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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忽必烈汗

　　1273年至1294年，忽必烈征服中国，成为元朝开国皇帝，他试图征服占婆，但未能降伏大越和日本。

　　忽必烈大汗失去了四分之三的帝国，但留给他的四分之一仍广袤无垠：哈拉和林处其腹地，北部和西部有广袤的高原，从西夏、金朝、高丽以及宋朝北部夺取的土地都归他所有。

　　长江流域肥沃的土地以及长江以南的地区尚未被征服。

　　这些宋朝残存的南方土地此时由宋度宗统治。面对冷酷无情的蒙古人入侵，没几个人还能够从容地执掌朝廷；宋度宗就没有这个能力。他开始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不去想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到1272年，5年来，蒙古大军一直在围攻襄阳和樊城，两城处在长江中游的南岸和北岸，是进军南方的大门。在入侵的早期，宋朝设法依靠长江为两城提供补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加强了封锁，宋朝的补给船每次都要遭受巨大损失。1271年，一支攻城队从西方远道而来，他们是忽必烈的侄子、伊利汗国的阿八哈派来向忽必烈示好的。他们由摩苏尔的阿拉丁（Ala al-Din of Mosul）带队，为忽必烈带来了一种新式武器：用借助配重技术的回回炮代替人力投石机。回回炮能把异常巨大的岩石砸到樊城的城墙上，墙壁开始崩塌。1273年1月末，城市陷落，蒙古人蜂拥而入，屠杀了1万多居民，他们把尸体堆到襄阳城守军能看到的地方。回回炮开始瓦解襄阳城墙时，城内的指挥官投降了。长江流域现在在忽必烈手中，通往南方的大门已然开启。

　　夺取襄阳后不久，1274年，忽必烈向宋度宗宣战。

　　爰自太祖皇帝以来，与宋使介交通……请罢兵息民……盖为生灵计也。而乃执之，以致师出连年，死伤相藉，系累相属，皆彼宋自祸其民也。 注释标题 Richard L. Davis, p. 30.

　　当然，蒙古和宋朝的战争已经打了近40年，忽必烈自己为了征服南方也已经征战了12年。但这个正式的宣战声明标志着一个转变。他不再是一个靠掠夺为生的游牧民族的大汗；他现在正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指责另一个皇帝。他在维护其行动的合法性。

　　他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他开始用朝代为自己的统治纪年。他离开了蒙古首都哈拉和林，并且和之前入主中原的游牧统治者相似，建了两个首都。北方首都是他的夏都，蒙古人将其称为“上都”，那是一座富庶稳定的皇城。一位旅行者在游览了上都后写道：“忽必烈在上都建了一座宏伟的皇宫，宫墙绵延16英里（约26千米），墙内草地肥沃、泉水涓涓、溪流跃动、百兽追逐嬉戏，在皇宫中心有一座奢华的安乐宫殿，此殿可以随意移动。”500多年后，英国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在服药后准备入睡时读到了这位旅行者的回忆录，而后梦到了上都；醒来后他写道：

　　忽必烈汗在上都曾经

　　下令建造一座堂皇的安乐殿堂：

　　那里圣河阿尔佛奔流

　　穿过深不可测的洞门，

　　直流入不见阳光的海洋。 注释标题 Mote, p. 457; Thomas De Quincey, Confessions of an English Opium-Eater and Related Writings, ed. Joel Faflak (2009), pp. 287–288.

　　忽必烈的第二个首都，在上都以南320千米，就在被付之一炬的金中都旁边。他将此城称为“大都”；如今，在北京北郊仍能见到其遗址。威尼斯旅行家马可·波罗于1270年后的某段时间游览了大都，并于约30年后写下了《马可·波罗游记》，书中描述了一座精心规划的城市：“完美的正方形”，白色城垛环绕，笔直的街道，给每个家庭和部族首领分配的土地都有规有矩：

　　这种方式使得整个城市的内部以正方形布局，就像棋盘，那种设计的精确和完美是无法描述的。城墙上共有12道城门，每面城墙3道……每道城门各有千名士兵把守。 注释标题 Marco Polo, The Travels of Marco Polo the Venetian, trans. W. Marsden, rev. T. Wright and Peter Harrison (2008), pp. 123–124.

　　城市的安全性表明忽必烈对周围土地的掌控力度不断加强。他已经让高丽完全称臣；1259年以太子身份到蒙古人那里当过人质的高丽元宗如今已将王位传给儿子忠烈王，忽必烈强迫少主只能称王，不能沿袭高丽以前的君主追谥庙号的传统。他还把一位蒙古公主许配给了忠烈王。这并没有拉近高丽与蒙古的距离。马可·波罗说，忽必烈的4个妻子为他生了22个儿子，他的妾（据传最少有100人）为他生了25个儿子，女儿的数量不得而知；他用这些孩子拴住自己的附庸。

　　图4-1 忽必烈

　　图片来源：The Art Archivesat Art resources, NY

　　1274年，他遭遇了出人意料的失败。高丽身后是日本岛，由镰仓幕府的执权（“幕府摄政”）北条时宗统治。几年前，忽必烈曾要求镰仓幕府将军进贡臣服，北条时宗无视了他的要求和后续条件。有高丽牢牢在手，忽必烈组建了两支进攻舰队，一队从中国出发，一队从高丽南岸出发，最终在日本会合。

　　蒙古人不善水性，但忽必烈能从中国和高丽派出上千名水手和上百艘船投入使用；整个舰队有2万多人，约900艘船。船队横扫外围小岛，派遣驻军也没有太大困难，11月19日舰队抵达位于九州岛北端的博多湾（Hakata Bay）。

　　武士匆忙应战，但高丽分队发现恶劣天气即将来袭，便说服蒙古指挥官在战斗一天后撤退。即便如此，船舶在离开海湾时依旧受到风暴重创，约三分之一的舰船失踪。

　　而在中国本土作战的军队则比较顺利。征服宋朝的战争进入尾声。忽必烈的大将伯颜率军沿长江进军，一路皆奏凯歌；到1275年年底，他们已抵临南宋都城临安。

　　那时，皇帝宋度宗已死；他4岁的儿子宋恭帝在位，孩子的母亲辅政。面对蒙古入侵，她同意投降。1276年2月，都城城门大开，蒙古人入城。幼帝和他的母亲投降；伯颜善待他们并把他们送到上都，在那里，忽必烈的皇后给他们安排了新家；恭帝的余生就是在中国北方当和尚。

　　但南宋并没有放弃抵抗。恭帝有两个兄弟，宋廷中不同的党派希望把他们立为流亡皇帝。宋恭帝的哥哥，宋端宗，继位后不到两年就驾崩了。恭帝的弟弟，6岁的赵昺，一直藏在南方一个遥远的佛教寺庙里。在他母亲（宋度宗的一个小妾）、外祖父和已故端宗的母亲的照看下，赵昺一直活到1279年。最后，在一支蒙古军队的追赶下，他的一个臣子背着他投海自尽。他的死为南宋的统治画上了句号；忽必烈的朝代，元朝，称霸中国。

　　忽必烈没有忘记日本。

　　首次进攻一年后，他又派出一队劝降使臣。执权北条时宗将他们斩首，继而开始备战。他召集日本西部所有武士保卫海岸。他们在博多湾和其他港口沿岸建造了约2.4米高的石墙以阻挡刚登陆的蒙古军队；他们组建了一支规模小、速度快的特种海军。

　　与此同时，忽必烈从宋朝俘虏中招募了一位海军将领，开始建造900艘新型战舰。1281年6月初，海军从高丽和中国东南沿海再次起航；这次，进军日本的海军有14万人，4000多艘船。

　　防守的武士寡不敌众，但石墙暂时阻止了蒙古的进攻。武士抵挡住了第一批登陆的军队，而海军的主要力量还在京都海域观望。日本的小型舰队不断地对他们进行快速打击，让他们感到风声鹤唳。在船上挤在一起的士兵患上一种传染病，上千人死亡，丧失作战能力的人更多。

　　日本武士们抵抗了7周。8月，台风吹垮了蒙古舰队。下锚的舰队面目全非。据统计，90%的船只沉没。10万多人淹死。3万士兵在岸边搁浅，被武士尽皆屠杀。

　　高僧叡尊在蒙古进攻期间一直在京都附近的石清水八幡宫虔诚祈祷，他将这场风暴归因于神的救助：这是一场神风，保护这座岛的神风。其他人就没那么确定了。哲学家日莲是日本政府的一位犀利的批评家，他呵斥道：“明明是一场秋风摧毁了敌人的船只，而……那些僧人却要假装那是神的功劳。问问他们拿没拿到蒙古大汗的项上人头？”

　　忽必烈的项上人头还安全着呢。他准备开始第三次战争，但他已失去太多高丽水手，于是，他决定先把目光转向内陆。

　　宋朝南部，占婆、高棉和大越现在就在蒙古人面前。

　　高棉国王阇耶跋摩八世（Jayavarman VIII）决定谨慎行事，不贸然抵抗；他于1283年向忽必烈进贡称臣以求和平。占婆国王因陀罗跋摩五世（Indravarman V）不想走极端。他向忽必烈的宫廷派出使臣商讨条约，希望双方既能避免战争又不分君臣。忽必烈将使臣的到来视为投降的信号，立刻指派两名元朝官员替自己统治占婆。

　　占婆国王拒绝承认他们的权威，可汗便派出5000人从海上进攻，席卷了占婆的海岸。军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到首都毗阇耶，但这时因陀罗跋摩五世已偕朝中大臣逃到了山里。他们在那里对蒙古人展开游击战，蒙古军队防不胜防。此地离蒙古本土太远，气候潮湿闷热；疾病开始削弱他们的力量。1284年，元军撤走。

　　忽必烈在大越也碰壁了。早在1258年，蒙古人就攻占了升龙却没能统治大越。1284年，在远征占婆的同时，忽必烈派王子脱欢率大军从北部直逼大越。脱欢赢得了初期的胜利并在离首都升龙不远处建立了前哨。但蒙古人再次遭到了游击队的骚扰，为首的是将领陈国峻亲王，当朝国王的堂伯。在他的带领下，大越士兵继续艰苦作战，一寸一寸地蚕食入侵者占领的土地。

　　国王曾问他以投降来避免这种艰苦血腥的战争是不是更好的选择，陈国峻回答说：“先断臣首然后降，臣一天不死，国一天不灭。”他的顽强抵抗终见成效。1287年，王子脱欢被迫向父亲请求增援。获得增援的脱欢手握重兵且有木筏，次年，陈国峻将他引到白藤江（宋时称富良江）作战，大越曾在1076年于此地战胜宋朝。

　　这次，大越军在江底安插了大量木桩。河水退潮时，蒙古的河运驳船被拦截。大批蒙古人在河上惨遭屠杀，河流被鲜血染红。王子脱欢撤退。陈国峻，这位成功抵抗蒙古进攻的英雄后来受封兴道王。

　　最后一位大汗，元朝的开国皇帝忽必烈于1294年去世；死时，日本和东南亚仍未被征服。

　　他生是游牧民的子孙，死时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他的私人卫队有1.2万名骑兵；他可以同时宴请4万臣民，并且其所用餐具全为金银打造；为了请朋友打猎，他能一次派出1万只猎鹰和5000条猎狗。他发行的纸币能从上都流通到威尼斯，他在整个帝国用驿站和骑手建立了完整的通信网络。对世界各国来觐见的人他都表示欢迎，马可·波罗说，来的人“有国王、将军、伯爵、占星家、医生，还有各种官员和统治者”。

　　他的孙子继承了皇位，是为元成宗。

　　但蒙古的连年征战使元朝统治的人口数量减少了5000万左右。元朝这座大厦的根基堆满了坟墓、尸骨、骷髅。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