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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百年战争

　　1329年至1347年间，英格兰的爱德华三世既与苏格兰作战，又在争夺法国王位，由此引发一场持续百年之久的战争。

　　1329年，苏格兰国王罗伯特一世病重。“他年事已高，”让·傅华萨记载道，“并且饱受麻风病的折磨，这终将夺去他生命。”事实上，他终年只有55岁，却长年遭受这种“严重的疾病”的折磨。当时的“麻风病”泛指各种令人生厌的消耗性疾病。他于1329年6月7日去世，留下他5岁的儿子大卫二世（DavidⅡ）继承苏格兰王位。

　　罗伯特一世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保证儿子能继承王位。1328年签署《爱丁堡-北安普敦条约》时，年幼的大卫二世与爱德华三世7岁的妹妹订婚（婚礼于同年举行，随后这个小女孩入住苏格兰王宫）。对于摄政和监护人的人选，罗伯特一世选择了自己的亲戚莫里伯爵（Earl of Moray）托马斯·伦道夫（Thomas Randolph）。他作战经验丰富，曾在班诺克本指挥作战，也在苏格兰独立战争中跟罗伯特一世一起战斗过。《拉纳科斯特编年史》中记载道：“在（他的）加冕礼上，大卫公开宣告，苏格兰王位并非世袭继承，而是像他父亲一样，通过个人征服得来。”

　　一个孩子做出的这样的声明是愚蠢的，但是莫里伯爵知道，苏格兰人有着追随最强者的传统，而不是仅仅认同血脉关系。果然，大卫的统治很快受到挑战，挑战来自被废黜的约翰·巴利奥尔之子爱德华·巴利奥尔（Edward Balliol）。大约50年前，约翰死于法国，他在生前被从伦敦塔监狱释放，条件是永远不许返回苏格兰。1332年8月，凭借一支小型雇佣军和一些想要夺回丢失的苏格兰领地的英格兰贵族的支持，爱德华·巴利奥尔和他的士兵们乘船出发，在英格兰东海岸的金霍恩（Kinghorn）登陆。

　　在去抵抗这场入侵的途中，莫里伯爵得了急症去世。于是，苏格兰贵族们举行内部选举，选出马尔伯爵（Earl of Mar）来代替他。在大卫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兄弟罗伯特和莫里伯爵之子的帮助下，这位新的摄政领导3万名苏格兰人对抗这一小型支英格兰军队，然而却令人难堪地被彻底打败。《拉纳科斯特编年史》中记载道：“苏格兰人被打败主要是由于英格兰弓箭手。他们万箭齐发，苏格兰的第一支军队出阵时，不知所措，受损严重，无法相互支持。”在这场后来被称为杜普林沼地（Dupplin Moor）之战的战役中，超过一半的苏格兰士兵战死或被俘。马尔伯爵担任摄政仅仅9天，就死于这场战役。罗伯特和莫里伯爵之子也一起阵亡。

　　爱德华·巴利奥尔一路凯歌，向斯昆进军，并在同年10月4日加冕为苏格兰国王。但是他在苏格兰并没有支持者。加冕3个月后，效忠大卫二世的苏格兰军队重新集结起来，逼迫他逃离苏格兰。

　　这时，苏格兰的两位国王都向爱德华三世寻求帮助。大卫二世的使节到约克觐见国王，请求爱德华三世能够履行盟友义务，帮助其妹夫大卫，帮助这位年轻的国王。与此同时，爱德华·巴利奥尔的官员们也出现了。他们指出，巴利奥尔和他的盟友们只是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土地而已。

　　国家利益和重夺苏格兰的机会战胜了家族关系，爱德华三世决定支持巴利奥尔。托马斯·格雷记载道：“国王的智囊团持相同观点，认为他不必反对他自己的国民。”一支英格兰军队加入了巴利奥尔和他的士兵。1333年7月初，巴利奥尔和爱德华三世的联军进攻边陲小镇伯威克。这次，苏格兰抵御力量寡不敌众，“大批贵族、骑士、平民被杀”。伯威克投降了，巴利奥尔第二次向斯昆进军。

　　眼见胜算不大，新摄政安排大卫二世及其幼妻琼（Joan）离开苏格兰去法国。法兰西国王腓力六世同意帮助他重新夺回苏格兰，条件是大卫对法兰西国王效忠。与此同时，在苏格兰国内，巴利奥尔为报答爱德华三世的帮助，将苏格兰超过一半领土的直接控制权交给了英格兰。

　　然而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的战争只是更漫长、更复杂的英法战争的小小前奏。

　　英法之间的战争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两个国家从未友好相处过。亨利二世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法兰西境内的领地，成为第一个兼有安茹伯爵爵位的英格兰国王，并要向法兰西国王效忠。从那时起，英法关系变得更为复杂。两位国王之间的相互关系非常复杂，其中一位还是另一位的封臣。阿基坦的埃莉诺（法王路易七世之妻，后嫁给英王亨利二世）带着她的家族领地，嫁给英格兰国王，远离法兰西国王。之后，两国关系变得更加棘手。

　　然而这场新的战争又略有不同。1337年10月19日，爱德华三世寄给法兰西国王一封信。信的开头写道：“爱德华，承蒙上帝恩宠的英格兰和爱尔兰国王，写给瓦卢瓦的腓力……”

　　我们是法兰西领土和王权的继承人，比你更有资格获得王权。你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继承的领土范围之内，并且坚持要用武力占有……因此我们给你们警告，我们会索要并夺回我们继承的法兰西遗产……因此我们视你们为敌人和对手。 注释标题 Froissart (1978), p. 60.

　　腓力六世反驳道：“这封信并没有要求回复。”爱德华三世的索取要求被驳回，百年战争开始了。

　　“百年战争”指1337年到1453年发生的一系列战役。人们很久之后才开始用这个说法。爱德华的第一场战役是攻打加斯科涅北部领土，一直到1338年年底才开始。而英法之间第一次主要战役是斯鲁伊斯（Sluys）海战，发生于1340年6月24日。英格兰舰队在那次战役中摧毁了法国海军。两国有时连续数年激烈交战，其间又会有长时间的和平期。对于生活在当时的像让·傅华萨这样的史家来说，除了英法之间战事稍多以外，他们并没有觉得那个时代跟别的时代有什么不同。

　　英法战争持续了100多年，在领土纷争之外，还存在更深层次的冲突矛盾。让·傅华萨记载道：“英格兰国王一直很希望能有机会攫取法兰西王权。”腓力五世利用古老的《萨利克法》，从他侄女手中夺走法兰西王权。他无意间为英格兰国王提供了夺走法兰西王权的方法。腓力五世绕过他侄女统治法国，导致他的独生女与法兰西王权无缘，并且新的瓦卢瓦王朝取代了于格·卡佩的直系后裔。爱德华三世是腓力五世的妹妹伊莎贝拉之子，因此他成了唯一拥有卡佩王朝直系血统的国王。

　　地图20-1 百年战争的开始

　　为了准备战争，爱德华三世想和德意志国王路易四世结盟。路易同意了，宣布爱德华三世为神圣罗马帝国的代理主教。“如此一来帝国所有的主教都将听他调遣。”这样，英格兰国王可以在帝国任何地方征兵。但在发表这个任命声明之前，路易四世需要搞清楚自己是否有权力这样做。

　　1338年春夏之间连续召开了三次会议，德意志选侯们几乎一致同意［除了波希米亚国王约翰一世（John I），他是路易四世的老敌人，投了反对票］将但丁和帕多瓦的马西利乌斯的结论写下来，作为帝国国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权力不是来自主教，而是来自这些选侯，他们是帝国及其人民的代表。现在，他们已经正式结成了选举联盟。经过正当选举产生的德意志国王不需要得到教皇的批准。事实上，有36封完全相同的信被寄给教皇，每一封都来自德意志的一座城市，都在指责他违逆神意对“德意志故土”带有敌意。神圣罗马帝国第一次完全从罗马教皇的统治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纯粹的政治实体，由世俗的权力而不是精神的权力建立。

　　仅凭借选侯，路易四世就成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在接下来的10年里，英法战争在错误的开始后迅速展开。在斯鲁伊斯海战中，爱德华三世摧毁了法国舰队，腓力六世入侵英格兰的企图搁浅，但爱德华三世乘胜追击，围攻图尔奈，却以失败告终，浪费了大量的财力。1341年，在法国军队的护送下，苏格兰的大卫二世返回家乡。这时他才刚刚17岁。他开始沿苏格兰边境攻击英格兰。路易四世无视爱德华的反复请求，他所承诺的军队从未出现。

　　到了1342年年底，没有一方取得明显的优势，双方国王却都负债累累。他们达成了共识，决定和平相处3年。经过谨慎周密的协商，1343年1月19日，他们签订《马莱特鲁瓦协议》（The Treaty of Malestroit），开始休战。

　　这次休战并没有持续3年。1345年8月，爱德华三世宣布，腓力六世违反了协议中的条款，休战协议作废。作为回应，一支法国军队开始围攻艾吉永（Aiguillon），那里是位于加斯科涅的英格兰领地。让·傅华萨记载道：“英格兰国王听说他的士兵在艾吉永城堡处于困境，他决定召集一支庞大的军队，向加斯科涅进军。他下令做好充分的准备，动员自己国家的人民，并组织了来自其他国家的雇佣兵。”

　　1346年7月，英格兰军队从南安普敦起航。但爱德华宣布，攻打艾吉永只是佯攻。他调整航向，带领1.5万名士兵在诺曼底海岸登陆。他16岁的儿子伍德斯托克的爱德华（Edward of Woodstock）随军作战。7月18日登陆后，他立刻在诺曼底土地上册封年轻的爱德华为爵士。

　　腓力六世大感意外，匆忙调动军队抵御这场入侵。与此同时，英格兰人轻易地攻下了诺曼底，大肆洗劫。让·傅华萨控诉道：“英格兰人在诺曼底美丽富饶的土地上进行破坏、焚烧、抢劫、掠夺。”一位英格兰骑士保留下来的日记记载道，爱德华三世曾下令，不准士兵烧毁穷人的房子，也不准洗劫教堂或者伤害妇女、孩子和老人，但是这用意良好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7月26日，卡昂镇（Caen）遭到洗劫。爱德华三世的军队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屠杀平民和骑士。让·傅华萨声称，甚至有英格兰士兵在街上强奸妇女，并且肆意纵火抢劫。（他评论说：“英格兰国王领导的军队中，充斥着大量品质恶劣、毫无良知的罪犯。”）

　　离开卡昂后，英格兰的军队和舰队在海岸集结。腓力六世从北方追赶英格兰人。爱德华三世则来到克雷西昂蓬蒂约（Crécy-enPonthieu），这里位于加来海港南边。爱德华三世向腓力六世发出私人挑战。在那里，他回过头来直面追击而来的法国军队。

　　法国士兵人数远超英格兰，大概是英格兰的三倍。因此腓力六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能够碾压这些侵略者。8月25日，战斗在下午4点钟开始，英格兰人背对太阳。阳光直射法国人的眼睛，英格兰人再一次使用杜普林沼地战役的成功战术，在阵地前布满弓箭手，箭如雨发，势不可当。法国的防线立刻崩溃。让·傅华萨记载道：“没有人能够真正想象或者描述出那天的混乱战况，尤其是法国人糟糕的管理和骚乱，他们的军队明明人数众多……英格兰人继续向人群中最薄弱的部分开弓，没有浪费一支箭。战马和骑兵被射死或者射伤，跌倒在地，无法站立。”

　　夜幕降临时，腓力六世被迫开始撤退。爱德华三世亲自爬上了附近的一座风车，俯视这片土地。他的儿子仍然在激烈战斗。一位军官来到他身边向国王请求支援，爱德华三世回答说：“只要我的儿子还活着，今天就不要再来打扰我。让孩子赢得自己的荣誉。”到这个时候，英军基本已确保了胜利。数千名法国步兵和大多数腓力六世的骑兵（据可靠统计，共计1291人）尸横遍野。腓力六世逃到亚眠避难。年轻的爱德华太子受到嘉奖。至少有一篇传说提到，他身穿黑色铁甲。可能因此他得到了“黑太子”（Black Prince）的绰号。

　　爱德华在克雷西取得胜利之后，他对手的厄运似乎开始了。

　　加来是一个极具战略意义的港口。爱德华三世行军至此并开始围攻。抵抗者们坚持了11个月。为了让爱德华三世的军队分心从而化解这次攻击，腓力六世寄言苏格兰的大卫二世，要求他从北方入侵英格兰。这个计划是一场灾难。大卫带领苏格兰军队向达勒姆前进。约克大主教匆忙集结了一支英格兰军队。两军意外地遭遇了。英格兰弓箭手再一次击溃了苏格兰人的防线。《拉纳科斯特编年史》记载道：“英格兰人伤亡甚少，但几乎整支苏格兰军队都被俘或被杀。”大卫二世被俘入狱，被押回伦敦，监禁了11年。

　　路易四世不愿意遵守承诺发兵帮助爱德华，随即向法兰西国王示好，之后又卷入与本国贵族们在死亡和联姻方面的一系列复杂纷争中。到了1346年，他剩下的朋友已经很少了。德意志选侯们运用路易帮他们获得的权力，选举出了一位新国王——波希米亚的查理（Charles of Bohemia）——来替代他。

　　59岁的路易四世拒绝承认这次选举。次年，内战即将爆发之际，在一场捕熊狩猎中，他突然中风，坠马身亡。

　　腓力六世失去了加来。守军最终于1347年8月投降。爱德华三世马上在那里建立了英格兰殖民地，命令36个英格兰名门望族和300个地位次要一点的贵族迁至这座城市，并鼓励法国人迁出。他宣称：“我希望由纯粹英格兰血统的人占据加来。”

　　然后，在他准备从胜利中捞得好处时，世界末日到来了。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