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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1195年至1204年，十字军为自己而战，君士坦丁堡被攻陷。

　　12世纪的最后一次十字军东征是一系列肮脏的土地掠夺活动，在这一过程中，十字军战士几乎都懒得去挥动十字架。

　　1195年，皇帝伊萨克二世的哥哥阿历克塞（Alexius）发动了一场叛乱，伊萨克失去了宝座。伊萨克在经过一系列无果的军事冒险之后引起了百姓的反感，而阿历克塞却获得了大众的支持。他监禁了他的弟弟，紧接着弄瞎了他的双眼，之后，他准许这位已经成了废人的先帝相对舒适地活着。伊萨克13岁的儿子也叫阿历克塞，也被囚禁了；但到了1201年，他的伯伯决定给他在城市周围活动的自由。根据尼西塔斯·肖尼雅迪斯所述，这个男孩此时19岁了，他买通了一艘比萨的商船，通过赫勒斯滂海峡（今称达达尼尔海峡）偷偷逃入了地中海。

　　商船停靠在西西里岛。从那里，年轻的阿历克塞前往德意志宫廷。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在1197年意外死于疟疾，终年32岁。德意志贵族选举了他的弟弟腓力（Philip）作为他的继任者（只不过腓力还没有从教皇的手中接受帝国的皇冠），这时腓力已经娶了年轻的阿历克塞的姐姐、伊萨克二世的二女儿艾琳（Irene）为妻。

　　阿历克塞到了他姐姐在德意志的宫殿后，很快就激起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这次十字军已经朝着圣地非常缓慢且断断续续地前进。自1198年8月（他被选举后的第8个月）以来，教皇英诺森三世（Innocent III）一直在呼吁基督徒继续东征。他给欧洲每一个国家的元首都发了一封信，恳请每一个国家承诺在1199年3月启程去圣地。跟往常一样，英诺森三世还提供了奖赏（完全赦免罪孽和永恒的救赎，加上更直接的债务减免承诺），但是这一次征召十字军的时候，他的话有明显的审判的腔调。“我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被敌人握在手里，”英诺森写道，“……我们的国王……沉湎通奸的勾当……并用无情的仇恨互相纠缠。”确实，当时英格兰和法兰西正征战不止；信奉基督教的西班牙国王们也彼此争斗，而不是联合起来对抗穆瓦希德王朝；法兰西的腓力二世把他的妻子关进了修道院，自己好再婚；德意志的腓力正在与一群分裂的贵族争斗，那些人选择了“狮子亨利”的第二个儿子奥托作为他的竞争对手。需要被宽恕的罪恶太多了。

　　但所有这些基督徒的内讧都意味着，如果这些国王参与东征，将无人坐镇国内，王位恐怕会不保。到了1201年，匈牙利国王埃默里克（Emeric）是唯一响应教皇征召的君主。但他已经加入了一个由法兰西贵族、德意志男爵和英格兰骑士组成的人数可观的军团，公众远征的热情被一个叫作富尔克（Foulques）的魅力十足的法兰西传教士给搅得更加高涨，他在乡间奔走，号召人们接过十字架以表忠诚。一支十字军建立了起来，但是没有国王、国家的海军或国库的帮助，他们没有好的途径去往耶路撒冷。

　　法国十字军战士若弗鲁瓦·德·维拉杜安（Geoffroy de Villehardouin）留下了第四次东征的目击者亲述。根据他的记载，这个问题是由六个法兰西贵族解决的，他们去了威尼斯（在那里他们发现了“数量超过其他任何港口的船舶”），并与威尼斯总督商定派一支舰队，将他们运往圣地。总督恩里科·丹多洛（Enrico Dandolo）当时已90多岁高龄，几近失明，但头脑仍十分灵活。谈判结束后，十字军同意支付8.5万马克——再加上1.5万，就和狮心王理查一世毁灭性的赎金一样多了——用于租用船舶和购买物资。

　　但是当十字军按照计划于1202年6月在威尼斯集结时，只有不到预期的三分之一的人到场——并且许多想成为神圣战士的人因为太穷而没法加入。而十字军只筹集了需付款项的不到四分之一。舰队就停在眼前，他们却无法登船。

　　恩里科·丹多洛先是让他们苦恼了一段时间，然后提出了他的建议：威尼斯有一个宝贵的要塞——港口城市扎达尔（Zadar）——被匈牙利夺去了。如果十字军在前往圣地的路上稍做停留，将扎达尔抢回来，那么他们就可以拥有这支舰队。

　　虽然有少数持异议的声音，但由于这么做就不用带着羞辱回家，十字军最终同意了。尽管年事已高并且失明，但丹多洛亲自陪同他们到了扎达尔。尽管城墙上的人提出抗议，说十字军正在攻打一座基督教城市，而该城正属于一位身为十字军战士的国王（不过国王埃默里克尚未向东前进半步），十字军还是进行了惨烈的围城战。守城者难以支持，只能在城墙上悬挂起十字架当作最后的手段。但是在丹多洛的鼓动下，十字军继续围城，直到城市投降。

　　此时已经接近12月，不是出海的好时候，威尼斯人和十字军决定在扎达尔过冬。他们把城市分成两半并各自占领。扎达尔现在聚集了1万多无所事事、携刀带剑的人，在街上，只要有斗殴发生，总会留下威尼斯人和十字军战士的尸体。

　　与此同时，年轻的阿历克塞的姐姐艾琳已经“恳求丈夫德意志的腓力尽最大努力救助她的父亲……并帮助她弟弟，他无家可归、无国可回，像行星一样徘徊流浪”。腓力很乐意这样做。教皇英诺森三世拒绝加冕腓力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是宣布他的对手奥托为皇帝人选。现在，腓力被请求帮助另一个基督教皇帝重获皇权；铲除君士坦丁堡的皇位篡夺者肯定会表明腓力在履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职责，无论教皇怎么说。

　　不过由于他不愿把德意志抛在一边，给奥托机会，所以他不能亲自前往耶路撒冷。于是，他和年轻的阿历克塞谋划了一下：他们会派使节到十字军驻扎的扎达尔，让十字军帮助阿历克塞夺回皇位。“既然你们是为服务上帝、追求正义而进行东征，”腓力写道，“那么，夺回那些被错误地剥夺了的财产……就是你们的责任。”他还提供了更具体的激励：阿历克塞承诺提供1万人和20万银马克，这将解决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所有财政困难。

　　十字军没有立刻接受这笔交易，他们分为了三派。一派坚持要前往君士坦丁堡，因为这样做，整个十字军远征成功的概率最高；第二派坚持直接去圣地；第三派则鼓动说，他们应该先去埃及，攻打控制耶路撒冷的苏丹，然后再去攻打耶路撒冷城。

　　最终，主张进军君士坦丁堡的一派赢了。但争论持续了整个冬天。“我敢保证，”维拉杜安说，“我们的人民心里肯定一直不安，因为一派不断试图瓦解军队，而另一派则试图将它们团结在一起。”很多等级较低的十字军战士开了小差。1203年复活节后不久，整个军队开拔前往科孚岛（Corfu），在那里他们会见到阿历克塞；而当他们离开时，他们摧毁了身后的城市。

　　6月下旬，整支舰队终于到达了博斯普罗斯海峡。年轻的阿历克塞显然让这些士兵相信，君士坦丁堡的人民会立即倒戈，团结在他麾下，他们会速战速决。事实正相反，君士坦丁堡城门紧闭，严阵以待。十字军被迫发起围城战。

　　这一次围城战比较短暂。攻城始于7月5日。10天后，第一队十字军骑士设法翻过了城墙。他们被击退，但第二次攻击随即开始了，威尼斯军舰从水面投掷石头，发射箭弩，趁此机会，攻城者架好了云梯。维拉杜安写道：“声音震耳欲聋，好像陆地和海洋都要崩塌了。”攻城者终于破城而入，恐慌的居民在他们面前四散奔逃。为了阻止皇帝的禁卫军前进，十字军放火烧城。

　　是夜，皇帝收拾起他的金银珠宝，逃离了城市。在城里，失去双目的伊萨克二世被他的支持者从监狱里救出来，到了早晨，他已经回到宫殿，坐在了他的宝座上。

　　人们进行了短暂的庆祝，其间年轻的阿历克塞被加冕为他父亲的共治者阿历克塞四世（Alexius IV）；接下来，十字军东征的轨迹发生了转折。

　　阿历克塞意识到这个城市仍有他伯伯的余党，担心十字军一走，这个被流放的篡位者就会卷土重来。他表示愿意付钱给十字军，希望他们留到第二年春天。于是另一场争论在十字军内部爆发。最后，他们留在了君士坦丁堡；但是他们再次分化，变得浑浑噩噩，没有目标。他们开始与当地人打架。一个不知姓名的肇事者还故意放了第二次大火，烧毁了另一大片城市，这次烧掉的是一批最有权势、最富有的居民的家。阿历克塞发现，皇家的财宝已经被掠夺一空，只能通过征收特别税来支付雇佣军的开支。他还试图盗取以前皇帝的坟墓，但即使如此，他得到的钱财跟所需的相比，也只是杯水车薪。到了1204年的1月，所有人都开始恨他。

　　终于，他信任的一个副官，一个名叫穆泽福罗斯（Mourtzouphlus）的老将在午夜突袭了年轻皇帝的寝宫，逮捕了他。他得到了拜占庭军队的全力支持。他宣布自己为皇帝，史称阿历克塞五世·杜卡斯（Alexius V Ducas）。伊萨克二世现在已经老得不中用了，没过几天就死了（倒是与人方便）；年轻的阿历克塞被囚禁了几个星期，后来新皇帝下令勒死了他。

　　十字军战士现在意识到，他们不会得到什么报酬了；而且他们缺衣少食，无法再进军耶路撒冷或埃及。即使经历了阿历克塞的掠夺，君士坦丁堡仍然是一个富有的城市。阿历克塞五世皇帝是个凶手和篡位者。十字军战士的目标现在已经明确：他们需要控制君士坦丁堡，并为皇室伸张正义。随军的神职人员向他们保证，在君士坦丁堡与罗马教会长期疏远之后，将其重新带回罗马教会的权威之下，是合法的远征目标，这样做能够得到赦罪。

　　阿历克塞五世和拜占庭军队进行了反击。十字军和帝国军队之间的战斗开始于1204年4月8日；4天内，君士坦丁堡的军队全线崩溃。4月12日晚，阿历克塞五世只身一人从金色城门逃出。

　　4月13日上午，君士坦丁堡已经处于十字军控制下，十字军战士开始洗劫这座城市。维拉杜安写道：

　　金银、成套的餐具、绫罗绸缎，松鼠皮、貂皮、白鼬皮，以及尘世间每一样最好的东西……从创世以来，从来没有人在任何一个城市得到过这么多的掠夺物。每个人都选了喜欢的地方住下，那座城市并不缺乏好的住所。所以十字军战士和威尼斯人都找到了好住处。他们欣喜若狂，感谢我们的主……那些曾经穷困潦倒的人如今财富满身，奢侈享乐。 注释标题 Villehardouin, pp. 92–93.

　　伊本·艾西尔写道，在该城所遭遇的3天劫掠中，十字军战士杀死了牧师、主教和僧侣，破坏了教堂。祭坛被推倒，雕像被砸碎，珠宝被从神圣的容器中撬出，文物遭到偷窃。目击者尼古拉·梅萨里特（Nicholas Mesarites）告诉我们，因为贪婪，十字军剥去妇女的衣服，为了看看“女性的装饰品或金饰是固定在身体上还是隐藏在体内”。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他们屠杀婴儿和妇女，扒光老年妇女的衣服，强奸她们。他们折磨僧侣，用拳头打他们，踢他们的肚子，用鞭子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很多人像羊一样被拖拽，被斩首；在圣墓上，他们杀害那些可怜的无辜者。 注释标题 Ibn al-Athir, pt. 3, p. 76; Jonathan Phillips, The Fourth Crusade and the Sack of Constantinople (2004), p. 267.

　　在这场浩劫的第二天，许多十字军士兵洗劫了君士坦丁堡的豪华酒窖，喝得酩酊大醉。尼西塔斯·肖尼雅迪斯说，一看见女人他们就发出驴叫一样的声音调戏她们，强奸像瘟疫一样席卷整座城市。没人幸免于难：处女、已婚妇女、老年妇女，甚至修女都在街上被凌辱。试图阻止此类攻击的人被斩首，刺伤，被丢弃在街道上死去，四肢被砍掉。尼西塔斯把泥巴涂抹在怀孕的妻子脸上，亲自护送妻子成功逃离了这座城市。

　　最终，当抢劫和谋杀进行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十字军选举佛兰德伯爵作为新皇帝，即鲍德温一世（Baldwin I）。君士坦丁堡变成了另一个十字军国家——拉丁帝国——的首都。

　　地图30-1 君士坦丁堡被占领

　　这就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结局。没有一个十字军战士到达了埃及，更不要说耶路撒冷了。

　　英诺森三世对他所珍视的事业竟然带来了如此血腥的结局感到震惊，从罗马发出了最严厉的谴责：“那些本应为基督，而不是为自己服务的人，……把剑都浸在了基督徒的鲜血中。”

　　但自从博希蒙德拒绝放弃安条克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就成了十字军狂热冲动的一部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后所产生的腐败渐渐显露了出来，当十字军有了权力，掌控一个王国的机会就会永远胜过耶稣的事业。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