚城，宙斯和赫拉的神庙开始初具规模，这要归功于来自奥林匹亚以外的希腊朝圣者。在更遥远的北部地区，德尔斐神庙则与此稍有不同，那里是神示所，祭司们会代表希腊人寻求诸神的指示。德尔斐神庙也吸引了众多来远方的来客。在提洛岛（Delos），阿波罗和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神庙也得以扩建。这些神庙很快就成为全希腊人的神庙，不仅属于神庙所在的城邦，而且属于所有说希腊语的人。这些神庙也使希腊各城邦开始各自结盟。相邻的几个城邦结为近邻同盟，共同承担起供养某一神庙或圣所的责任，这就是合作同盟的古代版本。

　　地图49-1 意大利和希腊殖民地

　　最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祭拜宙斯，希腊各城邦形成了一个共同的节日。第一次祭拜宙斯的节日是在公元前776年，而就在一年前哈尔基斯和埃雷特里亚共同派出了商队，祭拜者就在奥林匹亚会合。

　　几百年来，奥林匹亚一直是一个宗教中心，各种竞技比赛早已成为那里祭祀和宗教仪式的一部分。据说在公元前776年，奥林匹亚西北部一个小城邦埃利斯的国王一路奔波至德尔斐神庙请示神谕，想知道如何结束希腊城邦之间的纷争。神谕告诉他说要使奥林匹亚的竞技比赛成为正式的节日庆典，而举办节日庆典期间各城邦必须休战。根据最原始的资料记载，从那时起，奥林匹亚每四年举行一次正式的运动会。在举行运动会期间，整个希腊实行奥林匹克休战（Olympic Truce）。起初规定休战一个月，后来延长到三个月，这样远道而来的希腊人就可以安全返回。

　　虽然运动会本身并没能像埃利斯国王所期望的那样真正带来和平，但是运动会确实让希腊各城邦看到他们不仅是因为有着共同的语言而联合在一起，他们还信奉共同的神灵，战争并非他们之间唯一可能存在的关系。

　　根据古罗马传说，在公元前776年一位名为努米托（Numitor）的国王统治着意大利半岛上的两个拉丁城镇，这两个城镇都位于台伯河南部。其中一个城镇名为拉维尼姆（Lavinium），历史较为悠久；另外一个城镇名为阿尔巴隆加（Alba Longa），拉维尼姆在人口众多时，就沿着阿尔班山脊建成了这个城镇，把部分人口迁居至此。

　　努米托的弟弟阿穆利乌斯（Amulius）生性邪恶，他发动战争逼迫努米托独自流亡他乡，无法回到自己的国土捍卫自己的王室。阿穆利乌斯则篡夺了王位，杀害了他哥哥的几个儿子，并且下令他哥哥的女儿瑞亚·西尔维娅公主（Rhea Silvia）必须终生保持处女之身，这样努米托就不会再有子孙再来夺取王位。

　　尽管如此，但是瑞亚·西尔维亚公主还是怀孕了。罗马历史学家李维说她自称是被战神玛尔斯强奸了，“她或许真的是相信这件事，或许只是假装相信此事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生下的双胞男孩对于阿穆利乌斯来说显然都是一种威胁，因为这两个男孩才是努米托的王位的直系继承人。（希腊传记作家普鲁塔克补充说：他们“体型巨大，美若仙人”，这使阿穆利乌斯更加恐慌。）

　　阿穆利乌斯下令把他这两个外甥丢到河里淹死。由于台伯河当时洪水泛滥，被派去的仆人把两个孩子丢在河岸附近就离开了。相传是一只母狼发现了这两个孩子，然后喂给他们狼奶。不久之后国王的牧羊人发现了他们，就把他们带回家交给自己的妻子养育。

　　牧羊人给他们取名为罗慕路斯（Romulus）和雷穆斯（Remus），并且把他们养育成人。普鲁塔克说努米托虽然流亡他乡，但是依然给牧羊人送钱，让两个孩子能获得好的教育。两个孩子长大以后，除掉了他们那个内心歹毒的舅舅，然后努米托重新登上了王位。

　　他们的祖父重新掌权后，这对双胞胎——现在已经是公认的王位继承人——“突然有种冲动，想在他们当年被丢到河边的地方建起一个新的城镇”，李维这样写道。国王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而阿尔巴此时也已经发展成为像拉维尼那样人口众多，因此也需要再建成一个城镇。但是之前努米托和阿穆利乌斯之间的兄弟之争又在努米托的两个外孙之间重新上演，他们无法决定谁应该成为那个新城镇的最高统治者，于是去请求诸神的指示。从此事态开始恶化：

　　为了争夺新城镇的统治权，罗慕路斯占领了帕拉蒂诺山，而雷穆斯占领了阿文蒂诺山，各自观察神示。据说，雷穆斯首先得到征兆——他观察到了六只秃鹫。但是这一消息公之于世不久，罗慕路斯就观察到了十二只秃鹫。双方各自的追随者立刻祝贺自己的主人为王，一方主张先得到神示，而另一方则主张以数量取胜。双方的唇枪舌剑很快升级为一场混战，而雷穆斯则死于这场混战。 注释标题 Ibid., p. 40.

　　李维说，另外一种更为常见的说法是，雷穆斯嘲笑他的兄弟在新城镇周围修筑的城墙，而且还从那堵城墙上一跃而过，于是罗慕路斯一怒之下就杀了雷穆斯。无论真相是哪一个版本，罗慕路斯最终都以自己的名字为新建成的城镇命名，并且在帕拉蒂诺山周围加强防御，以此作为自己新城镇的中心，这个新城镇被命名为罗马。据说那一年是公元前753年。

　　这个特别的故事几乎完全是杜撰而来的。考古表明，确实有定居者在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前800年之间在罗马的所在地建成房屋，但是罗马的作家像喜鹊搬家一样，把其他民族故事中的情节搬到了自己的故事里。罗慕路斯和雷穆斯的故事中有很多情节来自古希腊神话，里面甚至带有萨尔贡和摩西的影子。公元前30年前后，李维在其所著史书的开头这样写道：“罗马建成之前的那些事情是通过诗歌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我们读到的并非真实可靠的历史记载。”

　　也许从这个故事里，我们依稀可以看到的是兄弟之间反复争斗的事实。1000年前，奥西里斯和塞特争夺埃及的故事反映的就是血亲之间的王位之争。我们从罗慕路斯的故事中也可以看到血亲之间的战争。从古代的遗址我们可以看出，罗马一开始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位于帕拉蒂诺山，另一部分位于埃斯奎利诺山，这两座山是由两个拉提尔部落各自统治的。其中一个部落很可能离开了山区，就像罗慕路斯离开阿尔班山那样，他们可能在富饶的台伯平原上种植粮食来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的需要。

　　另外一个部落很可能来自萨宾山。据李维记载，罗慕路斯统治了帕拉蒂诺山之后，就建成了一座大城镇（李维这样写道，“土地扩张过快，而实际人口却与土地不成比例”），然后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使这个城镇增加人口。它向所有的逃犯和流浪者打开了大门（李维是一个标准的共和主义者，他孜孜不倦地证明是乌合之众建成了罗马，认为是这些人“为罗马注入了新的力量，使罗马迈出了走向辉煌的第一步”）。人口确实增加了，但是罗慕路斯又遇上了问题：罗马的辉煌“似乎只可能持续一代人”，因为城镇里几乎没有女人。

　　而部落之间的争斗也又使这个问题更为严重：相邻部落的居民与罗马的居民属于同一种族，可他们拒绝让当地女子嫁到罗马去，因为他们“瞧不起这个新城镇，而且同时也感到担忧……罗马崛起为一支新的力量”。于是罗慕路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典来祭祀海神尼普顿，并且邀请了附近的居民［萨宾人（Sabine），来自附近最大的城镇］。庆典进行到高潮部分时，萨宾的男人都被引开了，罗马的男人就抢走了萨宾所有的年轻女子。

　　据李维记载，那些女子“过了一段时间就不再怨恨”，因为他们的新丈夫“总是说些甜言蜜语”（这不免让人怀疑这八成是位女性罗马史学家编出的故事），但是萨宾的军队为了复仇开始攻打罗马，他们攻破了城墙，把罗马人赶了出去。而罗马人这会儿不得不转而攻打自己的城镇，他们对城墙发起进攻。两军相遇时，一个名叫麦提乌斯·库尔提乌斯（Mettius Curtius）的萨宾勇士冲着自己的同伴们喊出了作战的口号。“让他们知道掳走女孩和与男人对抗是两码事！”他大声吼道。就在这时，罗慕路斯带着一队最强壮的罗马人向他直冲过去，麦提乌斯·库尔提乌斯落荒而逃。

　　眼看一场大规模的相互残杀就要开始，萨宾的女人们涌向战场，挡在双方之间，请求大家停战，因为如果不停战的话，她们不是会失去自己的丈夫，就是会失去自己的父亲。“这种请求立刻就见效了，”李维写道，“所有人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对战双方的将领上前达成了和解。事实上，他们不只达成了和解：双方联合在一起，由共同的政府进行领导，而罗马成为权力的中心。”阿尔巴隆加王国的后人罗慕路斯和萨宾王国的国王提图斯·塔提乌斯（Tius Tatius）共同执政。（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塔提乌斯在一次暴乱中被杀，据说罗慕路斯“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痛”。）

　　虽然这些神话故事中有希腊神话的影子，但是表明古罗马实际上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来自萨宾山的拉丁人，另一部分是来自阿尔班山的拉丁人。此外，从这些神话中我们还看到了罗马在建成伊始就处于战争状态。与上埃及和下埃及之间的关系一样，尽管这些人拥有共同的祖先、相同的习俗和语言，信仰的诸神也相同，但是骨子里彼此敌对。希腊人总是试图找到彼此的共同点，而拉丁人总是拒绝承认他人与自己来自同一种族。在最古老的故事中，罗马城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的人相互敌对。

　　在整个半岛富饶的平原之上，罗马并不是唯一的城市。希腊商人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贸易殖民地之上，他们回去之后向希腊人表明，意大利的海岸线很适合作为希腊的殖民地。而希腊各城邦也面临着来自内部的压力，人口不断增长（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700年间，人口增长了6倍），需求也不断增长：需要更多的金属、更多的石头、更多的粮食，还有更多的牧场。

　　尤其是需要更多的土地。希腊各城邦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到处都是山脉、干裂的岩地或是海洋。像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一样，希腊半岛的“农田也十分有限”。按照传统，一家的土地要平均分给儿子们，这就意味着每个家庭的土地不可避免地在减少，而且如果更多男孩出生的话，每个家庭的土地就会减少得更快。因此希腊最后不是每个家庭都有土地分给儿子。

　　希腊诗人赫西俄德（Hesiod）来自维奥蒂亚（Boeotia）地区，他生于公元前8世纪中叶。他在《工作与时日》（Works and Days）中这样描述他的困境：他的父亲去世时，他和他的哥哥珀耳塞斯应该平分家中的农田，但是显然珀耳塞斯认为这样自己手中的土地太少，无法养活自己和家人，于是就贿赂那些解决此类争端的法官，从而得到全部的土地：

　　我们已经分割了遗产，但你却

　　抢走了更多，

　　去贿赂那些贪婪的领主和乐于审理此类案件的

　　蠢货。 注释标题 Hesiod, Works and Days, ll. 37–40, in Theogony, Works and Days, Shield (2004), p. 66.

　　这是希腊各城邦四处可见的第二大问题；资源有限，于是人们不顾一切，腐败像瘟疫一样在土地所有者和官员之间蔓延开来。

　　赫西俄德渴望有一天男人能靠自己的劳动生存：

　　既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也不知道什么是毁灭，

　　只在宴会上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

　　大地为他们带来丰收；他们的

　　橡树顶部结满了果实，蜜蜂穿梭其中。

　　绵羊身上毛茸茸的，长满了厚厚的羊毛，

　　而女人生出的孩子酷似他们的父亲。 注释标题 Ibid., ll. 230–235, p. 71.

　　这表明富裕指的不仅仅是拥有土地。

　　赫西俄德用几十行诗句来阐述辛勤劳动者应当得到回报，辛苦耕种的农民就应当收获自己播种的粮食，劳动报酬应当立即被支付，而那些贪婪的法官也应当把公正摆在心头。但是这些事情都没有实现。实现这些事情并非易事，因为希腊各城邦的发展受到了限制。

　　改革行不通，殖民就成为唯一的解决办法。公元前740年左右，希腊各城邦的领导者开始派出年轻一代去开辟新的土地。最早的殖民者来自两座城邦，这两座城邦的人之前还在意大利建成了第一批贸易口岸。哈尔基斯和埃雷特里亚派出殖民者前往那不勒斯湾，在那里他们开始兴建新的希腊城市库迈。公元前733年左右，科林斯城派出贵族阿基亚斯（Archias）率军远征西西里岛，在那里他建成了一个名为锡拉库扎（Syracuse）的殖民地；哈尔基斯和埃雷特里亚也不甘示弱，在之后的20年里建成了至少四个殖民地（纳克索斯、伦蒂尼、卡塔纳和利基翁）。到了公元前700年，意大利南部沿海基本上都是希腊人。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