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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匈人

  423年至450年间,汪达尔人在北非建立海盗王国,罗马主教成为教皇,埃提乌斯控制整个西罗马帝国,而匈人正逼近西罗马帝国的边境。

  当东罗马帝国组织召开宗教大会之时,西罗马帝国在奋力求生。不列颠尼亚已经分崩离析。在瓦里亚及其继承者的统治下,西哥特人在高卢西南部繁荣发展起来。作为罗马的同盟,西哥特王国是一个独立主权国家。虽然该王国同罗马联合作战,但汪达尔人已设法控制了伊比利亚的大部分地区,并于此建立起自己的王国,粉碎了罗马人夺回所失行省领土的全部企图。

  423年,西罗马帝国皇帝霍诺留驾崩。经过两年有余的权力斗争,其6岁的侄子瓦伦提尼安三世(Valentinian Ⅲ,霍诺留的妹妹帕拉西达与第二任丈夫君士坦提乌斯将军所生)加冕称帝。帕拉西达作为瓦伦提尼安三世的摄政,不久后被迫任命罗马士兵埃提乌斯为大元帅。埃提乌斯少年时曾经被交给蛮族作为人质,起初被送往西哥特,随后被送给匈人。

  尽管并无确切记录的遣返时间,但匈人早早就把埃提乌斯送回了国。在同匈人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与他们缔结了友谊。霍诺留死后,经受过流放生活考验的机警的埃提乌斯向帕拉西达表示,他要得到西罗马帝国的最高军职,否则他的匈人朋友将进军拉韦纳。帕拉西达便授予了他所要求的头衔以及相关的权力。

  在此期间,西罗马帝国丢失了另一部分领土。

  429年,伊比利亚的汪达尔国王盖塞里克(Geiseric)组织舰队,横渡地中海,直达尼罗河入海口。之后,他开始沿北非海岸行进,征服了沿途的罗马行省以及独立的非洲国家。到430年,他行军至罗马的希波。他的军队包围了这座城市。此时,老主教奥古斯丁仍卧病在床,在弥留之际遭受疾病的折磨。这种包围维持了18个月之久。老主教曾经书写过永恒的上帝之城,但他的城市仍旧被汪达尔人围困,在他去世之时该城也未得到解救。

  希波沦陷后,盖塞里克向迦太基挺进。431年,迦太基陷落,惨遭蹂躏。盖塞里克令战败的守城士兵列队,迫使他们宣誓今后绝不反抗汪达尔军队,之后才允许他们离开。罗马丢失了北非的领地。

  不久后,盖塞里克决定将全部精力集中到北非政权上。他放弃了在伊比利亚的统治,转而作为海盗之王立足北非,定都迦太基。在他的统治下,强大的汪达尔王国得以迅速发展。

  埃提乌斯作为大元帅以及当时西罗马帝国最有权势的人,在盖塞里克穿越地中海时,并没有为保卫罗马领土做出任何努力。他派名义上的君主瓦伦提尼安三世造访君士坦丁堡。瓦伦提尼安(时年18岁)在此与共治皇帝的女儿联姻,缔结了东罗马帝国与西罗马帝国的联盟。瓦伦提尼安三世一离开,埃提乌斯就发动了高卢战争。

  北非已经失陷,而西哥特人牢牢地扎根在西南部的高卢。伊比利亚距离太远,难以夺回,而它的一部分土地目前落入另一支日耳曼部落苏维汇人(Suevi)之手。与此同时,西哥特人开始向着汪达尔人撤离的土地推进。但埃提乌斯并不愿放弃其西北边境的领土。他镇压过日耳曼法兰克人的叛乱,他们曾作为罗马同盟者驻扎在罗马境内。如今埃提乌斯集结军队,攻打勃艮第人(Burgundians),他们是另一支由日耳曼部落组成的罗马同盟者,驻扎在莱茵河谷。他们的国王贡特尔(Gundahar)在博尔贝托马古斯[Borbetomagus,即后来的沃姆斯(Worms)]建都,他对各部落走向独立感到忧虑。

  埃提乌斯雇用匈人雇佣兵与他联合作战,以对抗日耳曼部族的崛起。在437年的残酷战争中,罗马人与匈人联合作战,摧毁了博尔贝托马古斯,镇压了勃艮第人,还杀害了贡特尔。在日耳曼部落中,这场战争的故事流传下来,这段历史也被写入了史诗《尼伯龙根之歌》(Nibelungenlied)。在史诗开篇,勃艮第国王贡特尔热烈欢迎屠龙者齐格弗里德(Siegfried)来到宫廷,但在即将到达匈人领地之际,贡特尔以叛国罪为由杀死了他。

  多年来,埃提乌斯利用匈人确立了自己的统治权。但匈人并非对他言听计从的雇佣兵,而埃提乌斯将会发觉,自己在这场冒险游戏中失败了。

  在此之前,匈人从未向罗马发动任何形式的持续性进攻。讲述匈人异常凶猛、力大如牛的故事成为罗马史书记载的重要内容。“他们让敌军仓皇逃窜,”约旦尼斯说,“因为……如果我可以这样形容的话,他们脖子上长着丑陋的块状物,但这些块状物不能称为头部,它们上面长的是针孔,而不是眼睛。”匈人对帝国还未造成巨大的威胁。虽然他们在边境挑起事端时,破坏力很强,十分可怕,不过最终他们总会撤军。

  地图22-1 匈人入侵

  匈人不能发动持续性的进攻,是因为他们没有一支统一作战的军队。正如日耳曼蛮族一样,他们也是部落联盟,且彼此绝不互相效忠。“他们不屈服于任何国王的权威,”罗马史学家阿米阿努斯·马塞利努斯写道,“但只要部落首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扫清途中的一切障碍。”他们不事耕种,相反,他们在野外放牧牛群、羊群(山羊和绵羊),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许多牧场去养活一群匈人。因此,他们沿袭了小群体游牧的生活方式。相比庞大的军队,这样更容易生存下去。他们没有一统世界的想法,他们只想努力生存。

  尽管埃提乌斯雇用独立的匈人分支为他作战,但匈人社会正在发生改变。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们已从黑海东部寸草不生的领地来到哥特人相对富饶的耕地上谋生。这些耕地至少能让他们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养活自己,从而结成更大的群体。

  约432年,匈人首领鲁阿年幼的侄子阿提拉在拉韦纳做了几年人质之后,回到自己的部落。鲁阿设法在同自己的部落没有关联的其他匈人部落中扩大权力。到434年,阿提拉和哥哥布来达(Bleda)接替了叔叔的位置,在日渐扩大的匈人联盟中担任联合首领。6年后,阿提拉和布来达率领匈人联军,进攻多瑙河上的罗马要塞。他们持续在位于罗马一侧的河岸挑起事端,将要塞和城镇夷为平地,直到441年,他们才撤军,并同意协商休战事宜。

  此后的两年间,匈人一直处于休战状态。443年,他们用攻城锤突破君士坦丁堡城门,包围了塔楼。狄奥多西二世对入侵的敌军进行评估后,认为求和比反抗更为明智。随后他支付了战争赔款,并同意每年向匈人进贡。匈人再次撤军。短暂的寂静再度降临。

  从君士坦丁堡撤军不久,阿提拉便杀害了自己的哥哥布来达,自称是人民唯一拥护的国王。趁着同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休战的喘息之际,匈人从一个松散联盟转变为一个冷酷的征服部落。在为自己的观点进行的冗长辩护(其中仅简略涉及国外事件)中,流亡的主教聂斯托里写到,匈人“分为一个个小族群”,他们只是一群强盗,“除了勤于劫掠,过去并未做太多错事”。但现在,他们成了一个王国,“势力强大,整体已经超越了罗马”。

  在匈人兵临城下之际,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却正为神学的权力争论不休。

  444年,罗马新主教利奥给塞萨洛尼基主教写了一封正式书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他,自己作为罗马主教和彼得的继承人,是唯一有权为整个基督教会做最终决定的教士。塞萨洛尼基主教曾将另一名主教送上了其教区的法庭,在利奥看来,这是一种僭越行为。无论审判原因是什么,利奥都要责备他,认为只有罗马有权对其他主教行使权力:

  即使他的行为十分不端,令人难以忍受,你也应当等候我们的意见——在得知我们的意愿之前,你不可妄做决定……尽管所有的神父拥有同等的尊严,但他们的级别不同。即便是神圣的十二使徒,虽然都拥有尊贵的身份,但个人权力仍有所不同;虽然他们同样是由上帝拣选的,但只有一人有权领导其他人。因此,主教之间也出现了不同……对普世教会的照料应当建立在彼得一人的领导之下,任何事物、任何地方都不能同彼得的地位分离。 注释标题 Leo the Great, “Letter XIV,” in Schaff and Wace, Select Library, vol. 12.

  利奥不只依赖这封信来树立自己的权威。他意欲坐上教皇的位置。445年,瓦伦提尼安三世(他的大元帅埃提乌斯在政治上仍居于主导地位)同意颁布正式法令,任命罗马主教为整个基督教会的首脑。罗马主教利奥一世成了第一任教皇。

  利奥一世用帝王的方式行使权力,这激怒了亚历山大主教。罗马主教和亚历山大主教曾在以弗所宗教会议上结盟。但从那时起,亚历山大主教的权力日渐强大。如今,无论是为争夺神学的权力,还是为赢得皇帝的注意,罗马主教都将现任的亚历山大主教狄奥斯库若(Dioscorus)视为其主要竞争者。

  狄奥斯库若正对利奥一世有所怀疑,因此他试着显示自己的理论权威,予以回击。尽管两人都是基督一性论的支持者,但狄奥斯库若所信奉的基督一性论比利奥的更为极端,他坚持认为“基督肉身的两种位格转化成为单一的神性”,但这种理解几乎又偏向了异端思想,因为它往往从观点中剔除了基督的人性。

  449年,狄奥斯库若在以弗所召开紧急宗教会议,同能在短时间内到场签署文件的主教展开会谈,将自己坚持的基督一性论版本确立为正统思想。根据后来的记载,一些主教在空白的纸上签字(神学的内容是之后加上去的),而那些没有签字的主教却发现,他们的名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支持基督一性论的声明底部。所有这些举动令此次会议获得了“强盗会议”(Robber Council)的称号,这一称号谴责了会议的不合法性。随后,狄奥斯库若宣布君士坦丁堡的主教是异教徒,并将缺席的罗马主教逐出教会,以此结束了这次会议。很显然,他企图篡夺罗马的权力,并将权力转移到亚历山大。利奥一世则将在场的所有人逐出教会,以此作为回击。

  他们双方目前都将对方逐出了教会,对神学权力的争夺由此展开,但一时间却陷入了僵局。那时,尽管主教们都宣称对方被革除教籍,但阿提拉的两名军官现身君士坦丁堡,带来了匈人国王的威胁。

  两名军官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位是匈人,另一位是出生在罗马、带有日耳曼血统的奥瑞斯忒斯(Orestes)。他们用外交辞令传达来自国王的威胁。阿提拉指责东罗马帝国违反了休战条款,要求其派遣使臣(“必须是最高级别的使臣”)在赛迪卡(Sardica)会面解决这一问题。狄奥多西二世匆忙与其谋士商讨,组织小队使臣前往阿提拉的都城。历史学家普里斯库斯(Priscus)就是这些使臣中的一员,后来他记录了罗马人前往匈人领土的过程。在途经被洗劫一空的纳伊苏斯(Naissus),也就是君士坦丁大帝的出生地时,他们发现那里只剩下遍地的石块与瓦砾。守军的尸骨散落遍地,使臣都无法找到一块空地扎营过夜。

  在途中,东罗马使臣还发现,他们所走的路与拉韦纳使臣所走的交叉了——原来,拉韦纳使臣也希望与阿提拉进行一场和平谈判。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的代表最终都抵达了阿提拉的都城,这里地处多瑙河对岸,是阿提拉将村庄改建而成的临时都城。普里斯库斯看到这座改建的都城,十分震惊,他说,比起村庄,它更“像一座大城市”,由“光洁的木板搭成了木质墙壁……餐厅空间开阔,门廊造型优美,庭院被一条宽阔的环行路环绕,俨然一座皇宫”。

  谈判举步维艰。阿提拉不愿轻易达成和解。最后,埃提乌斯指派的西罗马使臣扭转了局面。埃提乌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匈人,他提出了阿提拉愿意接受的条款。于是双方使臣离去,阿提拉同意不再攻击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

  罗马刚刚进入短暂的和平时期,另一件棘手的事情就突然出现了。

  在罗马,瓦伦提尼安三世皇帝的妹妹奥诺莉亚(Honoria)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宫廷生活。449年,她已经不小了,生活也变得更加索然无味。她一直未婚,虽然作为皇帝的妹妹,她享有很大的特权,但她的侄女们正渐渐长大,使得她相形见绌。为她的生活注入一丝活力的,就是她的管家尤金尼乌斯(Eugenius)。他后来成了她的情人。

  然而,449年年底,她的哥哥发现了二人的私情。对他来讲,这似乎是一种背叛。由于瓦伦提尼安没有男性继承人,如果奥诺莉亚与尤金尼乌斯结婚,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和皇后。随后,瓦伦提尼安逮捕了尤金尼乌斯,将其处死,接着命令他的妹妹与一位名叫赫尔库拉努斯(Herculanus)的罗马元老结婚。此人比较年长,对皇帝忠心耿耿,“即便他的妻子试图让他大展宏图,或者革命造反,他都会反对”。

  奥诺莉亚吓坏了。她派自己身边的一位仆人踏上危险之旅——前往阿提拉的营地。这位仆人随身携带着钱、戒指和奥诺莉亚的承诺:如果阿提拉能来解救她,她便同他结婚。“实际上,她很无耻,”约旦尼斯抱怨道,“以公共利益为代价,满足她的欲望。”

  但奥诺莉亚不爱阿提拉,他(除了毋庸置疑的号召力)大她十几岁,又矮又胖,长着小眼睛和大鼻子。但是,她眼中所见的,是一条能够摆脱单调乏味、毫无意义的生活的出路。如果她与阿提拉结婚,他会成为罗马皇帝,而她就是皇后。即便他战胜不了她的哥哥,她也能成为匈人的王后。

  阿提拉立刻答应了。他没有给瓦伦提尼安三世写信,而是告知了狄奥多西二世——两位皇帝中他较年长,也更具权威——不仅要求娶奥诺莉亚为妻,还要求西罗马帝国用一半领土作为嫁妆。狄奥多西二世随即给瓦伦提尼安三世写信,建议他满足阿提拉的要求,以此避免匈人入侵。

  图22-1 阿提拉像

  制作于阿提拉征服时期。

  图片来源:Alinari / ArtResource, NY

  得知妹妹的计划与狄奥多西二世的建议后,瓦伦提尼安三世大为震怒。他严刑拷打为奥诺莉亚送信的仆人,将其斩首,还用暴力威胁奥诺莉亚。他的母亲帕拉西达(她嫁给了蛮族人阿陶尔夫)为女儿求情,希望保全她。他也断然拒绝接受阿提拉的要求。

  就在这个敏感时期,狄奥多西二世在一次出宫骑马时坠马身亡了——他酷爱骑马击鞠(tzukan,马球的一种早期形式),还在君士坦丁堡建了一个马球场。

  与瓦伦提尼安三世一样,他也没有男性继承人。东罗马帝国最具权力的人物莫过于他的姐姐普尔喀丽娅,她与瓦伦提尼安三世共治,是共治女皇。普尔喀丽娅挑选了一个丈夫,名叫马尔西安(Marcian),以帮助自己保全女皇的宝座。马尔西安是一名军人,19年前盖塞里克从罗马人手中夺取迦太基时,他就在守城队伍之中。在发誓不再对抗汪达尔人之后,马尔西安重获自由,在接下来的近20年中军衔步步高升。他不得不同意结婚的条件:保持普尔喀丽娅的贞洁。这一点他也确实做到了(毕竟她已经51岁了)。

  作为东罗马帝国的统治者,他们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公然反抗阿提拉。虽然之前狄奥多西为防止匈人进攻君士坦丁堡,决定纳贡,但现在他们拒绝进贡。这就是一场赌博:阿提拉可能借机发兵,但另一方面,他已经找到了入侵瓦伦提尼安三世领地的绝佳借口。

  这场赌博成功了。阿提拉集结起军队——西罗马帝国的人民为之恐慌,他们坚信,阿提拉统率的兵力达到了50万人——开始向西进军。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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